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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书籍名:《“攻”略》    作者:剩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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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静的餐桌上,除了小妞偶尔的碎语,两个男人都有些过分的沉默。已经两天了,小妞睡在自己的房间里,郝童睡在沙发上,方博年独占着卧室。
  一个没有邀请的意思,一个也没有异议,似乎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想爆发点什么的不安。
  终于,郝童看见方博年放下了筷子,忽然道:“这几天,学校有点事,我就先不回来了。帮我照顾一下汤姆。”
  方博年沉默着,暑期里,想不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连晚上都不回来。想问,又不愿开口,只好继续沉默着。
  “什么时候回来?”倒是小妞恋恋不舍。
  郝童有点感谢小妞的存在,温和地说:“两三天吧,帮我照顾汤姆,爹地很忙的。”
  “没问题,你放心。”小妞受到某种器重地点点头。
  看了看方博年,郝童似乎等待着什么,没有,老家伙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顺手拿起餐巾替小妞擦了擦嘴角边的汤渍,面无表情。
  一抹稍纵即逝的苦涩一笑,郝童的双眸低垂下来。
  人一走,就三天,打过一个电话,正好赶上方博年要带张如海去见丁未的路上。匆匆说了几句忙,郝童电话里明显的迟疑,又感到打扰了对方,撂下一句你多注意休息,照顾好小妞和汤姆,就在方博年一连串的嗯嗯声中挂断了。
  一向守时的丁未,居然迟到了。
  坐在私家菜馆的单间里,方博年和张如海静静地喝着茶,等待着。
  一向不多话的张如海,居然先打破了沉默,唠起了家常。
  “方总常来这里喝茶?”
  “偶尔。”
  “您有35了?”
  “刚好。”
  “年轻有为,当真让人佩服。”
  方博年看了看张如海,他感觉此人有点没话找话的无聊。
  张如海笑笑,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老板此时的冷淡,反正已经习惯了,总比两个人面对面无话的尴尬要强些。
  “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见我?”话锋突然一转,张如海问的很是突然。
  方博年喝口茶,淡淡道:“聊聊贸易,交个朋友。”
  彼此对看,几宗大的订单过后,张如海出色的外交手段和沉稳的办事风格,让丁未相当的满意,特别是几天前,海关一个不知情的新上任官员扣押了一笔交易,被张如海悄然无声的解决掉了,不仅那个新上任官员莫名的打通原先的渠道,还提前促成了交易。丁未通知方博年,可以会见一下这个张如海了。
  端起名贵的龙井,张如海细细品着。虽然方博年事先已经婉转的暗示张如海,今天要会见的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看情形,张如海似乎没有预料中的重视和紧张,一派轻松随意,似乎,就是聊聊贸易,交个朋友。还多了一份不该有的好奇。
  “茶可以喝错,可这朋友千万不可交错。”张如海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又饮上一口。
  方博年抬眼看了看,沉声道:“有利,就是朋友,无利,君子之交。”
  “呵呵,方总不愧是商人,我得学着点。”
  “你还用学吗?”方博年忽然笑了,颇有些不屑。
  张如海也一笑:“要学的,这不,今天我就是来拜师的。”
  方博年清冷的笑笑,将张如海的茶盅再次添续。
  张如海连说不敢当。
  要说实际年龄,两个人也差不了多少,方博年看着这个外表平实,内里精明的男人,总是颔首在自己的面前,一时想起了郝童的话,不自觉地手中的茶泼洒出些许。
  张如海悄悄用纸巾擦拭干净了。
  等了将近1个小时,丁未仍未现身,方博年不禁看了看表。张如海倒是无所谓的继续喝着茶,磕起了碟中的瓜子。
  直到茶已渐冷,瓜子已磕完,方博年接到一个电话后,对有些无聊的张如海道:“我们走吧,下次再约。”
  “噢,好的。”张如海点点头,也不再多问,随着方博年出了私家菜馆。
  分了手,方博年开车直奔母亲家,女儿已经可以乖乖地听奶奶讲故事了。打开手机,望着熟悉的电话号码,迟疑着,算一算,郝童已经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了。
