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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这样的天气。宋璟的目光顺着光鉴照人的结冰湖面滑向远方水天一线的地方，再徐徐的上升到浅亮的苍穹，阳光的灿金色，给天空湖泊都镀上了柔和的金边，看久了，似乎眼前又出现那一头长长的，宛如阳光剪裁下的缎子一般的头发，坚硬桀骜的扎手的，一点也不柔顺的头发，跟它的主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心中有些烦闷，看着宽广的湖泊也开阔不了郁结一般的，扫不清脑中杂念一般的。
竟然有些患得患失。
抿了抿薄唇，宋璟全身几乎都蜷缩进了藤椅之中，没有力气的瘫软着身体，忽然感觉不足一年以来的日子全是闹剧，自己身在其中，却依旧可以冷眼旁观。而现在，观着观着，似乎把自己硬陷入了这个乌黑的泥淖之中，想抽身离开也是来不及了。
这生活，是萧青离的，还是自己的？
闭上双眼，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放松了全身上下，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房中的夏雨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揭开身上的被子，目光环视四周熟悉的摆饰，有些发怔。应该是小璟送自己回来的吧，可是，自己应该怎么来面对他？
是责问是报仇，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和小璟在一起过着平淡简单的日子？
可是，自己的时间还有多久？等到澹台春水脸颊上的西醉花成熟，自己便会成为澹台春水所受苦果的代替者，没有七情六欲，五感全失，整日生活在无声无味，没有感觉的黑暗世界，生命犹如一块顽石，只是存在着，却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他眼神隐隐带上了绝望，莫非，自己活了十三年，最大的用处便是成为澹台春水的炉鼎，替他受过？
这个认知，不由得令人心生不甘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人替自己安排好了去路，而这条去路，是反悔不得，粉身碎骨的绝路。
凭什么是我？夏雨手指狠狠的握紧了两边的被子，死死的咬住下唇，死寂的黑色眸子逐渐覆上一层暗色，阴郁中带着些许的疯狂，我还不想现在就死去。我还想，无论是恨着还是喜欢着，都要继续的，看着小璟的身影。
生活于自己，依旧是有着期盼和憧憬的。夏雨咬破的唇角滴下血来，他目光瞥向窗外高调张扬自己存在的舒锦绣，声音嘶哑：“进来吧。”
舒锦绣“咯咯”轻笑，眉眼中都是绚丽，他身形如蝶，从窗前消失，下一秒却是推门走了进来。
“你能救我么？”夏雨奇异的平静，黑亮的眸子中是最深沉的隐忍，“妖月教的你，来这里应该是有什么目的才是。你找上了我，有条件么？我只要不要当炉鼎就好。其余的，我都答应你。”
“都哇？”舒锦绣姿势优美的在桌前坐下，破旧的木桌在他的渲染下似乎也带上了华丽的光彩，他双手交握，十指纤长白皙的交错，放在绯色的衣料上，醒目而惑人。
“如果俺让你杀了小宋璟，为你母亲报仇呢？”舒锦绣声音轻飘飘的响起，“你做哇？”
夏雨一怔，眼中痛苦弥漫，即使是这样子，自己还是不想伤害小璟。所以，才会更加痛恨不能为母亲报仇的自己。这样矛盾着的心情，时刻啃噬着心灵，越来越觉得生命空洞起来。
“很痛苦哇？”舒锦绣眼神诡谲，伸出右手来，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块指甲大小的淡紫色菱形晶石，晶莹剔透，闪动着迷离梦幻的光泽，蛊惑般的吸引着人的目光，“想起来就会很痛苦，但又不得不去想。夏雨，要不要试试这个哇？会忘记许多不愉快的东西哇。”
菱形晶石轻轻的脱离了他白皙的手掌，慢慢的漂浮起来，稳稳地朝着夏雨飘去。
目光似乎被菱形晶石牵引住了，夏雨怔怔的看着晶石，小小的一块，光泽流转剔透，深深浅浅的紫色光晕近距离的映照瞳仁上，自己似乎可以在里面看见一张隐忍悲伤痛苦的面容，濒临于崩溃而疯狂。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回荡在自己的耳边，轻声的，带着希望。可以忘记么？不愉快的东西。
舒锦绣沉沉的笑了，笑声带着幽幽的诱惑：“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哇？反正，你本身已经是一个站在悬崖上的人了，还担心悬崖再高一点点么？”
夏雨心中认可了这句话，终是伸出了手来，接过了悬浮在空中的菱形晶石。入手冰凉润泽，轮廓边缘在手掌中带着坚硬的质地。
“怎么用？”他垂下头，仔细的看着迷人的小晶石，就算是舒锦绣的阴谋，那又怎么样呢？自己至少，要努力争取活下来吧？
