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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碎叠云》    作者:冢越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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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意外的见顾惜朝拈花冲他问道:“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吗?”
戚少商自然是摇头。顾惜朝依旧望着花,悠然道:“它名叫碎叠云,只生长在冰崖峭壁上,很红,鲜艳似火,所以传说它是情人的心。很久前住在周围的部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当一个男子向自己心爱的女子求婚时,必须上山采到一朵碎叠云来表示自己的心意。直到后来,有一个男子为了采花,被冰川埋葬。”
他也不等戚少商反应,继续道:“知道冰川吗?是冰雪之地最神秘的东西,它在冰雪融化和雪水游离之间产生,结为冰晶,形成山川。它会慢慢地游走,谁也不知它的方向,它的目标。被冰川埋葬的人就存在在那里,藏在冰川之中,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个部分,只是在哪里。所以这个男子的爱人就每天在山下冲冰川遥望,她再也看不到她的爱人,只能等待,无尽的等待。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顾惜朝很少说这么多话,又是戚少商从未听过的传奇,不觉听的如痴如梦。待他停在这里,戚少商才突然明白过来,惊道:“难道,你把晚晴封到了冰川里?”
顾惜朝沉默了,他在风中微笑,回忆,那时自己是希望和晚晴一起跳到冰川里,被冰封存。就那样长相伴,随着冰川的移动在谷中永久地沉睡,不再分离。可,事与愿违,老天总在冥冥中设计,竟派了那个人打破了他的计划。不然,今日的自己就存在在不远处冰川内。这也许是天意,也许是晚晴的意思,晚晴被埋葬了,他却仍旧活着,如那个故事中的失去爱人的女子一般,遥望着冰川,在等待和思念中活着。
见顾惜朝沉浸往事的表情,戚少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故事还有下半段?”
顾惜朝笑了,“是的,不过今天不想讲,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戚少商自己脸黑一个,正听得奇异曲折,他非的撂下半截,可不是故意呕人?
顾惜朝说要走,人却不动弹,反悠闲的站在那里赏花。戚少商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两人攀上来的冰崖直上直下,滑不溜秋的,上攀还可借物升腾,下去可怎么刹得住。
这才明白顾惜朝的坏模样,根本就是在看自己的笑话,瞧着自己去找出路。
心下自然不愿示弱问他,便自己沿着崖边搜寻。冰崖上除了上来的路和连接着更高山峰的一面,剩下的两面,一面仍是峭崖,另一面却是一个冰坡。坡上冰面宽阔光滑,如果顺着冰坡滑下,就能直到崖底,就连速度也绝对不慢。
发现这,戚少商笑了开来,他站在坡旁冲顾惜朝喊道:“顾惜朝,我们下去吧。”
顾惜朝只是笑笑,来到戚少商身边。他如起初一般把花衔在口中,曲腿坐在冰坡前。抓住边缘的手一松,人已如一片顺溪水而下的绿叶,轻巧的沿着坡面滑下。
4 吐芳染幽廊
戚少商也学着他的样子,如法炮制。两人一前一后滑下,在坡面上相隔并不很远,尚能清晰的看到对方。
飕飕的风声越过耳边,有点刀割的感觉。在冰面上滑动根本不用自己加速,就几乎如飞起来一般。
戚少商看顾惜朝的身影在前方,忽地右脚一踏,整个人象小鹿一般跳了起来,腾空越过一段距离,重又恢复了滑动。
心中一奇的工夫,自己也临近相同的位置。近了他才恍然,原来这冰坡并非从上到下平整无缺,而是分布了许多一尺到半丈宽的裂缝,几乎都深有丈余。
立即集中精神,在滑到裂口边的一瞬,戚少商也用脚一踏边缘,人腾起在半空,险险过了裂缝。只是还未等他松口气,便砰的一声撞到了一根冰柱,右肩上一片生痛,撞完人又扭了个方向继续下滑。
他才知自己是一跃之下方向偏了,你想那毫厘之间的事情,看似容易,但其实踏的时间拿捏何其微妙,早一分力道不够,可能越不过断裂处,晚一分就如他此时,失了方向,跌撞个晕头转向。
当下心里叫苦,既然有裂缝就不会只有一个,底下必是危险重重,顾惜朝是熟门熟路,轻松的紧,自己可就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那个了。
这冰坡还真对得起他来一回,裂缝,褶皱,冰柱,处处惊险。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路过关斩将,戚少商是撞不知几百次,扭脚扭了不知几千次,全身上下都被照顾到了。偏偏他狼狈间一抬头,还眼见前方的顾惜朝悠闲自在,一跳一跃连贯的如优雅的舞蹈。
