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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籍名:《重生的爱》    作者:楠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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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平世界历564年
  现在回想起一年前就像是上天故意为了独遗下一个而杀掉其它人一样派出的七个卧底就只有澄六牙留下来一直到现在几近是奇迹一般的活下来踏进第二年的卧底生活。
  六牙想不想去新开张的迪斯科看看?沙腾又一贯的衣着光鲜地出现。
  直哥今早说的那间吗?喏平日待在这儿『城联』的人还不够多吗?去迪斯科也要挑自家的。澄六牙把只剩半罐的啤酒一饮而尽。
  什么嘛!到自家的地方可以玩得疯狂点嘛。
  你平常也
  喂?你怎么啦?沙腾伸手在说到一半的澄六牙面前摆了摆可是此刻的他却像透明了一样完全得不到澄六牙的注意。
  只见澄六牙盯着电视屏幕的蓝瞳瞋圆着可是他刻下的视野却缩窄到只剩荧光幕上的画面。
  卫警立允哲虽殉职但拯救人质行动依然失败两男一女的人质伤重死亡且三十一岁疑犯仍在逃卫警有关部门呼吁市民
  *
  他为什么要走到桃源?他还可以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
  澄六牙正在途上祈祷会碰上答案。
  结果他碰上的却是立允哲。
  你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澄六牙就告诉了他闻言立允哲睁大了眼。
  在知道为什么要来前你就已经来到了。
  嗯。
  很羡慕
  你说什么?
  有人告诉我这世上有两种人很厉害一种是很动迅速的人一种是止不动的人你的行动力比你脑袋的思想还要快就是前者了所以很厉害。
  那你是哪一种?
  我两种都不是我在家乡时犹豫了很久又蠢蠢欲动了很久才成功出发来这里!
  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问得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花了两个月去考虑!
  立允哲朝澄六牙笑一个:
  我要——成为桃源最伟大的卫警!掀开沉甸甸的窗帷澄六牙跟前的落地大玻璃窗外是一片美如梦幻的霓红灯夜景。天然的黑夜该是寂静如死一般的只有人造的夜幕才会如此星光灿烂又喧嚣繁荣但那是靠一条电线来维持的璀璨脆弱得不堪一击。对澄六牙来说这更只是纯粹的美丽——除了美丽就不可能再有别的纯粹到多余。
  他真想天降一场硫酸雨毁掉这多余的一切。
  反正这个外表华丽得快要枯萎的都市并没有好好保护它美善的心脏——它虔诚的守护者。
  勒
  攥紧的拳头把窗帷掐成一团在静谧中发出益见静谧的闷声。
  六牙。
  拳头倏地放松澄六牙拧起眉回头:
  你何时进来的?
  不知何时走进光明未来饭店1346号房的禾学序站在距离澄六牙五、六步的地方一动不动。
  刚进来是你太入神了。
  是你没有脚步声。
  澄六牙闹别扭一般回过头去禾学序感到不妥当。后者谨慎地把前方的椅子拉近就坐盯着澄六牙高颀的背影。
  你不想说话吗?
  我没有事要汇报!我什么也查不到不满就辞退我吧!
  你没事想问我吗?
  澄六牙随即回头颜色仿佛加深了蓝瞳瞅着古井无波的绿眸但依然不发一语。
  真的没事要问?
  你知不知道最近那个殉职卫警的事澄六牙又重新拉上了窗帷整间双人房是密室一样。
  他气的是为了这个
  禾学序凝望着澄六牙盘留在窗帷上的目光心头隐隐涌着一股难言的情感。
  他可以以国旗盖榕该区局长会亲自在葬礼上向他鞠躬。
  听到对方在这里打住澄六牙的神经跳了一下。
  那他可否葬在伟园?那个多多少少能慰藉殉职灵魂的荣誉墓园。
  禾学序望了澄六牙如凶刀的眼神一下压着声线道:可以安葬二十年。
  二十年?!
