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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书籍名:《流尽年光》    作者: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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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严迦祈就在师诗极其後援会万分期待的眼神里,怀抱饭盒,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姿态,踏上了远征险境的旅程。
这天还是依旧该死的热,等到严迦祈到达目的地,站在夏昭时门前的时候,他简直就像从蒸笼里爬出来的一般,全身都淌著汗。
严迦祈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骂了几句,喘了几口粗气,然後伸手按响了门铃。
果然还是夏昭时开的门,严迦祈朝他笑笑,换好鞋子进了屋。
呼──果真是会享受的富贵人家啊,这大夏天的,就该像这样,吹著中央空调,宅在家里才对嘛!可是,为什麽他的命运会这麽悲惨,大老远的,还要给这两个男人送饭来啊……
虽说强劲的冷气让严迦祈身心舒畅了不少,可是再细细一想究竟是谁把自己害到现在这个境地的之後,严迦祈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还是让他们赶紧吃,吃完了自己赶紧走好了。想到这里,严迦祈便捧著饭盒走进了厨房。因为了有了昨天的经验,这一次,他已经顺手多了,例如哪间橱柜里有碗碟,水喷器又该怎麽开等等之类的最基本问题,他勉强算得上是掌握了。
严迦祈先把汤和菜摆好,又拿出两个碗,盛好饭之後分别一左一右地放好。
夏昭时半撑著椅背,笑看著严小胖这副居家好男人的温顺模样,却突然说了句:“小胖,你还真是有贤妻良母的潜质呢。”
严迦祈左手一抖,手中的饭勺差跌落下来。他完全被夏昭时这句话给吓懵了,这句话不仅忽略了他不会为人妻的性取向问题,更忽略了他不能繁殖後代的男性属性问题,可以说,这是一次对人权和自然的全面挑战。
这时候江臻从书房里慢吞吞地走出来,坐到左边的椅子上,拿起筷子敲了敲桌面,一脸怀疑地说道:“贤妻良母?那也要有人愿意娶他才行。”
严迦祈很想把手中的饭勺飞到那人的脸上──谁娶我……恩不对,我嫁谁……恩更不对!总之,以後谁要我我要谁关你个毛事啊!你最好给我闭嘴然後赶快吃饭就对了!
严迦祈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能把每天给他们送饭这个酷刑坚持下来的话,那麽假以时日,他的体力和忍耐力一定会被锻炼得举世无双全球……哦不,是宇宙第一。
夏昭时从厨房里又拿出来一个碗,摆在严迦祈面前的餐桌上,看著他困惑迷茫的表情,微微一笑,解释道:“你也坐下来吃啊。”
严迦祈被吓了一大跳,於是他便又一个不小心地做出了那晚上的丢脸动作。他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双手握拳抵在胸口,一脸惊悚地问:“你又要干吗?”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麽,现在的自己又正保持著怎样一个搞笑的姿势之後,严迦祈只觉得窘迫得连地缝都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逃窜欲望了。
不过,在严小胖想好补救方法之前,坐在他左後方的江臻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他往更加左後方的位置挪了挪椅子,淡淡地扔出一句:“现在是吃饭时间,不要拿你的肥臀对著我。”
严迦祈快要气哭了。他想,如果他是犹太人,那麽这个地方一定就是奥斯维辛集中营,而江臻必然就是万恶的纳粹军官;如果他是抗日小兵,那麽这个地方一定就是731部队,而江臻必然就是更加万恶的日本鬼子!
他怎麽会这麽倒霉,他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呃……或许,稍微胖了那麽一点点的服务员而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得罪到这两个人了,尤其是得罪到这个江臻了!严小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他将江臻口中所谓的“肥臀”挪开,远远地避开这两人,站到很远的地方,委屈地想,我跟你素昧平生,完全就是以前没有过节,以後也不会有交接的两个陌生人而已啊,而且看起来我这辈子也不会威胁到你的财富地位女人……或者男人什麽的,你干嘛那麽针对我啊!太过分了……
积累了好几天的紧张不安和伤心委屈一下子在心里全爆发了,严小胖低下头,绞著双手,觉得眼泪在眼眶里乒乒乓乓地打转,他不敢抬起头但又怕那丢人现眼的东西从眼眶里掉出来,於是便只能努力地向上抬著眼珠子,以至於眼眶又酸又累又涩又疼。
其实严小胖还算一个挺能忍也挺坚强的小孩儿的,所以他现在自己也挺纳闷儿,自己这究竟是抽了哪门子的疯了?以前遇到的过的杯具比这多多了,也大多了,可他那时候都没怎麽哭,就算哭了那也是夜深人静背著人,躲在被子里悄悄咪咪不为人知地哭……
算了,他不想想了,感觉到鼻子酸酸痒痒的,眼眶又酸疼的不像话,严迦祈自暴自弃地想,也许每个人都天生注定会遇上这麽两个人,一个是被自己克的,另一个是克自己的,而江臻很明显是属於後者──然而他的悲剧就在於,前者他还根本没遇上,就被这後者给折磨了。
江臻看著严迦祈站到一旁,低著头的小动作,想到了小时候他每次自以为是地欺负自己,却最终都被自己给送到了班主任办公室里的事情。那时候,他也就是这麽一脸无辜委屈地缩在一旁,不敢抬头看人,心里却又愤愤不平的可怜模样。
虽然说江臻对於即使过了这麽多年,即使这个小胖子很让他火大地根本就已经不再记得他,但是他还是能像以前一样,把严迦祈欺负到躲在墙角画圈圈的事情感到很满意,不过……他定定看著眼前严迦祈的这个小媳妇儿模样,微微皱眉,想,他的欺负手段明显比以前温和多了,为什麽现在这家夥的承受能力却越来越不行了呢?
