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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呼叫声中,雪芹及李氏伯侄走进室内,见状大惊。
雪芹扑到炕前:“如蒨!如蒨!”
嫣梅、李鼎也都围到炕边齐呼:“表嫂!表嫂!”
“如蒨姑娘,你醒醒啊!”
如蒨苏醒过来,看见雪芹,悲喜交集,反射地挺身坐起,泪水盈眶:“雪芹,没想到你真回来了。没想到我想见你一面,你就在我面前了。可是我万万也没想到,咱们年纪轻轻,半途就要分手啦!”
“如——蒨!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如蒨吃力地将身边婴儿抱起:“幸喜曹门有后,得续香烟!我替他取名松儿,愿他康健长寿如松如柏!”说时,手指柜橱,只见内有一个睟盘,放着小孩抓周儿所用的各项小物件:“你看,我已然把抓周儿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盼他自幼爱惜笔砚,长大以后,攻读诗文,得继父传!”
雪芹频频颔首。
“你要多疼他,多爱他,只要他能够无灾无病,长大成人,我在泉下,也就无牵无挂啦!”
雪芹接过松儿:“如蒨,你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你的病是积劳成疾,经过诊治细心调养准能好,准能好……”
如蒨看看李家伯侄问雪芹:“这二位是谁呀?我没见过。”
“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李家表大爷、这是他的侄女儿嫣梅。”
嫣梅亲切地叫了一声:“表嫂,我给您道喜!”
李鼎合十稽首:“阿弥陀佛,如蒨姑娘,菩萨会保佑你早日康复,更祝你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请恕我不能还礼,雪芹你先替我招待客人吧,把孩子给我。”
“好,好,”雪芹放下松儿正欲待客,就听见小惠在门外喊了一声:“老爷回来了。”
陈辅仁一挑门帘走了进来,雪芹急忙上前请安:“岳父您吉祥!”
“,你回来了,好好,正是时候。如蒨病得可不轻啊!这二位是……”
“这是我表大爷李鼎,这是表妹嫣梅。”
“李老爷见过见过,产房不便,请外屋坐。”
雪芹、陈辅仁及李鼎伯侄来到外屋,小惠献茶。
陈辅仁怀着好奇心问:“李老爷怎么会皈依佛门了呢?”
“唉——这可真是一言难尽,将来找个机会咱们长谈。”
“也好,也好。”陈辅仁转对雪芹:“你怎么回来了?还去不去啦?”
“唉——也是一言难尽,晚上没事儿我跟您详细回禀。”
“嚄,又是一言难尽,好,好……”陈辅仁一言未了,门外有人喊了声:“回事。”
陈辅仁急忙站起:“我请了太医院的大夫,想必已经到了。”及至他到门口,原来是衙门里的一名差人:“给陈老爷请安!您刚走就从驿站转来一封信,上面写着‘急’字,我就给您送来了。”
“好好,你回喀吧。”陈辅仁拆了信细看:“江宁知府衙门来的?”他看了雪芹一眼,继续看信,待到看完勃然大怒!“好啊!这个说一言难尽,那个也说一言难尽,果然是一言难尽!”他把信往桌上用力一拍!“你偷了人家曹知府一千五百两银子,给一个臭婊子赎身,你们真可谓是男盗女娼,你玩婊子,替婊子赎身,还要我来出钱,我女儿为你生孩子,病得死去活来,你却有心思在外头花天酒地,胡滥烂赌,姓曹的,你还是人吗?还有点良心吗?你这畜牲!”
“岳父,可她是我的表妹呀!”
“什么表妹,是婊子!”
“她真是我的表妹!”
“她是真真正正的臭婊子!你们给我滚,都给我滚蛋!”
“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嫣梅大叫一声冲出门去。
“嫣梅!嫣梅!”李鼎随后追出。
“表妹!表大爷!”雪芹最后追出。
从里屋传来顾氏的喊声:“老爷!你别嚷嚷了!如蒨不好啦!”
陈辅仁进入里屋:“如蒨!如蒨!我的孩子!”
如蒨口不能言,一只手指着门口。
陈辅仁跟小惠喊道:“把那个畜牲给我追回来!”
“哎,我去。”
陈家大门外。
嫣梅已然跑到胡同口。
李鼎拦住雪芹:“你回去照看如蒨要紧,我带嫣梅去刚丙寺了。多少苦难,多少污辱都过来了,今天的事不算什么,你放心吧,阿弥陀佛!”
这时小惠一步跑出大门:“姑老爷!姑老爷!快回来吧,姑娘不好!”
“啊!”雪芹大惊,返身往回就跑。
陈辅仁泪流满面:“如蒨!如蒨!阿玛的亲闺女!”
“如蒨!如蒨!你不能丢下我们,就这么走啊!你就是奶奶的命根子!”
陈辅仁跟顾氏顿足捶胸,直哭得死去活来。
这时雪芹一步闯入,他扑跪在炕边,用手去推妻子:“如蒨!如蒨!”可惜如蒨一动不动,只是瞪着一对眼睛,眼皮一眨不眨,雪芹用手去探她的鼻息,如蒨已经气绝身亡了,雪芹立时感到失去了一切,他疯了似的用额头碰击着炕沿,哭喊道:“如蒨!如蒨!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哪!”幸好小惠伸手垫在炕沿的条木上,才使雪芹不致重伤。
雪芹突然停住哭声,挺身而起解下腰间的包袱,从中取出书稿:“如蒨,我料你灵魂离去不远,就把我这半部书稿,半生的心血,权当纸钱为你烧化了吧。”说罢投入火盆,顿时火光大作,熊熊烈烈烟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