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狗血继续
偷袭的人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消失在了黑夜里，只剩下地上一根被随手扔下的木棍。
莫苏托住谢子仿，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后脑勺流下来，粘湿了头发，滴在地上。
莫苏叫了一声，谢子仿没有反应。
他竟然还很镇定地脱了上衣，按住谢子仿头上的伤口，然后分别给120、110、林也以及曹清辉打电话。
救护车过来的时候，曹清辉和孙放正好也赶过来，一起去了医院。
从救护车上下来，护士直接推着谢子仿进手术室，三个人一路跟着，却在走到中段时被一个护士拦住，要他们先去交手术押金以及办理手术。
押金是两万块，正好莫苏卡里有谢子墨给他的钱，直接打了卡，办了手续，确定谢子仿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开始急救。
期间林也打过来一通电话，说他已经联系了谢子仿的父母，问他送到了哪家医院，哪间手术室。莫苏一一答了。
警察也在谢子仿的父母到之前来了，向莫苏问了情况。
莫苏竟然还记得没把魏莽交代出去，只说他们发现了这是一伙骗子集团，想要跟踪，结果就成了这样。
莫苏把糖糖的照片给了警察，现下就不仅是诈骗或偷窃的问题，还有暴力伤人，警察立刻拿了照片去组织抓捕，当然在临走之前还不忘教育莫苏等人一通，说以后碰见这种事先要报警，不要自己擅自行动。
莫苏哼哈答应了，好容易将警察送走。
然后谢子仿的父母就来了。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谢母的情绪有点失控，抓着莫苏问是怎么回事。莫苏只得又解释一遍。
好在一起来的谢子墨和谢父把她劝住了，莫苏这才得以被放开。
莫苏便走到一边，把自己靠在墙上。
从谢子仿受伤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滴溜溜地乱转，送医院，交钱，办手续，应付警察，向谢子仿的父母解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直到此刻才停下脚来。
莫苏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地静谧。
好像他被关在了一间安静得不得了的屋子里，屋外吵吵闹闹，他明明都听得清楚，却都觉得离自己很远。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就只有谢子仿被打伤前那棍子破空的声音，击在谢子仿头上的声音，以及最后被扔在地上的声音。
这三个声音循环不去，反复地响起在莫苏的耳边，以一种奇妙的节奏赶走了其他的声音，霸占住莫苏的全部感知。
他站稳了身体，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就想到外面去打一杯咖啡。
慌乱中，他竟然还注意到了医院大厅的角落里立着一架自动咖啡机。莫苏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顿时佩服起自己的观察能力。
随即，他的耳边响起曹清辉的声音，“小四儿，你没事吧？”听起来好像是非常担心的。
这声音仿佛是出现在很远的地方，可莫苏却还是听见了，他便道：“我没事，我要去买杯咖啡。”
然后他便感到曹清辉扶住了自己，耳边也再一次传来他的声音，“孙放，你在这呆着，我陪小四儿去。”
莫苏就想：哦，原来孙放也在，真奇怪，他注意到了咖啡机，却没注意到孙放，真奇怪……
他们下了楼，走到自动咖啡机前。
莫苏从兜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往投币孔里塞。
可是手在抖，完完全全地不受控制。
硬币打在投币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却怎么也塞不进去。
莫苏直到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他竟然是如此害怕。
虽然看起来没有丝毫地惊慌失措，甚至是极其镇定而有条理地处理了谢子仿受伤后的一切事宜，可心底里，他却竟然是如此害怕的。
害怕到连自己的双手都控制不住。
曹清辉凑过来，稳住莫苏的手腕，抓着他的手帮他将硬币投了进去。
