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送行
大一上学期最后一场考试，大学英语。
开考10分钟了，赵睿还没来。
听力测试已经进行了一半了，幼宁心神不宁的看了眼隔壁空空的课桌，又抬头看了看窗外，如果他再不来，很有可能被取消考试资格。
“下次注意，快点进去，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谢谢老师。”赵睿向老师半鞠躬，放轻脚步走进考场。
赵睿见幼宁一直盯着自己，忙冲他安抚的笑了笑，小声说：“别担心，仔细做你的。”随后气喘吁吁的转身拉开凳子坐下了，深呼吸揉了揉眼睛，边听着听力边脱掉了大衣。
幼宁偏着头看他，有些为他担心。
他明显是匆匆忙忙赶回来的，脑门上很多汗，脸色却有些灰暗泛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衣服有些脏。
昨天下午赵睿就骑车出去了。
幼宁十点多上完晚自习回到寝室，他竟还没回来。快熄灯的时候，接到了他打回寝室的电话，听的很模糊，电话里吵吵嚷嚷的。幼宁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需要不需要帮忙，赵睿只是左右言他说别担心早点睡就挂了。
赵睿感到了幼宁的眼光，转过头做个“听听力，好好考。”的口型，还小小的比个V。幼宁乐了，也伸手指。
“嗯哼”
监考老师看到了这边的小动作，警告性的咳嗽一声。
赵睿忙扭头正色看试卷，幼宁也慌忙收回比了一半的手，埋下脑袋读题。
毕竟是英语，赵睿没问题的，应该不用为他担心。广播里女低音还在有气无力的朗读英语句子,幼宁回神，在卷子上来回看，好不容易追上了录音机的进度，却头痛的发现自己又漏掉了一段，没办法，按照赵睿说的蒙题原则随手划了几个C。
考试结束后，系里开了个安全会议并通知了后天放假，原则上已经可以离校了。
小伍家所在的城市并没有通直达火车，需要到武汉再转长途汽车回去，他准备和幼宁结伴回武汉。
学生票是铁路上来学校里预售的，半价，可只能买座位。回武汉要坐十几小时的车，俩家父母心疼孩子，都叮嘱着自家孩子别怕花钱，去买卧铺回家。京广线很难买票，何况是武汉这样的中转大站，考英语前一天上午，幼宁和小伍在东门外售票点外吹了一上午冷风，也没能排到票。两人着急回去复习英语，又觉得家里小题大做了，其实坐个硬座爬着睡睡也没什么，不就是一晚上吗，忍一下也就过去了，何况是两个人一起走，路上还能说上话。
嘻嘻哈哈在东门吃了个麦当劳大餐，两人空着手跑回了寝室。
考完英语后的隔天，赵睿在寝室里随意的问：“我有朋友买错了票，后天回武汉的卧铺，你们要吗？”
赵睿报了车次，竟然是时间最好的那趟特快，吃完晚饭上车睡一觉第二天早上睁眼就到了，而且那车还是到武昌站的，离幼宁家挺近，也方便了小伍去汽车站转车。
【为不熟悉武汉的读者朋友们解惑：武汉有三个火车站，汉口站武昌站汉阳站，其中汉口武昌比较大，汉阳站大部分时间做货运站。长途汽车站在武昌。】幼宁和小伍当即点头，说这票要了，让赵睿的朋友别再转了。两人商量着想下午一起去车站把座位票退了，这活却被赵睿一口揽了下来：“这票不是大后天的吗！后天我去送你们，顺路退了就行了。”两人大喜，拍赵睿肩喊着够哥们，把票和钱一起给了赵睿。
幼宁打电话告诉家里火车时间变了，妈妈随后问了问存折上还剩多少钱，幼宁报了个数，妈妈当即生气了，笑骂着说傻孩子你怎么这么省啊，妈妈不用你省钱，去吃点好的，再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新衣服买两件过年穿。
小伍听见幼宁嗯嗯啊的回答电话，也在边上叫嚷着要去买东西。当晚四人一合计，决定第二天一起去西单商业区逛逛，顺路还能买点土产带回家。郑彬称这次逛街为“进城长见识”，幼宁和小伍都乐着点头附和，对他们这些长期在北京四环外活动的学生仔来说，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到二环内的西单去，还真算是进城了。
考完试轻松不少，几个人躺在床上夜谈。
话题少不了爱情，幼宁说不管是丑的还是漂亮的，只要能和自己在一起说话，能互相着照顾生活就行了，家务什么的可以分着来。
