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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

书籍名:《天下绝之鸩毒》    作者:林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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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不归自尽的第二天,楼昭阳一大早提了祭奠的物品就赶上山,主要还是担心刑羽一个人在山上。不知为何,他不担心刑羽会寻死,感觉到那小家伙打着什么主意。
或者想替他父亲报仇,不过小家伙横看竖看也不是那块料,只希望日子久了,仇恨淡了,他能遵照刑不归的遗愿,平淡地活下去。
走到半山腰处,仰头见岩石松树郁郁苍苍,山岚弥漫若在云中,在一道溪涧旁见到一位白发人俯身在溪边洗脸,他以为是山村里的人,不在意,只觉得那人的衣服稍嫌破烂些,似乎跟昨天刑羽穿得一模一样。
这让他留意上心,小家伙体弱,该不会被这老人给抢了衣服去穿吧?
走到白发人的背后,小心问:「老人家……」
那人回过头,并非老者,反而很年轻,虽然神态有些憔悴,却不减损他的美,是个相当漂亮的男人,盈满妖腻,乍看之下,甚至会被错认为含睇宜笑的山鬼。
楼昭阳突然觉得此人熟悉得很,应该是常常看见的人,一时之间却又叫不出名字来。
呆了好一会,才想起他喊住这人的目地,嘴巴啊啊几声后,方问道:「请、请问……」
白发人微微笑,眼睛灿若星辰,里头仿佛有千言万语待诉说。楼昭阳因此着迷,没住意到这人突地靠近,一股鲜明浓烈的甜味随即如纱幕罩面而来,他只吸了一小口那香气,全身立即软倒不醒人事。

数个月后楼昭阳在广通镖局里诉说这段往事时,还是气愤难当,拍桌:「等我醒来的时候,外衣都被扒光了,怀里五百两的银票也不翼而飞,那家伙不是山鬼,而是山贼!」
坐他对面的是个蓄满落腮胡的汉子,他听了之后,着急地问:「那、他呢?」
「你问羽儿?不见了,我后来要山下兄弟们全都出动去找,找了七天七夜,都没找到人……唉,关于这事,我真是对不住你。」楼昭阳低头忏悔。
「不,不怪你。」汉子说:「当时他若跳崖,我一定会知道,就怕他性子倔,不自量力想讨公道……」
汉子想起那一天,听到了从未曾听闻过的叫声,他从不知道在一声爹的叫唤里,能够含有无比的酸楚与凄厉。
小家伙发出声音了,可悲的是,居然会是在那样令人鼻酸的情况下。
「难听的声音啊……」他回想,说了这么一句。
「太久没说话,总是需要点时间回嗓。」楼昭阳安慰:「能说话了,不管他在哪里,都比以前好过日。」
汉子沉默半晌,又问:「他一直没回来?」
「我请薛大娘注意着了,没有,一直没回来。每次镖局出车时,我也让镖师们在路过的城镇打听,都没有他的下落,也不知晃到哪儿去了。」
「我会找到他。」汉子说,口气里有一往无前的坚定。
「天涯辽阔人海茫茫,你要上哪儿去找?」楼昭阳不抱信心地问。
「紫萝山。他曾是紫萝山上还丹门的人,说不定会先回到熟悉的地方。如果没有,我就潜回玄刀门去探听,怕小家伙想不开,一心想着要讨回公道。」
「你回去要被认出了,旧事岂不要重演?」
「我不使刀,又留了把大胡子,谁认得出我?」汉子说。
楼昭阳细细检视汉子目前的外貌,以往壮硕的体型在过去数月来的饮露餐风之下,显得瘦削许多,参差乱生的胡须遮掩掉大部分的脸,看来倒有些亡命徒的味道。
「嗯,如果学小家伙不说话,倒是没人认得出你来,就连今天我也是一样,你说出自己是谁的时候,我还以为见鬼了。」楼昭阳笑着说。
汉子喟叹,想起了自己死里逃生的经过。