  “哥,大热天的,怎么还不进来?”阳台上的博华向站在门口发愣的哥哥挥了挥胳膊。
  合上电话,方博年径直地走进了方家。
  夏夜,晚风带不来丝毫的安慰,潮闷的让人窒息,郝童迟缓地独行在繁华的街头,即便洗过澡,经历了几个小时熬战,身上早已汗水粘连,精神萎靡。
  摔上身后的门,雷鸣般的一声怒吼犹响在耳边:你不如拿枪蹦了我,让你奶奶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孙子。
  阴沉的脸,犹如头顶上空阴沉的天,几阵狂风扫过,卷起一片沙石,眯起眼,擦去的不知是什么,空气的湿感,预示着今晚,将是一场狂风暴雨。比起下午的争战,甚至几个月以来的攻坚战,这样的席卷不算什么。
  举目望望,霓虹闪烁的街头,急匆匆奔走的人们,都在山雨欲来的前奏中仓皇着。
  掏出电话,凝然不动,良久,叹了口气,又收了起来,他,何去何从?老家伙的公寓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令人烦躁的地方。
  再次掏出手机,翻找到李莫的电话,也许,有些话,是需要找个什么人倾诉一下了。
  滴滴——身后两声短促笛鸣,郝童让开了车道拐弯的岔口,向路边靠了靠。
  滴滴——不耐的驱赶,开车的人似乎故意找茬。
  索性站定转身,向后看去,心情不好,不怕添乱,就怕没地方撒气去。
  一辆红色的本田轿车紧跟在后,根本没有打算绕行的企图,更像是种挑衅,驾车的人体恤衫,遮阳眼镜,是个挺时尚的男人。
  郝童打算不理睬,继续向前走,这世界,无聊的人太多了。
  滴——这次是一声恼人的长鸣,郝童的拳头下意识的攥紧了。
  站住,冷眼看去,本田的车窗摇下,墨镜也摘下,一笑,驾车的人露出牙缝较大的牙齿:“嘿,想什么呢,失恋了?”
  原来是他,从马背上险些掉下来的家伙,郝童忽然来了点精神,一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了。
  天公很作美,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瞬间砸了下来,张松一挥手:“有种上车。”
  郝童一笑,这人还真是好胜,上车就上车,反正不吃亏。一拉车门,钻进了本田。
  张松笑着,一踩油门,冲出了狭窄的路口。
  擦擦身上的水渍,郝童看都不看本田的去向,窗外,雨幕遮掩,张松驾车的张狂,一点不亚于骑马的嚣张,冲驰在一片白花花、模糊不清的夜色里。
  “你叫郝童?”张松随意问着。
  郝童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家伙记忆还挺好。
  “我叫张松。”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骆月晨的……朋友。”说完,别有用意地回看郝童。
  “骆月晨是谁?”郝童平静地问。
  张松夸张地咧咧嘴:“不会吧你,和方博年在一起,居然没听说过骆月晨?”
  郝童看向窗外的苍茫:“没有。”
  车内安静的只剩下雨刷器桄榔桄榔的撞击声。
  良久,张松鼻腔里冷哼:“也是,方博年那老王八蛋怎么可能在新欢面前提旧爱呢。”
  郝童冷冷的目光让张松不屑地一笑:“干什么?不爱听啊,这么维护姓方的?”
  “真有过节就别背后骂,算什么本事?”郝童索性靠向椅背,让自己坐得再舒服些,一副更不屑的懒散。
  张松变了脸色,一丝愤怒暴闪,声音沉过窗外的雨夜:“如果不是为了骆月晨,我就把方博年撕碎了喂狗。”
  郝童猛然转过头,冰冰冷冷地问:“你凭什么?”
  张松嘲讽地一哼:“咱哥们向来不干背后捅人刀子的事,不过,看你这人还像个爷们,不想你成为方博年那混蛋的牺牲品,懂吗?话就点到这儿,自己琢磨去。”
  “人和人不一样,骆月晨是骆月晨,我是我,我就想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说你这人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么轴啊,你以为方博年睡了你几次,就他妈的有感情了,别操蛋了。”
  话音刚落,张松手里的方向盘忽然失去了控制,郝童的手臂强有力的一掰,本田失去了准头冲向了无人的马路牙子。
  猛地踩住刹车,张松怒吼着:“你丫疯了?”
  呃,还在滚动的喉结突然被几根手指牢牢地钳住了,不适感使张松瞬间失去了话语能力。
  “跟我说话最好嘴巴放干净点,大家既然都是男人,有话直说,别跟我这儿阴阳怪气的。”松开手,郝童重重地拍在张松的肩头,示意继续开车。
  张松咳嗽了几声,揉了揉脖子,看着郝童面色不善的脸,忽然,笑了,饶有兴味地重新打量起这个年轻男人:“行啊,哥们,够有劲的,就冲这狠劲,估计方博年也没少吃亏吧?”