幼宁还叹口气，用很成熟的口气说：“世界上那么多人，如果能遇到个喜欢的人，也是运气了，即使对方不喜欢我……”幼宁停住了，赵睿猜他一定在脸红，过了好一会他才接着说：“我也还是会尽力的试一次，争取让他喜欢我……”
小伍笑着回答：“不过你那么闷，很难讨女生喜欢。现在的女生喜欢主动一点的男生，你连体育课邀请女生跳舞都不敢，怎么争取让别人喜欢你啊?下学期我要给你特训，保你追到靓女……”
幼宁傻呵呵的笑了，恩了一声。
赵睿听着幼宁有些幼稚的爱情宣言，心里格外的感动。听到小伍之后的话，血气从脚底涌上头来，气的有点想跳起来向众人咆哮。
第二天先饱睡到中午才起来，四人到食堂随便打发了点吃的，直接奔着东门外的汽车站去了。车子上很挤，不少是考完试去逛街的学生。幼宁和小伍扶着栏杆站在后门处说说笑笑，赵睿拉着吊环站在最外面，一边介绍窗外的景色，一边用身体挡着拥过来的人潮。
在赵睿的参谋下，幼宁试了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浅蓝色的羽绒服。赵睿夸说帅死了，怂恿着幼宁买，店员小姐也在边上说这颜色很适合你，显得帅气。
十几岁的少年，即使是幼宁这样的书呆，也是喜欢听别人赞美自己的。而且赵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亮，看起来特别真挚，天天被他说傻，忽然间来这样一句赞美，幼宁觉得挺受用。他红着脸对着镜子照照，越看越觉得这衣服穿起来很帅，显得自己很有精神，赵睿的眼光确实挺好的，但是……
店员小姐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赵睿还在说好看好看，买了买了。
幼宁将赵睿拽到一边，有点羞涩的扭头小声说：“这里衣服太贵了，两件加起来要四百块，用一个月生活费买衣服，还是算了吧……”
张家爸妈都是中学教师，家里并不算太富足，供孩子上学虽然不吃力，但也有些拮据，平时也常常教育孩子要节省，不要乱花钱，不要乱攀比。幼宁自己很少买衣服，并不清楚价钱，但两件衣服要花一个月的生活费，这还是夸张了些。
赵睿看小孩低头红脸的样子，差点笑出来，脸上却一本正经的压低声音问：“你期末考的怎么样？平均能拿多少分？”
幼宁愣了愣，想了想回答：“不算特别好。”
赵睿咦了一声，捂着嘴小声问：“平均能上85分吗？”
幼宁点点头，迟疑的回答：“大概吧。”
赵睿笑眯眯的说：“这个分应该能拿到几百块奖学金，给自己奖身新衣服，应该够了。”
幼宁低头想了会：“可还是太贵了。”
“三百块你买不买？”
幼宁疑惑的说：“三百倒是勉勉强强，但这里是专卖店，能讲价吗？”话音未落就见赵睿得意的指指着头顶悬挂的广告贴说：“正好，我也要买衣服。”
幼宁抬头眯着眼睛看——“新年促销，多买多送……”
红字下面是一大堆购买组合和优惠条件，幼宁眯着眼睛努力的辨认，正准备拉赵睿帮着念念，就听他在边上大声喊：“小姐，是不是同款两件打75折。”
店员小姐大喜，忙热情的跑过来，说是是是，你要哪件。
赵睿大方的挥手，指着幼宁说：“毛衣要一件白色M的一件灰的L的，外套要蓝色和黑色的，ML号，开单吧！”喊完回头咧嘴和幼宁说：“三百二十块，这下降到月生活费以下了吧。”
……
幼宁晕晕乎乎的拎着袋子跟在赵睿后面出了店子，怀里还抱着个圆滚滚的灰鼠毛绒偶——店里迎新年买够五百加送的赠品。
男人逛街，效率很高，几个人不到四点就买够了东西，见时间还早，又跑到天安门逛了逛，挤在人群中看了降旗。晚饭是在好伦哥PIZZA店解决的，搓了顿39块的自助餐，AA制，小伍摩拳擦掌的高呼着要把钱吃回来，独自一人包揽了21只鸡翅膀。
赵睿咬着可乐的吸管，远远的看着幼宁贼笑跟着小伍一起守在餐台前等着抢服务员新上的鸡翅膀，觉得这样的幼宁，真实的可爱的……让心跟着甜起来。
一天下来，都很尽兴。
幼宁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衣服花了三百二十块，吃饭39块，买了30块的北方土产小番薯和山楂糕，加起来一共有四百块了。这真是腐败的一天啊！
不过……
看了一眼头顶的床板，还挺开心的^-^.
