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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囚禁

书籍名:《帝王略》    作者:欧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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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如意便在大殿中摆开了架势,我行步过去,对他柔声道:“我们换身衣服好不好……”
他仰起头看我,满脸的委屈:“妾身还没跳呢,皇上就要妾身换衣服……皇上不喜欢妾身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焦距却好像投在了远方。
清澈的瞳仁中倒映着我的面容,他靠在我的臂弯中,傻傻地对我笑。
我深深地望进他的眼,他是否真的暂失神智有待斟酌,若是他真是装成这个样子……
我心下冷笑一声。
这么扮成戚夫人,是想疯卖傻不落我的猜忌,还是对我的一种无言的不满,也借此为戚夫人祭奠?或者……试探了我是否参与过戚夫人之事?
目光扫过阴湿的大殿,如今王府上到处都是戚夫人的旧物……
既然他要试探我,便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嘴我角挑起一丝轻薄的笑,伸手揽住他的腰:“朕怎么会不喜欢你……既然你执意相求,那朕便准你舞一曲。”
他轻轻挪开我扶在他腰上的手,对我嫣然一笑,便转身舞起了罗裙。
我回身,十七早就给我的坐塌铺上了垫子。
我靠在上面,单手撑着额,淡淡地看着如意在殿上挥开水袖。
他的舞姿和籍儒不同……
若说籍儒的舞姿是妩媚万方,那么如意的舞姿,却如魑魅魍魉。在阴冷的大殿中,旋开风魂,如鬼魅般旋转着。
直到他跳得香汗淋漓,我这才抬袖止住他的舞步。他既然能试探我,难道我便不会试探他么……
他虚浮着疲惫的脚,走到我的身边,我指了指案台:“给朕倒酒……”
在我冷冷的审视下,他像一个女人一样在我的脚边跪了下来,轻收长袖,斜盏杯酌,帮我倒上了琼浆。
我淡淡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是个王爷,能做到这一步,真是让我有些诧异。
我招了招手“过来,侍朕饮酒。”
他倒酒的手微颤了一下,却仍是垂着首,坐在了我的身侧。
我皱眉揽过他,让他靠在我的怀里,柔软的触感,他身上的脂粉味熏着我的嗅觉。
我心下不禁厌恶,但仍是伸手捏着他的腰肢,他移动着身子躲开了,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我。
我对他笑了笑,仰头含尽杯中的杜康,拉过他便对着他的嘴灌了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但他嘴上冰凉的湿意却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生理的接触,竟给我带来了心理的厌恶。这对我众多的被侍经历来说,还是初次。
他的脸,如今太像戚夫人。
我咬破了他的嘴唇,在一阵阵的酒意下,他猛烈地咳嗽着,唇上的朱红花成了一片。
我伸手帮他在背上顺气,他抬眼怯生生地望着我道:“我不要再喝酒了……”
我伸手给他倒满了酒,抬眼深深地看着他道:“来……不喝酒,怎么成宴呢……”
他连连摆手,我仍是倒进自己的口中要度给他。他想要逃开,我猛然抓住他的水袖,却只听嘶的一声,他半截的袖子断在了地上。裸露出内衫和半截雪白的手臂。
他仰着那张戚夫人的脸,哀戚地望着我。却引起了我施虐的欲望。
在他一愣的瞬间,我将他按倒在床榻上,我没有漏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我钳住他的下巴,对准他那双画花朱红的唇,俯身狠狠地咬了下去。
酒水在口腔中肆虐着,我吸咬着他的嘴,故意发出淫靡的声响。
他的身体抖动起来,手脚不断地踢打着,似乎想要挣开我。
我死死地按压住他的四肢,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不停地变换着角度舔舐啃咬着他的唇,他气喘吁吁地不断地摇着头拒绝。
我撑起身子来停下,他的头偏向一边,目光失神地呆滞。
我的唇边沾满了他嘴上的胭脂,我伸手擦去了:“这便是夫人该为帝君做的事,你做得了么?”
