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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二爷是好人,不许提钱,我养了二三十只鸡,且够吃一阵子的哪,来,我给你抓只大的。”双喜嫂说着抓鸡、杀鸡、退毛,嫣梅也跟着帮忙。
双喜嫂突然停下手来:“嫣梅姑娘,有句话我非说不可。我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存不住个屁。”
把嫣梅逗乐了:“谁不让你说了。”
“你跟曹二爷是表兄妹对吧?”
“对。”
“他的太太没了,你的男人也走了对吧?”
“对。”
“你们俩这么般配,为什么不成亲?”
“哎呀,我的嫂子,你怎么什么都说呀!”
“哟!你又不是小姑娘还害羞吗?”
“唉,我们不能成亲。”
“怎么了,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嗐,我是不洁之人。”
“什么叫不洁之人?”
“唉——我的好嫂子,要是换了别人,我站起来就走。”
“别别别,乡下人,我是真不懂啊!”双喜嫂子急得红头涨脸的。
嫣梅无奈,只得与其耳语。双喜嫂大惊失色:“真的?”
“还是雪芹救我出的水火,怎么会假。”
“那他决不会嫌弃你。”
“你怎么知道?”
“曹二爷是个大好人。他对你那份意思,我看得出来。我问问他去。”双喜嫂说完,站起来就走。
“哎哎哎……”嫣梅一把没抓住,双喜嫂已经出了街门啦。“哎!这是怎么说的。”嫣梅也急了,抓起来没收拾好的鸡去追双喜嫂子。
这位双喜嫂子不独脾气急,干什么都是急的,走起路来更是快上加快,急上加急,三步两脚一拐弯就没影儿啦。
嫣梅抓着鸡紧追紧赶一直追到雪芹的家门口,双喜嫂从门里出来了。
“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灰吧?”
“曹二爷没挨家,反正早晚我得问问他。”双喜嫂说完走了。
嫣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佯嗔地说了一句:“这个疯婆子!”
一钩新月,高挂中天。从雪芹的小院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里间屋挑着门帘,可以看见陈姥姥坐在炕上,撅了根扫帚苗儿在剔牙。嫣梅在外间屋收拾碗筷。雪芹用柴刀在劈竹子,手巧心灵,根根如丝。
丁少臣坐在旁边用心细看:“嘿!这竹子到你手里怎么跟面条似的,真绝了。”
松儿从里屋抱出嫣梅带来的包袱,打开后从中取出自己写的小楷,送到雪芹跟前:“阿玛,阿玛,您瞧,我写的小字。姑姑说我练到这份儿上,能给您抄书啦!”
雪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能!还真能了,你在这儿住些天,等我把元妃省亲这一回写完了,就让你带回去抄!”
“好!”松儿又拿出来一叠书稿递给雪芹:“这是我姑姑上回拿走的那几回书稿都抄完了。阿玛您瞧行吗?”
“行,准行!”雪芹接过书稿,凑到灯下细看:“抄得可真工整呀!哟!还加了这么多的批注!”
嫣梅一边洗着碗一边说:“唉,快别提那些批注了!”
“怎么?!”
“我给你抄书,不仅得赏奇文,而且深知底蕴,因此随手加批,记下感想。可伯父竟屡屡反对,怪我莽撞。他说你三易其稿,笔露锋芒,再加上我这一批,更是欲盖弥彰!这要招灾引祸的。”
“表大爷这是怎么了呢?”
“唉,人跟人不能都一样,有的百折不挠,可有的人就……”
“看来如今只有表妹一个人是我的知音啦!”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语。
微弱的鼾声传来,雪芹和嫣梅循声望去,只见丁少臣抱着松儿两个人都已经睡熟了。
“嫣梅,这两天我都琢磨着玉莹在梦里跟我说的话,借省亲写南巡。可是怎么个写法,我一时还想不出来。”
嫣梅点点头:“是啊,这两天我也在想,《资治通鉴》上记述,隋炀帝下扬州时在隆冬,暴殄天物,鱼肉百姓……”
“着,我们也把元妃省亲的时间安排在冬天,极度铺张万般奢靡……表妹,我还是想问你那句话。”
“什么话?”
“为了一个碧玉麒麟,你们伯侄何至于擅离尹府呢?”
“这,还用问吗?只为一个字。”
“一个什么字?”
“事到如今,我就不能说了。”
“……一个‘情’字?”
"......"
突然,雪芹抓住嫣梅的双手:“表妹!我不能没有你呀。”
“不不不,我是不洁之人。”
“你是受害者,你是无辜者,这一切都不能怪你呀!”雪芹一把将嫣梅抱在怀里,他们像乳与血在交融,像鱼和水一般地和谐,像蜂与花在亲吻。
恰在此时从里间屋传出来陈姥姥的声音:“哟,表姑娘还没歇着哪!”吓得嫣梅急忙推开雪芹,走到里间屋门口朝里观望,只见陈姥姥刚翻过身去。嫣梅放下门帘,退步回身,没想到雪芹正往碗里倒酒,嫣梅跑过来一把抓住:“刚喝完酒,你怎么还喝呀?”
“我高兴啊,这会儿我特别高兴!”雪芹说完一饮而尽,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说书用的醒木,来到少臣和松儿跟前,朝桌上“啪!”的一拍,将少臣及松儿突然惊醒。
丁少臣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啦?”
“我要开书啦!”
“开书?!半夜三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