  让蚊声如雷的沉默过后澄六牙冷笑出口。
  嘿嘿真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二十年!
  六牙立允哲虽然牺牲但并没有对整个行动造成任何帮助这程度的嘉许是适当的呃!六牙!
  禾学序!
  澄六牙双手揪起了禾学序的衣领一对嵌满血丝的蓝眼精跟震恐的绿眸子正面交锋。
  你说这是适当的嘉许?!那么最不适当的大概是立允哲衷心希望保护这个桃源的热诚吧!他不期许回报的为这个腐败的都市付出结果这都市居然也是顺理成章不给他任何回报!禾学序连你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对不对?!
  听到连名带姓的质问禾学序有点惊醒。他并没有挣扎反而深深看进澄六牙的瞳孔。
  六牙别把你私人感情混入这事上这非旦是制度的问题而且行动失败的殉职者也能有一级风光大葬的话对于牺牲自己而帮助行动成功的殉职卫警又公平吗?
  废话!澄六牙应声把禾学序摔回椅子上竟然用功绩来衡量一个人的生命?那请你马上批准我去杀掉路边没有贡献的乞丐!
  我不是禾学序刚好撞上椅背的腰椎疼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就是因为未能出口挽留他只能眼巴巴看着怒气冲天的澄六牙向房门一步一跺的走去当他绝望地闭上眼眸不远处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卫警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奋战不懈?他们到底还能为什么而勇往直前?他们不要求自己爱的也爱自己他们只希望所爱的知道自己正爱着她!禾学序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明白。
  你明白吗?立允哲什么也不曾奢求他只希望大家知道他是真心的爱着她——桃源!
  啪!
  直到门被悲愤的甩上禾学序也说不出一个字。
  腰椎的疼痛不知为什么良久也没喊轻下来也许是澄六牙的愤怒不容许它复原。
  禾学序伸手掩着耳不能忘记刚才澄六牙那番严厉的责备不过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悲鸣。
  澄六牙在残忍的漩涡中迷失了他不仅是心痛着桃源的卫警他亦把自己重迭了上去。
  无论是立允哲还是他都是一个单恋者不断付出一切去爱不断的、不断的直至连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再付出什么。
  不幸地他们单恋的是一个国家而卧底的感情就更要将之藏到地底深处。
  正因此澄六牙的责备才会显得那么刻骨铭心的凄厉。
  禾学序一直都知道澄六牙的心理由当上卧底的一天就承受着畸形的压力连睡眠也要演着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正常如果不是依赖着十五岁的他那对桃源的使命感那是什么来维持着他的生命呢?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只是以为自己所做的都值得才会勇敢地肩负起一切忍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的生活可是经年累月的压力这份成果远在消失点外的工作始终令他起了疑惑疑惑到底这是长线成果还是没有成果。恰巧立允哲这事把心底里一层层加厚的沉淀物都翻出来。
  他不住在漩涡中悲鸣、求救禾学序却伸不出自己的手抓不住对方的肩。因为作为一手把这位少年带进如此困局的人他根本没有立场。
  禾学序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明白。
  他在求救他在撕心裂肺的向禾学序求救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明白
  禾学序咬紧牙腰际的痛楚越来越明显
  *
  居住在不夜区的澄六牙一直睁眼到天亮才等到宁静的时候。
  难以置信那么幸福地今早他竟听到晨鸟的拍翼声可是他看不见鸟儿。就像立允哲一样澄六牙看不见他的脸却夜以继日地听到他的声音徘徊在耳际。
  一起去成为出色的卫警吧!