他似乎一怔,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我。半晌,他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却见一缕泪水顺着他那张戚夫人娇美的面颊流了下来。
我抬起袖,略有粗暴地给他他擦拭尽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我冷冷地道。
他别过脸去,并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从他身上下来,重新坐在他旁边,将他抱在怀里,从袖中拿出一直藏好的花,为他别在云鬓上。
过了很久,他才止住了泪水,但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我。
我搂他在怀中,在他耳边缓缓地道:“怎么了?朕吓着你了?恩?”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将下巴埋在他的颈项处,只有那里,没有那引人作呕的胭脂味,戚夫人的胭脂味。
“朕最近很累……你知道为什么么……”
他摇了摇头。
“因为淮南王反了,我大汉的基业,自从父皇死后,便在风雨中飘摇。朕一直在想,我大汉会不会和秦一样,二世而亡。”
他没有说话,我接续道:“若是大汉有了什么危难,朕最对不起的,便是父皇;但是朕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还记得秦二世胡亥么?他死了以后,子婴即位成了秦王,那些厉兵秣马的诸侯王军,都已尊子婴为王了,但攻下京城后,仍是将子婴杀害。朕即便是死了,淮南王攻入长安,朕也担心淮南王不会放过朕的如意皇弟。”
他沉默地听着我说话,我将他搂紧在怀中。
其实就在刚才,就在在第一眼看见戚夫人的妆容时,我对他便起了杀心。
但杀与不杀,权衡却不在于我,我要等着太尉王的捷报,淮南王的死讯。
等一切尘埃落定,便是他的身死命亡之时。
他是我的弟弟,也是一把一直悬在我头顶的利刃,如今却因帷幕即将落下,这便要从天堂落入尘埃,变成万千枯骨中的一具。
我没有留恋,却有些不舍。
过不了多久,也许我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再也听不见他单纯地叫我太子哥哥,再也看不见他望着我如水双眸中包含的矛盾,再也摸不到他这副和我一起长大的皮囊。
不再会有人等我送他花,不再会有人亲热却又防备地喊着我。
思及此处,我又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
他伸臂环住我的背,我静静地搂着他不知过了多久。
这些天我太疲惫了,不是肉体的劳累,却是心累。
沙漏流过的声音,渐渐在我耳边远去,奏乐的声音渐止,我几乎能听见他胸口的心跳声。那个的声音,似乎穿过了阴冷的大殿,穿过了无尽的旷野,飘远到亘古周行空落里……
烛火都是通明,我也许真的睡过去了,也许没有。
但脸颊边的寒意却让我彻底清醒。
也许这是多年沙场中磨砺出的敏锐,我猛然睁开清明的眼。
却见如意早就在我身旁坐起,只见他双手握着手上尖细的发簪,发簪的方向,正对着我的颈项。
我的心中,在那一瞬间,彻底地冰凉。就连对他那最后的一点不舍,也消逝了。
我冷眼看着他他绝望地闭着眼,手不停的颤抖。
他竟没有发现我已然睁开的双眸。
看着他泪水流了满脸,我猛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倏地睁眼,眸中尽是慌乱恐惧和无措。
他的腕骨是那么细瘦,用上拉满弓一半的力气,就能将其捏碎……但我自然不会这样做。他不配。
我按压住心中的暴虐,盯着他那张和戚夫人一模一样的脸,哑声问道:“你是如意……还是戚夫人……?”
他下意思地松手,尖细的发簪掉落在我的胸膛上。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他原本便打上了脂粉的脸色越发苍白。画花的唇红,如鬼般蜿蜒在他的唇边。
伸手猛然将他再次推倒在床榻上,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厉声道:“你若是刘如意,你这么做,便是不顾大汉的安危,对不起你长乐王的爵号!!弃天下的百姓,万民的安康于不顾!”