肚子里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谁知这一下精神不集中,就出了险情。在一个并不太大的裂缝前,戚少商脚踏时不留神一打溜,人刚腾了半截就要往下跌落,心说完蛋,这回要葬身冰缝。却听的凌厉的呼啸声破风而来,一把旋转的小斧麻利的劈到他身边的冰柱,生生拦腰砍断。断掉的半根恰好倒在缝隙间,架成了桥状。戚少商反应何等的快,这一下已经用手抓住冰柱,借力重新腾起,越过了险地。
天再冷,也难消那一头的汗,整个连贯的动作,戚少商跌落,顾惜朝施援手,戚少商脱险,完全是瞬间的事情,不是两人反应、功夫一流,实在难以达到,真真是好险。
戚少商抓住完好的半截冰柱定住,只听的身后有什么断裂后跌下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刚才借力的冰柱落下缝隙。而不远处,顾惜朝口含着碎叠云,手扶冰柱微笑着望他,那模样就象市集里围圈儿看把戏的小孩。
一时间,戚少商倒不知是该谢这个人,还是该气这个人,该笑,还是该怒了。
终于挨到崖底,戚少商大松了一口气:“下次还是带根绳子从来路下来的好。”
顾惜朝懒洋洋的道:“我带绳子了。”
有人石化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
“看你滑的很不错嘛。”
充血的眼光,…………顾惜朝…算你狠…

回来的一路,顾惜朝把碎叠云放到一片冰川前,那冰冻的地面里隐隐荫着红色,想必是他一天一朵,早已足够把那一片地皮变色。
戚少商望着这些洁白的冰川,不知晚晴被埋葬在哪一座,这个秘密,恐怕只有顾惜朝知道,谨埋藏在他心底。
一进山洞,小贼正坐在火边看书,见到顾惜朝,脸就笑成个喇叭花地唤道:“仙人。”
戚少商一听到他这样叫就寒战,是啊,这几天顾惜朝大少爷从山洞主人变成了仙人,好象源自两天前的一次对话,这位花小贼在火边盯着看顾惜朝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突然蹦出一句:“山洞主人,我可不可以叫你仙人。”
戚少商没喝什么也觉得要呛咳出来,而当事人顾惜朝却一贯处变不惊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第一面见到你,就觉得你是雪谷中的仙子,丝毫不染人间的烟火。后来也看到你吃看到你睡,可怎么着我还是觉得你象个仙人。”
顾惜朝无所谓的抬抬眉,“世上哪有什么仙人。”
“求你了,仙人。”戚少商这才发现花小贼耍赖撒娇的功夫恐怕不比偷技差。
“随便吧。”这一句,顾惜朝就正式的成为了仙人,每天这个词都从那小贼口中念叨个千百遍,要是把它比喻成香火,顾惜朝座前也算的上香火鼎盛。
想这着,戚少商忍不住盯了小贼一眼,真是三分实在,七分夸张,顾惜朝是仙人?有杀人不眨眼的仙人?一个貌似仙人的罗刹还差不多。
只一会儿小贼已经缠在顾惜朝身边,“仙人,这本书上很多字我都不认识。”
顾惜朝拿过他手中的书一看,是早年自己带入谷中解闷的诗集,却不知何时被他翻了出来。
“哪些不认识?”
“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这个…”
“欸,叹息声;辛夷,是木兰…”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洞中,火光下,玉色的手指在书本上指指点点,每一下都如戳在人的心中。戚少商讶然的望着,再一次痛骂自己,怎么好好的又被几根手指打败了。
不过顾惜朝和花万游这副教学图倒真有几分美感,一个老师面带严肃,眉峰似皱非皱,那表情看起来,其实颇有粉妆玉砌的娃娃装大人的感觉,而那学生,以前真没发现,虽然眼睛不大,洗干净了脸,长的倒也清秀讨喜。
戚少商一叹,又没自己什么事了,这两人是商量好了孤立自己怎么着,一般的旁若无人。这冰谷总共就三人,可怎么还让人觉得多了一个人呢?
5
看着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戚少商心里好不是滋味。想自己从小到大,穷过,困过,无名过,可何时被人忽视过?
虽不说自己天生多么出众,但过往哪次不是未曾开言便以气度折服人心,哪次不是站在人群中,一呼百应,吸引无数的目光,可如今这个民间传说“有井的地方就知道”的戚少商却被困在雪谷之中。人总共三个,他成了多余?怎不让他懊恼万分。
不过他戚少商绝不是那么容易陷入困境的人,想当初被顾惜朝千里追杀,身无一兵一卒,照样挺直胸膛,反败为胜,如今一样…什么?小题大做?错!人生事无巨细,都是一场挑战,如果阴沟里翻了船,还能去闹什么江河湖海?所以我们的戚大当家郑重决定,现在开始,争取说话权利,开始——自救计划。

“饿了,该做饭了吧?”戚少商用那无辜到欠打的表情打断了教学的画面。那两个人一起抬头看他,花万游是一脸的“你故意啊你”,而顾惜朝却是直接把鄙视从眼睛里瞟了出来,“山贼就是山贼,披上大侠的皮也是山贼。”
戚少商继续笑容可掬,他可只管达到目的,对这种不爽的目光直接忽视。
顾惜朝站起来,“小游你去搬食物做饭。”又面向戚少商道:“你,跟我走。”
跟着顾惜朝出了洞门,戚少商一边揣测顾惜朝叫他做什么,一边问:“去哪里?”
