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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收官(二)

书籍名:《大汉未央》    作者:林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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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反响很好,月底剧组来岛宣传,李彻也在其中。
郑越从不小看鸿岛记者的八卦能力,郑启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为避免父亲心情不愉快,他休息时间大多陪伴父亲身边,甚少关注李彻。
唯有周末去看了场电影,李彻恰巧坐在他身侧——如果被抓包了,那么李彻只是收到一张恶作剧电影票而已。
两人头一次共看《大齐风云》。
电影里的爱情片段被剪切的只剩模糊的暗示。观众只看到兄弟情谊与征战的英勇,唯有李彻详读剧本,根据蛛丝马迹轻易将人物的情感变迁还原。
注视着银幕,李彻仿佛与角色融为了一体,体会着王爷每一分最细微的感情。
短短一百二十分钟,刻画了君臣二人从幼年到中年,整整半辈子的分分合合。
忠诚,背叛;信任,猜忌;付出,掠夺。两人仿佛是在试探谁比谁更残忍。肆无忌惮的伤害后,伤口即使愈合,留下的疤痕也会时时警醒,令人永远无法释怀。
然而到最后,君臣竟能放下仇恨,一起笑看风云。
李彻跳出人物的内心,竟然想笑。只是一句道歉,一句承诺,一个拥抱,真的可以消弭仇恨,一切重来?
爱情究竟有多伟大,以至于可以抛弃自尊,忘记伤害,让人卑微到尘埃里去祈求一个目光的施舍?
李彻想,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两人交握着手,看一幕幕悲欢离合。
君臣反目时他没哭;皇帝大婚时他没哭;宴中皇帝无情的辜负王爷的期盼他没哭;王爷被幽禁折辱,抛弃尊严,祈求皇帝放过他时他没哭;王爷心死如灰,对皇帝举剑相向他没哭;一路荆棘的尽头,两人上演那个饱含辛酸的拥抱时,他没哭。
主题曲响起,银幕闪黑,列出一长排演员与工作人员的名字。
看完了自己不顾一切也想演绎的角色的一生,李彻忽然荒谬的觉得,这一切不可理喻,不堪推敲,不过如此。
接着是长时间的静谧。不少观众起身离开,许久,人几乎走光了。
李彻兴味索然,却听得飘起一段悠远的胡琴。
银幕逐渐转至灰白,几名观众停住步伐,辨认出那是皇帝和王爷小时候出宫,与宫人失散的一幕。
若非郑越在身侧,李彻从未有耐心看到这里。
镜头从一望无垠的雪地逐渐拉起,灰白中出现了淡淡的色彩。
年纪尚幼的两个小小皇子,摇摇晃晃的跋涉前进。两人不断跌倒,不断爬起来,紧握的双手却从未分开,于雪地中渐行渐远。
镜头中没有出现两人的正面,也没有一句台词。那一段旋律夹杂着风雪,在绵延无尽的山脉间反复奏响。最后一个远视角是两点小小的黑影,以及高远的青空。乐声仿佛淡入了苍茫的天地,让人心也随着疏广惆怅。
漫长的旅途,风雪中前进的两个小小的黑影,李彻忽而捂着脸,潸然泪下。他懂了王爷。
原来爱是蜿蜒过千山万水,历经春夏秋冬,疲惫困苦,遍体鳞伤,也绝不愿松开双手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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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中午,电视里插播一则新闻:韩氏集团总裁的长子韩言等十二人由于操纵股市,已于今天上午十一点十五分被LZ公署正式抓捕。新闻背景是这些人昔日的风光照片。
其中一张韩言穿一身黑色礼服,带着矜持骄傲的笑意,带头鼓掌。这张照片拍自韩言参加的一场慈善晚宴。
认识他的人无不唏嘘。
远在布里顿的韩悦下午才得到消息。
他很快想清了前因后果。
韩氏在岛发展多年,各分支之间派系分立,早已离心。韩言太招摇,成了众矢之的,加之韩则之死被怪到韩言身上,于是LZ公署查证韩言的犯罪事实时,几名老人不但没有袒护,反而第一个推出他当挡箭牌。
韩言入狱后,有韩则父亲的阻拦,韩氏也必然不会救他。
我不能冲动,也不能软弱。韩悦将花瓶的碎片按进掌中。我要不紧不慢的在布里顿读完学业。现在韩氏第五代直系只剩下我。
我不急,韩氏就会急。韩氏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他们会主动来找我。
我需要掌权。
父亲软弱无能,哥哥只有靠我来救。
韩悦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理智的思考问题。
郑大少最近很惶恐。韩则死了,死在他面前。有谣言说是韩言指使他害死韩则。韩言前脚安慰他别在意谣言,后脚就进了监狱。
忽然有人敲门,他吓了蹦了起来,仓皇的寻找逃走路线。
谁知那人竟有钥匙。
“郑先生,我是郑越的秘书小霍,受他之托来帮你。”
郑大少警惕的盯着这个面容过于稚气的年轻人,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自己QS湾公寓的。
“郑先生,你曾参与配合过韩言,致使郑氏的股价大跌吧。”
“你胡说。”郑大怀疑他带有录音装置,猛地一推,青年手里的文件散了一地。
小霍摇摇头:“韩言被抓捕后,你也开始遭到怀疑。不仅是金融犯罪,还有谋杀。”
“韩则的死与我无关!”
