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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籍名:《翰林院》    作者: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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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百花明,春深五凤城。皇帝周嘉稳当的坐在上书房中,他的容光更胜艳阳。深黑色的眉毛下,是天生的桃花眼。不过长在他脸上,却能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仪。他的上翘嘴角边,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生出一道浅浅笑纹,说明他在从小就是一个爱笑之人。

“张老捕头,你不必谢罪。叫你回乡是朕的主意,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这种错综的案子,交给小辈们去了结罢。”周嘉亲和的说。

山西籍的老头儿叹息一声:“万岁,臣是尽力了。但翰林院的大人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臣空顶一个神捕的虚名。终究是一个皂隶起家的捕头,如何敢去侮辱他们读书人中的翘楚?”

周嘉说:“朕深知你的难处。因此特许你撂下……,朕记事起,你就破了九城连环灭门案,太原府无头血案,杭州西湖浮尸案,还有泉州胡商团失踪案……成就已经登峰造极。翰林院不是等闲地,翰林们又不能随便抓起来审,若非朕顾着祖上的规矩,你也照样能破了此案。”

老神捕泪光浮动:“杭州西湖的浮尸案,外头人都归功于臣。实际上没有万岁您,臣是破不了此案的。二十年了,万岁少年时候的胸有成竹,臣从来没有忘……”

周嘉爽朗的笑说:“当年的小事就别提了。朕是心中有天下的人,难道和臣下争名呢?只是青外青山楼外楼,将来总有人能顶得上你我。”他身份高贵无匹,笑起来也金声玉振,格外震撼。

老捕头捻捻白胡须,肃然的说:“万岁,翰林杨青柏之死并不能说凶手一定出在翰林院中。然而,查案还要通过翰林院来着手。根据臣与刑部诸位的调查,案发当晚,韩逸洲离开杨青柏以后,他独自一人留在书厅内喝酒。按照翰林院的章程:书厅机密,除了翰林们和有万岁特许的人,任何人进入书厅都是死罪。杨青柏在凶手进入书厅后,并没有发出喊叫。说明他认识凶手,而且凶手很有可能也有资格出入书厅。据巡夜的王老三说,他亲耳听见案发前一刻,书厅里杨青柏与人争论着什幺。那幺,当时的翰林们都在何处呢?按照供词,此刻翰林院学士卢雪泽正在自家的藏书楼读书,他家的仆从说他一直没有离开书楼。翰林院的修撰东方谐与翰林院编修方纯彦,互相作证他们在京城西池赏月,徐孔孟说当晚他在京都最大的绸缎庄里挑选衣料,这点,绸缎庄老板和三个伙计都证实了。他离开绸缎庄的时候,翰林院已经报案。而剩下的值班者:卢修和韩逸洲,又互相证明案发前后,他们两个在甲秀林中共处。他们似乎也没有说假话,因为王老三说,他先远远看见韩,卢二人站在甲秀林中,再听见杨青柏的争执声。最后剩下一个魏宜简,他的不在场证明好象最充足,当晚是他堂弟结婚,他作为主要礼宾者,一直没有离开过婚礼现场,一百多名宾客都可以作证。”

周嘉闭了闭眼睛,说:“但是,这些人中很有可能互相遮掩做伪证,而魏宜简和徐孔孟,因为绸缎庄与魏堂弟家离翰林院都很近,也未必不能玩个花样脱身片刻杀人。”

老神捕点头说:“万岁英明,西湖浮尸案中的凶犯,就是利用了大家对于时辰的错觉,制造自己脱身事外的证据而迷惑了我们许久。但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凶手必然十分恨死者,死者并没有挣扎的痕迹,凶手很有可能趁他不备直接取了他的要害。如果只是要置他死地,根本没有必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这般作践死者的尸体。第二,看来凶手可能是一个武功较高的人。因为死者被开膛破肚的时候,凶手只用了十六刀,每一刀都即狠又准,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周嘉沉吟道:“我记得太原的无头血案,凶手就是一个当过屠夫的掌柜。”

老神捕接着说:“死者杨青柏,二十五岁。四川人。这些日子臣已经会同四川查阅了他的户籍,他是冒四川的考籍。据他说自己祖籍湖南岳阳,但实际上是他买通了四川的官员……湖南岳阳从未有这幺一个杨姓之人。在他二十岁以前,他的来历是个谜题。而他在京师几乎不与外人来往,他在翰林院内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

