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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心思个不同

书籍名:《定天下》    作者:紫筱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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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阳荡人心,柔和的阳米洒在波纹暗涌的荷花池上,折出明丽的光华,流动于连贯七个池中厅的回廊里绘着祥瑞图腾的梁木上,迷乱了人眼,醉了情。
  方才那秀美的内侍已经通禀了睿王,说鹤先生的总侍别夕同上大夫晏亭一并到了。
  苍双鹤与睿王交谈,除了苍双府中之人,不管何事旁人都不得近前,因此晏亭到了的消息,该算是借了别夕的风才传到睿王的耳朵中的。
  心头正想着那人,随即便听见他到了,那原本已经生出了微痕的心情便同那雕梁上的光晕一般明明暗暗的交替着,睿王不喜欢晏亭,因为那张面孔与他二十几年养成的审美观实在背离太远,可又因为苍双鹤不经意间提到了盈姬,令睿王又生出了想在晏亭身上找到属于盈姬是何等绝代风华的影子。
  第一次听见盈姬之名,睿王还是个乳臭小儿,说到她的是央安王的王后,睿王的生母,能在盈姬出现之后还稳坐后位,除去出身上的高贵外,自然还有能令央安王喜欢的地方,那便是她能稳其宫闱外待盈姬极好——是那种不管任何人看来,都十分真心的以姐妹相称的好。
  盈姬是睿王的母亲拿来告诫他的范例,她并不隐瞒盈姬是央安王一生之中最爱的女人这个事实,她要说的是,即便央安王如此深恋着盈姬,可一旦盈姬的存在有其更重要的作用时,真正的帝王该做的便是弃儿女私情而就家国天下,被一个女人轻易束缚的帝王不配承袭姬氏大业。
  何谓家国天下,懵懂的稚子一知半解的说不清楚,可那个时候他便记下了,自己的父王很伟大,为子大业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母后要他也学父王,不然便不配当大央的王者。
  之后很多年,睿王并未发觉到央安王真的像自己的母后说得那般恋着那个女子,至少央安王连提都不提盈姬,直到央安王病下之后,才声声的念起了她,反反复复都是她的好处。
  央安王说若当真有情,可以不在乎朝朝暮暮,可他至死也在纠结着,盈姬心中恋慕的那个男人是谁——她为晏痕生了孩子,她怎么可以为晏痕生孩子呢?
  弥留的央安王不再是为伟业不顾一切的王者,他只是个恋着女子的寻常男人,也就是这样的情景深深触动了睿王,晏亭这个名字从那个时候锁进了他的心底,能让在睿王心中顶天立地的央安王为之垂泪的女子的后人,该是怎样的风姿,即便他是男儿身,也该是别有韵味的!
  想象越是美好,见面后的失望便越让睿王无法遏制,且不说原来期待中的风姿非常,即便是寻常的内侍,晏亭也是比不得的——她生的太难看,难看到睿王侥幸的猜想着”会不会是所有的人都搞错了,那个盈姬根本就没留后,即便留了,也不是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干巴矮小子!
  心中忐忑着,视线却不觉的盯着前头走来的那个垂眼似微恙的男子,淡黄色内衬外罩金黄色轻纱,博带上绣金丝云纹,半长的广袖垂于身侧,随着行走荡出涌动的波痕,一并荡着的还有腰带上的水苍玉,随其步调发出铿锵之声,高领峨冠,好不奢华,可愈是华美,便衬着那暗沉的脸愈加的不堪,不知不觉,随着那华丽的身影靠近,睿王的眉头也深锁了起来。
  晏亭行于前,身侧是别夕和玥谣,即便玥谣遮掩了自己的脸面,可也比晏亭看上去好上许多,那身衣服衬了她的肤色黯淡,而她身边的两个人更是托出她外貌的难堪,睿王哪里还有寻了盈姬影子的兴致,偷偷别过脸去。
  先前与睿王同坐的苍双鹤自那内侍传禀后便站起了身子,别夕和玥谣知道他和睿王相处是怎样的情景,可晏亭不知,若此番他还要坐着,怕晏亭心中又要生出别样的不满来了。
  苍双鹤笑看着睿王眼底的变化,心中分明,方才他才问过盈姬之时,转头便瞧见了晏亭那一张“不堪入目“的脸,那等反差睿王自是无法平心静气的接受便是。
  晏亭那脸细说上来,也并不是奇丑,只是与睿王的期待相去甚远罢了,苍双鹤唇角噙着笑,他的眼力好,即便相距甚远,可还是清晰的看见晏亭眼底闪着的光泽,那是她压着不满的表现,晏亭虽处事小心谨慎,却并不隐藏眼底的真实情绪,而苍双鹤善于的便是扑捉他人在不经意间泄露的心思,以达到顺其秉性,控其行为的目的。
  玥谣远远便瞧见了站在亭子里那一袭淡紫色的身影,即便方才费心思量却没得了自己想要的与苍双鹤同车而行的结果,可三年的相处还是令玥谣很快便放下了心底的沮丧,若非他心之所愿,自己哪一次能得了个心想事成,如今总也算是如愿再见了面,换个想法,她该庆幸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经见到他几次了,怎能不欣喜!