  澄六牙伸手乱抓想找些什么塞住耳窝可是他失败了。
  更甚的当他闭上了眼便立即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出色的卫警——禾学序。
  想到昨晚竟然对自己的上司动粗澄六牙就蹙起了眉。
  去年他才紧紧拥抱过他这个上司那种柔软的感觉至今难忘甚至昨夜把他摔下时也有摔下一团棉花的错觉
  本来自那澄六牙对禾学序一直有种似有若无的珍惜因为他以为禾学序算是这世上硕果仅存会关心他的人然而过了昨晚
  这程度的嘉许是适当的。
  那个冰冷得桎梏别人心跳的眼神吹走了澄六牙眼中的迷雾让他把过往那些几可乱真的关心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认定禾学序会担心他只因连自己也死去的话就会证明卧底计划彻底失败禾学序只是不想承认失败!
  为什么连世上最后一个我觉得温柔的人也不过如此?!
  他心痛得无法呼吸无力呼救仿佛被拴在四柱亭的中央看着一根接一根柱折毁无助地等待着亭顶塌下等那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
  明明无形无影、无声无色现在却那么致命的清晰澄六牙仿佛已经摸得到它甚至被它勒住脖子了。
  立允哲
  眸子酸楚间澄六牙把这名字沉吟出口。
  初认识立允哲那纯净的笑脸澄六牙还觉得他是那种打不死的人因为他那绝对正义、别无杂质的心教人以为他会似卡通影片中的超人有用不尽的仁者运气并能以令大家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类似的句子作为生命得结局。
  澄六牙当然知道那个平庸的呆子不可能是超人可是就算事实是有落差也不至于是这么强差人意吧?!
  那第一个鼓励他当卫警的人那古道热肠的平凡好人澄六牙实在不甘心他有如此的结局。
  突然歌曲扮装蛉蛭的旋律响起那是澄六牙的手机铃声。
  喂。开了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得犹如声带铺满了沙砾。
  牙
  是沙腾的声音澄六牙几乎想立即挂线。
  我昨晚没睡很累了。
  慢!先别挂!
  你有什么要说吗?
  昨晚交易的那些毒品全部丢了。
  这种事在电话中别说那么直接。
  呃呃!也对
  澄六牙换了左边耳听无声地吸了一口气才心中有数的问:
  为什么会丢了?
  不知怎样泄露了风声昨夜一大群卫警在潜伏本来连人带货的逮到了幸好后来货被抢回亦抛到海里。
  澄六牙苦恼地攒紧了眉然后很快又像怕被电话另一方看见的放松了。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告诉我这件事?
  还有
  那就快说。
  星北哥死在卫警枪下了。
  刹那好像有什么从床头柜上掉了下来。
  就是他从卫警手中抢回那些毒品丢进海里让卫警没办法起诉大家
  接着沙腾还喃喃的说了许多话但澄六牙都听不进多少了甚而对方何时挂线的也不知道。
  星北是域联内一个很照顾后辈的大哥也是唯一一个告诉澄六牙自己在域联里混之前其实是想当卫警的人。他很爱亲近沉默寡言的澄六牙常说后者像自己年轻时谈话间似个老爷爷对孙子一样所以他一定料不到向昨晚要了他命的那群卫警通风报信的间接来说就是澄六牙。
  因为交易的消息就是由澄六牙口中传达到禾学序处的。
  由差不多两年前起澄六牙的生命就由出卖背叛身边的人堆砌而成他的前途有多光明灿烂将来复职后有多趾高气昂就看现在有多少人在他脚边倒下。
  没错这就是卧底的工作。
  立允哲这是你支持我当卫警的意义吗?
  明明就并不如此。
  但到底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他们两个明明都很尽心地想当一个出色的卫警一直心无旁骛地向这目标进发但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的前方只剩下令人失望的陷阱而距离目标旗杆则越来越远到底是哪里出错?
  回家不会有人在梦呓也要受到抑制朋友都是必须出卖的对象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断不断无知无觉的向前走一直也什么都不曾留意到什么都不曾顾虑到偶尔一个回首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孤单一个。
  一曲扮装蛉蛭突然又响起但澄六牙听到那旋律已不想接电话
  蛉蛭是一种外形极似蚁的昆虫它们的生存技巧就是混入蚁群然后在蚁的食物上排出待整个蚁窝的蚁陷入瘫痪后它们就会呼朋引类吃掉所有失去活动能力的蚁。而负责混入蚁群的蛉蛭会得到更多的食物作为奖励。
  简直像把人类的卧底制度抄了下去抑或是桃源的卫警以蛉蛭作参考?