“若是你是戚夫人——”我猛然扯开他女人的衣饰,一件一件,我猛力地撕扯,罗绮尽碎,我将断袖和亵裤都扔下了床榻。
他全身赤裸在我面前了,他颤抖着,蜷缩着,我双手握住他的膝盖掰开,让他对着我露出他最隐秘的地方。
他猛烈地抽着气:“不要——不要——”
我这才在他眼中,看到了聚焦在我身上的目光。怎么……不装了么……
我抬眼冷冷地看着他:“这不就是夫人应该做的事情么……”
我掏出自己的,上下捋动了几下,便对准了他的后面。
他猛烈地挣扎着,我一巴掌扇上他的面颊,他似乎被忽如其来的暴力震惊了,侧着头一直没有回神。
直到我就要进去的时候,忽然一声惨呼响起在我的耳边:“太子哥哥……不要……”
我的动作顿在了那里,他红种了半边脸颊,撕心裂肺地捂着脸哭起来。
我撑起了身子,重新坐好。
我一边面无表情地系着亵裤,一边淡淡地道:“你还知道你是朕的弟弟,是我大汉的长乐王。刚才那一巴掌,朕打你不明是非,不辨大道。差点做了亲痛仇快的事情。”
他背对着我,泪水打湿了床榻,我拉来一床被褥,盖上他赤裸的身体:“去把妆洗掉。”我淡淡地吩咐道。
他的脊背抖动着,没有说话,我让人打来水,揪住他的发,扬起他的脸,便用沾满水的毛巾,用力地擦上他的哭花了的妆容。
直到一盆清澈见底的水都变成污浊,我这才单手挑起他的下巴,重新抬起他的脸。
他仰着的面庞苍白如纸,泪痕早已被我洗去,露出他原本少年的样子。
我的目光冷淡地扫过他的面庞,带茧的指腹轻轻摩搓着他娇嫩的肌肤,我道:“长乐王,长乐王,朕封你为长乐王的时候,便是希望你能永享快乐,不为污垢所玷,不为名利所动。如今,朕真失望。”
他颤抖着唇,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但我已无心再探究了。
我整了整衣襟站了起来,回首望去:“长乐王既然得了失心疯,朕便免了你和朕一道去祭天祭祖。也免了你去祭祀,让父皇看见你,替你伤心。”
他抬眼看着我,泪水再一次在光洁的面容上滑下。
为什么这个人的眼泪,能有这么多?
我转身而走,吩咐左右道:“长乐王府,多加些护卫看护王府。”
原本的软禁,变成了如今的囚禁。
我原本并不准备如此的决绝,但时势所趋,我亦只是随波逐流。
张开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我在耀日下看得分明,上面的血渍,什么也洗不掉。

第五十章

回到寝宫,母后递给我一张单子:“这是你的聘礼。”
我一怔,她微笑地看着我:“你不是要娶媳妇了么?这些都是准备送到赵国去的,我帮你拟好了,你过个目。”
看着母后欣慰的面容,我的脸上也渐渐浮起了笑意:“母后拟的单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我上一次见张嫣的时候,她……她还是个孩子……”
母后轻轻一笑,握着我的手道:“我听说啊,她现在出落得可漂亮了,跟她父亲长得像……”
我在母后身边坐下来,母后将面前的茶推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轻轻道:“你平时,房事上荒唐的时候多,等她来了,你可要收敛些,毕竟是你的皇后……”
我颔首道:“母后教训的是,若能得阿嫣来长安,我必好好待她,绝不相负。”
母后……对父皇的事,本便有心结,我自然不能走我父皇的老路,让母后看着我伤心。
韩信走了十日后,韩军来朝廷催粮的信函便也一起到了。我再次召见了刘建,这是他被禁足后第一次出府。
我将调动军粮的凭证交给他:“你执此可径入太尉军中,朕已封韩信为征东大将军,如今,朕封你为征东军监军。”
刘建点点头:“那臣应该如何行事?”
我沉吟道:“战中,你竭力辅佐韩信,助他功成。待功成之后,你便带他回京,若是他不愿,你可当众宣布他谋害父皇的罪状,就地斩杀他。”
刘建伏地叩首:“臣定不负皇上的隆恩。”
我道:“你去吧,朕在长安,等着你的捷报。此役一毕,朕便着手帮你恢复王爵。”
刘建向我磕了一个头,道:“谢皇上。”
刘建走后,我仍是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京城的事物。不久便收到了赵国的来函,说郡主张嫣已在其父赵王张敖陪同下,行进在前往长安的驿道上。
在张敖尚未到长安的空挡间,我吩咐人做了一件事,那便是为我在京城偏郊定了一座宅院。
马车辘辘地前行着,直到在门口停下。挑帘,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不起眼府邸。
这天下了雨,内里坐在堂上等候的人,见我便衣进来,便急急忙忙地迎上,仰起的娇俏俊颜上满是惊喜:“皇上怎么来了?”
