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摇摇欲坠 …
毕少良赶到医院的时候早已经围了大批的记者在外面，群情汹涌的想要往里挤，和保全人员推来推去。
他由工作人员护着突围进去，之后的走廊便清净的好像另一个世界。
他气喘吁吁的走到欧阳辰辰所待的病房门前推门要进，却听见里面安叔啜泣的声音：“辰辰，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要拍骑马的戏，还和你说解约的事让你分心。我这个经纪人做的太不称职了。”
“安叔，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你又没有关系，你别再哭了好吗？”
“我没哭……我是心疼你……”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什么大事吗？不过就是胳膊划伤了而已。”
毕少良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不动了，又定定的站了一阵，等到安叔和欧阳辰辰的交谈停下来，才推门而入。
欧阳辰辰坐在病床上，抬头看见是他只是一愣，接着便柔和的笑了：“我没事，怎么还跑过来了？”
毕少良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了，他找了张椅子，安叔便识趣的离开留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起。
“怎么这么不小心？听说用的是临时换的马？”毕少良沉声问。
欧阳辰辰的手臂包着厚厚的纱布，上面是药膏浸出的淡淡的黄色，他调整了一下靠在病床上的坐姿，不甚在意的说：“原来定好的那匹好像突然闹肚子脱水了，导演临时调了一匹。反正我也没事，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能就要调整拍摄进度了。”
毕少良沉默的听着欧阳辰辰自言自语，突然间倾身便吻了过去。欧阳辰辰吓住，下意识的向后躲了。毕少良的唇就那么停在距欧阳辰辰一公分的地方，和他呼吸相闻。
欧阳辰辰咬了咬下唇，毕少良便又轻轻的向后撤了：“既然受伤了就好好休养吧。”
欧阳辰辰看了眼毕少良，无法从他一成不变的面容上判断出任何情绪，他低头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臂，轻轻说：“违约金我会凑齐的，给我几天时间。”
毕少良就像没听见那般望着窗外叶子泛了黄的槐树缓缓开口道：“你可以先在医院住两天，让医生好好帮你监控着，以免伤口发炎，电影的事不行就停几天好了。”
“毕少良……”欧阳辰辰无奈的喊了他一声。
毕少良眉头纠结起来，眉峰处已有了浅浅的纹路，像是岁月赐予他的人生历练的证明。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将手搭在窗台上向外望，一片叶子无风也从树上脱离下来，缓缓地向下飘落。他轻叹道：“八千万……看来这次你是下定决心了……”
欧阳辰辰心里一痛，咬牙承认了：“是，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了。”
“既然决定要离开，就不要再回头，你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不是吗？”毕少良转过身，背着光的脸看不清表情，从语气上却能听出有一丝嘲讽。
“我没有后悔！“欧阳辰辰大声说：”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有我自己的活法。”
“八千万你尽快准备吧，在我后悔之前。”毕少良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没看欧阳辰辰一眼，就那么在欧阳辰辰的注视之下离开了病房。
不要再回头，不要再看他一眼，否则他会狠不下这个心让他离开。
毕少良按了下行的电梯，电梯的指示灯却不停地闪烁，一层一停，怎么等都不到。毕少良又烦躁的使劲按了几下，最终放弃从一旁僻静的楼梯间走了下去。
空无一人的楼梯间也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阳光从窄小的窗户射进些许，照的到四周飘着的浮尘。毕少良踏在石灰地面上的脚步声嗒嗒作响，在空旷的楼道内被放大回响，透着死气沉沉的孤寂。
楼梯蜿蜒旋转，一眼望不到尽头，毕少良走了几层，便越走越慢，最后扶着扶手慢慢的停住，卸了力气坐在了台阶上。
就这么结束了？若是他不择手段的将人留下，现在的他会不会好过一点？
第二次分手，只比第一次疼痛百倍，仿佛刚刚结好痂的伤口又被人猛地撕开，血肉模糊，痛入骨髓。
之前他还有希望，欧阳辰辰至少还能在他视线所触及的范围之内出没，而这一次，欧阳辰辰却是要绝情的切断二人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彻底的从他的眼前消失。
如果今天欧阳辰辰伤的不只有手臂就好了，伤势再严重一些，也许就走不成了。又或者再严重些，一辈子都卧床不起，那欧阳辰辰就再也不用想着离开他了。
可事实却是，才一听到欧阳辰辰堕马的消息，他就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了。毕少良知道，他根本无法狠心的去毁掉欧阳辰辰，然后只留一个破败的娃娃在身边。
然而放手，却是一个更加艰难百倍的痛苦决定。
他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反复了，要断就断个干净吧，不给彼此任何一丝喘息的余地。
毕少良双手抱住脑袋，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之中。