  别夕只全神的听着前方睿王手指轻叩着石桌的声音,他目不能视,所以行**时多半靠听声瓣位.睿正发出的声音高高低低.别夕听***,浅浅的笑,从那声音中清楚的分辨到睿王此时的心绪多么的不稳。
  自那次晏亭附在他耳畔轻声说着喜欢他的时候,他突然就对晏亭生出了好奇,心思辗转,却不好开口去问自己看不见的事物,那日午后,别夕在苍双鹤那华丽的画舫中辗转不停,却是未曾想到苍双鹤先他一步到了画舫上,那时正倚养画舫的软榻上翻看着一卷帛书。
  看得见的时候,别夕便比惚的觉得苍双鹤乃仙人降世,不沾尘垢的清新.瞎了眼之后,别夕更是如此认为,他能听见所有人的存在,唯独听不见苍双鹤身在何处,那日若不是苍双鹤自己特意的出了声,别夕许不知还能显出什么样的行为来,他本不静,只是强逼着自己看上去沉静罢了。
  对于晏亭,别夕只字未提,可苍双鹤那日却突然热络了起来,他先提到了睿王,说睿王近来生了心结,别夕不懂苍双那话里的意思,便顺着苍双鹤的话题接问,虽也觉得怪异,苍双鹤本不是个喜欢道人是非的人.不过别夕分明,苍双鹤从不说多余的话便是。
  别夕声调中透着怪异,苍双鹤回答的却不拖泥带水,直接告诉了别夕睿王的心结所在,便是对幻想中的晏亭彻底的绝望了。
  听了苍双鹤的话,别夕的心头突突的跳着,有对事实的绝望,即便苍双鹤并不拘泥于不打诳语的教条,可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那睿王把晏亭幻想成绝代风华的佳人样,他亦把晏亭当做了若苍双鹤一般的翩翩少年郎,听他长得不好,难免要生出失望来,终究为同性,那失望并没有睿王来得剧烈,令他不稳的是苍双鹤了然了他的心事,以前他不瞒苍双鹤,可对晏亭生出好奇之事,他却是不想被苍双鹤知晓.不懂自己如此是为哪般,思及此,首先想到的便是要解释什么。
  苍双鹤那时只是放了手中的帛书至软榻的案头,随即洒然的起身,笑着伸手轻拍着肩膀对别夕平和的说着他见到如此样貌的别夕觉得甚欣慰,随即翩然走出了画舫。
  原来画舫已经靠岸了他却不知,可苍双鹤落在他肩头的力道却那么的清晰,然后他惶恐的发现,自己好像哪里真的与往日不甚相同了。
  肩头上的感觉似乎还在.因此听见睿王那高高低低的轻叩声别夕了然,怕又是晏亭那样貌惹得睿王心烦了,摇头浅笑,这睿王又不是要选王后,至于如此纠结一个臣子到底生得好不好么?
  五个人,五种心思,却都或深或浅的藏在了看似平和的表象下,晏亭一直目不斜视,却还是在看见了苍双鹤那淡紫色的身影时.恨恨的扫了一眼,随即对睿王躬身施礼道:“臣参见大王。”
  睿王见晏亭近在眼前,还把那脸上唯一算得上精致的眼半垂着,眉头攒的更紧,伸出右手轻轻抚了抚额头,半晌才不冷不热道:“上大夫今日似乎来得迟了些。“
  听得出睿王没有真的责怪她的意思,晏亭也放松了心情,躬身轻应道:“臣有罪,竟耽搁了进宫的时辰.请大王责罚。”
  睿王轻挥手道:“罢了,公子野今日也不早,爱卿先于他到了便不算失礼,下去准备一下,随后出京到别院待客。“晏亭依旧柔顺的躬身施礼便要退下,先前就见不得睿王还有苍双鹤,如今两个人同在,她自然更是满不自在,听见了睿王这话,如蒙大赦,焉有不跑的道理。
  她这厢满心欢喜的,可玥谣却是好不容易见到苍双鹤,哪里肯轻易走,晏亭这厢谢过睿王不怪之恩,挪步的前一刻却是被玥谣自其身后死死的拽住了腰带扣,若是她硬动,怕要在睿王和苍双鹤眼前丢脸,这事她是做不来的,因此绑紧了脸,僵立在原地。
  睿王没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周边的人物,特别是貌不出众的他更是不会多看一眼,因此见晏亭已经谢恩要退下却并不移动了步子,略带不解的出声问道:“爱卿可还有旁的不明之事?”
  拽着晏亭腰带的玥谣听见睿王的问话,略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且她是挨靠在晏亭身边站着的,从睿王的角度看得并不分明,苍双鹤那头却瞧了个清清楚楚,淡淡的扫过晏亭那一张即便暗哑可依然看得清楚略现出不同颜色的面容,苍双鹤毫不掩饰自己莞尔的表情,只是依日不置一词。
  晏亭被玥谣这般擒着,心底是透明白玥谣的心思,就是因为了然才越是被闷头气梗得难受——她不怨玥谣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却把那口气加在了苍双鹤的头上,再为这无端的尴尬全是拜苍双鹤所赐。
  心底的怒气蒸腾着,霍然抬头咬牙切齿的盯着苍双鹤,她心底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想让苍双鹤知道她的愤恨,可是在看见苍双鹤那一副莞尔轻笑着的表情时却是一愣,荷花池的波光映着他半吊着的眼底现出如宝石般璀璨的光泽,并不十分清晰。若隐若现的却勾魂摄魄.那满腹的怨气似平皆被那**稀释了,半晌竟忘记了原本的初衷。
  睿王问了话,却得不到晏亭的回答,有被晏亭忽视的不舒服感,扬高了声音,语调阴沉道:“晏爱卿,寡人问你,可还是有不解之事?”
  如梦初醒,收了尴尬,感觉玥谣的手还是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腰带,晏亭随口扯了个借口道:“臣观大王今日神采飞扬,为大王气势所倾倒,竟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恶——这借口抓得,自己听了都要觉得鸡皮疙瘩一路蹿升,隐约间听见身后玥谣吃吃的轻笑,晏亭这次是看都不看去看苍双鹤一眼了,心中分明,今日这脸面不管怎样都丢了!
  睿王听见晏亭这话,放下了抚着额头的手,一脸不满的盯着晏亭,厉声道:“晏爱卿,寡人不是你能随意戏耍之人。“这马屁算是拍错了地方,晏亭咬了咬唇,阿谀奉承也算得上大学问,不巧她这学问还未达到如火纯情的地步,原本奉承话在看清睿王眼前那松垮不整的衣衫后,愈加像是讥讽之言,睿王怎能平心静气了去!