  郝童没理睬,继续凝视着前方的雨雾。
  车速恢复了正常,平稳地行驶在雨夜的街头,郝童这才发现,两边的街道已经十分的熟悉,不远处,正是方博年公寓所在的位置。
  本田缓缓地泊在靠近公寓的花园旁,熄了火,望向郝童略呈迷茫的脸,张松掏出香烟递了过去,郝童摇摇头。
  张松自顾点上一支,玻璃摇下一条缝隙,飘渺的雨丝带着湿气随风而如。
  看了看四周,呼出一口烟,张松有些颓然道:“这地儿我熟,别那么看着我,如果一连几个月等在这个花园旁,像个傻子式的守着这栋破楼,傻子也能闭着眼找到这里。”
  郝童静静地听着,张松的声音里充满了自我的嘲弄:“我就是那个傻子,知道为什么吗,就是他妈的不甘心,我和骆月晨认识七八年了,没见过他对谁认真过,我知道我这样的他也看不上,可不行,就是想不开,只要看着他,明知是一种伤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还是不死心,情愿就这么一辈子看下去。他就像会施魔法,让人心甘情愿地深陷而不自拔。”
  一丝苦涩,一抹回味,张松继续道:“我以为这辈子是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认识了骆月晨,可骆月晨最不幸的事情就是遇见了方博年。骆月晨自从到博A公司后,整个人都变了。
  人啊,真是一物降一物,我逃不出骆月晨的手掌心,他呢,逃不出方博年的一个小指头。骆月晨到博A上班才八天,所有的一切全改变了,仅仅一个月就成了方博年的情人,住到了这里。”
  郝童终于有了表情,一丝震动,看向张松。
  张松狠狠地丢出烟蒂,眼中满是过往的苦楚:“你不信?我不知道你用了多少时间住进了方博年的老巢,骆月晨很成功,一个月!一个月就全盘否定了从前,断绝了一切和他有瓜葛的人,其中也包括我,快得让我到现在都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
  “那后来呢?”郝童终于开腔了,声音冲淡。
  张松不禁看了看身边这个稳如磐石的男人:“后来?哪他妈的有后来,和方博年混在一起的人,都没好下场。骆月晨以为自己成功了,太他妈傻了,用一个月搬进来,三个月,就被姓方的那杂碎像丢垃圾似的赶到了大街上。大冬天的,还下着雪,我看见他的时候,就穿了条棉毛裤蹲在这花园里,嘴唇都冻紫了。冬天的水凉,我都没让他刷过一个碗。可……那王八蛋居然……”
  张松迅速地又点燃一支烟,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摇摇头,似乎还在为自己的看不开而感到沮丧。
  “为什么会这样?”郝童的眉头轻蹙着,张松嘴里的那个男人,似乎,并不陌生。
  “还能为什么?玩腻了呗。”张松看了眼郝童,嫌对方问的失水准。
  “不见得吧?”郝童略有所思。
  张松无奈地仰头望向车顶:“郝童,你脑子没毛病吧?方博年就是一个会直立行走的生 殖器,3P都玩过。”
  郝童冷然道:“这么隐私的东西,你怎么知道?”
  张松凶光一闪,气息起伏,似乎沉浸在某种屈辱中,眼圈居然红了:“我怎么不知道,其中一个就是骆月晨,是方博年要求他这么干的,骆月晨为了讨好他,这么下贱的事情都答应了,还是不能满足方博年,他……连条狗都不如!”
