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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牡丹花

书籍名:《帝王略》    作者:欧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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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在城门,看着蜿蜒在脚下,消失在天边的驿道。
不知为什么,收到信函的那一刻,我心中微微不安,却又万分期盼。立在风口处,细细聆听,风中隐隐约约传来车轮辄辄的转动声……果然,驿道的尽头不久便恍惚显出车马的轮廓,我忙佩剑纵马,疾驰而去。
近了,见识张良那匹驽马,我勒马停下,朗声唤道:“子房先生!”
执御者也停下了车驾,缓缓地将帘子打起,我骑在马上,隐约瞥见衣袍下摆朴素雅致的淡纹,帘中传出张良清雅的声音:“可是太子殿下?”
我心中一动,如镜面的湖水中扩出一圈圈涟漪。翻身下马,行步至车驾旁侧,我笑道:“是孤。”
里面的人叹了一口气:“劳太子远迎……”
我摇了摇头:“子房先生对孤,恩同再造,只是出城迎接而已,又能费什么?”
一只秀挺的手从上方轻轻地掀开车驾的帘子,他淡然的俊颜出现在车驾中,我心中一暖。
再看时,隐约间却觉他清雅的微笑间似乎透着淡淡的疏离,我心下一怔,不禁上前一步,只听他道:“既然如此,那真是多谢太子了。”说罢,帘子便落了下来,生生地隔绝了我望向他的目光。
心中微涩,只见马车又动了起来,我忙跨上战马跟在车后,也不知该如何与他相言。对他为何来此,我虽能猜得一二,却无法笃定。
直到了进了蓟城城门,我一路护着车驾纵马在旁,守卫的兵卒都向我投来微微诧异的目光。车驾直行驶到了蓟城外,才停了下来。我下马,在帘幕前等了半晌,不禁开口问道:“子房先生?”
张良打帘而出,我忙抖开华服的袍袖,想要伸手扶他,他却微微侧了身:“不劳烦太子了。”
就在我一怔的瞬间,他已下车走进驿站。
回神,我忙跟了过去:“蓟城驿站年久失修,子房先生不如住到燕王府,那里器用一列,皆为上品……”
“太子殿下请回罢。”
“子房先生……这……”
他的声音从似乎有些飘远:“楚王天下奇才,宁可杀之,不可辱之,你可知道?”
我心下大惊,怎么可能,这么快张良便知晓了呢?他又如何知晓?就算上从京城到蓟城的路程,却也不止三日啊。
再抬眼,只见空空的驿站之门……
烈日当空,我转身跨上战马,驰回燕王府。
刚进府门,便见籍孺似乎一直坐在石墩上等我,看见我的身影他倏地站了起来,趋步到我的身旁,用那双带水的眼幽怨地望着我:“太子殿下去哪儿了?籍孺一直在等太子殿下。”
边说他边走到我的身后,踮起脚帮我解开披风,我嘴上也调笑道:“怎么,可是想念孤了?”
他抱着我的披风,嫣然一笑,脸上一片绯红。
我心下不禁有些厌恶起自己来,明知他看中的是我太子的名号;明知他如此对我,只是优伶的自觉,我却仍如那些纨绔般,如此戏弄与他。虽并非在乎是否伤害他,但我却在乎自己心中,那最后一片净土。
他低着头捉住了我的手,将他自己柔软的玉指,缠绕在我的手中。我手上已垒砌了厚厚的粗茧,他却如丝毫不曾刺痛般,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心中黯然,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假象,这种浮于在太子之尊上的浮华,并非我之所愿。让一个不得不屈从我的人如此,真是我的耻辱。
若真得我相爱,必定是交手过,征服过,最后进了两人的心,方才天长地久不是么。倡优蓄之,流俗所轻。
我牵着他来到正堂,心中不禁回想起刚才张良温和致礼,却疏离的俊颜。我刚在堂中椅上坐下,籍孺便跪于我的脚边,帮我捶腿,力道适中,强弱有节。
我撑着额头在案台上,和煦地问道:“若是衣食上有什么差了,尽可言于孤。”
籍孺腼腆地笑着,边帮我捶腿,边轻声道:“籍孺从前从没有穿过这么华贵的衣饰,现在一日也能吃两顿了,每餐还有肉呢;太子殿下这么多赏赐,籍孺也不知能否当得起,也只能为太子殿下,多尽一份心。”
我点点头,笑道:“不说这些衣饰,日后孤能赏给你的东西多着呢,只要你好好为孤效力,日后的荣华富贵,又岂是现在能比的?”
