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流尽年光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书籍名:《流尽年光》    作者:年小初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喂喂喂,该醒了。”江臻用力推了推严迦祈的肩膀,试图叫醒他。严迦祈揉揉眼,神志不清地醒来。坐正之後,他花了将近三十秒的时间来想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哪里,自己究竟为什麽会在这里,以及,现在自己身边为什麽会是这个家夥──等问题。好不容易理清思路之後,严迦祈不著痕迹地撇撇嘴,难得地,在心里稍显刻薄地想道,江臻果然是差了夏昭时不止一个档次啊,人家都愿意等著他自然醒,而不是粗暴地推醒他……当然了,我们刚刚睡醒的严小胖同学已经完全忽略掉了实际问题──他全身湿透,尽管江臻早已停了空调,但终究还是不好。
“咦?你身上怎麽也湿了?”严迦祈斜了江臻一眼,却发现他的头发也湿漉漉地滴著水,身上的衣服也紧紧地贴在身上,“你中途下了车?”
“……算是吧。”江臻想了想,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个答案。
严迦祈立马囧得额头冒黑线,这,这,这个问题很难吗?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江臻不会是趁著他睡著把他拖下车做了什麽不正当交易吧?比如……变卖器官?OH NO!严迦祈傻得立马去摸自己的肚子。
看他那模样,江臻也大概猜得到这头猪在想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
“放你的心吧,就凭你这身体状况,根本无人问津。我好心好意送你回来,你还以这样的小人之心揣度我,小心遭报应哦。”
“就算我是小人,你也不是君子……阿嚏!唔……”
这……掌管现世报的大神一定是女人吧!
严迦祈耸耸鼻子,愤愤不平。他觉得很难堪,而且还觉得很难过……哦糟糕,睡了一觉之後他怎麽感觉愈加头昏脑胀胸闷气短了……不行不行,趁著现在停雨,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晕厥在这半路上,最後来个“某青年男性暴尸街头无人问津”的悲惨结局,那可就丢大脸了。
严迦祈正胡思乱想著,江臻却递给他一张纸,不过表情和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揍:“希望你没有把口水和鼻涕流在我的座椅上。”
严迦祈讪讪地接过纸巾,揩了揩鼻子,尽管声音嗡嗡的,却仍是尽力表达著自己的不满:“我才没有。你这个小气鬼。”
小气鬼。
这稍显童真的一个词,竟令江臻忍不住,微微笑开了颜。“给你。”
江臻递过一盒阿司匹林。
严迦祈转头,一看到这盒子,先是一愣,心想,他最近怎麽和阿司匹林这麽有缘呢……难道说,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阿司匹林?唔,不对称,不好听。
看见严迦祈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江臻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将药盒塞进严迦祈手里:“我可不想让一个重感冒的人来给我送餐。”
好吧,好不容易才在心里产生的,那麽一滴滴的感动,一瞬间便又被江臻的一句话给粉碎了──果然还是老话说得好,放弃幻想,准备战斗。“阿嚏!唔……你还真是有心人呢,随时都带著药片?”严迦祈猛地又打了个喷嚏,他自觉尴尬,便赶紧敷衍似的想了好几句话。
“……算是吧。”江臻想了想,不肯定也不否定,又只是模棱两可地给出了这个一成不变的答案。
严迦祈心感有趣,想著,咦,还有能让这个脸厚心黑的人觉得不好意思说的事情吗?唔……啊!估计又是和夏昭时有关吧。想到这一点,严迦祈的脑内小剧场里又立马呼呼呼地闪过了好几个江臻和夏昭时缠缠绵绵,你侬我侬的经典爱情桥段。
真是一对不低调的夫夫──严迦祈在心里鄙夷地想。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发觉再没什麽可说的之後,严迦祈很果断地道了别,打开车门,却又立马僵在了座椅上。想了想,他到底还是扭过头来,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装得挺真心真意地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了。”
结果江臻连个正眼儿都没给他,只管低头看著手中的手机,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严迦祈被气得不行。他下了车,泄愤一般地,重重关了车门,心想,果然,他就不该一时脑袋发热地自作多情!看吧,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你的道谢好吧!
