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长大
夜谈之后，两人回到学校，小伍指着赵睿乌黑的眼眶和脸颊上异彩缤纷的青紫，哈哈笑了很久。
赵睿揉揉因为频繁擤鼻涕而搓的红肿的鼻子，终于忍不住瞪向幼宁，重重的哼了一声。
幼宁尴尬的把头扬起偏到一边，很无辜的表情。
哼声刚落，赵睿脸色一僵，铁青着脸弯着腰火速的跑出门。
小伍纳闷的摇幼宁问：“怎么拉？”
却见幼宁憋着一脸忍着笑又有点内疚的奇怪表情，过了片刻才干笑了两声回答：“那个……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吧！”
没办法，幼宁是被宠着长大的，做汤这活，摊手，他已经尽力拉。
可怜的赵睿因为前夜里发狂发癫，赤膊着身子在屋里蹦跶，本就光荣的感冒了，却只能饿着睡了大半天。
一直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幼宁才推醒他吃“中晚饭”。
那同样可怜的黄花鱼被几刀剁的稀烂，就着小半斤生姜一起熬成了黄黄白白的汤，那汤面上还飘着个大张着嘴的狰狞鱼头。
赵睿眉头直跳，看了几眼，心说还好还好，鱼鳞还是去了的，那姜也是刮了皮切了片的。
幼宁两大眼忽闪忽闪的充满渴望着表扬的光芒，紧握小勺忐忑的把汤喂到赵睿嘴里，然后用眼光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赵睿忍着辣味腥味和巨咸的味道咽下去，好在感冒，味觉嗅觉退化，倒也梗着脖子都喝进去了。喝完问小孩，你怎么不吃啊。
幼宁接着腼腆说：“不小心火大了，只剩这么一点了，给你吃的。”
赵睿：“……”
……
夜谈就这样落幕，之后的日子里，两个人都绝口不提那天的事情，但都默契的，更加的努力与勤奋。
学期末的时候，赵睿辞去了学生会的职位，说要专心应付出国考试，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学生工作上。
幼宁虽然有点惋惜，但能每天两个人一起晨读一起自习，他的心里还是非常开心的。
其实，赵睿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夜谈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幼宁很郑重的告诉赵睿，说他不会出国的，而是要争取本校的研究生名额，也许还会继续读博士。
幼宁的表情很严肃，仿佛和家长商量考哪所大学哪所专业的高考生，眼神里满是渴望理解的光辉。
赵睿心里有点涩，只是望着幼宁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只能挤出时间来，要更多的时间，来编这张网，把这个叫张幼宁的令人劳神无比的小破孩子死死的网住。
离毕业的时间，只有一年多了，扣掉假期，扣掉上课自习那些在人前演戏不能轻松交谈亲密无间的时间，他和幼宁能毫无顾忌的讲上几句体己话的时间，实在是已经不多了，他不能也不愿意把时间再浪费在乱七八糟的杂事上。
做完习题，幼宁伸出双手打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扭头却见赵睿正瞪着他发愣。
幼宁不着声色的四下望望，好在没什么人了。
因为期末的原因，学校里开了几个通宵自习室，现在，他低头看表，竟然已经一点了，教室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最前排趴着一个人在打盹，伸手在赵睿面前一晃：“困了？我们回去吧！”
一出门就打个哆嗦，北方的寒冬，冷的清澈透顶。
回去的路上，幼宁唠唠叨叨的讲着做错的题目，讲着还没有理顺的程序，赵睿只是推着车走在一边，默默的听着。
赵睿忽然站住脚，把车往路边随手一锁，拉着幼宁就往回走。
本以为赵睿落了什么东西在教室里，但幼宁却被他拽着，沿着昏暗的楼梯，一层一层的爬上去。
一圈、再一圈。
赵睿始终抿着唇，紧拉着他的手，快步的往上爬去。
四楼……五楼……六楼……七楼……
幼宁开始急速的喘气，却一直向上仰头，望着赵睿的侧脸，看见他也略微张开了嘴，灯光中，看的见他嘴边淡淡的白色哈气。
昏黄的走廊灯，凹凸不平的走廊木栏杆。一只飞虫正颤颤巍巍的扒在走廊灯上，在光滑的灯罩上努力的爬来爬去，寻找一点点温暖。
顶层，漆黑的走廊。
幼宁眼前一片黑暗，猛的撞上赵睿的背。
“幼宁，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出去吗？”
幼宁揉着鼻子的手猛然一顿：“不是……已经说好的吗？”
“其实，我也有点怕，两年的时间，太长了。”
“怕?怕什么？”
“不！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怕你太爱我！也许是怕你不够爱我？”