  无论如何澄六牙确是正因如此才选这曲子作为电话铃声。他实在觉得自己跟蛉蛭是出奇的相配。
  *
  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还有就是终于有个清晰分界的银蓝头发。
  澄六牙今天穿得一本正经这是他有生以来除卫警制服外穿得最认真的一次。因为今天他有两个重要的丧礼要参与。
  他——刚刚离开星北的灵堂刚离开那群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复职的人他们之间不是哭得死去活来的就是沉默如死了一样。他们伤心的是域联内的手足——星北之死却拥着间接把星北杀死的人——澄六牙痛泣更讽刺的是这个杀害星北的人居然也揪心得仿佛经脉尽断。
  他痛的差点以为死去的是自己的亲人然而即使如此他始终明白自己压根儿不属于那个灵堂那儿并不可以存在真实的自己。
  于是踩着云端一般的轻忽步伐就摇摇曳曳的把澄六牙送别另一个要溢出眼泪来的地方——立允哲的灵堂附近。
  举目看见那些令场面显得更冷清的零星记者澄六牙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架上并伫立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遥望着灵堂的方向。他当然不可能走进去就算只是再多走近一步也不行。
  再一次经历那种不着天、不着地的感觉他不是属于另一个灵堂的却一步也不能走近面前的灵堂。
  不可以只选一样吗?纵使不让他冲上云霄要他跌至粉身碎骨也比现在强。也许心脏长期悬在凌空端的已到了临界点尽管破坏承诺有多卑鄙他也想挑一个角色是只挑一个让他专心演下去这样要演一辈子也没关系
  嚓!
  镁光灯闪过快门的声音细碎地响起、澄六牙抬起被墨镜挡隔的视线!
  眼睛有毛病了吧?
  如蔚蓝天际的瞳孔扩大着。
  虽然为墨镜所挡可是视线却如此如此地清楚明确让澄六牙连欺骗自己的余地也没有
  的确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他来了。
  一大群跟穿制服差不多的黑西装群从灵堂的出口步出有一个成熟的男人领在前跟记者呢呢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连他身后的两、三个人也不时七嘴八舌的把声音加上去只有其中一个保持着沉默。
  笔挺的西装把他的身躯衬得比实际高大得多还有一双安静的眸子那是人鱼夜半在湖畔哼歌时的眼神那俊美如文艺复兴时代雕像的外形焦点正在那对青绿的眼瞳。
  明明跟往常一样朴实的打扮澄六牙却着迷了。
  而且还牵扯出一阵愤恨
  他这种人!
  没错就是他这种人可恨得该被剁成酱;没错就是他这种人魅力四射得澄六牙不能自拔地在意。
  倏地不远处那尊石像幅度不大地昂起了头平静的眼眸轻忽地向四下望了一下便又垂下目光那视线并没有落在澄六牙身上可是他的心已经跃出胸膛。
  因为那故意轻忽的眼神已让澄六牙看穿他知道禾学序刚才是在寻找。
  寻找什么呢?
  禾学序是别区的卫督不可能认识阶级差一大段的立允哲更没必要参与别区卫警的殉职丧礼不可能有人要求他这样做那么他来就是自己的意志了。他为什么要来?
  想见我吗?
  澄六牙差点没被这令人窒息的想法给噎住了。
  会吗?他会是想见我吗?
  这三个星期澄六牙完全拒绝跟禾学序联络也许后者会感到焦急、感到挂念?
  明知想法很无聊但澄六牙就是没办法制止自己血液中的兴奋。
  他又抬起头了!