我笑着看他,他踮起脚,帮我摘下遮雨斗笠,将我冰冷的手放进他的衣中温暖。
我由着他为我暖手,半晌才抽回了手,径直走进内室。回首望他,却见他抱着我的斗笠呆呆地站在门口看我。
我笑了一声,招手道:“过来。”
他脸上忽然飞起我很久不曾看见的害羞神色,便朝我趋步而来。我看着他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般的面容,心下十分满意。
我变了呢。我尚记得我刚刚遇见他的时候,他对我的谄媚,对我的逢迎,看在我的眼里,曾引起我的厌恶。
但是如今,即使他再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只会一笑而过,满意自己拥有了一个适用的玩物。
我不再以权势挟持他人为耻辱,相反,如今我眼中,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是帝王,这是我天然的身份。如今我已不再幼稚如初到时那般懵懂,那般迷茫,我不再在意一个人,是爱我,还是爱我的位置。
如今,我的地位和我,早已浑然一体。
母后要我等张嫣来长安后,收敛一些。意思我也明白,我那些侍寝,她什么时候想收拾了,就会帮我收拾收拾。这句话便是她提前给我打的一个招呼。其他的侍寝我倒是并不很在意,我几乎都记不住她们的名字。但是籍儒身份太特殊了,留在宫中,母后无声无息地让他消失,只是举手之劳。我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得的,他太难得了,我再一次的上他的时,抱着他入眠的时候,心中便如明镜。
我喜欢他的身体。
他为我铺好座椅,跪在我脚边帮我捶腿,秋凉风紧,他却毫不在意般,就这么跪在了冰凉的石板上。
我一手将他拉起,让他坐在我的腿上,他小声地惊呼。我刮着他的脸道:“出宫住着怎么样?”
他害羞地低下头,将脸往我怀里蹭:“籍儒住着很好,皇上要籍儒在哪里,籍儒便在哪里……”
我笑了笑,便抱起他走进了卧房。
我和他一起滚在床上,他永远都有无尽的方法,让我在他身上发泄直至忘记烦恼。
在冬日来临的时候,我在长安城的门前,接待了远道而来的赵王。
最先映入眼的,不是赵王的銮驾,却是张敖日光下的暗青王服,长空下的碧影,飘逸无匹。他走到我的身前,右手牵着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她正眨着眼睛看我。虽然年幼,却已有了冰姿玉态,如只存在于玉楼金阙中的瓷娃娃一般。
雪云散尽,空阔晓晴,梅心处处,傲霜欺雪,印得她的脸颊通红。
“赵王能来京,朕心甚慰。母后也想念姐姐。”
赵王銮驾中挑起一角珠帘,露出的绣花鞋,便是我的姐姐,鲁元公主。
张敖牵着张嫣,将她的小手交在我手里:“阿嫣,还不快拜见皇上?”
我笑了笑:“免了。”
却在我触到她手心的一刻,她尚是少女的容颜上,霎时间一片绯红。我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她还太小了,她必将成为我的妻子,虽然如今还缺时日,但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
…… ……
原本一切都如我想象的一般,顺利的进行。但忽然飞来的横祸,仍是让在天下大局中破爬滚打,驾轻就熟的我,一下子举足无措。
这一次,不是人祸,而是天灾。
大雨,是从春天开始的。
我虽然听过诺亚方舟的故事,但曾经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我,却从来没有切身体会过神话传说后面,隐藏的人类厚重的无助和无奈。古巴比伦,记载着天上诸神对是否要用洪水毁灭世人展开的激烈辩论。古印度,则有摩奴得到一条鱼的启示在洪水中救世的传说。古埃及,只有智慧神成为大洪水的幸存者。
看到苍茫的天下,看到四处流落的饥民,我这才知道,我所懂得的一点点权谋之术,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只不过是微末之流。我自以为能饕餮天下,却为天下所饕餮。
整个江山,一瞬间便被连月的大雨拖入了风雨飘摇中。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座江山,从未停止过灾难。之前的风调雨顺,让我太大意了。
螺旋的两半一直在不停地旋转,从未停息,灾难永远在意想不到时从天而降,在无数次抗争中结束。这样的灾难,有天灾,也有人祸,从女娲补天到精卫填海……但我的眼光太偏颇了,以至于忽如其来的洪水,让我应对无措。
韩国和淮南被淹成了大泽,行路都困难,困在哪里的几十万军,动弹不得。不说剿贼的韩信,就连造反的淮南王英布,都变得失声。
天下嗷嗷,虽然不再有雄兵急行,但漫天的流言,却四散开来。
有人说,这是因为新帝失德,所以上天才降下暴雨惩罚。新帝得位不正,夺了长乐王的江山,这是逆天受谴。
这一日我正抑郁坐在御花园里看雨,脑中全是昨日萧何呈上的各处受灾的奏折。我本想在御花园中缓口气,却不想看着雨阵阵落下,心情越来越郁卒。
远远望见张嫣撑着伞在宦者的服侍下向我走来。
她准备在后年满了十二岁的虚岁时,嫁给我。现在养在母后身边,就如她的小外孙女。母后很疼她,比对我小的时候还好。张敖和姐姐鲁元公主在长安住了十日,便回了封地。
只见张嫣的小脸上红扑扑的,在厚厚的棉衣包裹下,便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她对我也没有了最初的拘谨,原本总是躲在母后身后,不愿意和我说话的她,却在我送了她无数的玩物和器用,跟她说了许多玩笑话口,渐渐地对我放下了防备般,露出少女般的表情。
她笑盈盈地望着我:“皇上在这里做什么?”