籍孺闻言,却涨红了脸,他不知我心怀忐忑,他不知我止于敷衍,我的心思早已飘到楚王阴暗的卧室中,飘到燕王府的门口,我并不知道……张良何时会来拜访。
却听他声音软糯地道:“籍孺一定好好服侍太子殿下。”说罢籍孺头低的更下了,露出了脑后银色的发簪,一只红色的琉璃坠在上面,盈盈如火。
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他优美的唇形在日光下显露无疑,颈部的曲线更是完美,父皇,一定会喜欢他的罢……
他轻轻地睁开迷蒙的双目,颤动的睫毛下,瞳仁如一渊深潭上漂浮的雾气,若隐若现,引人沉溺。我嘴角不禁挑起一抹笑:“美人如斯,如斯美人。”
他咬起了嘴唇,怪嗔地看了我一眼,手却在我腿上轻轻一拧:“太子殿下尽会寻人开心。”
我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他的资质如今已经很好了,但气势上,却仍无法在皇宫众多的美人中立足,不说别人,便说戚氏,那种让人的目光黏在她身上的自信,籍孺尚缺。
曾经忆起,上一世世界上最成功的歌舞剧团老板奇科菲尔德,他在老百汇风光无限,可以让任何一个曾经默默无闻的舞女一夜间家喻户晓,扬名四海。曾经平庸的女人在他的调教下似乎脱胎换骨,在舞台上如最耀眼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有人曾问起他的秘诀,他只说过一句话——我用最热烈的殷勤和最温暖的关怀,让她们相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我伸手轻轻摩搓着他的脸,他便放软了身子,缓缓地依偎在了我的腿上;如今,籍孺缺的,便是对自己姿色的自信。
我深情地看着他,带着厚茧的指尖划过他水润的薄唇,道:“籍孺……你知道么,昨日孤第一眼见你,便……”我顿言,自嘲地笑了笑:“……就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你……孤素来仁爱,昨日却气愤之下,将那名军士斩杀……”
籍孺轻启薄唇,将我的手指含进嘴中,轻轻地吮吸,目光怯怯地望着我。我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手指在他的湿润中搅动的触感。
他的舌尖轻轻在我手指上画着圈,不停地吞吐,发出粘腻的吮吸声,我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享受。
微微虚了眼,只见他红唇间舌尖微露。心中一动,下身也开始逐渐燥热,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变化,籍孺双手捧起我的手,从上到下舔舐起来。
他轻轻地咬着我的手背,口中泄出若有若无地呻吟,伏在地上的身子似乎抗不住似地轻颤,他抬起迷蒙的眼望着我,颤声道:“殿下……太子殿下……”
我的呼吸声渐渐重了,下意识地伸手钳住他的脸颊,他扬起脖颈,露出优美的颈部曲线,隐隐约约看得见衣衫中雪白的肌肤。
脑中还剩最后一点清明,我倏地起身,他原本依偎在我身上的身体歪到一边,跌坐在地上。
伸手扶住案台,我压抑着自己的喘气声,却见籍孺脸上落下一行清泪:“太子殿下,既然不讨厌籍孺,为何不让籍孺伺候?”说着他边哭边爬过来抓住了我的袍脚。
我有些呆滞,忽然有一种拦腰抱起他冲进卧室的冲动……
这个想法一出,便如坠冰窖般,浇灭了我心中的狂躁……我这是怎么了?
我并非害怕碰了献给父皇的人;我害怕的是,在一个伶人面前,我尚不能自持,还谈何大业?
回过神来,自己的下体里积蓄的火焰已平息,我开口道:“籍孺……孤让人在你背后纹一朵牡丹可好?”
