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深度创伤
“王宝荣！你这个白痴！混蛋！你这么跳下去是什么意思啊？”欧阳辰辰眼前一片猩红，发疯一般的跳脚嘶吼。
一群人一拥而上的制住他，连拖带拽的将欧阳辰辰从危险的天台边缘拉回来。
欧阳辰辰不知道怎么发泄他现在堆积冲撞的情绪，那种深切的悲伤和灭顶的愤怒已经要将他整个人绞死了。
他彻底混乱了，自己叫喊了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只是一味的想借由激烈的表达方式来发泄他不断涌出的悲痛。
“辰辰，别这样，你先冷静一点。”安叔冲上来把他揽在怀里，不断地拍着他的背。
欧阳辰辰嗓子喊得泛起一股血腥味，他愣愣的瞧着安叔关切慈爱的面容才渐渐的召回一丝清明。
“安叔……”欧阳辰辰双腿一软，咚的坐在了地上。
安叔忙过来架住欧阳辰辰，帮着警察将他架出了天台。
警察要求安叔带着欧阳辰辰去一趟警局，作为惨剧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是很有必要做一些心理辅导的。
“我不需要心理辅导，我已经冷静了，我只想知道小四现在怎么样？”欧阳辰辰披着安叔的外衣仍然觉得发冷，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
旁边的警察漠然不语，欧阳辰辰心里一沉，就知道从这样的高度跳下去，人果然还是凶多吉少了。
欧阳辰辰还是按照警察的要求一起去了警局，走出大楼，事发的位置已经拦起了刺眼的警戒线，周围原先聚集的人也清场了，稀稀落落的围在更远的地方。
欧阳辰辰只隐约看到一滩血迹，便转开了脸，他身边的警察也从同事那里得到了王宝荣的消息，证实了当场死亡的事实。
毕少良已经在一端被记者团团围住了。闻风而动的记者这时都像疯了一般拥挤着，闪光灯闪个不停，想要第一时间抢到王宝荣自杀的内幕。
B&D重金吸血逼死旗下艺人？王朝和B&D的利益之战的第一个牺牲品？王宝荣自杀背后的绝密隐情？太多太多需要挖掘的信息了，恐怕连续做上一个月的专题揭秘，逐层剖析都有料可写。
毕少良眼见着那人就这么掉下来摔在自己眼前，惊恐害怕只有一瞬，之后便转化为了极致的愤怒。
他几乎要怀疑这一切是王朝买了个死士跑来给B&D制造事端的，然而这一刻他却没有时间消化一个生命在眼前逝去的过程，而立刻就要全副武装为维护B&D的声望而战。
欧阳辰辰只觉得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在晃荡，整个世界摇晃着，颠簸着，仿佛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能够将他的人整个倒置过来。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毕少良，而毕少良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严肃面孔面对着众记者的咄咄逼问，并没有注意到他下来了。
安叔见欧阳辰辰呆呆的望着毕少良的方向，就柔声的对他说：“辰辰，先上车吧。我们去警局的事我来跟毕少交代，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应付。”
欧阳辰辰默默地被推上了车，随着车子的启动，一股恶心的眩晕感猛然升起，欧阳辰辰屏住呼吸想要抑制，但那不舒服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突然他眼前一黑，一下子脱力的晕了过去。
等欧阳辰辰再次恢复精神，已经躺在医院单人病房的病床上了，手上还打着吊瓶。欧阳辰辰揉揉脑袋坐起来，茫然的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看来一切都是真实发生了的，小四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个被他视为好兄弟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
欧阳辰辰心里突然空了一块，不太疼，但那个麻木的空洞留在那有些漏风，凉飕飕的。
那种空落落的迷失感越来越强烈，欧阳辰辰突然间害怕起来，便站起身试图走出去找个喘气的人陪在他身边。
安叔推门而入，发现欧阳辰辰正要拔掉手上的吊针，忙跑过去按住欧阳辰辰急道：“辰辰，你干什么啊？医生说你有些脱水的症状，乖乖的把点滴打完了才能动！”
欧阳辰辰抬头，突然觉得此刻的安叔无比亲切，便抓住安叔的手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道：“安叔，那你陪我呆会儿吧，我心里不太舒服。”
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流露出这么脆弱的情绪，但此时此刻，那种怪异的空虚感可以让他窒息。
安叔忙点点头，在欧阳辰辰身边坐了，伸出手摸了摸欧阳辰辰的头发。
安叔的手温暖而干燥，欧阳辰辰跳动始终不规律的心脏终于被熨贴的舒展开来，缓缓的放松了神经，把头靠在安叔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辰辰，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逝者已矣，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慢慢就会好了。”