曹清辉隐隐地感到，这个他一直以来都觉得没心没肺的小四儿跟谢子仿的关系也许并不仅仅是意气相投那么简单，可这种时候，他什么都不能问，只能轻声地安慰莫苏：“没事的，小四儿，房子会没事的。”
莫苏抬起头，神情呆滞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地嚎啕大哭起来。
曹清辉只能抱住莫苏，任他在他怀里，像个受了惊的孩子一样。
医院一楼大厅里人来人往，听见哭声，他们有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可没有谁感到疑惑或想要帮忙劝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这种哭声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几个小时以后，谢子仿的手术才宣告结束，却没有马上醒过来。
医生说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可具体的情况却也还要看谢子仿醒来以后的情形。
谢父找了一层关系，让谢子仿住进了一间双人病房，另一张病床上空着，事实上整个房间里只住了谢子仿一个人。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都没醒。
孙放和曹清辉一个回了学校找崔导说明情况，一个陪着魏莽去了警局。
因为有糖糖的照片，莫苏他们也的确是已经跟到了糖糖住的大楼楼下，警察很快就找到了糖糖，又根据糖糖的交代抓到了偷袭谢子仿的人。
莫苏一直留在医院里，等谢子仿醒过来。
谢母除了最一开始有些激动外，后来竟也平静下来，甚至早上的时候还让谢子墨开车送她回家，做了点粥带过来，让莫苏等人吃了。
吃了早饭，林也乖巧地拿了保温瓶和碗筷去洗，其他人就安静地各自在病房里找个地方坐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这状况，自谢子仿从手术室里出来也就没怎么变过。
林也洗了东西回来，放好，也就在莫苏的身边坐下，安静地呆着。
快到中午时，谢母看了看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向谢子墨吩咐：“小墨啊，中午了，你带莫苏和林也到附近哪吃个饭吧，然后你让莫苏给我和他爸带回来点，你就回家去，中午休息休息，然后下午上班去吧。”
谢子墨也站起来，“婶，我早请完假了，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就先带他们去吃饭。”
“嗯。”谢母点了点头，把一直都好像有点茫然无措的莫苏拉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地道：“先去吃饭吧，孩子。”
就在几天前还愤怒难平的心好像已经被安抚了。
也许一开始，谢子仿的出柜宣言的确是吓到她了，并且在她根本就没有缓过来的时候听到莫苏毫不在乎地说什么谢子仿不过是他的第多少多少任恋爱对象两人根本不会长久的也把她给激怒了。
可在谢子仿受伤后，她看得出来，莫苏的担心并不比她这个做母亲的少上多少，虽然他们现在也许还年轻，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选择是否正确，可至少她知道，莫苏对谢子仿的用心，并不比谢子仿对他来得要少。
在也许差点失去自己的儿子后，其他的，谢母突然看得很淡，觉得只要他好，似乎一切也就都不重要了。
现下最重要的，也只是等谢子仿醒过来而已。
谢母把莫苏推到门口，拉着林也一起，交到谢子墨手上。
可就在三个人打算离开的当口，病床上的谢子仿却突然轻微地呻吟了一声。
莫苏猛地回头，瞪了瞪看似毫无变化的谢子仿，又看向谢母，指着谢子仿问道：“他刚刚……是不是出声了？”
谢母也微微地听见了声音，却不确定，便也抬眼向自己的丈夫询问。
谢父摇了摇头，表示他没有听到，然后又走到床前，试探地叫唤：“小仿……小仿你醒了吗？”
谢母凑过来，抓住谢父，很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片刻后，谢子仿再一次发出了些微的呻吟。
谢母大喜，“醒了，醒了！”然后去推谢父，“快，快，快去叫医生。”
“哦，哦！”谢父慌忙答应着，跑了出去。
莫苏他们也赶紧凑到病床的另一边，排了一排，紧张地盯着谢子仿。
谢子仿的眼睛慢慢睁开，挨个地在几个人的脸上看了一圈。
在谢子仿看向他的刹那，莫苏咧开嘴，傻傻地露出一个笑容来，“你醒啦！”