夏昭时轻轻拍了江臻的手腕儿一下,给了他一个不甚满意的眼神。江臻耸耸肩,表示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好不好……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毕竟,也算是事实啊。
说实话,这还真让江臻挺惊愕的。虽然说严迦祈的承受能力变弱了,但他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这麽胖著,多肉的脸,多肉的手膀子,多肉的腰和多肉的小肚子……若是就这麽一一想下去的话,那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严迦祈还真是一头坚持自我,特立独行的猪。
看到江臻完全没有任何表示的样子,夏昭时叹了口气,对著严迦祈轻声开口:“小胖,过来吃饭。”他用的是略带命令的语气,而并没有用安慰或者商量的语气,因为他知道,如果用这样的语气开口的话,那麽这顿饭可能就遥遥无期了,严迦祈自然还不至於真的蠢得像猪一般,至少,夏昭时的这种口吻,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在这样冷热不定的围攻和夹击之下,他绞了绞交叠一起放在身前的手,最终还是妥协了──而这也验证了之前的那句话,人的狗腿之处,那可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
可是,就算严迦祈真的准备放弃幻想准备……投降,他也还是觉得委屈,甚至是觉得更加委屈。这两个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但摆明了就是在欺负自己,而且现在看起来,他们分明就还欺负得很开心,觉得很有趣……真不知道以前有多少好孩子就这麽被他们糟蹋了!
严迦祈一下子由己及人,从自我的家门不幸和命途坎坷,延伸到了这世界上千千万万被他们奴役折磨的可怜孩子。
好吧,那就权当做了一次思想教育,提高精神境界,升华内涵灵魂好了。严迦祈这麽安慰著自己,用小肉手揉了揉眼睛,把眼眶就快要包不住的泪水擦去,却仍旧低著头,闷闷不乐地往前走,然後坐下。
夏昭时把碗筷递给他,严迦祈诚惶诚恐地接过,本来想说声谢谢,却发现喉咙堵得厉害,什麽都说不出来。但是他实在是怕,怕自己如果不表示点什麽,便又会被身旁的江臻一针见血地吐槽一句,考量了一下这样的悲剧後果,严迦祈还是决定用一步小小的牺牲来换取更加巨大的幸福,於是他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他自以为逃过了一劫,便赶忙埋下头扒饭。可是,在这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没能听出来,那声音里重重的沙哑和浓浓的呜咽。
氛围僵硬地沈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夏昭时给严迦祈夹了一块凉藕,关心地问:“感冒还没好吗?我给你的药,你吃了吗?”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严迦祈就心惊了,因为,他早已把这个事情抛在脑後了,他估计著,那药盒子都该在他的换衣间里被热变形了。
夏昭时看著严迦祈一脸的惊恐慌乱和不知所措,自是明白了怎麽回事。他安抚地朝他笑笑:“没关系,待会儿再从我这儿那一盒去。不过,这回可要记得吃。”
严迦祈不敢摇头,便冲夏昭时笑了笑,但心里却鄙夷地想,你这白脸唱得倒还真是尽责……
不过令他纳闷的是,在接下来的吃饭时间里,那个逢他必打击的江臻倒是安安静静地,没再说话。严迦祈当然不会弱智到还期望这个人对自己表示点善意和歉意,只要他不再招惹自己,那他就真该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吃完饭之後,因为有了昨天的经验和今早上店长大人对自己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严迦祈便很自觉地站起身来帮他们收拾碗筷。
这样分明就是一个小男仆嘛──严迦祈一边洗碗一边自哀自怜地想──而且还是一个,没什麽尊严的,被这对男男夫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小男仆。
不过,虽然是这麽想,但实在严小胖的心里,夏昭时的地位和评价可比江臻高多了。毕竟,温柔的人从来都是不缺市场的,但是刻薄的人,从来都是最惹人厌的!