  晏亭战战兢兢的想着要如何度过此劫,那头苍双鹤恰在此时声音柔和道:“大王,鹤近来有些混沌,竟忘记了要同上大夫说些事情,方才想起,想必那头姒夫人也该起了,鹤便同上大夫一道下去恭候公子野的大驾。
  听苍双鹤出了声,睿王不解的回头,看着苍双鹤平和的表情,睿王眼中闪着不解,略一沉思后,似乎了然自己此刻有些心性牛泄了,倒也轻笑了起来,点头应了他的要求,并不迟疑道:“既是先生要寻晏爱卿详谈,寡人便不拦着了。”
  苍双鹤点头谢恩,缓步移到尚还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晏亭身边,微微偏头笑道:“晏上大夫,鹤斗胆请您进一步说话。“又是那熟悉的淡淡桃花香,她便说这个生了一对奇怪眼睛的男子是个惹桃花的,这话如今看来还是不错的,且不说身后那个因为苍双鹤接近而终于放手的天之骄女,单单是他这一身若有似无的味道便让晏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认知。
  他对她说话谦逊有礼,这本在情理之内,毕竟她乃上大夫,而苍双鹤却是布衣之人,不过听他那话,晏亭却觉得浑身的不适,明明是他在说话,却好像是自己不自量力了,等着吧,等着桃花全败了,她便不必再被那淡淡的香味所困扰;等着五鼎有了着落,她便可以吐气扬眉了!
  玥谣远远的跟在他二人身后,睿王同他们走着相反的方向,玥谣几次上前,皆被别夕拦下,即便苍双鹤没有特别的交代过自己,别夕也清楚着,身边这个感觉十分熟悉的人,苍双鹤并不希望她上前便是。
  是苍双鹤同睿王说有话找她说的,晏亭不觉得苍双鹤是个热心的家伙,更不会替她解围,那么他那么说,便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可走了半天了也没见苍双鹤出声,晏亭隐忍不住,轻声试探道:“先生方才说近些日子混沌着,莫非眼下又忘记了先前寻流云要说些什么了?”
  初进养心苑之时随手摘取的柳叶已经被风卷到了荷花池中,此时苍双温润的长指中擒着的是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羊脂玉,没有特别花哨的图案,与苍双鹤的手指相映成趣。
  晏亭偷偷的扫了几眼,竟生出了好奇,玥谣说他有一块紫玉凤佩,不知苍双鹤可有随身带着?想到这里,不禁无意识的探向自己的腰带,那里头别着来不及存放到安全地方的紫玉凤佩。
  就在晏亭以为苍双鹤如同方才自己对着睿王那样失神而对她的问全然忽略的时候,苍双鹤却毫无征兆的说了起来:“卿玦会在近期内回转。”
  心头一颤,那此乱七八糟的想法顷刻间消散,不知道此刻到底是欣喜还是紧张,喃喃重复道:“不知他可安好?“
  或许她想问的是卿玦可有获胜,想来想去却问不出口,苍双鹤微微偏过头扫了一眼晏亭垂眸的侧脸,莞尔一笑,平缓道:“带头生事的乃常逐,其首级已经被卿玦悬挂于边城城门上,大王要求之事,卿玦完成的十分圆满。”
  这当真是个好消息,尽管心中分明保举卿玦之意从何而来,可心头还是荡着浓浓的欢喜,哪怕只单纯的当卿玦是朋友,她也该替他高兴才是,更何况,当初睿王可是把他二人的命运关联在了一起,他胜她便生。
  晏亭暗自窃喜着,鼻息间虽荡涤着属于苍双鹤的味道,可第一次觉得那味道闻上去,有属于春日的暖,却不想她方才觉得舒爽着,那厢苍双鹤便端正了口吻,兜头给她来了盆醒神的凉水,一字一顿道:“常逐已死,时机成熟,天下当异动,上大夫,你可准备好了?“
  定天下 第六十六章 同仇敌忾
  
  要说苍双鹤这凉水浇得真是时候,晏亭上一刻的欣喜因这寥寥数语顷刻间化为乌有,她便知道那厮瞧不得她开心,这等认知果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一己之见。
  风起云涌时,于他和她之间来说,便是赌局正式开盘之际,煞有介事的问她可有准备,晏亭倒是开始揣摩起苍双鹤那看似随意的问话之后到底藏着何等算计--莫不是想探探她的口风?
  即便他们如友人一般煞是热络的并肩徜徉在春日的暖阳里,可毕竟是对貌合神离的冤家,挖心掏肺,为彼此两肋插刀之事那是做不出来的,不插对方两刀倒也算是他们相处融洽了。
  即是对手,若对方知己知彼,对于己方来说便是最大的威胁,要想知道她的真话,那便是她暂时还对边城之事了解的甚是笼统,那消息远不及苍双鹤来得详细,更不必说虞国藏着的那鼎到底有没有拿到手中的把握了,不过实话跟苍双鹤说了,那她才是真昏了脑子。
  略一沉吟之后,晏亭状似不甚在意的说道:“流云既是下山入仕便时时准备着,先生莫不是看不起流云的本事?”
  晏亭说话之时并没有看着苍双鹤,即便如此,苍双鹤还是从她的口气了然了一切,她到底准备好没有不是他欲知晓的,即便晏亭做了万全的准备,对于苍双鹤来说,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会有此一问,只不过是提点她一下--如今是该在心中做个准备的时候了。
  素雅的羊脂玉还在修长的手指间翻转着,映着暖阳,成就一副瑰丽的画面,不经意的回眸,那画面便刻在了心尖子上,说不出的悸动随着苍双鹤手指间的羊脂玉翻转,牛晌,猛地别过了头闭紧了双眸,竟不敢再多看一眼。
  见晏亭如此表现,苍双鹤仅是微微顿住了手指,那玉便流转到手心,缓缓的收拢了手指,轻攥了那玉,负手于身后,莞尔笑道:“非风动树不止,乃心不静也,怨不得外物。”
  听苍双鹤平缓的语调,晏亭察觉自己又在其面前失了常态,不甚欢喜,半睁开那双杏核眼,闷声道:“不过有风迷了眼罢了。”
  苍双鹤轻笑着点头道:“今日的春风当真惹人嫌。”
  苍双鹤半垂在身后未全拢起的墨黑长发随风轻摆,并肩而行,晏亭尴尬的抬手之时,那柔顺的发稍便拂上了晏亭的手背,心头又是一悸--今日的风是从身后吹来的!