欧阳辰辰第二天便出了医院，一出院就得到了电影决定更换主角的通知。他当时就傻了，电影拍摄了将近四分之一才提出更换演员，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荒谬行为。
“毕少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欧阳辰辰推开毕少良办公室的大门，毕少良正坐在他的宝座上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商量着什么。
戴眼镜的男人向他望过来，毕少良却没有，他只是仍旧将目光凝在文件上，淡淡的说：“你要解约的事已经提交到董事会审批了，目前你的一切工作都要终止，直到合同结束的那一天。这是董事会一致的决定，解约的具体事宜你跟黄律师去谈。”
戴眼镜的男人冲他点了点头，疏离客气的说了句：“你好。”
“安叔呢？为什么他不跟我说？”欧阳辰辰接受不了。
“安叔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现在恐怕已经登机了。他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毕少良看了戴眼镜的男人一眼，那男人便点点头，朝着欧阳辰辰走了过来。
“欧阳先生，不如我们到会客室去谈。”
“安叔今天就要走？不是后天的飞机吗？”欧阳辰辰脑袋一阵阵发懵。
“我替他改了航班，你也不想让他走的不清净吧。”毕少良终于看向他，目光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欧阳辰辰吃惊的瞪着毕少良半天，涨红的脸渐渐的恢复了颜色，他点点头，僵硬地说：“的确，安叔走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们尽快把一切都结束吧。”
毕少良不再说话，冷漠的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欧阳辰辰只觉得被扇了个耳光，只有自取其辱的羞耻感火辣辣的烧着。
黄姓律师和他谈了半天，主要问题都集中在赔偿方面。欧阳辰辰将他手中的股权、不动产都折了现算过后，还差不到一千万，而他还必须为他将来在美国的生活留下一点储备，思来想去只有卖掉现在住的那套房子。
可是只有那套房子，他并不想卖。
“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欧阳辰辰问黄律师。
黄律师很专业，于是除了官方的说辞没有任何私人建议：“欧阳先生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对于违约金的数额方面有什么疑义，也可以尽量提出来。只是这件事处理的越快，对欧阳先生私人的安排也有好处。”
“我明白了，有什么问题我再联络你。”
欧阳辰辰回到家中，楼下有几个眼熟的狗仔在蹲点，他把窗帘都拉上，一个人蜷在沙发里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借钱的话即便能够借出来一部分，恐怕他之后也还不上了。与其背着债过日子，不如将原先的那些回忆都扔掉。
欧阳辰辰觉得嘴角发苦，便开了瓶啤酒灌下去。啤酒温凉的液体滑下喉咙，隔靴搔痒般的让他更加烦躁，于是他转去酒柜，开了一瓶烈性的白兰地。
其实他只要再接两只广告就好了，但毕少良却停了他的工作。欧阳辰辰知道毕少良的想法，毕少良无非是想把他逼进死角，让他最终扛不住后向他认输，俯首称臣的匍匐在他脚边乖乖的任他呼来喝去。
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到呼风唤雨这么多年，最终翻覆也不过是毕少良的一句话而已。
和这样的人的所谓美好的回忆，到底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欧阳辰辰嗤笑，眼眶却忍不住发热。他只能把自己泡在酒精里，依靠那种空茫的眩晕感来减轻心里无法纾解的郁结。
第二天欧阳辰辰是在地板上醒过来的，他迷茫的揉揉头发，晃晃悠悠的走去窗边掀开窗帘。
窗外强烈的光线毫无顾忌的刺进眼睛，欧阳辰辰忙合上帘子，将自己再度保护在黑暗里。
他被瞬间耀眼的光线刺激的头疼，偏偏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喂？”欧阳辰辰瘫在沙发里揉着太阳穴。
“欧阳先生，昨天您跟我们说的那套房子一千万的价格还是太高了。八百万的话也许我们还能商量。”听筒那端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什么意思？”欧阳辰辰皱眉。
对面的男人一愣，不确定的问：“我是腾辉地产的Kevin，昨天您给我打的电话要卖掉您在天景的房子……”
“我给你打的？”欧阳辰辰晕了。他昨晚醉的厉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然全部都记不得了。
“呃……那欧阳先生您还卖吗？”叫Kevin的男人有些无奈。
“……卖啊。”欧阳辰辰坐正了些：“不过就一千万，不能再低了。”
“这……那好吧，我们先帮您把信息挂出去，看看市场的行情再商量。”
“我急着用钱，请尽快吧。”欧阳辰辰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手边还放着半瓶喝剩的红酒，欧阳辰辰顺手抄起来继续喝。
外边估计已经变天了，毕竟电影临时换角不是小事，也许他和B&D闹翻的事这时也传开了。只是众多的质疑和冷嘲热讽都不重要了，他只要把钱凑齐了，就能摆脱这令人烦躁的一切了。
欧阳辰辰从冰箱翻出两个面包吃进去，电视也不开，堆在门口的报纸也不看，完全将自己封闭在阴暗的空间里。