周嘉听得出神,半晌才说了一句:“张老捕头,朕告诉你朕以为世上的杀人案有两种:第一种是有明显动机的,见钱眼开,情爱纠缠,血亲复仇,这种不可怕,若我们是凶手本人,说不定也会起杀机。另一种是没有动机的,纯粹杀人开心,或者嗜血成狂,这种凶手因为不可理喻,行事规则更难觅痕迹。朕一定要追查翰林院的凶手,因为他们是国家的栋梁,朕决不容忍一个妖魔有朝一日位于朝堂之上。”

王老神捕被宦官领下去后,周嘉才喝了一大口茶,就听见上书房的一角帘子响动,有人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西湖浮尸案是你破的。说起来我也是嫌疑犯,你倒放心让我听。”

周嘉笑了笑:“他又没有全说……比如,你有件本事不少人晓得,但王神捕刚才一大段话里偏不提。可见也许他已经知道你在这里。”

那人也笑:“有的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周嘉的目光如炬:“我当然对你有把握,你是最不可能杀人的,因为……”他没有说下去。又慢条斯理的品了口碧螺春。

赵乐鱼到了翰林院三天,没有睡足过安稳觉。要他学柳公权的字,好比叫三国里的张飞学跳赵飞燕的掌上舞,距离十万八千里。韩逸洲毫不留情,竟然从没有给过他一个圈。

每次赵乐鱼抬头瞪他,韩逸洲眉毛都不动一动。从侧面看,他就像一个冰雕出来的天人。而赵乐鱼只要看见象牙的额头,水滴般的翘鼻尖,樱花色的润泽薄唇,就恨得牙根痒。他觉得可能自己的前些年过于潇洒风光,老天爷想必是嫉妒的,因此特意让这个天魔星——韩逸洲下凡,来给他些罪受。

终于,赵乐鱼不耐烦地甩了甩笔尖:“韩修撰,你有没有教过孩子?”

韩逸洲头也不不抬,继续在一本古代琴谱中摘录,说:“无。”

赵乐鱼嚷嚷说:“看看吧,没有!你知道做先生是要懂人心的,我们小时候,先生每次教我们读书,都是打一次摸一记。这样才能不至于让人灰心。韩修撰,要鼓励一个少年努力学习历史悠久的书法,哪能三天都不给一个圈呢?”

韩逸洲继续挥毫,道:“不然。”自从赵乐鱼第一天闹出“春宫”的没正经话后,他每次和赵乐鱼说话都是尽量简短,比如他嫌赵乐鱼炼字不好,就把一打宣纸塞回到他手里,说一个字:“差!”赵乐鱼对此深恶痛绝,但因为韩逸洲是顶头上司,他也没有办法。

赵乐鱼不怒反笑:“我记得孔子曰:毁人不倦。我赵乐鱼是傻子,修撰连说句明白的话点拨我都不愿意?天啊,我不知道何年可以见到孔圣人。到时候一定告上一状,让他来评理。”

韩逸洲闻言放下书,走到他身后,说:“赵乐鱼,孔子还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呼。我让你每天学习书法名家的字,还请你每天复习个四五遍,你应该高兴才对。你的先生教你读书,‘打一次摸一记’,这就是你至今书法不佳的原因。凡学之道,严师为难。”

赵乐鱼吐了吐舌头,此日韩逸洲似乎心情不错,又对他说:“你写前缀先墨汁就调的不匀。墨汁好了,字黑且亮,观者印象就好,这是我们科举时候的头个窍门。古往今来,凡敢用淡墨者。都是书法大家。可你呢?”

韩逸洲望着赵乐鱼愁苦的俊美脸庞,也不理会他装可怜,示意他继续练字。他自己并没有走开,反而在一旁为他调起了墨汁。两个人都站了半个时辰,调墨的调墨,练字的练字,只有窗外的黄莺唱个没完。

“好了,”韩逸洲满意地说,赵乐鱼刚捉摸是否要谢谢他,韩逸洲却接着道:“这些——足够你今晚明晚熬夜写字了。”

这时,他们听见窗外清徽急急禀告:“韩大人,万岁马上就驾临翰林院了!卢学士让你们赶快出去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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