  郝童闭上了眼,如果耳朵可以闭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关闭可以感知的一切。
  雨,不知道何时停了,摇下所有的车窗,外面的清凉世界猛然涤换了狭小空间里的窒息、憋闷,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时间过去了好久,郝童睁开了眼,声音低沉无力:“我想知道骆月晨现在的情况。”
  张松张了张嘴,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出来,看着郝童,良久,暗哑地说:“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今天碰见你也算是该着,看得出,你和骆月晨不一样,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赶紧下车吧,要
  让姓方的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是你先让人不愉快起来的,在XX草原,没觉得你这么好心。”郝童冷哼道。
  张松瞟了他一眼,重新发动本田,幽幽道:“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就别下车。”
  车子重新冲进茫茫的夜色中,路上,两个人似乎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上了高速,又行驶了几十分钟,郝童换了换坐姿,看了看路牌,已经出了市区上百公里。雨后的天空蓝灰色的朦胧,黢黑的山棱影影绰绰。
  沿着一条笔直的马路径直向山体扎进去,直到连路灯都没有了,几个颠簸,微弱的车灯下,不远处的暗红色的大铁门似乎已是路的尽头。
  铁门两旁是高高的围墙,灰色的墙体上拦着高高的电网。任凭张松与门口的保安通融了半天,郝童静静地望着暗红色铁门缓缓地开启。
  本田轻悄悄地驶进一座幽深的庭院,内里郁郁葱葱,隐见假山凉亭,比起路上的荒杂,多少让人松了口气。
  停在一栋白色的小楼前,张松看了看一直无声的郝童:“下车吧。”
  看着两个身着护士裙的女孩说笑着走过,郝童缓缓地打开了车门。
  走进楼里,正方一个接待台,两名护士都抬起了头:“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啊?”
  “噢,听说昨天不太好,过来看看。”张松笑笑。
  其中一个护士安慰地说:“没事,可能是不喜欢昨天的晚饭,今天挺好的,晚上还看了会儿电视。”
  一扬手,张松表示感谢:“好,那我先进去了,带个朋友一起看看。”
  跟着张松行在长长的走廊,两旁一扇一扇,都是紧闭的房门,隐隐传来电视声,人语声,偶有护士端着药盘和张松笑打着招呼,张松一一回应,很是熟络。七拐八拐地,终于,停在了一扇门前。
  张松看向郝童,神色沉沉:“知道什么叫悲剧吗?”也不等郝童说什么,自答着:“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给人看。”
  话毕,象征性的敲敲门,张松推开了眼前的这扇雪白色的房门。
  3章76
  房间里,一片雪白,简单的一张单人床,一组矮柜,一些医疗设备,在这片雪白中,一个身着蓝白条纹T恤的男人凝坐在落地窗前,望着黑沉沉的窗外,浑然不觉身后的响动。
  郝童的脚步停住了,似乎,再往前一步,便会惊扰了这份独特的静寂。
  张松倒是习以为常地掏出手机,轻轻一按,室内顿时响起了叮叮咚咚的曲调,凝望的男人似乎动了动,依然没有回头。
  仔细辨听,居然是邓丽君的《千言万语》。
  将手机悄悄地放在聆听人的耳边,终于,窗前的男人缓缓地转过了头,对着张松莹然一笑。
  郝童的呼吸停顿在这一秒。
  仅仅一个侧面,就让郝童隐约地明白了,能让方博年动心的是什么了,自己的心也莫名的一跳。
  张松将男人身下的轮椅慢慢旋转过来,轻声道:“他,就是骆月晨。”
  脚步不禁被什么牵引,向那张让人不舍移目的面容走去,轮椅上的男人似乎并不介意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着郝童一步一步走过来,平静得有些凝滞。
  完美,这个词,郝童从来没有用在任何人身上,即便是方博年,和这个男人比起来,也就算勉强及格。
  雪白的灯光映照在他冰莹玉透的肌理上,近乎透明的纯净,使他整个人不染尘埃般的失真。这样的肌肤,才会生出那样的五官,格外的清晰悦目,每一笔线条的起笔和收尾,都来自上帝精心的杰作。
  如果说他是天使,刚才的一笑,分明又透出一缕惹人遐思的妖魅,双眼中的清冷,幽幽冉冉,迫人眉睫,却又艳艳生色,勾魂摄魄。
  他,完美的简直不是人。
  忽然想起了奇奇,那点清冷,那点妖魅,那点艳色,都有几分这男人的影子。
  他们,该属于同一类吧,只是,奇奇的美就像开在尘埃中的一朵凡花,而骆月晨,似乎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站在这个男人面前,让人不禁自生惭愧,连一丝的嫉妒都已惊得忘却。
  张松关上了手机,顷刻,屋内静得连心跳的声音都是突兀的。显然,郝童的反应完全在张松的意料之中,面对这样一张脸,又有谁不动容呢?