我温和地笑着望她:“朕在这里看雨呢……”
她撅起了嘴,拉起我的手:“雨有什么好看的,皇上陪我去太后娘娘那里玩嘛。”
我牵起她的手,温和地笑着,点点头道:“好,咱们走。”
——分割线——
出京的行程,是萧何为我定下的。我无法放任自己再在皇宫中不知所以地混下去了。我准备到灾区,去看看事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我从渭南,一直到河东,一路行进月余。朝中的日常事务,交给了萧何和母后。
我出行之事,并无几人知晓。路上都是我随行的官员为我开道,只说是办差。
我每日都要带着斗笠,在众人的簇拥下,到河岸上去踏看水情,十几处决口堤岸大抵都已看过。大堤决口,堤外数千顷良田已成了荒凉的水沼。
我驾着马,嘴唇在寒风中裂开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风中只觉得面皮紧绷,我微微虚了眼,遥望着远处滔滔的大河,对身后的紧随的人道:“陈平,你也是通晓治国之术的人了,你可知这条河决过几次改道几何么?”
陈平稍稍纵马跟上了我,欠身说道:“恕臣没有留心……依臣看来,大抵十数年、三五十年总要改道一次,决口则几乎年年都有——只是今年尤为严重。两岸百姓的生计福祸,都牵动于此河上。”
我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如今看来,朕最缺的,便是治河的人才。将相文治有你们几个在朕身边。武功征战,有樊哙,韩信。可懂治河者,太少了……”
陈平却微微一笑,躬身道:“圣心如此仁慈,上苍必定保佑,皇上无须过虑。”
我心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仍是朝前走去。
却忽然听见如沉雷般的滚滚隆隆声,击撞着大地隐隐而来,那是河涛滚动的声音。
天空似乎都被撼得簌簌发抖。适才还宁静的堤坝顿时哗然大乱。
保头嘶声大着:“潮神来了!快到山岗上回避!”一时间,人叫声、狗吠声、一群群百姓连成片、如蚂蚁般蠕动着争先恐后朝后涌去。
“皇上……快走!”
我仍是看了一眼河堤,这才驾马掉转了方向。背后传来的河涛呼啸声,如千军万马般铺天盖地而来……
事后我召来了当地的地保,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一进来,先向陈平行了大礼,他行完了礼,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我在一旁道:“我等在来此地的途中,听了很多新编的民歌,你都唱来听听。”
“诺。”
说罢他跪在地上唱了起来:“日将没,月将升,檿弧箕箙,几亡汉国。洪水至,乾坤灭,何时日月能换天……”
陈平看着我的脸色,止住了地保的歌唱,将他打发走了。
我阴沉地坐在那里,陈平走到我的身前跪了下来:“皇上,臣等不查,原来那些反贼竟已编好了民谣……日者帝君之象,月者王者之象,日没月升,王进帝衰,其为诸侯干政明矣……”
我淡淡地道:“他们编了民谣,还要百姓愿意唱。看来,这回天下真是将这场洪水算在朕头上了。”
陈平还想说什么,我抬手止住了:“朕歇息片刻,你先下去罢。”
这时外面忽然进来卫兵通报:“大人,外面有人求见大人。说是,愿为大人解燃眉之急。”
我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道:“恐怕是治水之人,不用召进来了,我亲自出去迎他。”
推开驿站的大门,强风骤起,却如风入松林般静谧。
枕畔春梦中,有时夕阳上帘钩,清雅的容颜,我一直不曾忘记。
只见他背对着我,在光线骤暗的乌云下,如同一抹亮色。
我这才发觉,原来我每次见到他,都是我最需要他的时候。
心中不知又涌起了怎样的情愫,我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子房?是……子房罢?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回首看我,一如初见的容颜,清浅一笑,墨色的布衫,似乎带着雨后江南的书卷香。
“皇上辛劳了……”他微微垂了首,淡淡地道,“皇上满面都是风霜,臣怎么还敢窃居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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