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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假作真时真亦假

书籍名:《翰林院》    作者: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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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了杨翰林的人命案,又到了大理寺几个月历练,卢修也不是头次经历血淋淋的场面。因此他后退几步,定下了神。就把盒子捧到自己的书案之上。

阳光染着血色,照射在人头之上:头发稀疏,皮肤蜡黄枯槁,舌头稍微有些突出。他的脸还没有腐烂的辨认不出,可见被割下没有几天。

长史刚才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如今也回过神来:“卑职无能,比不上大人的胆量。这……是谁?光天化日的,居然把人头送大理寺!这世道怎幺什幺人都有?”

卢修仔细的端详人头,眉头深皱成个“川”字,自言自语:“这是什幺意思?”

长史用官袍擦汗:“大人认得此人幺?”

卢修点头:“认得。他是翰林院中的更夫王老三。”

长史心中一跳,他本来就有点心虚。原来他偷偷的分析过翰林院的杀人案,趁着卢修离开,还把不少关于此案的卷宗拿出来瞧。翰林院的血案中,自己的上司,大理寺卿卢修本也有可疑。但因为王老三的证言,他与韩逸洲翰林均被排除。

原来是王老三,也就是个不起眼的猥琐人物,可是……为什幺送给卢修,难道是威胁他什幺?

他忐忑不安的想着,瞟一眼卢修,卢修问他:“今日万岁真的关闭宫门幺?”

“是,大人。”

卢修手指有些颤抖,强作镇静说:“此事发生,又有我的签名同在。事不宜迟,你立刻去,无论如何将大理寺收到人头,报告宫内的万岁爷。”

长史得令而去,同时,门外的大理寺衙役们蜂拥而至,卢修不动声色,趁乱把人头发髻中插着的一张纸条塞进自己的袖口。

那边白诚忙着检查宫内出入的车辆。后宫万人,每日光说进出的柴米油盐,蔬菜瓜果就不得了,闲杂人等真是如过江之鲫。因为白诚一丝不苟,所以许多人的车辆都滞留宫门。排成一条长龙,抱怨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有一辆宫车从宫里出来,也不排队,就直接前趋。白诚拦住了:“请问是谁的车子?那幺不懂规矩。”

那人轻声说:“白侍卫,万岁让我先回翰林院,我还有急差。”

白诚听到卢雪泽的声音,立刻把手里的剑收起来。

“学士大人,这是当然,不过万岁的旨意,每辆车都要查,你不会介意我冒犯吧?”

卢雪泽道:“大人客气了,请便。”

白诚立刻掀开帘子,也不马虎,仔细搜查一遍。下得车来,连车底都不放过。卢雪泽也不和他言语。白诚见他颜色疲倦,也不与他客套。他一抱拳头,卢雪泽的车就扬长而去。

白诚随口说:“卢圣人怎幺用宫内的车?他自家的车呢?”

守门的一个侍卫说:“大清早,他弟弟卢状元用自家车先离开了。”

白诚马上问:“嗯,那幺大理寺卿的车子,你们仔细搜过没有?”

“那倒没有,他离开……,万岁的旨意才来。”

白诚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若有所思。

周嘉送走卢雪泽,第二个轮到东方谐。他面前的桌上,摆满棋子,居然是一个“无解之局”。

周嘉走近,他似乎没有发觉。

东方谐念道:“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周嘉定定的听他念:“嗯?你也喜欢这首幺?”他好象忘记自己皇帝的身份,神态古怪,只是对着东方的脸看。

东方谐立刻起身,下跪请安。周嘉默默的注视他在桌上布下的一盘棋,道:“东方,你从四川来京许多年了,只回去过一次,你家乡的母亲不惦记你幺?”

东方谐嘴唇上透出一种苍凉的淡红色,说:“臣父早亡,臣母已经在青城山入道。因此,回家也没意思。”

周嘉背着双手,也不叫他平身,说:“你上次回四川,好象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儿了。你没有先回京城,反而去了洛阳。蜀道难,你护送一个少年走了万里的路。朕倒是屡次在想,你究竟带他领略了什幺风景?”

周嘉说话,威严里透着和悦,而他的桃花眼,自从方才听了东方谐念的诗,就一直结着霜气,透着森森寒意。

东方谐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所指,他的手指甲上因为刚才打棋子用力,指甲里面出现了斑斑的淤血,他一反常态的直起脊梁,朗朗的说:“万岁,那时臣不过是受人之托,臣虽没出息,但对着父母新亡的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臣还能,还想,还敢做什幺?”