  不知玥谣用了什么办法,终究摆脱了别夕的阻止,快步跑到晏亭和苍双鹤身边站定,话是对着晏亭说的,眼睛却一直偷偷的窥着苍双鹤的脸.“上大夫,我们要去哪里?”
  晏亭皱皱眉头,心头却有些开怀了:我是漏洞百出惹人笑,回头再看痴心女,更甚于我!
  对于玥谣的注目苍双鹤并没有特别的表情,似乎未察觉到她的存在一般,不管玥谣的言行现在看上去多么可笑,总也是大央最得宠的公主,晏亭不是是苍双鹤,可以对旁人的问话时答时不答,出声应道:“要去恭候公子野。”
  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玥谣撇嘴道: “那个野人也要去恭候?
  得了这个回话,晏亭小心翼翼的窥了苍双鹤一眼,他脸上还是那副轻笑着的表情,想想自己是有些反应过度了,她能从他脸上窥探出什么来呢,先前马车一事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苍双鹤对玥谣的举动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如今玥谣就站在这里,即便再怎么掩饰,想必也不可能瞒住那双总也半吊着的重瞳便是了。
  公子野是个好面子的,却是不想未等他们去候着,他已经带着随从向养心苑这里走来.好巧不巧的就与晏亭和苍双鹤走了个对面,晏亭方才听玥谣那等有些近乎没脑子的问话喜了眉梢,如今又瞧见了公子野,只觉得今天头顶上的日头可爱的紧,果真是个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原本信步而行的公子野见了晏亭之后,脸上那等自在逍遥的表情顷刻间转成惶恐,步调较之方才也少了一份悠哉,添了几分凌乱,慢吞吞的好像受了重创一般。
  终归顶着贵客的名号来的,公子野这厢慢腾腾的装模作样,晏亭偏偏不遂他拖拉,拱手扬声甚热络的打着招呼道:“当真与公子甚是有缘,这都能遇上!”
  公子野见躲她不过,尴尬的扯着嘴角,可那笑脸比哭还难看,轻咳着掩饰道:“上大夫来得如此之早,倒是令本公子佩服,本公子可是听说过的,睿王的朝臣,日头没上三竿高是不可能起来的。”
  即便心十带着莫名的恐慌,可那嘴上却硬要占几分便宜,连讥带讽的把睿王这一船的人一干子都打到水里去了,苍双那妖孽的气她正没处发呢,偏偏这公子野又这么不识相的再次跳出来了,晏亭岂会放过了这送上门的家伙!
  极力忽视了那原本就不怎么在意着她的苍双鹤,晏亭笑着迎着公子野快步上前,同旁人相见,要拱手作揖的,同公子野却不尽然,若看不见公子野连连后退着的脚步,晏亭直接伸出手甚是亲昵的搭在了公子野的手腕上,对于他先前冷嘲热讽大央上上下下的懒散并不直接出口反驳,反倒兴冲冲的讲了开来,“公子野对我大央的风情如此了解,令流云甚是佩服,既然公子问出声来,流云不怕公子笑话,平日里是要散漫,可想着流云有幸能承下亲自招待公子之职,荣耀之至,脑子里全是公子野的翩翩风度,果真不亏天下第一公子,如此风采,流云恁般仰慕,以致这脑子里萦绕的全是公子您的一颦一笑,夜不能寐,早早的便起了,就等着公子您呢!”
  这番勾得晏亭自己都觉得汗毛直立的话再配上那一副可以装扮出来的羞怯表情,震撼效果甚是强烈,不但公子野面色绯红的如木桩子一般定在了原处,就是公子野之外的那一干人等也显出了不同的反应。
  公子野身后几个随从极力克制着脸上表情的变化,那一张张脸走样的甚难看,皆以为晏亭那脸难看,照比如今这几个走形的随从看来,实在要好上太多了。
  玥谣小嘴大张,愣愣的盯着晏亭煞有介事的脸,眼神中闪着不可置信,她是没见晏亭昨夜是怎般的戏耍公子野,如今见到了,一时难以接受。
  别夕还好,毕竟听见晏亭那一声高呼后便了然,晏亭打算故技从施,心头有些同情公子野,晏亭言语中偶然间掺着的笑意明明已经泄出了她真实的想法,可公子野是关己则乱,竟完全忽视了这点。
  苍双鹤方才负于身后那攥着玉佩的手又拿到了身前,轻缓的把玩着那羊脂玉,半吊着眸子中映着晏亭的侧脸.微微勾着在日光下光泽更好的唇瓣,并未遮掩了自己眼底的玩味--今日的晏亭,很不同!
  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公子野终于有了反应,似被蝎子蜇了一般伸手甩开了晏亭的拉扯,猛然间向后跳了一步,轻掩着唇掩示自己的尴尬道:“本公子不甚荣幸能得了上大夫如此抬爱,对了,本公子方才听人说贵国大王眼下正在此养心苑中,可否让本公子见见大王,本公子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商量商量。”
  盘算着要在晏亭进宫前寻睿王商量东西,此时西申还不屑同大央商量国与国之间的事情,看他那一脸严肃,外加遇见晏亭之后眼底显出的惶恐,不必多想也知道他所谓的商量究竟打了什么算盘,想见睿王,不必多费心思量,搪塞之词那是信手拈来,“真不巧,大王方才还在养心苑,公子野您这赶在日上三竿前出门的人竟迟了一步,实在可惜了,这会儿大王应该和姒夫人在一起,嗯--公子对我大央如此了解,那应该也知道大王和姒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咱这些小小的臣子可是不敢去说些什么的。”
  当真的恨,恨倒牙痒痒,脸上还要堆起笑脸,公子野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稍后本公子回国了,等着收了你这央国之后,首先便除了你这比阉人还娘娘腔的家伙!