“输入灵力就好了哇，要一直握在手中哇。”舒锦绣酒红色的眸子慢慢转变为暗红，诡异的带着幽冥的感觉，声音放得极轻，像是耳语一般，“这个可是，我的前辈九死一生，从流云幻仙窟里面带出来的哇。”
夏雨没有听见后面的话，只是手上已经坚定不移的往晶石中输入了灵力。
菱形晶石在灵力注入以后，表面逐渐氤氲出淡淡的紫色烟雾，顺着他的手掌皮肤，宛如水浸入沙土，沿着皮肤的纹理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紫色的烟雾越来越浓，菱形晶石在慢慢消失。
而夏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的神志已经恍惚起来，眼前的景象慢慢消失，母亲，西醉花，舒锦绣，都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关于痛苦悲伤矛盾的心情，忽然想不起来是怎样的感受了。
只是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看见了宋璟在暖暖的笑着，细长的黑眸中尽是柔和的微光。纪灵歌与澹台清砚相偎相依，眼中慈爱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心中的珍宝。
满心都是愉悦与快乐，幸福的感觉溢满了全身。从未有过的充实喜悦，真实的让他忘记了现实的一切，安心的与小璟一起，看天看湖，作画修行，似乎再也没有苦恼的事情了。
舒锦绣看着夏雨眼神逐渐迷离，唇边恍惚的挂上幸福快乐的笑容，像是天真的小孩子，满足的笑着，沉浸在幸福的梦里，怎样也不愿意醒来。
他也弯着红唇，妖孽的笑了：“咿，梦握在手中，就叫做十指幻梦哇，这个小东西，效果似乎不错哇。”
但梦终究的梦，幻象也会散去。幸福的心情，如同指间沙，会慢慢的流逝而去。
久久的，待到山水退去，人儿消失，夏雨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唇边的笑容还凝固在那儿，而折磨人的心事便又涌了上来。心思已经矛盾而绝望。
“不是说，可以忘记的么？”夏雨心中贪恋，梦中的景象太好，真的是，不愿意出来。如果能成真的话，自己付出什么也是愿意的。可是，他苦涩的垂下睫羽，这只是梦，清醒了便会幻灭。可是，若是梦能够再长一些便好了。
眼中暗色如潮，自己不希求太多，难道连梦的权利都没有么？
“咿，这个还有许多哇。”舒锦绣手一摊开，白皙的手掌上密密的堆满了紫色的菱形晶石，叠放在一起，闪动着惑人的光芒。他抿了抿红唇，“完全忘记的话，完全沉浸在梦中不醒来的话，不是太幸福了哇？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哇？这些十指幻梦，只是在你承受不了痛苦的时候，暂时的解除痛苦的哇。”
就是这个，给与了暖洋洋的幸福么？那种让人留恋贪慕的感觉……虽然短暂，但是还是想要留住下来。
夏雨目光落在紫色晶石上：“我要做什么，你才给我？”
“咯咯，你不需要做什么哇。”舒锦绣坐得懒懒散散，暗红色的眸子笑意盈盈，“俺不会让你杀小宋璟的哇。俺只是，想让你当澹台家主哇。”
66 暗流汹涌
更新时间2010-5-19 13:01:03 字数：3938
夏雨并没有吃惊，他渐渐松开了抓紧了床铺的手指，漆黑的眼眸荒芜而寂静，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可能成为澹台家的族长么？你当澹台清砚，他是那样好对付的一个人么？”
“没有俺，你只有绝路一条哇。”舒锦绣十指交错，撑住下巴，“可是若是俺帮了你，那么你一定可以成功的哇。”他暗红色的眸子中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没有其他丝毫的犹豫与不确定。
“你……”夏雨怔了怔，眼中阴郁，“我需要做什么？”
既然已经没有选择，试一试舒锦绣的法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反正，自己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不愿意做一个石头一样，没有七情六欲，看不见听不见，世界黑暗，连触觉都被剥夺。
“你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成为澹台家主哇。”舒锦绣眼中流光婉转，带着说不出的邪气魅惑，“俺会帮你安排好一切。只要澹台清砚死了，澹台春水残了，能接替澹台家的，就只有你了哇。”翘起一根白皙的手指滑过下巴，他“咯咯”的笑了出来：“世家哇，血缘的继承还真是好哇。”
夏雨抿了抿唇，银白色的长发垂下，在床上摊开。
“继承了家主之后呢？”他看着舒锦绣暗红色的眸子，静静的问道。
“自然是和我们妖月教联手哇。”舒锦绣眨了眨眼睛，“不过是暗中的。澹台家，还是世家阵营中的领头者哇。”
