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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你凭什么

书籍名:《国王坛风云录》    作者:恩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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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唯真讨厌啦,邋遢死了,这么多衣服没有洗!哦!我家宝贝儿的衬衫,洗了~宝贝儿的外套,洗了~宝贝儿的牛仔裤~洗了!唉,他自从上班以后就好忙啊……白天都看不到他了,嘤嘤嘤……喂,贝勒爷,你这件洗吗?这件咧?”陈跃进穿着件粉红围裙飘进飘出各间屋子,收拾出一大捧需要清洗的脏衣服,逐一比划,“这件呢?”
贝乐捧着下巴发呆,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的全部手洗,机洗会勾坏了蕾丝和花边。”
陈跃进泪汪汪,举起一双皮粗肉糙的熊掌,嗲声求饶:“冬天好冷哦,贝勒爷,请怜惜人家的玉手了啦。”
“现在是春天,谢谢。”贝乐无动于衷。
陈跃进嗓音一换,粗声粗气抱怨:“我今天光洗衣服就够了,还要不要我应付顾客,打包发货?生意做不做了啊?”
贝乐无奈,懒洋洋地走过来挑拣挑拣,“这几件送去店里干洗,只剩两件手洗行吧?咦?”说着,捡起一件江兆唯的T恤,拿到鼻底嗅了嗅,他的唇边泛出淡淡的笑意,“这件别洗了。”
陈跃进毕恭毕敬奉上江兆唯的小裤衩:“这件呢?”
贝乐一挑眉:“滚你的。”抖一抖T恤,方方整整地叠起来放在膝上,他触景生情,自言自语道:“我也真是,他要养狗,就让他养嘛……”
“他要看露天电影,我竟然不陪他……”
“他要女优写真集,我还故意打折清空……”
“他撒泼耍赖,我怎么也不哄哄……”
“他说要亲我,我躲什么躲啊……”
陈跃进丧眉耷眼地蹲在地上检查各件衣服的口袋,免得把遗漏在口袋里的东西一起洗掉,这一窝不靠谱的男人,常有把钞票洗成烂纸团的事情发生。
那些让人追悔莫及的回忆,一旦放闸便一发不可收拾,贝乐的眼圈逐渐潮湿了,贱小子把他当主子、当信仰,奉承着巴结着,狗腿子般鞍前马后伺候着,摇着狗尾巴仰望高高在上的他,他安之若素,没去考虑这公不公平。
陈跃进见他说着说着就哭了,不由有点慌乱,随手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安慰道:“贝勒爷,你别难过了,小唯会找到的……”
贝乐拭去眼角的泪花,心如死灰地摇摇头,“混小子鬼灵精怪的,真想躲我,叫我去哪儿找?”
“是哦,”陈跃进气馁道:“他也没我打电话,太不够哥们了……”
“你看,他哥找了他那么久……”贝乐留意到手中的破纸条,“咦,这是什么?”
“呃?什么什么?”
贝乐来了精神,刷地坐直腰杆,摊开纸团,“你这纸条哪来的?”纸条上的一行文字被泪水浸泡糊了,只剩一个依稀可辨的“凡”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这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的,”陈跃进拎起一件外套,“清清的……”
电光火石之间,贝乐意识到了什么,捏着纸条的手剧烈颤抖——江兆唯的哥哥找来那天,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回去之前,给元明清也留过电话,当时所有人都嗤之以鼻!
傍晚时分,小俞遛狗经过国王坛,在院子外唤了半天没人应,正准备离去,便看到冯趣打外头回来。
小俞晃晃手里的盒子,“喏,达达的面包虫。”
冯趣打开院门,招手道:“进来坐吧。”
“不坐了,我还有一拨狗要溜呢,你们家没人吗?”
冯趣接过盒子搁在窗台上,“跃进买机票去了,贝乐估计在楼上整理行李,没心思搭理你,他刚打电话急火火叫我回来。”
小俞好奇:“买机票?去哪?”
“听说小唯找到了!”冯趣丢下这句话,风风火火地跑上楼了。
小俞愣了愣,将狗拴在树上,也跟上去。
经历过筹赎金的洗劫,贝乐原本奢华骚包的房间乱得不成体统,最近才略有起色,如今又乱了,床上堆满炫目的衣物,若干个豪华皮箱摊在地上。骚货戴着顶墨绿呢子镶孔雀毛的礼帽,左手一副银白边墨镜,右手一副鎏金豹纹墨镜,正左右为难,看到冯趣回来,立时面露欣喜:“你总算回来了!快给我看看,戴哪副墨镜比较搭这顶礼帽?”