“也许吗？”
“是啊，也许是怕你太爱我而舍弃我”赵睿轻笑：“因为人总会伤害自己最爱的人，不是吗？”
赵睿喃喃的说：“是啊，人总是会不自觉的伤害最爱的人，就因为那个人是会永远的包容着自己，所以，才会一脸坦然的去忽视去伤害，坦然的说，对不起，因为我爱你，所以只能选择伤害你。所以，幼宁，你，能给我一个保证吗？”
“什么？”
“不会因为亲情而放弃我，不要以为我就会很坚强，我最怕的……大概就是你给我的伤害。我不在的日子里，无论如何，等我回来。”赵睿有些颓废，他本是充满优越感满是信心与骄傲的人，却在幼宁告诉他不会出国的这段日子里，脑海里不断的想到无数个狗血剧的版本。
比如幼宁家里给安排相亲，比如父母生病了，所以幼宁要带女朋友回家甚至会结婚冲喜……
所以，幼宁只能说“赵睿对不起，你能理解我的？”然后和他挥手SAYGOODBYE。
天……
幼宁的决定打乱了赵睿的计划，他甚至开始考虑不出国了。
天……
原来爱情真是会把人逼疯，脑子里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只能，要一个承诺，尽管幼宁答应过自己，会一起努力，会一起奔向幸福，但这段日子以来，他只是更加更加努力的学习，“赵睿！”
眼睛适应了黑暗，幼宁上前一步，抱住这个有些彷徨的爱人，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而沉着：“对不起！也许是我不会说话，我……有时候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心里的话。我真的抱歉，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赵睿轻笑：“我接受你的道歉，因为你真的，能把人给逼疯。我不想每天每天猜测着你的心思，所以，有什么话，你在想什么，都告诉我，好吗？”
“恩”
这一刻，很温馨。
彼此牵着手，继续在黑暗中走着，一直走到走廊的最尽头。
抬起交握的手，一起摸索着向右拐，那里有几个小小的台阶，很短，是通往天台的，尽头的木门锁住了，形成了一个没有风的，狭窄的小角落。
两个人并排坐在台阶上，赵睿捉着幼宁的手搓了搓：“冷不？为什么总不戴手套？”
“摘摘脱脱的太麻烦，写字也不方便。”
“呵呵，那没办法拉，只能用你的专属暖炉了。”
说着，赵睿张开手指，把幼宁两只冰凉的手合在自己的手掌中，伸进自己的大衣里。那里面，一片暖哄哄的。
“我记得，你爸爸说想让你一起出国的，为什么，你忽然就说不去了？”
“并不是忽然。”
“那么为什么？”
“我很认真的考虑过的，排除掉想和一起学习的因素，我只是，排除掉我不想……离开你身边这个因素。我考虑过自己的未来，然后，很慎重的做出的决定，其实，在T大一直学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知道的，我们家……并没有很多钱。我不能拿他们攒了一辈子的钱，去出国，如果那样做，我、我心里很难受……”
赵睿伸出手揽住他，在他额头轻轻吻一下，轻声叹息：“我明白……”
“赵睿，我想，即使没有和你一起出国，但是，我还是会继续的努力，读研究生，然后找个工作，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赚钱买房买车养狗旅游，过些年，告诉爸妈我们的事情。说出来，其实我，我有点对不起你，因为，我害怕承受那种内疚，所以，只能暂时的……我们分开……”
听着幼宁那强作坚强的声音，赵睿有些感动，说来，他也只有二十出头罢了，却因为一份艰难的爱情，一个人偷偷的想了那么多。
幼宁很刻苦，赵睿一直知道的，但这段日子以来，幼宁的刻苦，简直到了非常人的地步。
大三的课程很少，平日里，幼宁几乎不参加任何娱乐，不和大家打牌，不外出吃饭，不打游戏，也很少上网，开了电脑也是查资料写程序或是做兼职挣钱。
最近他的兼职也做的很凶，接程序，做家教，几乎所有的工作，只要力所能及的，都会去参加。拿到了钱，总是很开心的第一时间存到银行里，然后回来偷偷摸摸的记录在小本子上。
其余所有的时间，全部用在了学习上。他只是一心的，每天戴着黑框眼睛，带着厚重的程序员书，学习，学习……一直的学习。
两人自习，累了倦了的时候，赵睿便听着CD看一会杂志，有时候想和幼宁说会话，却只见他低着头皱着眉看书。有几次，整整一个晚上，也不见他说一句话，只是低头着看书做题，学习再学习。
偶尔赵睿心痒，想一起回四合院度周末，但看着幼宁一日深过一日的黑眼圈，却始终都张不了口。
原来，是这样，这个单纯的甚至有点懦弱的破孩子，心里，竟然是这样打算的。
赵睿搂过他，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苦恼了很久吧？你这个屁孩子，想了这么多！你真的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