  灵动泛绿芒的明眸又故作轻描淡写地四处浏览着可是这回眼中的神韵更掩不住是那焦躁的神韵那欲与谁见一面的神韵澄六牙几乎要扑出去了!
  禾卫督我们再进去吧。
  嗯
  禾学序的背影就这样在门缝间消失可是澄六牙紊乱的心跳并没有一同消失。
  *
  醒来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是一个光明止步的地方。
  还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无尽的耳鸣澄六牙就像失聪一样连自己奋力的呼救声也听不见。
  倏地!恐怖的下堕感觉袭向他地底吸力抓住他的脚跟把他拉向未知之境——
  不要——!
  拉!
  澄六牙不懂得如何形容那股力量就是拉吧!强劲的气势把他整个人往上扯然后不可思议的他双脚竟然着地了。
  接着洁白的光芒照亮了他身处的空间在眼睛所及的地方他看见了大天使。
  不寻常的由下腹窜起他试探一般战战兢兢把手伸向对方结果竟真的换来一个沉静的笑颜温柔得可以融掉他的骨头
  深深吸了口气他终于不顾一切扑向前一把搂紧不该属于人间的美丽生物满脑子想的都只是占有——
  当强制的吻重重亲上去时澄六牙才知道自己亲上了粗糙的枕头。
  脸红耳赤没有消去紧紧抱着枕头的他干脆把脸埋了进去。
  怎么回事
  *
  跟上回不一样的繁荣饭店却同样是1346号房禾学序站在门前迟疑着。
  明知他根本不会出现双脚还是不听使唤的来了。
  禾学序把目光垂至脚尖才开门——
  漆黑一片完全没有人的气息即是他的确没来。
  迅速地关上门背靠在门后接着仿佛力量往地上泻的慢慢滑了下去禾学序感到的缺氧一次比一次厉害他知道在这尚未能回复理智的五分锺为了见澄六牙一面他可以做任何事。
  他明明没有完美的解释或安慰他明明无法正视现在的澄六牙他明明只消嗅到澄六牙的气味就会全身乏力然而不知是哪来的他还是亟欲相他相见——就算是到约定的地点扑空、就算是到一个不认识的人的丧礼、就算是——是什么也好只要有机会看见他他就会做。
  也许这是内疚情绪作崇他无法接受自己是如何彻底伤害了澄六牙——他唯一的卧底他明知一个无法令卧底信任的上司会引发多大的危险却依然当上了一个最坏的上司他现在只希望见他一面不求原谅的、纯粹的一面
  然后——五分锺过后禾学序颀长的手臂往上伸啪的一声利落地开了灯。
  刹那的光明令绿眸不习惯地闭上了一秒然后下一秒——睁开的眼睛却呆着了。
  浅红色的床单上放了一个得刺眼的一封信?
  禾学序迫下及待去确认紧急又小心翼翼想立即读取信的内容又怕会损毁了它。
  终于成功拆开难得地与本人不相衬的娟秀字体跃入眼中——
  这是最后一次下星期四——美好码头——软。
  然后再多一个字也没有。
  但禾学序依然把信如像什么珍宝一样用力揣在怀中按下澎湃的心如刀割。
  *
  六牙!你干嘛答应去接头嘛!沙腾气得眼睛也红了。
  活腻了才会拒绝直哥吧?澄六牙横沙腾一眼。
  你这样爽快答应才是活腻了!只要垂垂头跟直哥比个『抱歉』的手势他就会明白了嘛!你这是干什么的?!沙腾搓拳擦掌不久前才被卫警抓到了一次你到底知不知危险!
  每个人也只加道自己危险那『域联』怎么办?
  哎!不是说以后也不管只是等没那么紧张再去干!
  那这段紧张的日子我们吃什么呢?沙腾无话可说蹙紧了眉闹别扭一样背向着澄六牙坐。
  沙腾
  你跟星北哥都一样。
  什么?
  你们都以为这样很帅是吗?虽然你们真是挺帅的可是!沙腾的肩大力地抖着倏地转过身来哎呀!算了啦!我知我是劝不动你的不过要小心!听到了没有?
