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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就是从澹台春水身上脱落下来的西醉花。
花从指缝间落下，轻轻的碰碎了宋璟支撑起的防护罩，落在了苏绛的额上。
“纯粹的人啊。”舒锦绣“咯咯”笑了出来，“除了澹台春水是纯粹的悲伤之人，这夏至，也就只有优王爷你，是纯粹的温柔之人了。恰好用来孕养这即将完成的西醉花哇。”
鲜红的唇在暗夜里，像是饱食鲜血的魔，舒锦绣眯着酒红色的眸子，轻轻微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077天空之下还有我
暴雨像是止不住的泪水，哗啦啦的往地面灌注，像是要世界了解痛楚，雷电在天空撕裂口子，墨一样的天空伤痕累累。
皇甫干戈留守府邸，站在大门口焦急的等待。
门口的大红灯笼，早已被兴起的大风刮到不知名的角落，屋檐挂下雨帘，隔开了两方天地，潮湿的水汽四处弥漫，就连屋檐下站立的皇甫干戈，衣衫也已经被水汽晕透，湿润润冰寒，站在原地，身子的温度渐渐的消弭了去，被天气剥夺。
很不祥的天气，很不祥的感觉。
像是天地同悲，令万物心情压抑。
皇甫干戈抬手抚上心脏的地方，忽然觉得不安，是谁出事了吗？是……宋璟吗？
街道尽头骤然出现破空的声音，皇甫干戈心中一喜，这气息这样熟悉——抬眼看去，脸色苍白的宋璟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怀中抱着湿淋淋的小狼，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
“你逃出来了？”皇甫干戈头一次说得这么快，“小狼怎么了？快跟我进来，白郎瑛已经在里面等待着了，就是怕什么万一。”
他急急的转身往里走，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瘆人的手抓住。那种冰冷的温度，让他从心里觉得寒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转头看向宋璟：“你还耽误什……”
话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皇甫干戈喉咙干涩的看着宋璟的眼睛，忽然觉得心口发酸，漆黑的眸子在颤抖，无助茫然的颤抖，悲伤的不可自抑，但是偏偏带着强撑的倔强和坚强，清明自知，带着安抚别人的力量。
笨蛋。
皇甫干戈此刻很想把一直以来对楼兰次的称呼交给宋璟，这么矛盾的眼神，是要内心怎样冲突的人才表现的出来。
要是悲伤，你就痛苦。要是绝望，你就哀恸。要是内心虚弱的无法支持，就暂时允许自己软弱。
强撑着硬抗，还要安抚别人，你是要自己濒临最后的崩溃么？
“怎么了？”皇甫干戈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虚弱，“出什么事了？”
宋璟抬手，指尖指向漆黑的街道，面无表情：“朝这个方向走。会遇见苏优，请你，帮我把他带回来。”
皇甫干戈怔住，目光落到黑的宛若深渊的街道尽头，忽然发现面无表情也不是这么好做出来的。他的眼中慢慢盈满泪水，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么好的优王爷……
他看了一眼宋璟怀着气若游丝的小狼：“白郎瑛就在白离的卧室，你自己去，我一定，把苏绛给你带回来。”
花落，皇甫干戈飞快的冲进雨幕之中，身子在茫茫的大雨中像是融化在了黑暗的街道上，才投进去，就消失的不见踪影。
宋璟不再看他，继续朝着府邸内跑去。
“白郎瑛，小狼出事了，准备救治。”人还没有到达，宋璟的声音已经在整个府邸响了起来，声音带着钢铁一般的力量，似乎可以支撑起整片天地。
等到达房间之时，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了白离的屋前，屋中只有白郎瑛一人。
他飞快的上前接过小狼，手指迅速的在小狼身上探查过，目光严肃：“精神冲击巨大，记忆紊乱，身子虚弱，加上大雨的冰寒入体……最严重的是北斗禁术反噬……”
“正是传承时间已过，现在他的性命是我用医术延续下来的。”白郎瑛将小狼放置床上，指尖骨针飞出，落满小狼全身，这才回头对宋璟说道，“现在延续的生命也要枯竭，为今之计，是尽快的前往北斗，获得正式传承。”
宋璟沉默半晌，轻声道：“没有其他办法？这样子的小狼，去了北斗，也得不到传承的吧？”
“这是唯一的办法。”白郎瑛说的认真，“我的医术不可能逆天，让没有心脏的人一直活下去。”
“不去北斗也是死，去了北斗，说不定会有希望。”白郎瑛看着小狼额上益发鲜明生动的银白色火焰印记，“我总觉得，小狼的记忆，要恢复了。”
