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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宠 别母

书籍名:《画堂深处》    作者:阿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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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说金氏扶着冬竹回房,就见门前等着回话的妈妈婆子站了七八个,这些人见了金氏,都过来见礼。金氏便站定了,笑道:“你们也太不像话了,一瞅着我不在就躲懒,你们员外都告诉了我,说你们欺着姨娘年轻,调三窝四的,不肯听话,姨娘都支使不动,你们员外都恼了。”
  就有人笑道:“回奶奶话,,姨娘再年轻,好歹也是主人家,我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着姨娘,实是姨娘的处分同奶奶在时不同,我们也没了主张,若是听了姨娘的,奶奶才是当家主母,又一贯的明断,断不会错的;若是不依着姨娘,她年纪轻面嫩,怕过不去呢,是以只好拖着。”
  金氏点头笑道:“来去都是你们的理,你们也就欺着我好说话罢了。”说了进屋,就在厅上坐了,喝了几口茶,略歇一歇,便一一叫进来回话处分,那些妈妈婆子们各自领命去了,自是认真办差,事事井井有条,人人各司其职,再无人托赖躲懒。
  这些事传到团圆儿那里,团圆儿方知道是丫鬟婆子们故意同自己过不去,即便不是金氏授意,多半也是为了讨她的好,更是添了一重气,只是说不出的苦。
  只说晚间苏员外回房,金氏接了他,伺候着员外换了家常衣服,又洗了手净面,坐下喝茶时,金氏方过来,笑道:“相公,妾有一事要回。”苏员外忙搁下茶盏拉住金氏道:“奶奶坐下说话。”说了,扶金氏在一旁坐了。金氏便道:“妾今儿去了丁姨娘那里,原是妾想着要开春了,姨娘也需添几件新衣裳,份例上有定额,妾不敢私加。偏巧这回妾回门,妾的嫂子送了几匹贡缎给妾,妾分一匹给她,这是妾的私情,便同份例无涉,二则顺便也将对牌子拿回来,妾烦了她那些日子,也怪不好意思的。”苏员外便笑道:“我早说你是个少见的贤良人。只是她是个糊涂的,搞得一团糟,倒白辜负了你的好意。”
  金氏便道:“这倒没什么,谁还能一下子就会呢。只是妾在那里撞见了王大娘。”说了,金氏顿一顿,却见苏员外微微皱眉。
  金氏见了这样,慢慢道:“妾本以为是员外接了来的,哪知她们自己说了未曾回过员外,原是丁姨娘自作主张,人接了来,员外才知道的。妾便恼了。妾原不在家,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何也连员外也不回?这也太没了规矩,岂有不知出嫁从夫的道理,如何就能这样目无夫婿,自专自断。她虽有身孕,也不好这么纵着,故此妾便教训了几句,丁姨娘已知错了,妾也就罢了。只是员外你如何就不告诉妾一声。”
  苏员外听了,便笑道:“你我小别重逢,我哪里还记得这等闲事。”说了握着金氏的手道:“家事原该你处置。她即失了规矩,你教训便是,无需告诉我。”金氏方笑。说话间丫鬟们已摆了饭,过来请二人过去用饭不提。
  却说团圆儿那里,本盼着苏员外过来好诉说委屈的,只不料一直不见人影,团圆儿有些耐不住,就叫素梅去请,只说姨娘头疼,请员外来,信传到了苏员外跟前的亲信小厮宝泉面前,宝泉最是个伶俐的,知道苏员外同奶奶小别重逢,自然格外情浓些,外加苏员外正因丁姨娘糊涂,不大待见她,故此也就不拿丁姨娘一回事,听说只是头疼,就不当一回事,只说员外忙,等员外忙完再回,说话时连眼皮子也不抬。素梅听了也无可奈何,回来照样儿回了团圆儿,团圆儿听了这话,气得仰倒,咬牙骂宝泉狗仗人势,狗胆包天,究竟无可奈何。
  实则吃过晚饭,郑妈妈便来催王氏,只说再不出去角门要锁了,团圆儿拉着王氏的手,扑簌簌掉泪,王氏想起丫鬟婆子们的嘴脸,方知道这一家子说是苏员外做主,实则都要瞧着金氏脸色,金氏若是掉一下脸子,就是员外也得卖几分面子,偏金氏又不待见团圆儿,不由也后悔将团圆儿送了进来做妾,哭道:“我儿,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叫我怎么放心。”郑妈妈便道:“王大娘,姨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怎么经得起你这般胡说八道?姨娘在这里,少了吃还是少了穿,还是无人伺候?如何叫受苦?你老也是有年纪的人,怎么这么不明事理。”