估计又是在和夏昭时亲亲我我……那麽算了,这样一想,严迦祈便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人家是多年的朋友,兄弟和……情人,他一个打下手的服务员和小男仆,自然是比不过人家的爱比天高情比海深的。
这麽想著,严迦祈便顶著越来越厉害的晕眩,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江臻一边回拨夏昭时的号码,一边转过头看严迦祈。他皱皱眉。
那家夥的背影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倒地了似的。
“小臻?你现在在哪儿呢。”
江臻正想著呢,对面的夏昭时的就接通了电话。
“啊……”江臻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想著, 还是算了吧,猪的生命力应该还是挺旺盛的,“没,半路上遇见了那头猪,我就把他送回去了。”
半路?分明是差不多在自己的终点站了吧。
夏昭时在那头沈默了一会儿,忽而缓缓笑道:“哦,是这样啊。”
这句莫名其妙又难以接口的话让江臻心下不解: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出现过如此接不下去话的尴尬场景。
“没什麽,我就是感叹一下。看到你这麽久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意外了呢。”感觉出这股诡异沈闷的气氛,夏昭时缓缓开口解释。
江臻一听便无力地伏上方向盘,揉揉额角,无奈地说道:“昭时,你还把我当初中生在看啊……就像以前一样,无论做什麽都要打个电话跟你汇报一下。”
夏昭时笑了:“我有那麽夸张吗?没你顾叔叔夸张吧。”
听见“顾叔叔”这三个字,江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顿时打了个寒颤,赶忙说道:“那就不用说了……顾叔叔那根本就是在把我当女孩子养。”
江臻想起来,在美国读初中那会儿,年级上有个男生想追自己。虽然大家都是初中生,不过,西方人和东方人的发育缓慢和截止年龄可能都不一样,因此造成了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对方完全就是高大攻,而自己明显就是正太受的错觉!更囧的是,那个男生还打听到了很多中国所谓的,“提亲”的习俗。在初三的暑假,他买了一大堆中国特产登门拜访,一见到他爸和顾叔叔就献宝似的说了好几句不中不西,生硬别扭,语句不通的普通话,“你们好”,“我是XXX”这些简单的开场白就不说了,最让江臻无语的是他接下来的那句“你们放心地把小臻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待他的。”
此话一出,不仅让江亦和顾谨言正愣当场,更让江臻丢尽了颜面。虽然他立马就将那个不知好歹的男生拖出去狂揍了一百下,并且丢下狠话“你要是敢再来骚扰我,我就踢烂你的老二!”但是,很可悲的是,顾叔叔从此就将他当小受──更雷人一点儿地说,是当女孩子看待了。比如,晚上六点以後最好不要出门,不管有什麽事儿都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太远的地方不要自己去,叫司机就可以了……
於是,他越来越MAN的成长发育就这样完全被忽略掉了。
江臻在电话那头久久不语,夏昭时自然是知道他想到了什麽,於是微微笑道:“怎麽样,现在觉得我还算好吧。”
江臻轻哼一声,冷笑了一下:“你们只是变态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夏昭时笑笑,却倒是没有反驳这一点。“已经把人送到了吧?那怎麽还不回来?”
江臻正还犹豫著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那头猪,晃眼儿瞄了一下身旁沾满水渍的座椅,便皱著眉对夏昭时说道:“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下暴雨的迹象了吧,你怎麽也不给他一把伞啊。”
夏昭时被问得一愣,顿了顿,笑道;“怎麽?你这是心疼了?为了个男人,就理直气壮地质问哥哥来了?”