  只是,在本不大的房间里,这样的静,弥散着一股异样气息,特别是骆月晨剪若秋水的双眸不错目的凝视,让人心里隐隐的悚然。
  张松俯下身来,看了看他,骆月晨连眼皮都没眨一眨,张松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动着,依然是徒劳的,骆月晨又像刚才那样凝然不动,如同一座没有灵魂的蜡像,逼真,却毫无生的气息。
  张松无奈地又按响手机,放在“蜡像”的耳边,很快地,伴随着《千言万语》的旋律,精美的“蜡像”终于又缓缓而动,看向张松,依然故我的一笑,就像一个接受指令的玩具,关上手机,笑容渐逝,“蜡像”又沉浸在自己的空洞中。
  张松的笑比哭还难看:“千言万语?混蛋,就因为方博年说喜欢,一个无情的人万分恶心地粉饰自己的多情,而这个傻子却把它当成生命的主旋律。”
  不想听,也不想再看,郝童低下头,呼吸再次停顿。
  不都是完美的,目光若不是被所谓完美的面容夺去了,不会忽略来自手腕上一道惊心触目的月弯痕,丑陋地蜿蜒在晶莹似雪的肌肤上,难以想象需要怎样的决心和力气才会刻画出这样的纵深来。
  随着郝童的目光,张松轻轻地抚摸在那条疤痕上,骆月晨毫无反应。
  “知道吗?他想死在博A的酒店里,那是他所能做的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了。一把裁纸刀,再加100粒安眠药,连句话都懒的留下,也许有,可能被方博年销毁了,那天方博年正好也在酒店,等我通知媒体时,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一切全晚了,除了血色的床单,什么都没了。”
  “原来是你通知的媒体?”郝童忽然看向张松。
  张松狠狠地回看:“对,我就要姓方的好看,骆月晨不能白死,他虽然嘴上不说出来,可用实际行动给了方博年一个大嘴巴,我不能让他白白地做出牺牲。”
  “他这么做,只会吓到他,连最后的尊严都没了。”郝童的声音轻缓低沉。
  张松突然冷笑:“郝童,你太不了解方博年了,方博年不是小绵羊,面对媒体,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一口一个不知情,还他妈的装圣人,要承担一切治疗费用,安抚家属。”
  郝童不说话,这个世界,都以为自己是最正确的,张松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方博年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骆月晨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儿子出了事,除了伤心就剩下惊恐了,被方博年这个伪君子糊弄的连北都找不到了。”提起过往,张松依然愤恨不已。
  “是你主张他们告方博年的?想彻底把他搞得身败名裂?”郝童沉沉地问。
  张松嘴角一抹嘲弄:“对,是我,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方博年是什么人。”
  “结果你输了。”郝童一丝轻讽,不知在嘲弄什么。
  张松愤恨道:“那就要归功于方博年身边还有个狗腿子律师。别看那家伙表面上一副讨人好感的模样,论阴险卑鄙,一点不亚于方博年。两人狼狈为奸,真是绝配。李莫还妄想用庭外和解来抹掉这事,没那么容易。”
  眼里微微一闪冰冷,郝童道:“定性为自杀本来在法律上就很难占到便宜,逼死人?亏你想的出,为了医疗费、生活费,骆月晨的父母不得不妥协了,他们不愿在失去儿子的同时,又失去方博年所承诺的最后的救命稻草,你的努力白费了。”
  张松看向郝童,半天没说话,眼前的这个男人冷静的判断,淡漠的态度,让人不得不暗自折服。
  “没错,骆月晨的父母不再听我的,一方面不愿意家丑外扬,毕竟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另一方面,哼,李莫凭那三寸不烂之舌使他们彻底放弃了诉讼,还担心反过来被方博年告。”
  “原来是这样的,难怪从媒体上看不出什么。”郝童若有所思地轻言自语。
  张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皱起眉,有些不知所以,三年前的旧事,郝童不会那么凑巧地一直记到现在吧?
  黯然地看向骆月晨,张松轻轻地抚摸着“蜡像”坚实平直的肩头,完美的线条,犹若两道华丽的风景线,只是无人欣赏的萧索。
  张松的声音充满了哀伤与忧愤:“他活了,还不如死了好,整整三年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说过植物人吗?别人是肉
体上的,他是精神上的,除了那首该死的千言万语,他和死了没有分别。除了他父母和我,没人来看他,那些曾经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开始还陆陆续续来看看,现在……哼,谁还记得曾经有个风华卓越的骆月晨?”