  晏亭也看得出公子野笑得牵强,不再伸手去抓他,惹恼了免子,也是会咬人的,何况公子野不过是闯进了地头蛇领地的猛虎,总不可能一直沉默便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晏亭笑着点头,这个时候若是没用过早膳,那公子野想必也同他口中的央国臣子一般,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了,不过也只是虚应着缓和了气氛的话罢了。
  “公子可用了早膳?”
  这个问题很安全,果真听了晏亭收敛了声音之后问出这话,公子野的防备也松了几分,连连点头道:“多谢上大夫关怀,本公子已经用过了早膳。”
  当真的恨,恨倒牙痒痒,脸上还要堆起笑脸,公子野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稍后本公子回国了,等着收了你这央国之后,首先便除了你这比阉人还娘娘腔的家伙!
  晏亭也看得出公子野笑得牵强,不再伸手去抓他,惹恼了免子,也是会咬人的,何况公子野不过是闯进了地头蛇领地的猛虎,总不可能一直沉默便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公子可用了早膳?”
  晏亭笑着点头,这个时候若是没用过早膳,那公子野想必也同他口中的央国臣子一般,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了,不过也只是虚应着缓和了气氛的话罢了。
  心情微微松懈了之后,公子野的视线便游移在了苍双鹤身上,最开始的时候他先见的便是苍双鹤,随后才瞧见晏亭的,苍双鹤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令人忽视不得,昨夜见过别夕,他心头已经开始生出不舒服来,今日见到了比别夕还出色的苍双鹤,放下了对晏亭的惶恐,又升腾出了对苍双鹤的不满来了。
  睿王长得好看,那是姬氏一族的传统,若不是睿王登基之后,六国第一公子的名号本该是那个时候还顶着公子昊政名号的睿王的,可苍双鹤不是姬氏一族,比他生的好,实在碍眼,要笑不笑的问着:“上大夫,您身边这位紫衣公子是?”
  晏亭眼角转了转,缓步走到苍双鹤身边,忽略了那淡淡的甜香,用平和的声调道:“此乃大王的帝师,鹤先生!”
  眯笑起了那一对闪着光芒的杏眼,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公子野再一次失态,晏亭承认自己有些不同与常的兴趣,那便是瞧着旁人失态,心头甚欢喜,特别是瞧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失态,是可以抚平自己先前屡屡失常带来的尴尬难受的。
  公子野眼角抽搐着,伸出一只手指着苍双鹤,结巴道:“这--这怎么可能,本公子听说过苍双鹤,年岁比本公子小不上许多的,怎么看上去比睿王还要年轻,莫不是戏耍本公子,本公子倒是想知道这人弱冠没有?”
  晏亭挑着眉稍斜睨着苍双鹤,那眼神便是让苍双鹤自己解释,她幸灾乐祸的想要站在一边瞧好戏。
  见晏亭这样的表情,苍双鹤停下手中转着羊脂玉佩的动作,抱拳轻笑道:“多谢公子盛赞,不才正是苍双鹤。”
  公子野一张俊脸此刻全然失色,晏亭撇嘴盯着公子野,轻喃道:
  “可不要受不住死过去!”
  不知何时挨着晏亭身后的别夕同样轻声道:“先前已经气得半死,如今若是他也是个耳力非常的,怕当真要气死过去了!”
  晏亭猛地回身,看见别夕墩和着的笑脸,晏亭只吐出了个‘你'
  宇,便无法继续,别夕浅笑着摇头,亦是不说旁的。
  公子野老半天回神,依然垮着脸,无精打采道: “原来那些没用的东欺骗了本公子,哈哈,睿王不过尔尔,竟寻了个比自己还年幼的师傅来。”
  即便公子野状态看上去不好,苍双鹤却还是给他心头再添上一个堵,声调不快不慢道:“鹤甚感激公子的夸赞,鹤不过只这面有些浮轻罢了,至于年岁,总也要虚长王几载的,不过照比公子您,是轻了 。”
  公子野圆瞪着眼睛,伸手指着苍双鹤,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苍双鹤添堵,晏亭便火上浇油,出声道:“公子,您竟不知鹤先生的年岁,莫不是同咱们说笑,您如此神通广大的,连咱们大央的臣子什么时候起身都一清二楚的,怎么见了咱们鼎鼎大名的鹤先生要如此惊诧,虽然先生他比您年岁轻了几分、长得俊了几分、谋划似乎也好上那么几分,但是他真的比不得公子您在流云心里头的风姿非常,真的。”
  晏亭不强调还好,她这头一强调,公子野再也隐忍不住,转身拂袖而去。
  呸!老子是为了气那厮才违心说你生得好,至于笑得那么灿烂么,当你深不可测,倒也是个听不得赞的,只几句假话便飘飘然了--是假话么?恩,好吧,不是假话,心头也是这么看待的,那又如何?
  晏亭瞧见了苍双鹤明显比平日里欢喜的脸,心头就是不顺畅,即便那些话真的出自自己的口,她也要愤愤念着,似乎这样便能收回了那些话去!
  不管公子野如今怎么不待见自己,晏亭是不能忘记了自己如今的任务的,只迟疑了片刻,便放声喊道:“公子,等等流云。”
  边说边跑着追了上去,玥谣也将要抬步,却看见苍双鹤与别夕并没有移身的意思,想了想,也住了脚步。
  苍双鹤不说,别夕却不会任着如今扮作侍从的玥谣缠着苍双鹤,因此口气柔和却坚决道:“这位小哥,你家主人已经追出去了,你不必随侍左右么?”
