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谈
幼宁被刺耳的铁器摩擦声惊醒，看看窗外，雨好像小多了，但风却依旧很大，吹着木门发出喀拉喀拉的细小声音。他听见唐加的咳嗽声，多半是他下班回来了，大概有两点多了吧！
幼宁保持着醒来的姿势，背对着赵睿被他搂在怀里，僵着身体一直没有动弹，他躺在黑暗中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各种声音。
他听到背后传来的轻的几乎听不见的一声叹息。
赵睿是刚醒来，还是一直没有睡，他在想什么？听见这声叹息，幼宁的心很痛。睡之前的性爱，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争斗，自己发泄般的狠狠出拳，同时也挨着赵睿的拳头。
“睡吧！”赵睿的声音里一片沙哑，嘴唇贴上来吻了吻幼宁的小耳朵。
身子被赵睿抱着往被子里拖过去一点，而赵睿的另一只手，依旧是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收进被子里，摸索着找到幼宁的手，指指交叉的握住了。
幼宁却没有回头，刚才睡的并不踏实，做了什么梦，梦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点也记不得了，只觉那梦似乎并不好，让人心里堵的慌，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有点痒，有点湿热。
赵睿的呼吸或深或浅，一直留在幼宁的耳边。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幼宁分辨着周围的各种声音。
隔壁的唐加在收拾东西，在倒水在脱衣服，然后他那边传来的咯吱声，之后就只有些细小的胡噜声了。
在这样的风雨飘摇的夜里，幼宁发现自己的耳朵变得特别的好使，脑子也出了奇的清醒，睡了一觉之后，之前心里满满的阴郁似乎也消失了一些。他知道赵睿没有睡，因为和自己相握的那只右手，一直捏的死紧，一秒也没有松开。
“我……”幼宁咬着嘴唇吐出两个字。
赵睿的呼吸变的急促了一些，心脏顷刻被吊了起来，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轻轻问：“什么？”
在黑夜里，两人如重叠的汤勺般拥着，一起看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点光芒，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却看不见对方的脸。
在等待幼宁开口的时间里，赵睿的手微微的有点抖。
幼宁忽然的抽出右手，赵睿呜的低喘一声，身体也猛的一震，还没待他开口，瞬间的，手心又被填满。幼宁伸过自己的左手，与他掌心对掌心的交握在一起。
“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自私……”幼宁用力的捏了一下他的手，阻止赵睿开口打断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爸爸妈妈，一开始的时候，我想着你说的生活，有点算是……憧憬吧！……呵呵，真的挺憧憬的。……一起毕业然后出国去，再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找个城市安家养狗买车，假期背着包去自助游。……说出来都有点好笑，每次、我每次想起来，都……都会有点激动的笑出来。……但是……但是……爸爸妈妈怎么办呢？别的，别的都可以，哪怕被人家知道了，也就是知道了，骂不骂什么的，无关紧要的人让他骂几句也没什么。可就是爸爸妈妈……怎么办呢？他们该多难过……我真的想过和你、和你……但就是怎么都……”
说到这里，幼宁竟有些哽咽，停了很久才把最后的话说了来：“……怎么都……怎么、都舍不得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赵睿贴着他的脸颊亲吻，低声的重复着安慰的话语。
“我们……怎么办呢？”这句藏在幼宁心里的问话，一直带给他的，都是满心满怀的绝望。
“努力让自己幸福，让自己快乐！”赵睿斩钉截铁的回答。
“没有那么简单……”幼宁叹息。
“不！！没有那么复杂。父母总是希望你是幸福的，做给他们看，幼宁，我们两个可以的，一直就这样快乐的生活，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毕业了工作了，找个喜欢的城市安家，买房买车，周末出去玩，假期出去旅游。父母那关，我们有很多时间来证明我们的幸福，证明给他们看，幼宁，你答应过的，和我一起努力，你说过的【forever】,记得吗？”
幼宁再一次的叹息：“我们都太年青了！”
“也许我的年纪不够大，但感情里，年纪又能代表什么呢？我很明白我要的是什么，我一直很努力的往我们的梦想那边跑，你只要能够一直跟着我，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我，我……请求你不要放弃……努力的跟着我跑，你能，做到的。”
……
“赵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要放弃了，一定要告诉我……”再一次停顿后，幼宁忽然轻笑了一声：“赵睿，我们……试一试吧！努力的去试一次，就看看我们能够走到多远的地方去吧！一直到……再也走不动的时候……”
这一声轻轻的笑，让赵睿的心里变得柔软而清亮，他展开手臂，将幼宁完全拥在怀里：“相信我，一定是很远，远到我们老了，死了，那时候，就再也走不动了。”
夜色中，他看见幼宁半坐起身，扬起头半对着窗外的光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似要吐出长久以来闷在心里的苦恼与纠结。