……
第一次发现，赵睿也有这样啰嗦的时候。
幼宁和小伍坐在下铺翻白眼，赵睿送他们上车摆好行李后，就开始啰啰嗦嗦的讲了5分钟注意要点，什么别吃陌生人的东西，东西放在眼睛看的见的地方，半路停车别往下跑……
最后，赵睿拍了小伍一掌，眼睛却盯着幼宁做了总结性发言：“路上放机灵点，别给人卖了还数钱。”
幼宁怒，挥手让他快走：“想和我们一起回武汉啊？赵妈，快下去吧，车要开了。”
他和赵睿熟了后，越发觉得这人的帅气成熟都是给外人看的，其实就是一爱心发作的老妈子式人物。久了后，有时候也会开玩笑的喊他几句赵妈。头几次喊时把赵睿梗的不轻，谁知道听多了反倒听出滋味了，觉得这句”赵妈“……大有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赵睿笑着转身下了车，站在站台看着幼宁和小伍贴着脑袋挤在车窗前向他挥手，一直到火车开出他的视线。
送走了幼宁，赵睿又跑到售票口去退多出的两张座位票，窗口售票员板着脸说要学生证才能退，好在遇到俩个错过了在学校里买学生票的研究生，把票转给了他们。
英语考试的前一晚，赵睿是去车站通宵排队了，不过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讲。他看那两人不慌不忙的从东门空手跑回来了，心里气这俩人的不知天高地厚，爬桌子上窝一晚上得多难受。他本想着车站提前4天放票，下午去车站排队买应该没问题。谁知道下午三点，晚上七点那轮放出的几张票根本没有排到他哪里就售空了，听人说晚上还要再放几次票，他就干脆在车站守了一通宵，第二天早上终于排到了两张卧铺。
打车竖着穿过北京城，又一路疯狂飞车才赶到考场，幸亏第二天考的是英语，如果是别的科目，赵睿多半是要当掉。
再热情仗义的好朋友也不会为友插刀到考试前夜彻夜蹲守车站代买车票的地步。
赵睿怕幼宁知道他这举动被吓着，便推说是朋友的票需要转手，这才把卧铺票给了幼宁。
因为失去过，所以更怕得不到。
因为认真着去爱，所以更加珍惜。
这辈子追起幼宁来，忽然变得束手束脚了。赵睿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苦情了，不过，这是活该自找的。如果能一辈子在一起，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守着过日子，暂时忍耐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都忍过了十几年了，自己一定要稳住一步一步来，不能坏在冒失上。
……
小伍开心的翻看赵睿给他们的手提袋，里面装满了零食和一些舒食，霹雳巴拉一阵乱翻，咋舌惊叹：“赵睿太够意思了，这兄弟没话说啊！幼宁，你要汉堡还是批萨？鸡翅！！哇，这么大一盒……”
幼宁接过汉堡，竟然还是温热的。
小伍又递过来一包奶茶，幼宁楞一下推了回去：“我带了矿泉水。”
“你不喝？”小伍摊开袋子给幼宁看：“还有这么多盒，难道要带回家？”
两人无语对望。
“你不是最爱喝奶茶吗？”
幼宁疑惑：“我不喜欢喝这个啊!”
“那每次赵睿都给你奶茶，你也没推。我说你们俩大老爷们，天天坐一起嘬奶茶，哎，你们在寝室喝也就算了，竟然还带到教室去……”
幼宁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可事实上，他不太爱喝奶茶，但每次赵睿都把奶茶递过来的理所应当，似乎认定了，张幼宁就得喝奶茶，还非得是那个牌子那种包装的。
看他笑眯眯的从床底下拿出两盒子奶茶插上吸管递过来。
幼宁便会不由自主的会伸手接过，喝着喝着才懊恼的想起来，自己上次明明已经决心告诉他以后不陪他喝奶茶了。
但，无从拒绝，好像也无法拒绝。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和赵睿一起喝奶茶晒太阳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