小霍捡起几张文件递给郑大。郑大看的心惊,立即将纸撕了。
“没用的,”小霍一脸怜悯,“这是郑氏在警局的关系人提供的复印件,原件在警察手里。郑先生,你不想坐牢吧。”
小霍搂住六神无主的郑大,给他戴上一顶鸭舌帽,带他下楼:“郑少也不想让你坐牢,所以郑少趁经济科尚未给你立案的空挡,为你安排了一条路。”
郑大怀揣一包证件,惶惶预备登机,小霍拽住他。
“你干嘛!”郑大一惊一乍。
小霍笑着交给他一打银行卡:“差点忘了,这是郑少为你准备的,在那边总有一张能用。你躲一躲,享受半年,然后回内地。郑少或者为你重新安排身份,或者想办法摆平案件。”
郑大一下子感动起来,小心的收起银卡。
这么些年,他毫无顾忌的尽情打压弟弟,从不留手,就是因为他笃定了弟弟会顾及兄弟之谊,永远不会真正和他翻脸。然而此时,抛却这种自私的算计,郑大忽而久违的感受到亲情的存在。
在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他回忆起当年一家人刚到鸿岛,他鼓励闷闷不乐的弟弟提起心情,然后两兄弟土包子一样在HK车站的免税店疯跑的情景。
“密码是郑先生和郑太太的生日。”小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等到飞机起飞。
他拨通电话,笑出虎牙。
正午太阳很大。
小护士看见一辆熟悉的宾利驶入医院。司机打开车门,一身黑色西服,没系领带的郑少下了车。在墨镜的映衬下,他的脸庞白而瘦。他挡着阳光抬头望了望,然后取下墨镜,走进医院大楼。
小护士也望了望,蔚蓝的天空中有一道白线。
郑越对看护点头示意。
洁白的病房里,郑启半躺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不错,双眸回到了以往的温和有神。“爸爸。”郑越到病床边与父亲贴了贴脸。父亲冰凉的肌肤让他心中一黯。
看护带上门出去。
“韩氏的事,老周已经告诉我前因后果了。”郑启中气不足,“你四月同陈娇一起去内地,将内地对金融犯罪的关注引到鸿岛,然后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这一点很好。”
郑越点头,捂着父亲发凉的手。
“至于你哥哥,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你恨他是应该的,所以我放任你。”
郑越停住手。什么叫恨他是应该的……
“但他毕竟是你哥哥,也是我儿子,你别做得太绝。”
“……我会的。”父亲不点明,郑越也应的含糊。
“阿越,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么快?老大虽然傻,却不是白痴。他上机前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他应该怎么办。”郑启顿了顿,“我对他说,是真的,相信你弟弟。”郑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郑启叹了口气:“爸爸大概等不到你同阿娇结婚了。你和那个李彻断了,爸爸很高兴。你真的打算不再同他来往了?”
“爸爸,我现在才想清楚,当时只是跟女人腻了,想换个口味试一试。李彻一来长的好,二来很有手段,欲拒还迎。我那时候错以为是爱情,傻乎乎的往套子里跳,大把给他投钱,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只是年轻气盛,不好意思承认而已。”郑越搬出纨绔公子迷途知返的论调安慰父亲。
“阿越,别怪爸爸前段时间对你太严厉,爸爸是为你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不论对郑氏还是你的前途,都是事半功倍。而男人……”
郑启休息了一会,强撑着继续说:“爸爸爱你,才事事为你考量。生怕你多走一步弯路,多经一点坎坷,多受一句责难。爸爸不想你为了一时任性,让自己的人生路走的艰辛。”
郑越只知道自己的爱情被父亲无理的打压,还从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即自责又感动。
“我知道了,爸爸,我不会再去接触他的。”
郑启从枕下拿出一直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你听到了吗?”
对方默默的停止通话。
郑越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冰凉。
傍晚郑启睡下,郑越终于有时间联系李彻。可对方手机关机,魏太傅也不知道李彻去哪儿了。正下着雨,他开车绕了鸿岛三周没发现李彻任何踪迹,最后到了李彻旧时的租屋。
他懂得了父亲的想法,然而他心甘情愿。他浑身湿透,在屋檐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对面的窗户没有光,雨声让他烦躁不安。
一盒烟去了快半盒,一辆电车在他面前停下。郑越抬头,赫然发现那让他牵肠挂肚的人穿着套头运动衫,戴着墨镜,站在将要下车的乘客中间发呆。
他将烟蒂按在垃圾桶里,三步并作两步拽下李彻,拉到巷子中央,蕴着怒气,劈头盖脸道:“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怎么不吭一声就不见了!”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不见了……”他声音颤抖。
墨镜摔在地上踏碎了,失魂落魄的李彻与郑越对视。他眼神幽暗,分不清睫毛上挂的而是雨滴还是眼泪。郑越许多话郁结在心里百转千回,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么淋着雨,如同要站到时间的尽头。
李彻蓦地拥住衬衣已经湿到透明的郑越。
“对不起。我知道会被世人指责,知道前路坎坷,知道将来会有更多无法预料的困难。”
“……尽管如此,我依然想和你在一起,想要你在我身边。我这么自私,对不起。”
冰冷的身躯因为拥抱而微微回暖。
他在怀疑什么,他在担忧什么,李彻闭着眼睛,感受着对方的自始至终的坚定,忽而一笑:“所以郑越,原谅我的自私好吗?如果郑氏以后无力为继,我养你。”
郑越用了近两分钟才听懂李彻的话。
他抱住李彻,混着雨水,轻轻摩擦他的脸颊,倾听他的呼吸,彷徨担忧了一年的心悄然安定。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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