“那顶鸡屁股一样的绿帽子,”冯趣扶着门框直喘粗气:“配什么墨镜都让人想吐!”
贝乐毫不气馁,换了顶灰色歪边礼帽,转身照镜子,“那还是这顶吧,大方自然。”
“你是不是该把店里和家里的事儿都交代一下?”冯趣嘴角抽搐:日你的隆冬球,催死人命的叫我赶回来就是因为这种破事?
“最近没注意保养,黑眼圈都出来了!”贝乐左照右照:“冯趣,你看我是不是没有以前帅了?”
“你是不是打算关门歇业?那我去发倒闭公告了。”冯趣连带眼角都抽了:你丫就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女人,一听要见皇上就乱了分寸。
“衬衫八件,呢子大衣六件,领带么……”贝乐充耳不闻,拎着一串领带犹豫不决:“带什么花色好?”
小俞默然旁观一会儿,冷然问:“你怎么找到小唯的?”
“干脆都带上吧,反正不占位置。”贝乐一呼噜将领带全搁进去,头也不抬,“我找到他哥的电话,打电话问了详细地址。”
“你有什么打算?”
贝乐脱口而出:“找他回来啊,还用说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私?”
贝乐顿了顿,停下手里的活,直望向小俞:“你什么意思?”
小俞难得地没有笑,“江家只当你是关心小唯的好心人,如果知道你们的关系,知道你的目的,没有告你就不错了,更不会向你透露地址。你带他回来?凭什么?”
迎头一瓢冷水浇灭了雀跃热烈的狂喜,贝乐敛起洋溢满脸的笑容,若有所思地回答:“凭他会跟我回来。”
“凭他现在没长大,凭他现在被你迷得七荤八素?凭他现在,会跟你回来?”小俞连续强调了三个“现在”,接着问:“逼他和家里闹,为你牺牲一切?”
心里放不下去,嘴上答不上来,贝乐脑子里一片混乱,木讷讷地垂下头:“我……”
小俞苦口婆心地劝道:“那孩子报了一个很好的培训班,才刚静下心念了一段时间,这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做的事儿,不管考试结果如何,能考上什么学校,也比现在这样辍学流浪好……”
贝乐蓦地挑起眉,幽幽地盯住他:“你怎么知道他报培训班?”
小俞哑口无言,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贝乐撒下手里的衣物,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揪住小俞的衣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贝乐!”冯趣连忙阻拦:“他说的没错!”
“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吧!他知道小唯的下落,却不告诉我?”贝乐嚷完,眼圈发红地质问:“难道,你也知道,也瞒着我?看着我每天牵肠挂肚地煎熬,好玩是吧?”
冯趣哭笑不得,辩白道:“我发誓,我真不知道!真的!”
贝乐推开冯趣,咄咄逼人:“那你别拦着我揍他!”
小俞坦然承认:“对不起隐瞒了你,可我没有恶意,只是同情那个小孩。他虽然猥琐不要脸,但真的很早熟,也很自卑,常在你这受了委屈,就跑到我那去对猫猫狗狗吐苦水,尤其是明清遭绑架那段时间,他像只惊弓之鸟……你对他真的不够好。”
“闭嘴,”贝乐截断他的话,“我的错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狗拿耗子!”
冯趣连搡带推地隔开两个人,“贝乐,你冷静下来考虑考虑!大动干戈带他回来,对他没有好处……”
贝乐反驳:“你不就是你二叔带大的?他在我身边也可以……”
冯趣吼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成长在正常美满的家庭里!”
贝乐动了动嘴唇,心灰意冷地坐倒下来,没有出言。
冯趣掰开贝乐的拳头,缓下语调:“别怪我说丧气话,十七岁时你爱的人,现在还爱吗?”
十七岁时爱的人,现在不爱了。
“你改变他的未来,好则好,不好的话,不能重来的……也许有一天爱不在了,他为你牺牲越多,怪你越多。”
十七岁时的牺牲,现在后悔了。
“江兆唯太小了,等他成年,是个男人,能拍着胸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再来谈爱,说在一起,更成熟稳妥,不是吗?”
贝乐抬手示意对方不要说了,疲惫地叹出一口悠长的苦气,起身继续收拾行李箱,“你去把外面挂着的那条围巾拿来。”
冯趣失望地扯了扯他:“贝乐……”
十七岁时那些爱情带来的伤痛,现在想起来仍唏嘘心疼,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回去,哪怕有遗憾、有变数,也要让对方知道他的爱,不再你躲我藏,不留下猜疑彷徨——“我不会影响他,只是去告诉他,我爱他,会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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