  玥谣明白别夕的本事,因此知道她还留在原地倒也不觉得奇怪,咬了咬牙看着苍双鹤的侧脸,终究还是点头应道:“多谢别总侍提醒,我这便去了。”
  说完还是恋恋不舍的深深看了苍双鹤一眼,才抬了步子向晏亭追着公子野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直到没了玥谣的身影,别夕才对上了苍双鹤的脸,不解的问道:
  “为何一定要给自己寻这个麻烦呢?莫不是先生对她……”
  原本捏在苍双鹤手指中的羊脂玉突然断了开来,听见了断玉声,别夕顿住了接下去的问题,躬身道:“是别夕逾越了!”
  苍双鹤依旧攥着那刚好从中间断开的羊脂玉,声音冷淡的说道:
  “这玉还是不经攥,比不得那块紫玉。”
  别夕点头道:“毕竟是上佳之物,寻常俗物怎能比得?”
  “因此晏亭身边需要有那么一块非常之物?”
  听见苍双鹤的解释,别夕不解的侧了脸,更用心的倾听苍双鹤的话,唯恐自己漏听了什么去,“先生对晏亭?”
  苍双鹤抬了眼看着远处的荷花池,勾着唇笑道:“那紫玉,除了特别之外,古卷上也有记裁的,便是同时持此物,总也会让彼此生出牵连来的。”
  别夕愣怔了半晌,随后喃喃道:“先生是想让晏亭彻底的脱不开你的掌控?”
  苍双鹤不置可否,随即扬手,那两块断了的羊脂玉佩便飞离了手心,仿佛看得见一般,别夕伸手静静的接住,垂头体会着那玉佩上的温度.即便苍双鹤一直把玩着,可还是冰冰凉凉的,仿佛是从冰水中捞出一般,别夕瑟缩了一下,随即呢喃道:“可那紫玉并非谁都能佩戴的,若是伤了他可怎么好?”
  扔完了碎玉的苍双鹤已经起身循着晏亭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听见别夕的话,头也不回道:“祥龙星亦无法佩戴之物,这世上便无人可戴了!”
  定天下 第六十七章 当真死了
  
  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恁般壮观,只因西申来的贵客听说了,在大梁城外的别院里藏着大央的珍品,公子野打着便是广识异珍的名号行走天下,如今哪有过而不赏的道理,且他又是个十分好脸面的人,那声势自然要大作,姜亭投其所好,把排场撑得十足,把那人捧到天上去了,等着摔的时候,想必那声儿才恁地动听--连是晏亭心底安慰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却是,那人再不得自己待见,也顶着西申公子的身份,即便这公子野是个刁人恶霸,于大央的立场上,她也不敢明着开罪了人家去,何况她与公子野之间,不过是有些私仇旧怨罢了。
  为表热络,‘好色无道’的央睿王携其宠姬姒夫人与公子野同乘一辆辇车,行于大央主道,有百姓出门观望,其后皆避人窃窃私语,言说睿王愈加的不像话,竟明目张胆的把大央的颜面抛到九霄云外,此等阿谀之势,即便是他们这等大央平头百姓,看了也要啐上他几口的。
  这话晏亭自然不可能直接听到耳朵里,是晏亭授命曾胜乙行于僻静小路听来的,得了这个并不出她所料的消息,再去眺望了前头的辇车,心中愈加的分明,那睿王隐忍的能耐果真非比寻常。
  玥谣却对睿王的行事并不十分的了解,见此情景,总要愤愤的咒上几句说都是姒塔那贱人的错,迷了睿王的眼,听在晏亭耳中换得莞尔一笑,姒塔才到大央多少日子,大央百姓多把过错怪在苍双鹤身上,玥谣是怎么也不可能埋怨苍双鹤半句的,因此姒塔便平白担了全部的罪名去,究根追底,还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微伸手挑了帘子,看着外头涌动的人群,说来也好笑,这些人明明暗地里咒着苍双鹤,可绝大多数来此,不是为看能把个睿王迷得七荤八素的姒夫人,也非对所谓中的六国第一公子多么的向往、而单单只是为了那个妖孽鹤。
  来此大央三年,平头百姓无人窥见其真颜,人总是如此,越是不得见,便愈想着窥其究竟生的何等‘祸国殃民’。
  晏亭现在担当临时总承待公子野的位置,这是顶着盛康的职权,却还是只能乘坐第三辆马车,无官职的苍双鹤的车从来都是紧随睿王辇车之后--即便盛康在的时候也要如此。
  而此时晏亭遥望着的马车内,别夕跪坐在雕花小几前,倾身为苍双鹤斟着刚从大梁城外的山间打来的清泉,入碗之后,会于碗边渗出一层细密的水珠,碗口上水雾氤氲。
  苍双鹤随意的靠坐在矮几边,一手搁在几面上,长指把玩着别夕尚不曾倒水的空碗,一手执着帛书,甚惬意的赏读着。
  那空碗磨着桌面,声音极轻,别夕斟满一碗后,微微侧耳,随即了然一笑,把手中的水壶平稳的放在了矮几上,端起清泉送至苍双鹤手前,缓和的声调说道:“大王命张效亲自迸过来的,先生饮一碗,清清脑。”
  苍双鹤并未放下执着的帛书,松开了方才把玩着空碗的手,接过别夕递上的泉水,就口饮下,放了碗至矮几上,就手把看完的帛书卷了卷,然后继续把玩着方才放下的空碗,并不理会碗边的湿润。
  半晌,别夕轻缓出口:“外头人声鼎沸,先生何以如此安闲?”
  双鹤顿了把玩空碗的动作,淡然道:“隔着车厢板,便是另一番天地,心静,无所谓人声鼎沸。”
  得了如此回答,别夕轻点着头淡笑,“我还是不及先生。”
  苍双鹤这才把眼从帛书上移到别夕的脸上,定定的看了别夕一眼,平声问道:“你这几日生了什么变故?”