滑动的喉结，光滑的额头，直直的睫毛……那剪影看起来，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幼宁猛的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黑色人影，宣誓般的说：“赵睿，我不会再跟在你的后面，我不想再追着你跑了，我……我会努力的做出自己的事业，你也是，要努力让自己更好一些。……希望有一天，他们会原谅我们吧……”
赵睿起身，跪立在床上拥抱着幼宁亲吻，吻走他话语里最后一丝落寞。
雨过天晴吗？
不，这只是一个开始。但赵睿知道，只要有时间，只要给他足够时间，只要幼宁还愿意继续走下去，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幼宁闭着眼睛，没有看见赵睿嘴角的那一丝笑容。
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时间，就是最好的证人。
一吻之后，两人在黑暗中拥抱在一起，彼此没有距离。
过了很久，赵睿松开手，却忽然光着身子就着跪立在床上的姿势，就地敬了个礼：“遵命，老婆，我会努力的。”
幼宁一掌拍过去呵斥他：“还有，别把我当女人，我不是你迷恋你的那些美眉。”
在这棕床上，人总是很难保持平衡，赵睿就着幼宁挥掌的力道倒在床上，哎呀叫了一声。
幼宁俯下身说：“我没有用力，拍到你哪里了？别装了！”
“你吃醋了？”赵睿眼睛很亮。
“放屁！”幼宁轻喝。
赵睿抚着胸口欣慰的叹气：“你终于吃醋了！！！”
“放屁！！！！！”
“你没有吃醋啊！可是……我吃了醋。以下这些人，以后你要离她们远点……”赵睿把从米书岚那里打听到的幼宁粉丝团名单一一报出，警告着幼宁。却见小孩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赵睿不想让他再想太多，只要幼宁愿意再继续和自己一起努力，那么，那些现实的问题，等着时间来证明，都是可以面对过去的。他故意拍一把幼宁的屁股，打断他的神游。
“哎呀！你还打，没完了！”幼宁揉着屁股躺下。
赵睿舔着脸凑过去问：“还疼吗？”
“你让我掐着脖子使劲摇晃摇晃，再打一顿，最后再不要命的做两次看看！！”幼宁翻白眼。
赵睿干笑几声：“你不是也打回来了吗？我眼睛到现在还疼着呢！不知道打人不打脸么！！你让我明天怎么见人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赵睿记得，幼宁记得，这些啰嗦的黏糊的对话，两人都清楚的记在了心里，可谁也没有再提过。只是后来的日子里，都不约而同的，更加的努力与勤奋。
……
第二天，两人睡到了自然醒。
“早啊！”赵睿吻着幼宁的额头说。
幼宁挣扎着伸出胳膊，端着赵睿的下巴看了看他那张缤纷的脸，内疚的问：“要不要买点药擦擦？”
赵睿有气无力的点头：“买点红花油，你也擦擦，脖子都青了。哦，我看还得买点感冒药。”他抽出一张纸醒了醒鼻涕，揉着红红的鼻头无奈的说：“感冒了！”
幼宁恍然大悟：“难怪呢，你昨天晚上胡噜声音大的吓死人。都快赶上牛乐乐了。”
赵睿无语，咳了两声伸手拿衣服，被幼宁一把按回去：“你躺会吧，我去买饭。”
幼宁看着赵睿，让他躺好，然后塞好被子，这才拉门出去。
出门前，听见赵病号嘶着嗓子说：“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
秋高气爽，灰白色的鸽子列着队嗡嗡的从空中飞过去，枯黄的石榴树叶挂在枝头，水珠滴下来，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河。蚂蚁们忙忙碌碌的，在地上找着能吃的食物。不知谁在屋子里唱着戏，咿咿呀呀的，清脆而又婉转。
幼宁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翘起了嘴笑：罢了罢了，命中注定的要遇上他，爱上他，就这样努力吧，死心塌地的就和他一起……奔着他说的幸福生活，使劲的跑吧！
幼宁偏头想了想，没有去常去的小馆子买外卖，他拐了几个胡同，这里有一片矮房，赵睿带他来过几次，是卖菜的地方。
感冒，就吃点清淡的吧！
这些日子，自己确实，也挺对不住他的。幼宁内疚，赶紧拿出钱包数了数，身上带了七八十块，买顿菜肯定是够了。
一根胡萝卜、四个鸡蛋，然后……
幼宁眼睛一亮。
一个男人站在三轮车前叫卖：“刚从海边运来的黄花鱼，黄花鱼拉！”
不少大妈围在前面，幼宁也挤了进去，选了一条中等大小的，肥肥的速冻黄花鱼，倒也是不贵，只花了十块钱。再买上几块生姜和葱蒜，他想回去炖个鱼汤给赵睿喝。回去的路上，幼宁又买了几个大白馒头。
等他想起还没有买药的时候，口袋里还有不到五十块。
这年头，药价那个黑呀！
从药店里出来，幼宁身上只剩下四元八角。店里的大妈一顿推荐，幼宁就买了据说非常好的新上市的药，挺贵，比平常的感冒药要贵一点，不过，据说是低烧、头痛、流鼻涕……等感冒症状都能有效的治疗。
赵睿醒来的时候，幼宁正在边上拿着矿泉水瓶子轻轻摇他。就着幼宁的手吃了药，赵睿皱着眉：“这药片也够大的了，还一次两粒，噎死人啊！”
见幼宁没有买红花油，赵睿心里忙吩咐着：“是不是带的钱不够？我身上还有一些，你先去买了，把脖子和肩膀擦擦，青的吓人。”
幼宁把他胳膊按在被子里：“知道了，你睡你的吧！等会叫你吃饭，我买了鱼。”
赵睿瞪大眼：“你做！！！”
幼宁腼腆的一点头：“我给你熬点汤喝吧！”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扭过头，在赵睿钱包里掏出钱出去了。
赵睿心里凉拨凉拨的，让幼宁做饭，还做这么高难度的汤……无语把被子盖紧，还是多睡会吧，昨晚鼻子一直不通气，总是憋的来会翻身睡不好，估计等幼宁做好饭，还有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啊！！
还是，先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