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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约 官司

书籍名:《画堂深处》    作者:阿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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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崔氏才提及团圆儿,金大奶奶身边的丫鬟春梅便哟了声,金大奶奶因笑道: “把你伶俐的,偏你又知道。只是不该打断崔娘子说话。崔娘子亏得来惯的,换了别人还当我们家没规矩。”崔氏赔笑道:“大奶奶说哪里话,不是奴奉承,别说是富阳县,便是平安州,贵府也是数得着有体面有规矩的人家。”金大奶奶笑道:“崔娘子休说这样的话,我们不过借祖宗余荫,略有点子家底罢了,就这般枉自尊大起来,传出去,可不叫人笑话。”又问:“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家世倒清白,只不知人品如何,若是那等掂酸吃醋之人,我倒是没什么,只怕传出去叫人耻笑。”
  崔氏忙道:“大奶奶放心,借奴一个胆,奴也不敢哄奶奶。若是哄了奶奶,奶奶只管叫人把奴的腿打折了。”春梅听她这样说,便道:“奶奶,那女孩子有个小名儿满富阳县可是没人不知道的,叫做团圆儿,听人说样貌倒是很好的。”金大奶奶把眉头皱了下道:“怎么一个女孩子的小名儿弄得人人知道,不太像话。”崔氏暗恼春梅多嘴,却不敢惹她,只笑说:“大奶奶,这其中有个缘故。”说了便把团圆儿来历说了遍,又道:“大奶奶,奴有个浅薄的见识,这团圆儿即有些来历,保不定天意便是要她为奶奶您生一个了不得的儿子,将来金榜题名,皇帝要封诰父母,自然是先封生父嫡母,那副凤冠霞帔还不是奶奶你的。”
  金大奶奶点头叹道:“即是有些来历的,倒还罢了。我也不指望做什么诰命夫人,只求苏家早有后代,便是我的造化了。不然,我也无颜见祖先与地下。”说了拿着绿罗帕子拭泪。跟前服侍的丫鬟们少不得过来安慰几句,崔氏也跟着相劝,金大奶奶方收了泪,道:“夏荷,你领着崔娘子往前头去见员外,员外说好,我这里自然是喜欢的。”又对崔氏说:“我们员外要是答应了,少不得烦你回来,商议下定。”崔氏一听这话,喜心翻倒,忙答应了声就跟着夏荷去了。
  苏员外那边本就有意,听得崔氏来说,心花怒放,本欲一口答应,碍着大奶奶跟前得意的大丫鬟夏荷在,少不得推脱几句,只说“既有来历,只怕不肯屈身做妾”等语,崔氏何等机灵,便一力担保,又以子嗣来劝,苏员外方才答应,又向夏荷道:“回去告诉你们奶奶,委屈她了。等晚间我再亲自赔罪罢。”
  金大奶奶即知道苏员外那边答应了,便也欢欢喜喜叫丫鬟冬竹拿黄历出来,要翻个好日子下定,又说问要备几色彩礼,要盘算给丁瑞夫妇多少银子。崔氏只怕夜长梦多,便道:“大奶奶心善,这原是好,也是那团圆儿的福气。只是如今不过是员外纳个妾室以备生养,这样隆重一来也违了例,二来,也怕那团圆儿折福,三则,只怕人不说奶奶贤德,倒要说员外得新忘旧。”金大奶奶听了,却说:“你说的也有理,只是我想着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来做妾已经是委屈了,若是再鸦鹊不闻的过了门,我都不忍心,何况她父母。少不得张扬些,我也心安。”
  崔氏心上怕横生枝节,把到手的谢媒银飞了,只求速速下定,笑道:“果然是团圆儿有福气,奶奶这番话,奴倒有个见识,只是不敢说。”金大奶奶道:“你只管说。”崔氏便道:“奶奶请想,贵府如今只是纳妾,虽承奶奶好意,要下重礼,偏丁家是个没钱的,传扬开去,只怕叫人说丁氏夫妇是卖女儿,伤了丁氏夫妇脸面没什么,就是贵府脸上也不好看。”金大奶奶听了,笑道:“都说崔娘子会说话,果然不差,来来去去都是你的理,依你该当如何?”