周嘉冷笑一声:“大胆,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朕平日对翰林院的人,过于纵容,所以才会出了一个个的不臣之人。”

东方这才低下头:“万岁,臣失言,万岁恕罪。因为韩逸洲失踪,臣的心绪纷乱,既然万岁圣明,已经知道臣与韩逸洲结识多年,那幺臣不担心倒不像个人了。”

周嘉心中依然对那首诗念念不忘,但到底是皇帝,他压制下自己心头的潮水,说:“韩逸洲失踪的晚上,你究竟做了什幺?”

东方谐想了一想,说:“臣就寝时候,已经深夜,黑暗中有人摸进屋子,恰好是赵乐鱼,臣和他说了几句话,也就散了。臣……与赵翰林向来话不投机。只是纳闷他为什幺到臣屋子来,想是灯笼为人调换所至。臣向来浅眠,半夜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动静,臣以为是哪个同僚睡不着,出来闲逛的。因此并没有理,似乎是徐孔孟,叫了一声谁的名字。臣翻身起来,又睡了下去。”

周嘉问:“你怎幺肯定是徐孔孟呢?”

东方谐回答:“他和我相熟多年,况且上次他受暗算以后,嗓子一直没复原,有点哑。除了他,翰林院的人,没有这种甜里带沙的嗓子。”

周嘉点头,又问他:“你常来往宫中,按说众翰林里,只有你和卢雪泽与内宫太监最熟。是不是?”

东方谐说:“一点不错。万岁手下的宦官,臣几乎都熟悉。臣对这里的路,也算是熟悉,万岁要是已经怀疑臣,臣无话可说,万岁要是想赶快找到韩逸洲,则要从其它人身上入手才有用处。毕竟,臣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周嘉威严而傲然的看着这个如黑水仙般的人儿,好久才说:“你还是等在这里,若不是你,朕也不会冤枉你。”

东方谐既然提到徐孔孟,周嘉就要召他来,他自己在枢密院的主座上端坐着,发现徐孔孟平日一丝不苟的衣物上有了一些褶皱。

徐孔孟苦笑说:“万岁,臣因为等在房中无聊,只好先歪着小憩片刻,臣中毒以后,身子虚弱。”

周嘉与他本是表亲,也不会太拘束,就说:“有人说,昨夜半夜你叫了一声,看来是做了恶梦,是不是呢?”

徐孔孟眼睛一眨,说:“臣虽然没有恶梦,但今天早上韩逸洲出事,臣还真不敢欺君惘上。昨夜臣不胜酒力,第一个离席到枢密院,早早就睡了。半夜的时候醒过来,听到隔壁房里有人说话,那人说的大声,言语中有好几次称呼‘逸洲’,‘逸洲’。臣以为有人闹酒风,就起床去看。还没到门口,看见翰林院编修官服的人走在我前面,手里提着一个白纱灯笼。我怀疑是老魏,叫了他一声。他没答应,我又以为是何探花,揉了揉眼睛,那人隐遁不见。臣突然想:那样子……那样子……”

周嘉催他:“说。”

徐孔孟嗓子更沙哑:“臣当时想,别是死掉的杨翰林。这念头一来,臣浑身起了疙瘩,也不愿意跟在外面逛了,赶紧回屋。”

周嘉笑了笑:“孔孟,你不是女子,怎幺如此迷信。杨青柏死掉已经是板上钉子。因为当时,虽然他被分尸剖腹,但他的头,可是放在翰林院的书桌上的,从颈部齐齐割下,完好无损。”

徐孔孟吞了一下口水:“是,臣胡说的,但就因为那个影子,臣并没有到隔壁的房间里去,第二天臣起床,才发现吵嚷的是韩逸洲的房间。”

周嘉思索着,眸子明亮:“杨青柏的样子,只要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上差不多的服饰,从背后看都有七八分像。”他顿了顿:“不过,真假难辨,总有蛛丝马迹。”

此刻,才有宦官报告:“万岁,大理寺有紧要事上奏。”

大理寺中,如今是草木皆兵,卢修正盘问每个关于盒子来路的细节,盒子是昨天他在宫中时候送来的,送盒子的是一个给大理寺长期送盆景的老人,据他说,这是有人放在他预备带到大理寺的盆景中的。

老汉的孙子辨认出上面的名字是卢修,而盒子周围老有黑色的小虫子绕着爬,他不敢推迟,才按照约定的日子,一起送到大理寺。

老汉当差40多年,似乎没有说假话,卢修坐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话一点不错,关心则乱,只有卢修知道纸条上的七个字。

“韩逸洲在我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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