我观察着他的面色,其实……如此问他,也是对我自己的考验。
他闻言不再哭泣,抬起脸弱弱地道:“为了太子殿下,籍孺什么都愿意做。”
我轻轻地点点头。
……
午后的阳光仍然耀眼,它给这座原本衰败的燕王府铺上粼粼的金辉,岁月剥离了斑驳的琉璃,涤荡去了炫耀的朱红。
“疼么?”我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他嘴唇不断地颤抖,额上满是细汗,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散发落于床榻,如一只盛开的黑玫瑰,缠绕的青丝几乎遮住了他雪白的面容,却遮不住他如黑雾迷蒙般的双眸。
他赤裸着身子,露出优美的背脊,长长的背沟一顺而下,在臀部突起一座圆润的山峰。他浑身如玉般雪白,前胸贴在塌上,身体软的像一滩水。
他的面上轻轻地牵起魅惑的笑意,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颤声道,“籍孺不疼,为了太子殿下,籍孺什么都愿意……”
他轻轻地抽气,细弱地轻喘着。
“身子怎么样?”我问道。
他怯怯地看进我的眼,小心翼翼地道:“就是那里胀胀的……不过,只要太子殿下喜欢……籍孺不辞……”
见我不言,他又垂着眼续道:“刚才虽有些痛,但籍孺想着太子殿下便在籍孺身侧,籍孺便一点儿也不痛了。况且……况且……”他白玉般的面上飘起一缕红云,嗔道:“况且……籍孺背上的刺青……想必太子殿下……也是中意的罢。”
我看着他微微渗血的伤口,上面妖冶异常,那是一只怒放的红牡丹。
刚才他在这卧房中一件一件地除去了衣衫,光滑的身体暴露在艳阳中,他趴在塌上,燕国最好的工师走了过来,打开随身带的木盒,他打量籍孺的目光,就好像一个画师打量画布。
工师似乎很满意,只是问我:“殿下要何种图案?”说罢他将二十章绢布呈在我的面前。
“尔只会绣这上面的?”当时我皱眉道。
他躬身:“只要殿下能说的出来,小人就能纹绣的出。”
我放下手中的画布,道:“那就绣一朵牡丹罢。”
他将画好的成品给我看,果然妖冶生姿,我点头应允。籍孺看向我的目光,仿佛有些期待,却又有些害怕。纹身工师见我应允,便开始取针为籍孺扎、点、雕、染。籍孺额上布满细汗,却始终没有哼出一声。我心下有些诧异,便调笑着问他。
“籍孺是太子的人,怎么能给太子在下人面前丢脸?”直到工师走了,他才回答我。
我怔了怔,握紧他的双手,该说的话,终究是要说:“籍孺,孤听父皇说起过,宠妃戚夫人,便如牡丹,父皇这么说的时候,想必……是极喜欢了的。”
他的表情如缓缓地凝固在脸上,抓着我的手细细地颤抖起来。
我叹了口气:“孤今后南征北战,你跟在父皇身边,不仅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无需颠簸操劳,你看你这双手,本就是大贵之福……”
他的失措似乎只有一瞬,再看时,他已深深垂下了头颅。
半晌,他趴在塌上轻轻开口,言辞间仍是小心翼翼:“原来……殿下是想把籍孺送给皇上。”
说罢他抬起眼,我这才发现他眼角尽红,却一滴泪也没滑下来;他原本握住我衣袖的手,也轻轻地松在榻侧。
我起身:“你好好歇息罢,孤晚上再来看你。”
他一直睁着眼睛看我,却不言不语,我便向门边走去。
“殿下!”他在我身后轻声娇声唤道,我却忽然觉得刺耳。
“籍孺并不怕在外吃苦,难道也不能跟着殿下服侍殿下么?”
我转身,却见他已撑起了身子,脆弱得像一只折翼的幼雏。
我仍是沉默。
籍孺能分宠,是肯定的了;可是能分多久,能分多少,却无法确定。历史上的他,不就因为和父皇日夜缠绵,被哪个武将以祸国的罪名,冲进父皇的卧室,一刀劈死了么。
他无需为我做什么,只用随着他这份邀宠的本领,在宫中生存下来便好了……
他挣扎着要下塌,我正无所适从,这时吕释之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臣参见太子殿下。”
我深深看了籍孺一眼,转身推门而出:“何事?”
他眼中闪烁,低声道:“留侯到了驿站后,不久便一个人去了孓城。”
我沉吟片刻,问道:“你怎么看?”
吕释之将我拉的离门更远,低声道:“依臣之见,他是去探楚王的。”
我挑眉:“为何?”
“昔日他和楚王共事汉王,如今楚王得了足疾,他自然要去探望,”
我点了点头,道:“舅父,为孤备马,孤要去孓城一趟,顺便让楚王来燕王府调养,这里药品调养一应俱全,不知比孓城好多少,孤怎能苛待楚王?”
“太子殿下英明。”
驰至孓城府邸时,门前的兵士前来禀报道:“留侯适才前来探望楚王足疾。”
我点点头:“几时到的?”
“方至不久。”
我向他嘱咐了不要声张,便自己缓步入内。
迈过一道道门槛,走过一条条阁道,一盏盏明烛在暮霭中,发出微弱的光。来到楚王的阁前,却见恶来换了一身新衣,直直地挺着脊背守在门口,见我轻声行步而来,他面露讶异,我示意他噤声,便自己走到了阁子门前。
隐隐约约,里面有声音传出。
“你行色匆匆而来,想必是收到了燕地的战报,该是五日前便从长安起身了。你……莫不是怕我反了罢?”是楚王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不耐。
屋中尽是沉默,半晌,才有人道:“不错。”
清新俊逸,温雅如沐。
不知为何,我提起的心似乎在听到他说话的一瞬间,便轻轻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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