垂下头，眼睛挡在阴影了，夏雨沉沉的应了声：“好。”
镜泊湖畔，懒懒睡去的宋璟忽然惊醒，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夕阳的残晕已经渐渐淡化，冷风与夜幕踩着余辉的尾巴来临。
微微的侧转过头，宋璟看着粉色长裙的少女，细长的眼睛眯缝着：“红离？”
“哥哥。”红离的长发已经梳了起来，从少女的活泼转为了妇人严谨秀致的发髻，在十三岁小女孩的身上，看上去格格不入，怪异的很。
宋璟心中有些疙瘩，十三岁的红离与十七岁的春水，他们成亲洞房，是否已经…………虽然自己无法想象，但是对于惊尘的人来说，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而且，作为修士的红离，看上去也不是一般小女孩那般青涩稚嫩。
可是，红离现在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宋璟眼神疑惑，但看红离只是静静的站着，似乎没有想说的yu望，不由得挑了挑眉尖问了出来：“你来这里多久了？有什么事情么？”
红离心中酸涩，为什么和哥哥，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亲密无间，是什么时候，两人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似乎是在深渊之上架着的一座独木桥，虽然仍然连通着，但依旧岌岌可危。
桥会断掉，就算是不断，一直维持着，但两人之间，谁能安全稳当的通过窄小的独木桥，到达对方的一边呢？
心下黯然，可是自己不会后悔这样。自己为了家族，放弃了哥哥良多，那么现在也算是自己的报应。红离依然笑得暖暖，声音中却不由的夹杂苦涩：“哥哥，我刚来。没想到你便醒了。我来，是想说说，澹台春水的事情。”
澹台春水四个字被她念得咬牙切齿，含着对整个澹台家的憎恨仇视。她走到宋璟正面，眼神歉疚：“哥哥，我想让你帮我去照顾他。”
“为什么？”宋璟目光冷然，“你要知道，澹台清砚若是知道了我还去靠近澹台春水，他大概会把我重新关到药圃崖去。”
更何况，自己不想参合舒锦绣，夏雨，澹台春水和澹台清砚的角逐里面去了。各凭本事吧，谁能赢到最后，自己都评判不了什么。毕竟，两边的人中，一方是春水，一方是夏雨，都是自己不愿意看到受到伤害的人。而如今，若舒锦绣没有说谎，那么摆在大家面前的，就只有两个绝对的选择，没有通融回转的余地。要么伤春水，要么伤夏雨。
自己不是可以做出选择的人，也做不出选择来。
反正西醉花，一定会让一个人来承受痛苦。夏雨不代替春水，那么春水便会陷入五感尽失的境地。
这么想着，睡了几乎一日的心情，似乎又开始纷乱沉重起来。紧紧了握了握手指，竟然产生了暴打澹台清砚一顿的冲动。九幽冥兰汁真有那么好么？你花费了那样多的功夫来得到。
尤其是，培育西醉花的时候，萧家还没有灭亡吧？也就是说，在澹台芳菲嫁到萧家之际，澹台清砚便开始密谋了。只是妖月教早出手了一步，萧家也只剩下萧青离三兄妹。
“哥，哥？”红离轻声叫着，眼前的哥哥眼神深邃而幽黑，看不到眼底的复杂，似乎是想到其他的事情去了。她恳求的询问：“哥哥，你答应我么？去照顾澹台春水。”
“为什么让我去？”宋璟抬眼看她，“有下人，你也是他的妻子。”
“可是我恨澹台清砚，他是澹台清砚的儿子，我看着他，便想起……”红离眼圈红红的，“哥哥，他把你折磨的…………哥哥忘了很多事，性子也变了好多……以前温暖的哥哥不见了……哥哥现在，似乎很少在乎了什么，连我也不在乎了。”她咬了咬下唇，轻柔的看着宋璟：“可是我不怪哥哥，都是噬骨针……哥哥没有疯掉崩溃掉，我已经很庆幸了，哥哥还是我的哥哥。”
“我恨澹台家族的一切。”她眼中冰冷阴狠，“我看着澹台春水，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偏偏现在不是时候，我不能。”
红离无力的看着宋璟：“哥哥，你知道我克制的多么辛苦么？恨的人在面前，但是我偏偏还要照顾他，关心他。我做不到……我，我的心里面很难受。”
宋璟眼中了然，他定定的看着红离的眸子，看见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自然的躲闪到一旁，分明是挣扎矛盾的神色。
红离不忍心继续恨澹台春水了。他心中恍然，与春水相处的人，很难从心里面去恨上他。
但是对把澹台家列为生死大敌的红离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事情。澹台家的嫡系会被她亲手毁灭，澹台家将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而现在，她才与澹台春水接近了一天一夜，竟然便开始淡化了对澹台春水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