“是么？”宋璟已经没有力气去吃惊或者惊喜或者其他，他只知道，小狼的生命在跟时间赛跑，不得推迟。
“去给飞扬说一声，准备马车，我要带小狼去北斗。”宋璟目光凝视着地面，话语掷地有声，“北斗的人，谁敢跟小狼争夺那颗心脏，我就灭了谁。”
“真是霸道呢。”白郎瑛轻笑出来，“马车速度也不要太快，小狼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那么快的速度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不去阻拦宋璟的做法。如果白离也像小狼那样子，自己也会和宋璟一样吧。
“你准备一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可以离开了。”白郎瑛关好门，“祝你好运了。”
宋璟眯缝着眼睛笑了出来，薄唇抿在一起，拉出淡淡的弧度，好远？自己不需要那些。
缓缓走到小狼的面前，小狼胸口微弱的欺负，像是下一秒就会停止动作，他伸手摸摸小狼头发，暖暖的笑着，小狼，不要害怕，你不会死去，天空之下还有我，有我在，就一定会保护你过得好好的。
仰起面孔，久违的两行泪水才缓缓的划过苍白的面孔低落下来，落在被褥上面洇了开来，消失不见。
屋顶之上，寂寂无声的站立在大雨之中男人沉默的宛如亘古不变的雕塑，深陷的眼眸深邃如迷，憔悴的神色带着另一种意义的强硬，没有撑起保护罩，所以银白色的头发完全被打湿，簌簌的往下流淌着雨水，包裹住他消瘦的身躯。
他只是那一个姿态，微微仰起了头，奇异与屋中宋璟的姿态融合，只是分不清楚，那被大雨淋湿的面孔上，又没有留下泪水。
或许，他只是这样的寥落，一个人的姿态，可以承受起许多。
小璟，他的唇微动，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看出那一句话，天空之下还有我，我一定会保护你过得好好的，所以不要强撑，即使身边没有可以的依靠，你也可以对着天空哭泣，我看得见，我听得到。
这一场暴雨，洗刷了多少人的心事？
暗中的眼睛们，盯着一辆马车“哒哒”的驶出京城，在狂风暴雨中稳稳的行驶，没有飘摇。
皇甫干戈立于雨中，细细的找寻，苏绛，优王爷，为什么走完了这一条街道，却始终不见踪影？
那双细长的眸子出现在眼前，他咬了咬牙，就是翻了整个京城，他也要把优王爷给小璟带回去。小璟说的“请你”，那么自己就要为他办到。
078 恢复记忆的小狼
当一个人用理智压倒感情，明明在心中悲伤的不可自抑，却可以若无其事的做着该做的事情，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大概就像，把一段程序注入身体，身体只是躯壳，接受程序的命令，做着一些事情。
身子与自身感情，已经完全脱离开来，不再是一体。
坐在车厢里，外面驾车的人是白郎锳，为了在一路上防止小狼出什么差错，他也是放弃了白离那边的事情，主动的跟了上来。
怀里抱着还在昏迷中的小狼，宋璟怔怔的盯着小狼额上银白色的火焰印记看着，印记隐隐的传递出威严而冷酷的森寒波动，白郎锳说，这是小狼记忆逐渐复苏的表现。
那么如果小狼醒来，会不会就是恢复了记忆的小狼？恢复记忆的小狼，会不会又遗忘一些事情？
宋璟面无表情的坐着，心中心思翻涌，但是那些烦乱的心事像是属于他人，自己只是旁观。
马车被刻下了风属性阵法，行驶的很平稳，偶尔听见外面一声马鞭破空的声音，也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小狼浓密的睫毛动了动。
宋璟身子有些僵硬，目光落到小狼微颤的眼皮上，要……醒了吗？
眼睛睁开了，金属般的银色眼眸对上宋璟的，像是一汪混着冰渣子的寒泉，从头到脚的浇下，冷的透心凉。
银色的眼眸没有一丝人类的感觉，淡漠无情，冷酷森寒，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气度，像是一个俯视众生的神祗，冰冷无心。
“小狼？”宋璟试探着叫了一句，细长的眼眸中有些不确定，这双眼睛的主人，还记得什么呢？
美丽的银眸转动了一圈，像是下意识的确定自己的处境。
随即落到宋璟脸上，瞬间变得温柔，像是冰冻融化成水，银眸泛起点点水润：“小璟哥哥。”
小狼伸出手抱住宋璟的腰，把头埋入宋璟的身子里，带着不知悲喜的强调：“小璟哥哥，我恢复记忆了。”
宋璟一时也是沉默，小狼还记得他，在那双眼里，虽然多出了许多陌生的东西，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小狼还是那个小狼，看着还是那样熟悉。
“小璟哥哥，我们先不去北斗好不好？”小狼闷闷的说，“我现在去了，一定会被大家杀死的。”
“可是你的时间不多了。”宋璟摸摸小狼的脑袋，“这样是不得已的办法。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害得了小狼。”