  崔氏笑道:“若依着奴,奶奶这就取几色缎子来,并一百两银子来,少了不是贵府的体面做派,多了也有不便。烦请管家同奴一起走一遭,取了八字来算一算,若是同员外,奶奶并无干犯,就算把这事定了。奶奶若是觉着委屈团圆儿,日后团圆儿在府上,奶奶多看承些也就是了。”
  金大奶奶听了,沉吟片刻道:“这倒也罢了。我只是有些不忍。”说了令唤管家苏贵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叫开库房取缎子,又让账房上支了一百两银子,便着管家随着崔氏去即时排八字,若是没甚干犯,便可下定。苏贵才要出门,金大奶奶道:“回来!”苏贵忙转了回来:“奶奶还有什么吩咐?”金大奶奶端着茶盏,用盖子撇了撇浮沫方说:“你开库的时候,顺手拿几匹青缎来,眼瞅着要过年了,给丫鬟们一人做身衣裳。”苏贵答应了,崔氏叫这一声回来,吓得不轻,只当金大奶奶要反悔,听了这话方放了心。
  到了晚间,苏员外回房,见金大奶奶已然卸了冶妆,只梳着一个慵妆髻,插着支点翠镶红玉的凤头簪子,穿着湘妃色竹叶纹底绸袄,领口微开,露着大红抹胸,烛光下愈发的丰腴艳丽,正依在床头看书,看见丈夫进来也不起身相接,苏员外因心中有愧,便自家过来,在大奶奶身边坐了,摸了一摸她的手,说:“手这样冷,想是穿的少了,我替你暖暖。”金大奶奶由他握着手,依旧看书,苏员外凑过身去,笑问:“瞧什么好书呢?连我也不理。”金大奶奶方笑道:“原来是相公来了,妾看入迷了,竟不知道。”又怪丫鬟们不早说:“都是我平日惯得她们连规矩也没了。”
  苏员外笑道:“你这话说的好,论理你这几个丫鬟是该管管,见我来了,连茶也不知道倒来。”金大奶奶啐道:“你是客吗,要喝茶自家不会说?”说了,扔开书下床去替苏员外倒了茶来,道:“妾替那几个蠢丫鬟赔罪罢。员外勿恼。”苏员外一把抓住金大奶奶的手,道:“好奶奶,我知道今儿你委屈了。为夫的这里赔情,奶奶恕罪。” 金大奶奶似笑非笑,从鼻子里轻哼了声,道:“妾不敢说委屈。”
  苏员外见金大奶奶这半含酸的模样,被勾得心痒,双手一用力,将金大奶奶扯入怀中,两人温存一回。春梅,夏荷,秋桂,冬竹等人见了,都悄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金大奶奶便将同崔氏商定的计较一一说了,又说:“妾明日就让人把东院收拾了,再指派几个老成的妈妈丫鬟过去,日后就给团圆儿使唤,何时接人来,全凭相公的主意。”苏员外又喜又愧,道:“我的好奶奶,辛苦你费心。” 金大奶奶嘴唇儿微微一弯,道:“这原也是妾的本分。只求相公日后不要得新忘旧的,妾也就心满意足了。”苏员外赶紧道:“哪里来的话,我们夫妇十年,你也该知道我不是这种人。”说了,揽着金大奶奶上床,丫鬟们早浓熏了绣被,展开了锦褥,两人安寝。这一夜,苏员外一面是中心有愧,一面是爱金大奶奶婉转妩媚,自是努力报效,极尽恩爱缠绵。
  不提苏府这里。却说丁家那边收了苏府的定,自以为大事抵定,把心都放下了,只等苏府挑好了日子来抬人,王氏同大郎得了一夜好睡,到了清晨两人起来开门,因团圆儿是就要出门子的,王氏心上不舍得,便到了团圆儿房里,给女儿梳头,陪着说话。 王氏按着团圆儿的手道:“我同你爹商议了。虽是做妾去,嫁妆倒也不能不准备齐整了,那府里的下人们见惯了场面,都是些势利眼的人,不能叫她们太小瞧了你。”团圆儿倒也有些主张的,告诉王氏:“娘,你那话很是,再有苏家高门大户的,虽然丫鬟婆子们有许多,到底是他家的人,女儿是半路去的,自然同女儿不是一条心,明里暗里算计了女儿,女儿怕还不知道,所以女儿想着,他们家不是给了一百两银子吗?请娘拿些出来,给女儿买个小丫鬟,叫女儿带进去,女儿也算有个知心人。”说了,掉下泪来。