  “方博年呢?”郝童不抱什么希望的问。
  果然,张松又是一道凌厉的目光打来:“方博年?他一次都没有来过。除了每年按时拨款到这家疗养院的账户上,骆月晨早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依然风流快活地开他的酒店,做他的生意,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包括养你这么个情人。”
  “他可从来没养过我。”郝童冷冰冰地回道。
  张松看了他一眼,无声地收回了目光,两次接触下来,郝童偶尔的粗暴,让人忌惮,可也诧异这话里的可信度,想了想,郝童也是个挺怪的人,不要人养,那还跟方博年这种人玩个什么劲?苦笑地摇摇头,不知是为了眼前的骆月晨,还是即将成为第二个骆月晨的郝童。
  轻轻吻在骆月晨完美呆滞的面孔上,张松眷恋而悲伤,低声说道:“走吧,他要休息了。”
  郝童没有动,张松自顾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深深凝望着那双美轮美奂的眼睛,一声轻语:“我不会是你的,可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回去的路上,彼此都沉默着,张松更是懒得再开口多说一句话。再次将车停在公寓下的花园旁,已经夜半12点了,郝童打开车门,张松嘿了一声,翻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虽然认为没有再见面的必要,还是接了过来,那是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公司,张松居然是建筑师。看了看眼前略带颓废的男人,即使打扮的再怎么抢眼,也无法掩盖两眼中的一片空茫。
  打开门,门内门外的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方博年难得的坐在自家客厅里看电视,看得居然还是无敌幼稚的台湾偶像剧,看到郝童走进来,丢了遥控器缓步走过来:“回来了?”
  这哪里还是小狐狸,分明是只野狐狸,一个星期不见人影,大半夜的才回来,耷拉着脑袋,一身的湿气。
  关上门,郝童嗯了一声,低着头在鞋柜前换着拖鞋。
  方博年两手插兜,还想再问点什么,明显的,刚进门的人情绪低落。吃饭了吗?那么大的雨不知淋着没有?一个星期不见,学校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一时间,几百个问题都堆挤在胸口,反而一个也没挤出来。戳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换上鞋的男人呼噜着头发擦身而过。
  今天,不知是谁忘了那个已成习惯的见面吻?
  换上T恤短裤,打开浴室,郝童忽然才发现什么,对着客厅还在罚站的方博年淡淡地问道:“小妞呢?”
  噢,还好,他还知道问问小妞的去向。
  “要听奶奶讲故事,留那边了。”方博年也淡淡地应着,不忘补充道:“汤姆也喂过了。”
  又一声淡淡的噢,低头进了浴室,没有迎视对方投来略带期许的目光。
  干什么?连汤姆都懒的看一眼,何况分别了一周的大活人?
  望着浴室的灯光,听着响起的水声,方博年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迟疑片刻,终于,放弃了,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略显疲惫的郝童走出浴室,一抬头,楞了,老家伙一个人还站在原地,看样子,丝毫没有移动过的迹象。
  “原来你站岗的技术那么好,怎么不去新华门?”
  “熬口粥吧,我想喝。”方博年忽然道。
  “这么晚了,你没吃饭吗?”郝童走了过来,双眼凝着在方博年的脸上,似乎,这张脸上很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方博年抿着唇,被沉沉的目光看得脸皮痒,下意识的抓了抓,眉头蹙起来,胸口也憋闷:“得手了是不是?连粥都不肯熬了?”
  这是玩笑吗?郝童的话里几分尖锐:“没说不熬,说话凭良心,是谁把谁弄到手的?”
  方博年不想大半夜的讨论这个问题,宽容地轻轻一笑,扶上男人的腰,拉进怀里,一个星期没见了,还真有点想法。
  怀中的人有点僵硬,被沾的唇勉强开启,面对男人带有明显企图的攻略,毫无心思的被动着,连舌尖都失去了往日的力道。
  终于,方博年结束了这个单方面热情的吻,微微侧头凝视着眼前还带着水汽的年轻男人。一句话转了七八圈,终于问出了口:“我让你不高兴了吗?还是,因为别的原故?”
  苦笑一下,郝童有点艾怨:“谢谢你,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
  方博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感觉实在不好,他不喜欢年轻男人今天的郁郁寡欢。
  松开了手,好不容易只剩下两个人独处,似乎又不是想要的状态,轻轻一拍仍保持僵硬的肩头,方博年转身走回了沙发。
  “没情绪了?”身后的男人语含讥讽。
  重新拿起遥控器,很干脆地:“对,没了。”
  “别介啊,继续,我来情绪了,说吧,你想怎么玩?”郝童的声音一丝挑衅,几许戏弄。
  看了一眼年轻男人,方博年半天没说出话来,平静的收回目光,继续关注电视里的烂剧情。
  “方总?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等着呢?”郝童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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