顾惜朝对问话却毫不理会,带着他走了一段雪路,又爬过半个山坡,在光秃秃的树木间,用手臂止住他道:“别向前了。”
戚少商往脚前一看,那片雪地看似平常,仔细瞧却能见有些细长的树枝从雪中露出。树枝摆在地上?他恍然大悟,这是猎兽的陷阱。
“谷里一到雪季,飞禽尽走,走兽窝居,基本没有可猎的。不过也有例外,当那些呆在窝内休眠的走兽们耐不过饥饿,醒来觅食,碰巧就能捕到一只。我们的口粮不多,最多能撑一个半月,以后的日子拿什么来活,这些都是不能放过的。”
听顾惜朝解释一番,戚少商蹲下去,用手去扒了扒雪下的树枝,大概因为常有降雪,这些树枝被压的中间弯曲,很有些支持不住重量的感觉。
“雪压的太多,树枝不等走兽来踩就会崩塌。所以这样的陷阱需要每天来查看查看,清除多余的积雪,保证树枝的完好。”
戚少商抬起头。“你的意思?让我…”
顾惜朝点头,轻声笑起来,“不多,就五个陷阱,三片林子。两天来修整一次,足已。”
戚少商有被整的感觉,“为什么是我?”
“看你太闲了,有点事做比较好。”
戚少商脚一滑,差点没栽到雪地里,真是…跟他有仇啊,老这么过不去的!不过,好象,是的…他们没仇谁有仇?

吃过饭,戚少商在编成洞门的树枝中找出那枝空心的细木,这根手指粗的木材早就让他惊奇过,类竹又不似竹,不是竹却又中空而材质坚实,以前看过种种木料,却也认不出这是什么。
现在,他是灵机一动,有了利用它的主意。于是比着把木材截了三掌多长的一段,找出把匕首开始在洞口处削削挖挖的。
顾惜朝和花万游还是坐在洞内的火堆旁,没多久,两人传来的一番对话就让戚少商不得不开始仔细听。
“仙人,你真的是江湖上传说的顾惜朝?”
“对,杀人不眨眼的那个。”
小贼兴奋的声音:“我混江湖的时候也听过不少你的故事,他们说顾惜朝脑有反骨,面有恶斑,杀人如麻,背信弃义。”
顾惜朝一声冷笑,“除了相貌,都对。”
“那当然,仙人你的模样恐怕他们看了都会疑心从画里走出来的,目瞪口呆呢。常听说书人在酒楼里述说连云寨上风云变,金殿一战定乾坤,说顾惜朝如何大奸大恶,说戚少商如何英雄盖世,可我听着直好笑。说到底不就是造反吗?各为其主,各建霸业而已,只不过一方败了,就成了恶。古今那些评书都这样。要我说如果胜的是傅宗书,现在大家都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呢。”
顾惜朝被他一番话竟逗的会心一笑,“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见解,倒比那些满口侠义道德的大侠坦白的多。自古成王败寇,要说杀人如麻,背信弃义,那古来将相都得被口水演死一大半。远的不说,大宋的开国就是例子。”
“仙人说的是宋太祖赵匡胤吧,我听过他的评书,什么黄袍加身…”
两个人这下侃侃而谈,戚少商是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人能说到一起,却把自己孤立起来。他们根本就是一路的人,不管是非,不论侠义,只负责自己的人。

入夜,戚少商本睡沉了去,突觉背后一凉,冷战下睁开了眼。
洞内仍是安静无声,顾惜朝睡在石床上,波澜不惊。他起身看火,发觉新柴没有燃着,火势减弱,这才降低了四周温度。
刚添好柴,忽脑中一动,小贼?在火堆附近,花万游躺下的地面上,人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一件披盖的衣物。
深更半夜,他独自一人去了哪里?戚少商警惕的开洞门查看,外面白雪皑皑,黑夜沉寂,除了风声,并无人影。
心内思量下,重新躺回原处,却不再睡,只默默计算着时间。大约有半个多时辰,洞门小心地被人推开,花万游象鱼一般溜进洞,轻手轻脚地回到他该躺的位置。
戚少商故意一个翻身,仿佛迷迷糊糊的看见花万游,“大半夜的,你站着干吗?”
花万游嘿嘿一笑,“我刚去出恭回来。”
“哦,那快睡吧。”
花万游哎了一声,就利落地躺下,安然睡去。
这下戚少商更难以入睡,他知道花万游绝非一个市井小贼那么简单,否则也不会需要他亲自来抓捕。但他又确实武功不高,无门无派,除了偷地太大胆并无可疑之处。当时本想的带回六扇门详细审问,谁知遇上被困雪谷的事情,这些日子谷中只有他们三人,也便放松了警惕,如今却不得不让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花万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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