  别夕心头一颤,想了半晌,还是决定不隐瞒,略带些说不出的期待道:“这几日听到了些声音,令我想到了一些往事。”
  苍双鹤端正了身子,放下了手中的帛书,面对面的与别夕对坐着,声音也沾上了几分严肃,一字一顿道:“别夕,对你,我从不曾有心欺瞒,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白玉歌真的不在了。”
  尽管极力克制着,可别夕脸上还是透出几分落寞,轻缓道:“先生说那人不在了,那人便真的不可能在了,别夕知道这些,当初她是在我怀里断气的,如今许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可她在我怀中慢慢冰冷的感觉却一刻都不曾淡忘。”
  苍双鹤看着别夕的脸,轻叹一声,随即柔和了语调道:“白玉歌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即便那人再像,也不可能是她。”
  别夕牵强笑道:“他怎么可能是她,只是我生出了一种错觉罢了,如今己经整三年过去了,再过几日便是她的死祭,即便学得皮毛,可我终究不是先生,听那嘈杂的人声便乱了心思,胡乱游思了,毕竟那时是我亏待了她。”
  苍双鹤吊了眼梢,不再看别夕那空洞的眼神,伸手取过一边的水壶,先前已经掀了盖子,那水便失了沁人心脾的凉,把那未曾斟水的碗倒满,递到别夕手中,柔声道:“即使这水失了那凉,可还能静神,饮下,我听听你说。”
  别夕本欲推脱,想了想,伸手接过,若饮酒般豪气的仰头干下,后放了碗到矮机上,须臾,声音已经平缓,轻笑道:“别夕好大的脸面,竟能得了先生斟水,他日说了,想必机殇他们倒要背后教训我了。”
  苍双鹤对别夕的自娱不置可否,待到别夕不再言语,苍双鹤才轻缓道:“等到那时,你自去看她,总也避着,反倒牵着自己更深。”
  别夕笑着点头应着:“先生总比我了解自己。”
  见别夕笑了,苍双鹤也跟着莞尔道:“未必我便是了解你,不过不参七情六欲,看得浅白,以常态论之,你反倒觉得深刻罢了。”
  这次别夕未在接话,往日,他也不识情滋味,如今他还是不以为自己与白玉秋之间便是爱,晏亭那声音说到底,未必真的那么像白玉秋的,那个妖娆胜桃花的女子,总也软腻着声调附在他耳畔浓情蜜意,晏亭却是堂堂男儿,即便间或出现了那么一两声轻柔的语调,也终比白玉秋多了几分气势,别夕不懂的是,为何自己偏要着这样的联系,以致在苍双鹤面前失了常态。
  苍双鹤不再去看别夕此刻的表情,许多事情,多说无益,当年苍双鹤遇上别夕的时候,他是行尸走肉,脑子里只有复仇,一身戾气,伤人害己,三年时间,即便还是那张面皮,可识得那个旧人的权当他们不过长得一般的样貌,那人从来不笑,别夕却始终温和的笑,淡雅的如同生出来便这样了一般,可有些存于心底的宿疾,即便坐看行云流水,倾听天籁之声,别夕终究还是不能于过去的那个自己完全割裂。
  转了身子,第一次有一种想要看看外头的感觉,苍双鹤并不似别夕的隐忍,他是想到便做到的人,伸手掀了帘子,向车后望去,却是未曾想竟对上了晏亭那一双亦探向他这头的眼,对于别人窥视的眼神苍双鹤总已熟悉,见那双明亮清澈的眼,也只是轻点了头,和缓的笑,并不意外的看见了晏亭顷刻再变了的脸色,愤恨的挡住了车帘,先前自己也说过,一道车厢板,便是两个世界,他与她,若天尘子与阴业.站在遥远的彼端暗暗较量着,不同的是,晏亭少了应用自如的能力和放手一搏的决心,才处处处受制与他。
  前头的辇车停了下来,有苍双鹤在的时候,张效便伺候着他,这头马车一停下,他便飞快的自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上前换了车帘子,对苍双鹤躬身道:“鹤先生,别院到了。”
  苍双鹤点头轻应着张效, “有劳张总侍。 ”
  言罢走了出来,依然吊着眼,这里是瑞王别院,周边不得平头百姓进入,因此这里不像大梁城内的嘈杂,可今日这场面,倒也未必输于当初晏痕出殡时候的人头攒动,这等场景,苍双鹤出现实在是稀奇,因此许多随行的官员也像那些百姓一样,偷偷拿眼窥着苍双鹤,其后啧啧有声道:“怨不得十九公主如此倾心。”
  下车之后听见同僚的议论,晏亭冷哼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那睿王是个只看外貌的俗人,尔等重臣一个个亦是如此,可悲!”
  跟在晏亭身后的玥谣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臣子的议论声,却不以为杵,依旧呆呆的盯着前头的苍双鹤。
  晏亭言罢,方才忆及身后同行的便是那些人口中的正主,心头一颤,猛然回头去看玥谣的脸色,见其只是唇角挂笑,盯着前头苍双鹤的背影,晏亭复又撇嘴腹语道:当真中毒不浅。随即无奈的摇头,快步的跟上前头的睿王和公子野。
  与苍双鹤擦肩之时,晏亭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先前对上了苍双鹤的眸子,令晏亭有种偷窥被抓个正着的尴尬,如今她不看苍双鹤,与其说是不屑观之,莫不如说是不敢看之。
  错身之时,苍双鹤亦是未曾侧目,晏亭的步子赶得急,他却始终信步而行,悠然若在苍双府中踱步,不过却在那一刻勾起了嘴角。
  来时人声鼎沸,见即些人的热络,公子野好不得意,下了车之后更是侃侃而谈,认为那些人会这般积极,全是因为敬仰他的气势才如此。
  姒塔勾魂的眼在睿王不甚在意之时,总也绕在公子野身上转啊转的,公子野自然瞧得清楚,愈加的认为大梁城中那些人也同姒塔一般的喜欢自己,不过他如今可是对姒塔没一丝一毫的兴趣,自顾自的沾沾自喜。
  晏亭靠近的时候,公子野正从西申的百姓是何等的恭谨说到他府中的舞姬是何等妖娆,六国之中没一个公子府比得过他府中的美人多,即便是尚晨宫中的众夫人,也比不得他邢些连名分都不曾给过的舞姬婀娜。
  睿王哼哼唧唧的听着,不附和,也不反驳,听了这些话,晏亭可是不会顺着他,十分不见外的把手搭在了公子野的肩头,甚热络道:“流云生得不好,因此甚喜见美人,不如公子这次回去,流云便跟大王告个假,去公子府中瞧瞧您那些比咱们尚晨宫的夫人们还妖娆的女子吧!”