谢子仿在将头顶四个人的表情都巡视了一翻后，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你们是谁？我现在在哪……”
安静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秒后，莫苏、林也和谢子墨三个人同时开口。
莫苏：“不用这么狗血吧……”
林也：“我嘞个去！好冷！”
谢子墨：“再照个CT看看吧。”
又安静了那么几秒后，谢子仿咧开嘴，“我开玩笑的。”
……
林也抱了抱胳膊，“果然是很冷……”
莫苏虚脱一般蹲下来，胳膊搭在病床上，嘟囔，“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打到真失忆！”
林也拍他，“冷静，冷静。”顿了一下，他琢磨，“房子就只有脑袋受伤吧，咱可以看看打其他的地方。”
莫苏眼睛放光地站起来，似乎颇为同意林也的观点。
可没给他们付诸行动的机会，谢父已经领着医生进来。
几个人赶紧退到一边，让医生过来检查。
好在，他是终于醒过来了……
晚上，谢子墨跟林也一起走了。
谢母本来也想让莫苏回去休息的，可没劝动，就只能让他留了下来，由谢父先回家，等第二天再来替他们。
谢子仿虽然已经醒过来，确定已无大碍，只需好好休养以等伤好，可毕竟伤了元气，经过一番检查后，便又睡了过去，一天里醒的时间没有多少。
莫苏和谢母在一起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好干，悬着的心又都已经放了下来，便渐渐地聊开。虽然两个人全都特意地回避了莫苏跟谢子仿的关系问题，不过在其他话题上倒也聊得颇为投趣。
睡觉时，谢母睡在了空着的那张病床上，莫苏就窝在一旁的小沙发上。
毕竟都已经累了一天一夜，两个人几乎都是一倒下来便睡了过去。
不过沙发到底太过狭窄，莫苏睡得并不安稳，总是时醒时睡。
半夜时，他听见谢子仿叫他的声音，便睁开眼睛，果见谢子仿正冲他招手。
莫苏赶紧起来，凑过去问：“怎么了？要上厕所吗？”
谢子仿摇头，自己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半的床位，“上来。”
莫苏看了看另一边床上睡着的谢母，摇头。
谢子仿却坚持，“上来吧，没事。”
莫苏犹豫了犹豫，终于还是爬上床，钻进谢子仿的被窝。
谢子仿立刻环住他，两个人靠在一起，谢子仿道：“睡吧。”
莫苏轻笑，“要是你妈明天早上看见咱俩这样，还不得杀了我呀。”
谢子仿拍了拍他，“不能。”想了想又道：“我在我妈醒之前叫你。”
莫苏忍不住笑出来，怕吵醒谢母，赶紧把自己闷在谢子仿怀里。
笑了半晌，莫苏突然想到：“房子，你确定自己没撞坏脑子吧？”
谢子仿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莫苏道：“你刚醒那阵……不是装失忆来着。”
谢子仿点头，“嗯，我开玩笑呢。”
莫苏拧起眉头来，有点艰难地问：“你咋能想到这种玩笑的？你不觉得很……那啥吗？”他说不好具体是哪啥，就是觉得挺二的。
谢子仿还犹不自知，“你之前不是说我没趣吗？所以我就想跟你开个玩笑。”
莫苏翻了个白眼，关于“谢子仿无趣”这个话题好像是他们看见糖糖之前正在讨论的，可这么个表现有趣法，莫苏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
于是，他撇了撇嘴，叹口气，“算了，睡吧。”
“嗯。”谢子仿把莫苏身后的被子拉高，给他掖了掖，突然道：“莫苏，我喜欢你。”
谢子仿的声音太轻，距离他又太近，就好像是在他的心尖上划过一样。
莫苏的脸热起来，想了想，回应道：“我在大学的时候处过53个对象，你就是第53个，不过之前那些，都是我被甩，真的！嗯……反正……我这个人挺胸怀广阔的。呵呵。”说到最后，莫苏也觉得自己有点扯，但反正意思他觉得自己是表达了，别人听没听明白他不管，所以他自顾地笑起来。
谢子仿的胳膊紧了紧，在莫苏停止傻笑后突然道：“莫苏，咱俩啥时候煮煮饭吧。”
“啊？”话题转得太突兀，而且乍听之下八竿子都打不着，莫苏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想回应的时候，谢母那边却传来几声轻轻地咳嗽，就像是睡着睡着就被呛到了的轻咳，可谁会睡着睡着就被呛到呢？
于是莫苏赶紧挺直了身子，闭上眼，然后掩耳盗铃地发出几声鼻鼾，以此表明：我已经睡着了，刚刚的一切对话都与我无关……
谢子仿也缩了缩头，靠在莫苏头上，闭上眼，然后便很快地睡了过去。
自此一夜无话。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