欧阳辰辰心里一痛，眼圈差点红了。王宝荣跳下去的时候安士俊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他原以为安叔安宁柔顺的性格承受不了这种残忍血腥的场面，但安叔的表现却意外的坚强冷静。是安叔见惯了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还只是安叔和小四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安叔，你……”欧阳辰辰抬头，想问安叔有没有经历过那些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但他立刻想到了毕少良父亲去世的时候安叔难过的样子，还是止住了话题。
安叔还是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像一位慈爱的长者。他淡淡的笑着，仿佛看出了欧阳辰辰心中的疑问，缓缓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年纪很难接受一些事实，不过等到你再成长一些，很多事情就会看得淡了。有些事、有些人，并不是你想留就能留下的，与其自己痛苦，不如看开些，交由命运去安排吧。”
欧阳辰辰蹙了下眉，想要张口反驳安叔消极的论调又停住了。
安士俊见惯了这种场面，本想着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感觉了，但还是忍不住勾起曾经那些悲伤的回忆。
欧阳辰辰就在他身边安静的凝视着他，安士俊想要倾诉的欲望便涌了上来。
“老爷去世的时候，还有我妻子儿子去世的时候，我都难过的快要死掉了。但我不还是好好地活了下来？只有我好好的活着，他们在天之灵才会得到安息。”安叔微笑，笑容却显得凄清。
欧阳辰辰却只注意到了一点，惊讶道：“安叔你结过婚了？怎么会……”
他从来不知道单身的安叔，毕少琦喜欢的安叔曾经成过家，而妻子儿子全部过世这样的消息又给欧阳辰辰不小的冲击。
“嗯，我很年轻时就结婚了，当时是老爷帮我安排的对象。”安叔笑容惨淡，眼神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啊……”
“毕少没和你提到过我之前的事吗？”
欧阳辰辰摇头，毕少良怎么可能和他说起其他人的八卦闲事？
“我妻子是个很贤惠、很文静的好女人，算起来还是老爷的远房表亲，老爷把她下嫁给我，严格说起来还是我高攀了。”安叔淡淡的叙述着曾经的过往，欧阳辰辰就静静地听着。
“我那时住在毕家照顾老爷和少爷，我妻子和我住一起也不方便，我有时一个月才回家一次，等到后来有了孩子，也基本上都是她在照顾的。即便那样，她也是毫无怨言的跟着我，我亏欠她的实在太多，却再也没有机会补偿她了。”
“她怎么会出事的？”
“有一次她带着儿子来毕家看我，住了两天，我要送她们回去的时候小少爷发了高烧，我就留下来照顾小少爷没有去送他们。结果，他们母子坐的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出了事故，就这么走了。”
安叔说着说着声调也逐渐的颤抖起来，欧阳辰辰知道安叔仍旧在痛心，便反过来拍着安叔的背，试图安慰他。
“我当时真的有心跟他们一起去了，但小少爷那时才五岁，老爷整天在外面忙，大少爷又在外地住校，其他的佣人没有一个能够照看好小少爷的。我总是在想也许我多在意他们母子一点，他们就不会出事了。可是我就是再内疚，事情也没有办法弥补了。”
“安叔，那只是意外，我想他们不会怪你的。你说你太太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人的。”欧阳辰辰轻声劝道。
“因为那时候我要照顾小少爷，所以我挺过来了。做人啊，一定要有一点念想，你才能坚定地走下去。如果我不给我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这个世界就没有意义了。”安叔看了看欧阳辰辰，笑道：“辰辰，我现在的念想就是你。毕少把你交给我了，我就要好好地带着你。只要你好了，我才觉得日子没有白过。”
“安叔……”欧阳辰辰被安叔的一番话感动到无以复加，王宝荣逝去而带来的痛苦也被安叔的温情填补了不少。
人大概真的像安叔说的那样需要些念想，当你觉得自己被他人需要着时，就会立刻获得继续生活和拼搏下去的动力。
“辰辰，正因为我活在愧疚里，我才要活的更好，要不然我就更对不起他们母子了。我不能让他们有一个丢人的丈夫和父亲。”安叔眼眶氤氲着湿气，仍然吸了口气，佯装坚强。
欧阳辰辰点点头，肯定道：“安叔你说得对，他们有你这样的亲人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不，我太不称职了。如果没出那件事，我儿子现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安叔突然叹了一声，似乎想在欧阳辰辰的身上试着寻找自己孩子的影子。
“安叔！”欧阳辰辰血气上涌，一个激动叫道：“我认你做干爹吧！我给你当儿子！”
安叔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刚刚悲痛的情绪有所缓解。他看着欧阳辰辰笑道：“这怎么能行呢？”
“这怎么不行？不是你说你儿子和我差不多大吗？我从小也没有爸爸，你做我爸爸再合适不过了。”欧阳辰辰越想越激动，立刻觉得这事实在是再靠谱不过了。
“辰辰，别闹小孩子脾气了。毕少怎么可能同意我认你做干儿子呢？”安叔笑叹。他永远是毕家的佣人，这样一搞不是乱了伦理了？
欧阳辰辰听到毕少良马上一愣，心里又隐隐不太舒服。现在想到毕少良他就会立刻回想起小四跳下去的那个瞬间，然后毕少良那些冷漠的话语便刺得他心寒。
“安叔，能不能不要提这个人，我现在不想去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