  你要谨慎些。
  相近的关心导致短暂的错觉澄六牙的眼睛中又看见那道身影
  嗯我当然会喽。
  如果
  什么?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那些狗卫警来替你报仇!
  听罢澄六牙友善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办法为这句说话感动可是这话实在的动摇了他的心。
  好是你说的。
  其实这只是万一啦你不会死的吧?
  当然不会。
  澄六牙一边在俊美无俦的脸上绽放出童叟无欺的笑容一边撒着谎。
  *
  美好码头——
  满心都是苦涩如快要从杯缘溢出的水一般尤其是此刻向着黑暗大海的澄六牙。
  那天分别在星北和立允哲的灵堂附近徘徊至像现在那么深的夜当偶尔抬头看见没有众星拱月的漆黑天空时他的意志无由地粉碎了。
  干不下去了
  仿佛似申明什么一样他在墨黑的天际下沉吟着。那一刻他清楚感到自己的心脏少了些什么那是导致他无法再为伟大的公义去出卖身边的人又同样狠不下心背叛当天跟立允哲共同定下的目标的东西所以这个卧底他干不下去。
  同时他知道必定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当琉亨直提出要他今天来接收这批软毒品时他就想到了所以他答应而且旋即留下了讯息给禾学序。
  他自问已没能力再去苦恋桃源也更没法切换灵魂上真心投入域联故至少他希望以卫警的身份死去。
  这批软毒品无论如何也要交到卫警手上这是作为卫警的澄六牙对立允哲的一个交侍是对他的热血的回应。除此澄六牙更决定这夜卫警的子弹也是无论如何都要穿过他的身体如同穿过星北的身体这就是对星北的补偿。
  而且可以回复桃源卫警这个真正又单纯的身份死也不惜。
  不过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作好了决定后澄六牙总是偶然会想起禾学序。
  那个人正准备着领功吧!
  澄六牙拧一拧眉无所谓地啐一口反正他是要死亦只想要回自己的身份这个功给谁揽了也没关系但当然在他心底深处认为这个人最好是禾学序——是这个令他极端失望却偏偏到最后一刻也能摇憾着他灵魂的人。
  就算是报答那些几可乱真的关心。
  似乎想通了什么又似乎在回避些什么之下澄六牙捻熄了香烟。
  嘈杂的引擎声传来。
  直哥的人吗?
  循声看去在船头上站了一个衣着随便的男人他问罢瞄一瞄澄六牙就跳了下船。
  直哥的人吗?他再问一次。
  是。
  怎会只有你一个?
  一个不足够吗?
  那些毒品又不会有多重。
  那男人脸露难色却还是说下去:那钱我是带来了货在哪?
  看着男人一副急着货银两讫的样子澄六牙的心感应到不寻常的跳快了一拍。
  说什么?不是该你带货来吗?
  小子!男人低骂了一句玩什么!今天我是来取你们的这个!
  时锺的齿轮仿佛在此刻停顿了血液冻结的澄六牙随即倒抽一口凉气因为男人说罢比了一个行内手势——军火!
  他是来取军火的!
  小子!男人的表情扭曲到异常挣拧我已付了两成订金别想在这给我要花样!
  海风不断窜过澄六牙抖颤的两腿间。
  滴、滴、滴
  澄六牙凝望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左手呼吸因为气管紧张收缩而变得急速在琢磨着自己的呼吸之间他心里狠狠地想着一个人名——琉亨直!
  半个小时之前他还珍重着域联觉得无力再出卖这个差不多跟他共存了两年的组织然而这样一个组织的龙头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面不改容地出卖了他!虽然澄六牙不知目的何在但可以肯定的是琉亨直没有把他的生命看上半眼!
  真的不能让这种人逍遥法外!
  那种熟悉的炽烈又在心中燃烧也许当天跟立允哲肩并肩立下的重誓早就植根不能拔除。
  臭小子!