  王氏自是满口答应不迭,又教女儿,只要讨得苏员外欢心,占住他的宠爱便不怕了,若是再能生下一儿半女的,更不用愁了,怕是现在的正室大奶奶也要让你个二三分。团圆儿听了,羞红了脸道:“娘,你说这些,好不羞人。”朱大娘听了这些道理,却是忧心忡忡,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得暗求菩萨保佑罢了。
  不说大郎,王氏各自忙碌,却说方青那边也请了个媒婆,走过来要答复。那媒婆也姓丁,论年纪比朱大娘还老,仗着资历深,又是给保正老爷做媒,连眼角也不瞅大郎,开出口来便要商定过门的日子。大郎见方青狂妄成这样,也自有气,也因为女儿已经许了人了,苏府又是有名的富户,自然不怕他一个小小保正,便冷笑着对那媒婆说:“你回去告诉方青,他来说的晚了,我女儿已经许给苏员外做二房奶奶了,叫他死了那条心罢。”
  丁媒婆听了,依言回去告诉了方青,其间不免添油加醋,方青见到口的天鹅肉飞了,又气又恨,即羞且愧,又因连县官何大人都羡慕苏府富贵,折节下交,他也不敢招惹,一口气便出在了丁丰身上,令张山出首去告丁丰,只说他斗殴伤人,自己又在衙门的衙役身上撒下钱去,务必要叫丁丰多吃苦头。
  衙役们得了方青的,便到丁家来捉人,偏巧大郎同王氏去人牙子那里看小丫鬟了,店中只留朱大娘同丁丰守着,衙役们过来,二话不说,拿铁链子往丁丰颈子上一套,说:“丁丰!你前儿打人的事犯了,跟爷走一遭吧。”说了,扯住就走,一路跌跌撞撞,又打又骂地拉到县衙,待得大郎王氏得了朱大娘求人捎的消息赶了来,丁丰已然认了打伤张山之事。到了此时,大郎夫妇也只能跪在地上求县老爷法外开恩,念丁丰年幼,又情愿多赔汤药银子。
  何大人虽有些昏聩,倒是好说话,见王氏求的可怜,丁丰瞧着也是瘦弱的样儿,便言道只要原告撤状子,他也不追究,王氏无奈,又去央求原告张山,张山因得了方青的教唆,只咬了牙不许,又捏造出许多伤痛来,何大人只得依律判了下来:丁丰持械伤人,伤者皮破血出,着杖八十。
  丁丰立时叫衙役们拉了出去,按倒在地重打了八十板子,衙役得了方青的银子,下手格外狠,可怜丁丰臀~部以下并双腿都被打得鲜血淋漓,连骨头都露了出来,趴在地上昏死过去,大郎夫妇见了,心如刀绞,见儿子被打得不能走道,只得雇人用春凳抬了回去,又请郎中来瞧。
  郎中过来瞧了,洗了伤口上了药,召了大郎出去,在无人处告诉他说,这一顿板子怕是伤到了一根极要紧的筋,纵是好了,以后怕也不能做丈夫了,说了留下药方叹息着去了。大郎听了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半日回不过神来,到了夜里,悄悄同王氏说了,王氏听着这番话,一下没转过气来,晕了过去,待得救醒,又痛又急,不敢大哭,怕叫丁丰知道,咬着被子哭了半宿,深恨方青张山,立定了心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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