听见夏昭时这麽说,江臻皱皱眉。他不喜欢夏昭时这个阴阳怪气的腔调,尤其是,在他的字字句句里,都充满了一种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感──他依然将自己当成一个需要他保护,并且自己也必须顺著他意去做的小孩子,小弟弟。
他当然还是夏昭时的弟弟,并且永远都是。只是,他早已经不再是小孩子。
他还记得刚到太平洋对岸的那个异国他乡之时,新小孩加上黄种人,他简直就是是美国校园里时常上演的,经典欺负片里的悲剧小男主。尽管他根本不弱,也很是聪明,完全足以让那些把以老欺小当成生活调味剂的美国佬尝到苦头──有点像他当初对严迦祈做的一样。可是,语言障碍和文化差异带给他的排斥心和孤独感,却是很难战胜并消灭的。
而夏昭时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他比江臻大两届,又从小生活在美国,因此,和毫无归属感与认同感的江臻相比,在校园里,他早已经是风头鼎盛的Asian boy了。
江亦让江臻住进了夏家。夏昭时教他英文,带他上学,拉他参加各种party,给他介绍四方朋友──融入校园,社会,还有那个国家,除了自己,他靠的,全部都是夏昭时。
对於江臻来说,夏昭时是真正的,永远的,哥哥。江臻毫不怀疑这种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关系可以维持一生,但是彼此的心境,却不可能再是孩童。
江臻可以把夏昭时当成哥哥看一辈子,却不能当一辈子,事事都要靠著他,次次都要向他请示,永远都断不了奶的小孩子。
久未听见另一头的回话,夏昭时重新开口道:“嫌我说得太多,管得太宽,生气了吗?”
江臻回过神,低声应了句:“没有。”
以後再找机会和夏昭时说清楚吧。江臻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麽想著。
“那快回来吧,这天看著好像又要来一阵儿暴雨了,不安全。”夏昭时轻声说著。
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江臻心里暖了暖,刚转过头准备倒车,却一眼扫到放在後座上的饭盒,便皱皱眉,对著手机脱口而出:“唔……知道了,我还再等会儿回来,那头猪忘了拿他的工作器具了。对了,他的具体门号是多少?夏昭时一愣:“……什麽?”“他忘了拿饭盒,这头猪。”江臻将放在後座上的饭盒提了过来,轻轻拍了拍。
夏昭时沈默了一阵儿,轻轻开口:“不必这样吧,要不明天我们带他出去吃好了。”
江臻笑了笑,耸耸肩道:“这又何必呢。夏哥哥你真是好心,难道你要让那头猪以为,他犯了错误还可以意外得到一顿大餐吗?这可不行呢。”
另一头的夏昭时扯扯嘴角笑了,却并未说话。
眼看著车窗上已经有了劈劈啪啪的落雨声,江臻催促著:“嗯?几号?”
夏昭时默了一会儿,终於妥协,缓缓开口道:“一单元,三楼二号。”“嗯,这雨下大了,我先挂了。”
夏昭时还没来得及回话,电话另一头就已经是嘟嘟嘟的忙音了。他呆呆地看著手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将它扔回到一旁的沙发里。夏昭时斜靠在窗边站了一阵子,看著窗外愈来愈密集低沈的黑云,听著天边由远及近愈来愈沈闷的雷鸣,微微垂下眼,神情不明。
江臻提著饭盒一路小跑进楼道里,身上已经湿了一大半。就在他抱怨严迦祈那头蠢猪的粗心大意之时,急切甚至是慌乱的脚步声从楼上蹬蹬蹬得传来。
江臻抬头一看,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妈正一脸惊慌地停在他面前,说话也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哎哟……出,出大事儿了!”
江臻看她真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惊恐模样,便安慰著问了句:“怎麽了?”