  枪口在六、七步以外的男人手上澄六牙却仿佛感觉到被枪口抵住额头的那股冷。
  敢跟我耍花样!
  逃跑的体力没有连震惊的时间也没有澄六牙以为下一秒就会看见残酷的枪火迫入眼中!
  但结果他看到的却是一个黑影。
  *
  对方流出的鲜血很烫可是体温却在不住下降快要像六、七步以外那个男人的尸体那么冷。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你为什么不把全桃源的卫警召来?!
  澄六牙紧紧搂着禾学序单薄的肩更于事无补地捂着他左肩的枪伤企图制止血液的流失。
  我还以为我会来不及开枪。禾学序倚任澄六牙充斥着血腥味的怀抱里边以淡薄的目光望向天际边回忆着刚才千钧一发之下向男人开的一枪老实说他不太相信一颗子弹就能击毙了男人反而他更感恩左肩内的子弹连澄六牙的一根头发也没碰到。
  我问你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来?!你没看到我在饭店房内留给你的信吗?!
  澄六牙为对方回避他的问题而气愤不已更为自己整个计划乱了套而气愤不已还为对方的血丝毫未止而气愤不已!
  因为失去联络超过两星期你早被判为变节克童已取消了卧底计划不会再有人听我的情报。禾学序平淡如水的声线衬着他没有看着澄六牙的眼睛让心底的情愫欲盖弥彰。
  搂抱着的手臂变得僵硬澄六牙整个人震惊得凝定了。
  卧底计划早已取消?那不是已经证明了他的失败了吗?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僵化的灵魂开始发抖科颤的心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藏在三尺冰层下的温暖。
  小混蛋禾学序包含了银河系所有星光的眼瞳闪烁着幸好没有其它卫警在场难道你说的最后一次就是这个意思吗?想象星北那样死在卫警枪下?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
  又是那种命令口气的叮嘱这次也不过是几可乱真罢了吗?
  澄六牙住深夜转为幽沉的蓝眼睛中锁不住那沉重的泪水就这样往禾学序的脸上滴。
  *
  遇上了立允哲简直像上天安排的一样寡言的澄六牙竟然跟他聊起来。
  什么?你是因为憎恨自己的故乡才离开了那儿?立允哲似有什么惊人发现的。
  可以这么说。
  然后立允哲侧头想了一想:
  那你会不会只是为了报复故乡才故意来桃源这里?
  我不知道。
  澄六牙仿佛不想谈下去的望向另一边半晌背后传来对方的声音:
  六牙你像极伊基素!
  忍不住回过头来澄六牙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
  是一种只对人有毒的药毫无掩饰的、是为毒害人而制的药一种因过份纯粹而变得多余的药!
  因为不相信呆呆的立允哲会说这样损人的话澄六牙雕琢了数秒血气才上涌: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再做伊基素吧!
  我根本没承认过自己是
  伊基素纯粹为毒存在所以最后才变得让人如此。不然你自己想想看在这段你光恨着自己故乡的日子是不是都孤独一人?
  立允哲烁烁闪箸光的眼盯着前方的人看。
  ——是。
  于是从那天起澄六牙下定决心要爱桃源这个他将要待下去的地方因为只有爱能让他有立允哲这种同伴。
  恨是一件的事这件简单的事原来澄六牙早已知道可是却依然没学乖地重蹈覆辙。
  摸着怀中人冰冷的唇瓣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恨过这个为他挡了一枪的人。
  抱怨自己太孤单吗?
  嘿。
  澄六牙不对自己之前的想法冷笑出口。他低头看看很可能不能再跟他并肩的人。
  我到底以为自己是为什么会变成孤单一个的——?!
  把脸埋在对方的锁骨上微弱地呜咽着。
  他——
  他恨故乡恨不珍重立允哲的桃源恨冷酷如冰的禾学序恨出卖朋友的自己——
  恨是一件的事连这么简单的事他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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