洗完碗以後,严迦祈长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凶险之境了。
夏昭时把一盒新的阿司匹林递给严迦祈,这一次稍显强硬地说:“记得要吃。”
严迦祈有些心虚理亏地点点头。
“小臻,小胖要走了,你要出来送送他吗?”这话立刻把严迦祈惊得倒退了两步,只想撒腿而逃,却突然意识到这举动实在是太没素质了,於是他赶忙挥手:“不不不!不用了!”那惊悚的模样就像是,夏昭时即将要塞给他的是一条凶恶的毒蛇,而不是一个漂亮的帅哥。
而江臻在里边听见严迦祈惊恐的大声拒绝声,也莫名其妙地感到很火大。这一火立刻就把他刚才有的,那麽一点点的愧疚之情给吞噬了。於是他黑著一张脸想了一会儿,突然一笑,懒洋洋地朝外说了句:“好啊,我送他回去。”
既然他让那个小胖子那麽怕,那就干脆让他怕到底好了。
而站在门口的严迦祈听见江臻的这个回答,绝望之际,脑子里只闪过一件事──他刚才为什麽不干脆点,直接跑了算了……啊啊啊啊啊!!!严迦祈为这个机会的流失而在心里放声哀嚎著。
他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才从一个狼窝里逃了出来,哪想到,这窝里的某匹狼竟然还要踏出窝来追他!他有这麽看不惯自己吗?哎哟天哪,他这究竟是倒了哪门子的霉哦!
严迦祈在心里绝望地呼号,然而这终究还是抵不过历史的车轮重重一碾。江臻换了件衣服,就严迦祈看来,那是一件更加骚包的衣服,因为那完全暴露了他雄性孔雀一般的自大和傲慢。
夏昭时笑得很开心──严迦祈心里吐血,你小攻说要送我,你开心个鬼啊!……虽然他是肯定看不起我,当然我是更加肯定不会勾引他的了……
然而,等到夏昭时碰地一声把门关了以後,严迦祈就开始後悔了。至少,如果有夏昭时在的话,气氛会好很多啊!然而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屁颠屁颠,像个白痴一样,站在江臻的身後,等著电梯。看著江臻宽阔高大,一压就可以把他压死的健壮身材……呜呜呜,他不玩了好不好!都说人生如戏,那他现在退服可不可以啊!
叮当。
退服的事情还没和上帝商量好,电梯大神倒是先来了。看到江臻走进去的瞬间,严迦祈突发奇想,干脆趁这个时候怕安全楼梯走吧……“别傻了,你要是跑楼梯,我可以在任何一层拦住你。”
江臻冷冰冰的一句话就让严小胖还未成型的构想胎死腹中了。他怨恨而害怕地盯著江臻,这个家夥,怎麽会知道我在想什麽……“就你那猪脑子,一想什麽,脸上便全部表现出来了。”
吓!!!
听到江臻这麽一说,严迦祈脸上的惊悚之色顿时更加鲜明夺目了。江臻看他这样,便伸出手指指了指他的脸,笑笑说:“现在不正好就是个例子吗。”
严迦祈气,或者更应该说是羞红了一张脸,低著头,快步走进电梯。幸好这电梯够宽敞──这是他对这栋大楼唯一赞赏的地方。虽然严小胖数学不好,但他也知道,在这个类正方形的空间里,对角线最长,於是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移到了,自以为离江臻最远的地方。
按下楼层数之後,江臻便斜靠在梯壁上,细细盯著严迦祈瞧。其实在这之前的那两次见面里,他已经把严迦祈从头大脚看了个遍了,结论还是那一个──他纯粹就是一个成年版的严迦祈,和以前一样的胖,和以前一样的蠢,也和以前一样的……被自己欺负。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被自己欺负的时候,这家夥还老以为其实是他欺负了自己,然而现在,就连这点用来当精神胜利法的东西都没了,他被自己欺负,而他也知道这一点。毕竟,长大了,童话里的安慰可就没有了。现实总是先给成长撕口子的那个坏家夥。
然而想到这里,江臻却越来越忍不住气,原因也还是那个老原因──这家夥居然会没认出来他?这家夥怎麽会没认出来他?自从转学到实验一小之後,这家夥就是最先来挑衅自己招惹自己的,但是很可悲的,他总是会被自己给欺负回去,并且毫不自知。
那时候他觉得这家夥真是蠢透了,但很奇怪的是,倒并不觉得烦──除了他骂顾叔叔的时候。原因可能是因为,在那个无聊透顶,暗地里充满了攀比风气的小学里,只有这个家夥还算真诚,或者更准确的说,那就是蠢。是的,只有他这麽蠢,会主动挑起是非,而不是背著人偷偷摸摸搞小动作,而他想挑起是非却又根本没能力,最後落到输的其实只是自己这个悲惨境地的结局,也让江臻在无聊的六年小学时光里获得了那麽,一点点的乐趣。要知道,看著严迦祈在办公室里被班主任骂得抬不起头的模样,可是他江臻少有的童年乐趣之一。
於是,江臻现在也只能这麽安慰自己,这家夥从小蠢到大,不记得自己,也是当然的吧……
江臻看著严迦祈,回忆往事倒是回忆得不亦乐乎,不过这可就苦了我们的严小胖了。就算是低著头闭著眼,他也能无比刺痛地感觉到江臻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严迦祈换了无数个姿势,却仍然别扭依旧。他现在真的想非常不纯洁地嚎叫一声,嗷!他是真的快要被江臻给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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