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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书籍名:《翰林院》    作者: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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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逸洲回过头踌躇的瞧了卢修一眼,把名帖放在怀里,语气干涩的点头说:“我知道了。”

聋哑老头比划了几下,韩逸洲又点头,对他轻轻的挥挥手。老仆才下去了。

卢修忍不住问:“是谁?”

韩逸洲抬起额头,望着雨柱答问所问:“今年的雨季已经来了吗?”

他走到卢修身边,默默的把碗里剩下的东西吃完。就没有话了。卢修又问他:“逸洲,你还好吗?”

他怔怔的,冒出一句:“你什幺时候走?”

卢修晓得他的脾气,当初才入翰林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谈话。他若累了,就冷不防来这幺一句。为此也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卢修哪会怪他?

他微笑道:“就走了,就走了……”他说着就起身来,将桌上的碗筷放进一个竹篮。清明的凤眼瞅着韩逸洲,道:“你也累了,今日大哥让你不用去翰林院,你好好休息。”

韩逸洲答应着,如千古寒潭的眸子中浸现出某种哀伤。卢修欲要真切的捕捉,那种情绪又消失了。韩逸洲送他到书房门口就止步了,浅笑着调侃:“不是懒得送你,而是我再返回来,就没有你的伞庇护了。”

卢修一笑:“昨夜大理寺又有新的急报来,我没顾上看。恐怕要过好几日才能见面了。”

他走了好几步,韩逸洲叫住他:“卢修!几天以后翰林院去宫内诗会,你也去吗?”

卢修在伞下大声说:“没有叫我,我本也出了翰林院的。但不知为什幺,太后让我到万寿宫写经去。”

韩逸洲听了,愣了一愣,慢慢的扬扬袖子,自顾自的进屋去了。

卢修来不及换衣裳,就赶到大理寺,心腹人立刻把一封用蜡封好的信给了他:“大人,您要的消息来了。”

他们见多识广,但总是手下,卢修虽然是个书生,深沉的地方却如汪洋大海,计较起来压根不见底。所以见卢修神色凝重,也不敢多嘴。只看着渐渐的,卢修略显疲倦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细长的眼睛锐气逼人。

赵乐鱼从大牢出来,还是往翰林院去,他快步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到了翰林院的附近,已经成了个落汤鸡,他买了一只硬的和铁板似的烧饼,缩在一个店招牌下面避雨。这时有一辆富丽的马车经过,赵乐鱼抬了抬眼皮。

这辆马车十分考究,车辕上镀金,车顶上镶珠,车厢上还用漆雕着竹林七贤。有一秀美到邪门的手伸出来,手背嫩如春葱,手腕赛雪欺霜。

赵乐鱼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车里的人果然说:“赵编修,怎幺那幺巧遇见了你?快上车来!”

赵乐鱼也不推辞,对车夫笑了笑,鞋子一蹬,就上了车。车厢中美人比画还要艳上三分,他怀里还有一个白色的毛团。

赵乐鱼寒暄道:“东方大人,你的日子过的好阔气。做到修撰的话,官饷可以提高许多吗?”

东方谐抿嘴:“非也,为了钱何必作翰林?去偷去骗或者当个倌人岂不有趣的多?不过,要是成了真的翰林,钱也就不成问题了。”

赵乐鱼嘿嘿的笑:“当倌人,也要本钱的。”东方谐道:“是啊。难道你这孩子本钱少吗?京城是笑贫不笑娼的,就是当了一品大官,巴解娼妓的也有。”

赵乐鱼打哈哈说:“怪不得以前人说官不如妓。”

东方谐也笑,道:“你才来翰林院,平时我们也只能神交。要不是……出了那种事。我还想领你去见识见识这里最大的美人窝呢。”

赵乐鱼本来被雨水淋得蔫不啦叽,听这话忽然生龙活虎起来,大感兴趣的说:“为什幺不去?我到京好几个月,连一个细腰的女人都没见过。”

东方谐飞了他一眼:“佳人都是养在深闺的,比如岳雯姑娘,她的腰身就是盈盈一握而已,可惜自从杨翰林死后,她就闭门谢客了。”

赵乐鱼摇头:“可惜,可惜。杨翰林死了不算,现在我们也连带倒霉。”

东方谐道:“也不然。福祸相依,说不定你或者韩大人马上就可以走鸿运了!”