  王大娘叫她抢白得无言可答,只得去收拾了包袱,忍气出去,团圆儿虽然舍不得,也只得眼泪汪汪瞧着,母女俩挥泪而别。素梅见了,也就过来劝解了会子,团圆儿含悲忍泪睡下不提。
  自此之后团圆儿不免有些心灰,又兼连着动了两回胎气,再也强不起来,倒是躺着的时候比坐着的时候多,每日只不过叫素梅春杏扶了在窗口略站一站。苏员外倒是来常过来瞧瞧,说的无非就是叫她好好保养胎胞,不许任性使气等语,虽也说说私情体贴话,再不比往常体贴,团圆儿有时受不住,又是撒娇又是撒痴,苏员外便也留下来吃饭,却总是呆不长。团圆儿到了这时身子日渐沉重,也是无可奈何,不敢再闹,也只得咬牙忍受,只盼望着早些生育,一举得子,好出这口乌气。
  到了四月十五日,黄历上说宜远行,金府便择了这个日子动身北上。老孺人一辆车,康孺人带着兆祺坐一辆,余下的便是装细软的车子丫鬟家丁也挤了两辆车,一路浩荡就往码头上去,金氏同苏员外一早就在码头等了,待见金府上车到,苏员外先从轿中扶出金氏,同到老孺人车前跪下,老孺人见到金氏,也不免感伤,拉着她的手道:“我儿,我这一去,我们母女还不知道见得着面见不着面,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说了老泪纵横。金氏也哭:“母亲,你说这样的话是剜女儿的心,女儿只求母亲长命百岁,平平安安。”说了抱着老孺人的腿痛哭几声,老孺人也抱着金氏的头哭。
  想金氏自幼生母过世,还真亏得老孺人亲身抚养,宠爱有加,论情分,比之亲母女也不差什么,此时乍要分离,她二人自然伤心断肠。
  苏员外忙来劝:“奶奶,岳母就要远行,你这样哭,可是叫她老人家放心不下,今日送了岳母去舅老爷那边,他日你若是实在想了,我陪你上京也就是了。”说了又劝老孺人:“岳母,你偌大年纪这般哭泣,伤了身子,如何了得。”这时康孺人也下了车,眼圈儿也红红的,手上牵着兆麒。
  兆麒一见金氏同老孺人哭,不免也哭,只说要带姑母一起去,他的话反而逗得人都笑。老孺人一边拭泪一边笑道:“这孩子,你姑母在这有家呢,不能和我们一块儿走。”兆麒只是不肯,抱着金氏不撒手。康孺人便道:“你这样胡闹,到了京里,我告诉你爹爹,叫他打你。”兆祺听了放松了手,到底舍不得这个疼他的姑母,又要哭,金氏忙收了泪,叫跟来的冬竹取了两个包裹来,先拿了一个,第一个里头是几件小衣裳,金氏道:“这是姑母给你做的衣裳,你瞧瞧喜欢不喜欢?你若是好好读书,快快长高,姑母再给你做,你喜欢什么花样儿姑母给你绣什么花样儿,你说好不好?”兆麒到底是孩子,得了新衣裳欢喜都来不及,忙拿了去给康孺人瞧。
  金氏又拿了一个包裹,一般亲手打开,里头是一件茄子紫满绣三色福寿字的大氅,金氏捧着双手举过头顶道:“母亲,这是女儿赶着做的,赶得急了些,做的不好,您别嫌弃,京上风大,您将就着穿,也譬如女儿在您身边了,等女儿得闲了,再好好给您做一件。”老孺人忙接了过来,一手抱着大氅一手就去扶金氏,苏员外在旁看了,过来帮着将金氏扶起。老孺人道:“我儿,我知道你孝顺,只是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又有一家子事要操心,得闲自己多歇着,我的衣裳有你嫂子和针线上的人,你不要记挂。”金氏道:“女儿别的上不能,也就这上面尽点孝心了。”老孺人听了,又是喜欢又是叹息。
  却说她们母女惜别,管家早看着丫鬟家丁们将家什细软都搬上了官船,眼瞅着时间不早,就来请,一旁康孺人也来劝了好一回,母女俩才依依而别。金氏含泪瞅着老孺人上了官船。官船升帆起锚,慢慢驶离了码头,苏员外在旁苦劝了几回,金氏方收了眼泪,回身上轿回府。这果然是她们母女最后一面,这是后话,先表过不提。
  却说时光易逝,转眼已是八月,已然入秋,眼瞅着团圆儿产期临近,金氏就命管家苏贵的娘子秦娘子在外头找奶妈子,因时本县首富苏府要寻奶妈子,故而愿意来的妇人倒也不少。虽是挑拣颇严,必要寻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那是年轻,血气旺,奶水也好些,;又须面容端正的,只为有传说是吃奶便要像三分,若是寻了容貌丑陋的,孩子吃了她的奶,容貌随了她就糟糕了,纵是这样不几日依旧找到了七八个才产育的妇人,一起领了来金氏瞧。
  这些妇人形容不一,高矮各异,金氏慢慢的一一看了,细细问去,就有才生育了的,也有家中有了两三个孩儿的,这回子又生了的。问她们话,也有言语平和的,也有言语伶俐的。金氏便指着其中的三四个笑道:“这几个妈妈我瞧着个个都挺好。若是我生的,我便做主了,只是是丁姨娘那边要,也给她过过眼罢,她瞧着哪个好就是哪个。”说了便着秦娘子将人带了去给团圆儿亲自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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