晚上他又接了个电话，却是之前曾经骚扰过他的一名富商打来的。那男人不知道从哪里问到他的私人号码，打过来直接提出想要包养他。欧阳辰辰这才确定他和B&D闹翻了的事已经尽人皆知了。
富商开的价码很诱人，姿态却高高在上，俨然当他已经走投无路，必定是要靠投靠他才能生存下去。欧阳辰辰骂了句爹，摔了电话。
过了不久又有一个类似的骚扰电话打过来，虽然谈吐上委婉不少，但也是换汤不换药，并不比之前的那个肥猪高尚多少。
当欧阳辰辰接到第三个的时候，他已经非常肯定是有人在整他了。要不是他还在等地产商的回复，他会直接拔掉手机电池。
在来自富商和狗仔接连不断的骚扰电话的轮番攻击中，欧阳辰辰终于过滤到了他要听的那个电话。
“欧阳先生，有一个买家愿意出到八百三十万，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一千万，我说过的。”欧阳辰辰觉得他已经快要被这点破钱折磨疯了。
“欧阳先生，您知道的，二手的豪宅并不好卖，而且天景那一区的房子也很老了，没什么人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了，八百万已经很高了。您卖的又急，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找到合适的买主。要不然您就公布您的私人信息，也许有人愿意冲着欧阳辰辰的名头收藏您住过的房子，而且可能出到更高的价钱，翻倍也说不定……”
“……”欧阳辰辰默默地挂断电话，将头靠在沙发背上出神。
用他的名字卖房子，那卖的究竟是房子还是他的人？他宁愿贱卖它让将来住在这里的是另一个幸福的家庭，为这个已经承受太多失意的地方重新带来新的美好回忆，也不想它以高价沦为某个有变态收藏癖好的人的意淫场所。
房间内始终黑沉沉的，无所谓白天黑夜。
欧阳辰辰失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就变得更加迷茫，仿佛一瞬间对自己整个人生都产生了质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这样挣扎求存究竟有什么意思？他活了这三十来年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可笑的事？
长时间的酒精的浸淫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他明明知道应该停止酗酒这样的行为，但却一次一次被逃避现实烦忧后美好的恍惚感觉勾引去。
昏昏然之间他感觉有人进来，但他此刻却轻飘到没有什么心情却探究，即使是毕少良过来，他现在也不关心了。
等到饭香飘过来，他才看清在他眼前的竟然是B&D的后辈孟帆。
“小船儿？”欧阳辰辰揉了揉眼睛，看孟帆纯净的脸在眼前放大。
“辰辰哥，先吃点东西吧。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孟帆轻声说，眼中充满关切。
事到如今，最关心他的却是他曾经照顾过的后辈……欧阳辰辰想他好歹在后辈眼中还一直保持着光辉伟岸的偶像形象，便强忍恶心反胃的感觉站了起来。
孟帆陪着他坐到晚上，还贤惠的帮他把房间打扫一新。欧阳辰辰却没有办法掀起什么感动的情绪，只觉得这时候看到孟帆在眼前晃悠只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孟帆像是一个强烈的对比源，干净的，清白的，对这个圈子还怀揣着无限理想，看人也只能看到好的一面，就像几年前的他一样。
于是孟帆的存在不断地提醒他每一步走下来持续累积的错误，让他甚至兴起想要重活一次的念头。只可惜已经走过的那些岁月都无情的在他身上刻上了印记，永远都不可能抹去。
孟帆等到入夜便离开了，却承诺明天还会来照顾他。
欧阳辰辰不想让自己落魄的样子被最疼爱的后辈看去，但是孟帆也是个很拧的人，欧阳辰辰自顾不暇，对于孟帆坚持的好意也只能默认。
孟帆连续来了几天，只是陪着他吃饭，说话，帮他打扫房间。欧阳辰辰有心叫他不要再来了，但又觉得一个人的房间像座监牢一般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一千万的房子依然无人问津，但欧阳辰辰却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够在这一刻拉他一把了。
欧阳辰辰囚在屋子里就快发了霉，毕少良突然给他打了电话。欧阳辰辰一阵犹豫，铃声孤单的持续了好几分钟，他才迟疑的接起来，等着听毕少良说什么。
“你是不打算出门了吗？”
“你是来说教的吗？”
毕少良沉默半晌，直接道：“我是想问你准备违约金有没有困难？”
欧阳辰辰轻笑，握着电话靠在墙上叹道：“放心，我就算凑不齐八千万也不会去跳楼的。”
毕少良一声轻叹，接着说：“你还差多少？我可以给你。”
欧阳辰辰突然崩溃，是谁把他逼到这种地步，如今却又跑来装好人？就连最后他也要靠着毕少良的同情施舍才能离开，这分明就是对他无能的嘲笑。
“只要我想要，有的是人排队想要塞钱给我，还轮不到你。”欧阳辰辰负气大叫。
毕少良冷哼了一声，语出讽刺：“你想卖了？你真要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我。”
“毕少良，我艹你大爷！”欧阳辰辰恶狠狠的摔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无限纠结中……
辰辰和毕少纠结，我比他们俩还纠结，双人份％>＿<％那种绝望中挣扎的感情总觉得写的不到位捏～怎么办啊……撞墙……摊平……
这文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毕少，毕少，我错了，你渣就渣了吧，反正已然这样了ORZPS：辰辰和孟帆之间发生的事，千帆里写过，于是这里我就不想重复了，一笔带过啊带过，不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