  公子野的笑顷刻僵在脸上,扯着嘴角尴尬道:“方才本公子那话不过是随便说说,舞姬终究是舞姬,哪里会比得上夫人来得好。”
  睿王好似睡着了一般,并不应话.不过还是在所有人都未曾留意的时候眼底显出一抹笑意。
  姒塔听晏亭此言,原本紧贴着睿王的身子正了正,依然风情万种的对晏亭媚笑道:“原来上大夫也是同道中人。”
  晏亭挑着眉稍,煞有介事的回望着姒塔,好像听了何等甚惊奇的笑话道:“美人哪个不爱,流云生得不好,对美人便格外的仰慕。”
  说这话的时候,她搭在公子野肩膀上的手指还要配合着她的声音十分暧昧的揉捏着公子野的肩膀,随即感受到手下的肩膀顿时紧绷,晏亭撇嘴暗笑。
  终究隐忍不住,这公子野硬是寻了个出恭的借口,也不顾得身边还有女人瞧着,撒丫子便跑。
  姒塔看着公子野仓皇的身影有些不解,而睿王却下旨道:“好生招待了我大央的贵客,招待好了,寡人重重的赏。”
  晏亭拱手谢恩,玥谣此刻的身份虽可同行,却不得近前,即便很远,她还是看见了公子野的步调带着明显的仓皇,伸手扯着自己的粗布衣襟,开怀呢喃道:“看你还嚣张,本公主等着看你怎么夹着尾巴滚出大央。”
  进到别院的大殿许久,也不见公子野回来,殿中宫娥侍从鱼贯而行,满满当当的摆上筵席,苍双鹤并不同百官同在殿中,如此众人早己见怪不怪,上次还安排了别夕侯在晏亭身后,此次别夕也不见了踪影。
  姒塔懒洋洋的偎在睿王怀中,一等不见公子野,二等还不见那人来,便实在坐不住了,附在睿王耳边碎碎的念着:“大王,公子野去了这么久不见回,可不好生出什么事来。”
  晏亭挑着眼睛盯着睿王,睿王好似眼中只有姒塔,看不见任何人存在般,低头贴着姒塔的脸庞呢喃道:“那美人说该怎么办?”
  姒塔白了睿王一眼,急声道: “快派人去找,公子野是何等身份若是在咱们这里生出了三长两短来,这责任,咱们可是担不起。”
  睿王恍然点头道:“美人说的极是,寡人这便派人去寻。”
  即便睿王夸赞了姒塔,可还是不见其若以前那般的展颜,这是真的担心了,睿王扬声吩咐张效带人去寻,转头见姒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貌,伸手搭在了姒塔的肩头,陪着笑脸和声道:“美人放心便是,寡人已经差人去寻了,再者公子野身边带着的人亦不是泛泛之辈,不会生出是非的。”
  姒塔挤出一抹牵强的笑,见此睿王沉了脸,板着声 冷哼:“莫不是玥谣说得对,美人当真与公子野有些什么牵连,他才不见了一会儿,美人便冷着一张脸对着寡人!”
  见睿王动了怒,姒塔忙放缓了表情,身子软软的偎进了睿王的怀中,纤手抚着睿王的胸口道:“大王当真要听十九公主的话而错怪妾身么 妾身可是全为大王着想,若公子野真的生出了什么,你我这等逍遥日子怕也要到头了,公子野乃西申的储君,即便申厉王未曾下诏,可这也是尽人皆知之事,若他西申储君在我太央伤了,申厉王怎会饶恕咱们?”
  睿王露出欢喜的笑,紧拥着姒培,下巴抵在姒培靠在他胸前的头顶,甚欣慰道: “美人当真贴心,寡人后宫之中,唯美人聪慧若斯。”
  姒塔眼睛盯着大殿门口,柔顺的映着睿王的轻抚。
  睿王的声音充满了欣喜,可那欣喜也只是在语调上,他的手还在姒塔的后背上游移,眼睛却暗暗的瞟着那头同样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打量着他的晏亭,不过他的视线不及晏亭的明目张胆罢了。
  这别院傍山而建,后方也同苍双府中前院一般,遍植桃花林,不过这片林子却是照着玥谣的意思修建的,玥徭总说苍双鹤是桃花化身的,修了桃林,便能留住苍双鹤。
  桃林中有一座亭子,此刻亭子中端坐着二人,挂玉披金,甚招摇的公子野不似人前的张扬,语调也放的恭谨了些,道:“本公子先前便闻听先生大名,若先生肯随本公子走,先生要什么,本公子便允先生什么。”
  苍双鹤抬眼看了看绕着亭子的桃花林,半晌才轻笑道:“公子抬爱,鹤乃寻常之人,实不必公子如此费心。 ”
  公子野深深的吸了-口气,复又和缓道:“先生若是寻常之人,恐天下便无奇人异士了,先生只管开口,央睿王能给您的,便没有本公子给不了的。”
  浅笑着回话:“若鹤要西申镇国宝鼎,公子也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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