那大妈也像是累极了,她滑著扶手,慢慢地走下来,拍著胸脯,气喘吁吁地说道:“小胖,小胖……咦?你,你不是我们这楼的人吧。”
说起只有熟人才知道的,“小胖”这个外号的时候,大妈才终於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看了面前的男人好几眼,惊恐的腔调慢慢转成狐疑,“那,那啥,你……呃,您不是住我们这楼的吧。”
按理说,老辈在小辈面前自然是要底气足些的,但江臻无论是从穿著打扮还是面容形象上,都让她感觉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阶级里。於是她想了想,话到嘴边,最终还是硬生生地扭成了一个您字。
然而江臻的思维还停留在“小胖”那个名字上,回想著这大妈刚才的慌张模样,他直觉不好,便皱著眉问道:“是三楼的那头……那个严迦祈?他怎麽了?”江臻只觉得舌头打了个结,差点儿习惯性地把他给严迦祈起的另一个外号给说了出来。
大妈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慌慌张张下楼的原因和目的。她顿时急得猛拍大腿,叫嚷道:“哦对对对!严迦祈严迦祈!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小胖……他现在正倒在自家门口呢!浑身湿漉漉的,估计又是淋著雨回来的吧!哎,这孩子虽然看著胖嘟嘟的,可那都是虚胖,身子骨可弱了,前几天下暴雨也是淋著回来的,大概又忘了吃药……没人管就是可怜哦……”
虽然说听完年长的人的唠叨是一种教养和美德,可是那也得看是在什麽情况下……
“我先上去看看吧,我是他的……朋友。”
其实最後这个对於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义,江臻最想说的是“主人”,不过他有些担心眼前这位传统保守的大妈会不会由此联想到一些什麽不健康的东西,再加上老女人无与伦比的健谈能力和登峰造极的传播功力,他虽然没见识过,却也是知道的……於是江臻几经转口,最後还是敲定了这个最无害最纯洁的关系。
听见江臻这麽说,大妈的表情明显从惊恐转为惊愕了。江臻大概猜得出来她在想什麽,无非就是“什麽?小胖竟然还交上了这麽有档次的朋友?”,或者,“不会吧!小胖工作的地方是什麽性质哦,会不会是电视里那些不正经场所啊!”等。
“那麽我先上去了。”江臻好歹还算留了点儿客气,跟她打完招呼以後,便直接上了楼。
“哎哟……这也算是大事儿一件呢!小胖什麽时候交了这麽有档次的朋友了?哎!不会他工作的地方是什麽不正经场所吧!”
……
看来,江臻的猜测,真是一砸一个准。
江臻走上三楼,并没有看到所谓的“浑身湿漉漉,倒在自家门口的”的严迦祈,但他家的大门却大打开著。
江臻走到门前,立马就发现了瘫在小沙发上,像死猪一般软成一团的严迦祈。他皱皱眉,进了屋,关上门。
严迦祈拖著本来就肥嘟嘟,再加上湿漉漉的沈重身子,有气无力地爬上三楼的时候,小腿肚子已经发软,眼前也早已经黑成一片了。他当时就是想躺躺,想躺躺,想躺躺……但多次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他的自我催眠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於是,他竟然就真的躺倒在地上睡……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晕过去了。
等到五楼的李大妈从楼上走下来,发现他,并大声惊叫了好几声之後,严迦祈这才悠悠转醒。那时的他还神志不清,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女人的高分贝,无论是处於何种年龄段的女人,都是一种极其可怕也极其有用的战略大杀器……
虽然年逾五十,但李大妈的行动力可真不是盖的,叫完以後便急冲冲地往下奔走了,也不知道先把他扶进屋子里再说……当时的严迦祈一边在心里这麽无力地想著,一边揉著额头撑著门板站起来,掏出钥匙开了门。因为又累又昏,他忘了,也懒得再关门了。反正,他要钱没有,要命……哎,但现在看来,他的小命也只剩半条了。而触目所及,严迦祈只觉得沙发才是他的最终归宿,因此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这麽朝屋子里的沙发扑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就这麽昏昏沈沈地趴了究竟有多久,等到严迦祈感觉到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正有规律地轻打在自己的背上时,他听到了那个不算久违,却堪比魔鬼的声音。
“装死猪吗?”
一瞬间,严迦祈是真的很想变身为死猪。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