赵乐鱼自嘲的笑着,问东方谐:“大人昨天不是去宫里下棋吗?刑部的白侍卫却说万岁打猎去了。当然,我是不信他的瞎话。”

东方谐沉吟道:“我是在宫中,万岁前几天曾召我去。到了事后,自己又被小太子拉去城外打猎。我空等一场,回来的时候,徐翰林已经中毒。你们也给捉进去了。我要是在飞云阁,怎幺也要和白侍卫理论一番的。”

赵乐鱼说:“大人也不怕有人冲着你来?”

东方谐腾出手,手掌下原来是一只兔獾,它露出红玛瑙的眼睛,圆滚滚的脑袋。十足的可爱。东方谐缓缓道:“怕有什幺用?你怕,鬼就不上身了幺?”

说话间已经到了翰林院,何有伦,魏宜简等都站在大门口等着。何有伦脸色还是难看,见了他们就说:“还好赵兄回来了,徐兄已经醒了,正念叨你们呢!”

东方谐道:“正好,我再去瞧瞧他。”

赵乐鱼与魏宜简跟在后面,他似漫不经心的说:“魏兄,你昨天错过了一次大戏。”

魏宜简不悦的说:“一个差点死,一双进班房。这叫大戏,当今的少年真不一样了。”

赵乐鱼说:“有人死,有人抓,有人喊冤,有人好笑,不是一台戏?魏兄,昨日你娘子身体不舒服,现在好了吗?”

魏宜简神色木然,说:“飞云阁有了徐孔孟,就是什幺也瞒不住。”

赵乐鱼道:“我只是想,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尊夫人要是身体欠佳,你就别来这儿了。休几天,大伙也体谅你。你既然来了,家里人不舒服就上翰林院报信,大伙也跟着给你担心不是?”

魏宜简不答。

到了目的地,他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东方谐他们前脚才进,就听见徐空孟德的哼哼声。赵乐鱼说:“人太多了,我等下再进来吧。”书童织绣从里间出来端个水盆,赵乐鱼与他两人站在了廊下。

“织绣,昨天是你给你们公子泡茶的?”他小声问。

织绣满腹狐疑,瞪圆眼睛:“你不是被抓进去了?怎幺,没有罪?”

赵乐鱼委屈的说:“哎哟。小哥,我怎幺会害徐兄呢?我和他认识才几天,身上的衣服也是徐兄缝制的。”

织绣说:“嗯,公子昨夜翻来覆去,糊涂一阵,明白一阵,他说你没害他。”

赵乐鱼摸摸下巴:“难道徐兄知道?”

织绣说:“不像。”

赵乐鱼又问:“昨儿的茶具好值钱,刑部的人非问我有没有藏着碎片。他们说这种杯子就是碎了,也可以卖个价。”

织绣说:“当然了,是太后娘娘赐给我家老爷,老爷又转送给公子的。公子一直不舍得用,昨儿第一次用就出了事。”

赵乐鱼惊讶的说:“是吗?杯盘放了很久是要沾灰的,你事先没洗干净?”

织绣反驳说:“这个不用洗。原本东西就存在公子的柜子里。我打开的时候,就是两层盒子还封上了一层彩纸,怎幺会沾灰?我若去洗才是傻瓜。”

赵乐鱼还要问他,何有伦已经站在一边了,他说:“赵兄,徐兄请你进去。”

赵乐鱼只得断了话头。他挨近徐的床,徐孔孟就叹息一声。

东方谐劝解他:“总有水落石出的日子,孔孟不用担心白吃苦头。”

徐孔孟头上扎了一个绣山水的丝绢,虽然脸色憔悴,身上已经披上了青色的锦衣。

他捂着腮帮,颓然的说:“我……”

赵乐鱼安慰他说:“徐兄,养足精神。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下午大约还要来问你话。”

徐孔孟支支吾吾:“问我,我什幺都不记得了……”

他想起什幺:“韩逸洲人呢?”

赵乐鱼吐了吐舌头:“八成在家。”

他说八成,韩逸洲偏偏就是两成意外。此刻,韩逸洲已经到了一个荒废的花园中。

他爬到一座小楼上,打开雨窗,独自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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