小狼把头抬起来，笑的很灿烂：“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记忆恢复了，凭借额头上的贪狼传承印记，我的生命大概还能拖延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强的。”
“火焰印记吗？”指尖滑过小狼的额头，宋璟点了点头，“那么在北斗附近住下，什么时候上山，就依你来安排。”
银眸本是无情冷酷之色，偏偏对着宋璟，就变得像神秘莫测的星辰般璀璨温柔。
小狼静静的依靠着宋璟，像是踯躅了好久，才安静的问道：“小璟哥哥，我还记得，在我昏迷之前，我看见优王爷他……”
“他死了。”宋璟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话中隐藏着茫然失措的惆怅，“那个雨夜，他死了。”
小狼沉默，银眸之下的心思被掩盖的一丝不漏，微微咬住下唇，他抱紧了宋璟，为什么觉得小璟哥哥现在，是这么的让人心疼？
马车一路往北，在距离北斗两百里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能再接近了。每一个势力脚下，都被这个势力的人防护的滴水不漏，每一寸土地上发生的事情，对这些势力来说都没有秘密可言，像明镜一样透彻。只要进去了，一言一行都不再是自己所有。
这对于小狼来说，会十分的危险。
所以看到荷苏小镇的时候，宋璟一行人一致同意在此落脚，等小狼恢复自己的力量。
荷苏小镇民风淳朴，简单和煦，对身为外来人的宋璟，不疑问不排斥，热情的接纳了他们。白郎锳开了一个小小的药铺，每日为镇上的百姓看诊，很快的融入其中。
在买下的小院内，宋璟作画，小狼修习，倒是难得的清闲日子。
只是偶尔，比如现在，当细碎的阳光懒懒散散的洒下，目光悠远的眺望远方时，脑海中会陡然出现凉亭碧湖，和风暖阳，安静而默契的品酒的场景，那么的让人心安的感觉。熟悉留恋的感觉只是出现了一瞬，随即就消失了去，抓不住尾巴。
眼眸暗了暗，苏绛的葬礼，自己不能参加了呢。
不过也好，因为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成为什么模样。
现在这样子……就很好了。
视线落到凝神修习的小狼身上，他轻轻的笑了，现在，就让小狼顺顺利利的活下来，自己便安心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宋璟的视线，小狼停下修炼，睁开眼睛站起，带着欢快的笑容朝着宋璟跑来。
“不要偷懒。”宋璟好笑的任由扑过来的小狼抱住自己，拍拍小狼的后背，“快些去修炼，我们也好快些去北斗。”
“我是天才哎，小璟哥哥。”小狼很骄傲的道，“当年我才十二岁，就已经接近贪狼君的修为了。不然的话，贪狼爷爷也不会认可我，把贪狼传承的烙印给我。”
“天才也要勤奋。”宋璟狠狠的敲了一下小狼的脑袋，“不想想你荒废了多少年，你是天才，就不允许别人也是了？”
小狼摸摸被打疼的头，委屈的皱了皱鼻子，放开宋璟往回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的，他回首，银眸清澈而认真：“对了，小璟哥哥，我还记得我上次被下药了，把小璟哥哥折腾的很惨的模样。小璟哥哥，我会负责任的。”
说完，他像没事人一样的坐下，继续修炼。
剩下宋璟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苍白的皮肤从下往上逐渐镀上一层绯红。
小狼……刚刚……说什么来着？
079 曲源昇
在荷苏小镇，往往可以给人一种与世隔绝，再无纷扰的错觉。好像已经脱离了之前的世界，美好悠闲的不切实际。
宋璟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街道，与街道两旁来来往往的人们微笑，云淡风轻，就算是一时的错觉，似乎也能抚平内心积郁的暗潮。
“早上好，小璟。”远远的，一个温和如春风的声音传来，水一般的柔和。
听到这个声音，唇边便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宋璟抬头，意料之中的看见远处一个男人柔柔的笑着，眼睛轻轻的弯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右手优雅的举起，举过头顶，像是乖极了的学生向夫子提问的姿势，却安静从容，带着赏心悦目的美好。
“早上好，源升。”宋璟微笑。
曲源昇，是荷苏小镇上的教书先生，为人温和恬淡，有着一丝不苟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