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跃入熊鹰山绝壁,在急速坠下的同时,突然听见上方传来刑羽的叫声,那叫唤摧人肝肠动人心魄,突然间激起了他的求生意志。
刀子还握在手中,那是以百炼精钢打磨出来的好刀,虽然下坠时的逆风如千百斤重的锁链滞缚住他的手脚,长年对身体的训练却在此际发挥出效益,他猛力举刀往山壁刺去,刀刃与岩面磨擦时发出叽嘎巨响与爆竹串儿似的火花,稍稍减缓了堕势。
人在悬崖半腰处,依旧没脱离险境,陡然之间发现下方处有几株斜松,他立即改以刀尖点弹壁面,啪一声刀刃断折,他反弹向松干,看准粗枝之处便伸出猿臂捞住,下坠的力道还是过大,松树干断裂,他右半边肩膀手腕也传来剧痛,强忍着,再以左手抓住下方另几株松枝,腰背被其中几株撞得痛且麻,反复几次之后,终于落到崖底密林处的顶端,一株张开如伞状的大树撑住了他。
他惊魂未定,只是不停地喘息。休息了好一阵之后,他根据身体的疼痛度,知道自己全身都受到松枝擦伤,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右肩臂移位,需待左手恢复知觉时方能提推归位;背部被撞得酥麻,下半身使不出力,希望这只是暂时性受到影响。
大难不死,摇摇晃晃挂在树顶,如今的他只有一股强烈活下去的欲望,必须活着,见到他的羽儿,想再一次听他亲口喊出自己,就算那声音有多么的难听。
他困在树伞顶上,至少也有三天之久。这期间他凭着勉强能动的左手,抓住偶栖的野鸟饮血噬肉;后来他将右手给推回去,身体渐渐恢复了行动力,爬下树,不敢躁动,因为知道要是不好好调养筋骨,一身的武功就废了。
即使心焦如焚,他还是耐着性子休养,在山中采集有益的药材食用,加上困在崖底,前后摸不清方向,只能慢慢找路出去,就这样耗了几个月,等终于走出熊鹰山,他也成了个大野人,走在路上生人全都回避。
万幸的是武功未失,从鬼门关前回来的他,对许多事物有了新看法,不拘小节了起来,缺钱,他就半夜钻入富有人家里不告而取,好买食物衣衫回家去。
老家没看到刑羽的身影,他急了,直接找上广通镖局的楼昭阳,蓄了落腮胡的他就这样把对方给吓的以为鬼现身。
「对了,说到还丹门还真是奇,去年不是传说媚蛊出世,武林盟召集大批人马去抓,结果吃了闷亏回来吗?」喝杯酒,楼昭阳润润喉又道:「今年更奇,那只鸩毒也出来了……」
「鸩毒?」刑不归老是听见这名字,总认为这是有心之人最常拿出来掩饰恶行的替罪者。
「对,与媚蛊同为还丹门余孽,理当在还丹门被灭之后出来兴风作浪才是,过去几年却都消声匿迹,直到这几个月……」楼昭阳摇摇头:「武林盟流年不利啊……」
话虽这么说,露出的却是幸灾乐祸的笑容,楼昭阳对武林盟一向没好感。
「发生什么事?」刑不归留上心。
楼昭阳把江湖中人近日来最津津乐道的事迹,说书似的给刑不归下酒。
「你坠崖后一个月,武当掌门清虚子突然间中了剧毒,躺在武当山宜真观里日夜哀嚎哪,武林盟主紧急派了千医门的有情圣手去给救治,居然束手无策,说清虚子中的毒无药可解,一个月后,他受不了苦楚,自尽了。」
「天下之毒千种万种,跟鸩毒有何关系?」刑不归听了,颇觉心惊胆战,问。
「据说清虚子带着几名弟子下山之时,遇见一位披萝纱的绝世天仙,天仙上前问路,说要寻人,只是武当山绵亘八百里,险崖壁立无从找起,那清虚子原本赶着下山,却鬼迷了心窍说要带她去找,就在靠近天仙之时,突然间口吐白沫倒地,弟子们上前要抓人时,也胡里胡涂都晕了,其中有人还听见天仙说……」
「说什么?」
「还丹门鸩毒出世,开杀戒亡人慰灵——」楼昭阳说着说着,也觉得背后有阴风惨惨,勾魂无常一般的鸩毒就站在后头虎视眈眈着。
「也可能是清虚子的仇人故布玄虚。」刑不归推测,江湖中时有所闻类似的事。
「是啊。武当派及武林盟发出了追捕令,要找那名天仙般的女子,可是清虚子已死,同样中毒的弟子也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记得那天仙美得不得了,可要详细描述容貌又都说不清楚,这、如何找人?」
「你说武林盟流年不利,后来呢?」刑不归追问。
「后来啊……」楼昭阳说:「两个月前,武林盟内举行例行的赏花会,邀请盟内所有门派到总会聚聚,并且就清虚子被毒死一事商讨追捕鸩毒的策略。天青派的掌门带了他的小妾,据说是异国女子,发色与中原人不同……」
不知为何,刑不归想起了刚刚楼昭阳说过,在熊鹰山上遇到的白发人。
楼昭阳继续说:「武林盟总会附近有片荷花池,正是菡萏摇曳时节,围池赏花饮酒是一桩美事,那异国美人围着池边路径走了一圈,据说那风姿之美啊,比荷花还艳……」
说故事的人忍不住遥想那情景,到底是怎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呢?刑不归急着听后续,轻咳了两声,把对方注意力给拉回来。
楼昭阳回神,干笑:「别急别急,我这就说下去。那小妾特地去与武林盟长老敬酒,你在熊鹰山上见过的那几个……之后她说醉酒了,要回总会去休息,没多久啊,被她敬酒的人全都倒地抽蓄痛苦喊叫,症状跟清虚子一模一样,全中了无可救药之毒。」
「天青派的阴谋?」刑不归如是猜。
「天青派掌门被抓起来,原来他也中了毒,每到午夜心口便疼痛难当,痛不欲生,只好听那女子的话,带她参加赏花会。她对掌门说自己是鸩毒,为了替死去的亲人复仇,需要混入武林盟……」
「被武林盟人给杀了?她的亲人是谁,应该呼之欲出吧。」
「是啊,大家都认为她应该是要为还丹门主报仇,可为何要等到四年后才出来?如果不是,这几年来武林盟追剿的人不多,你是最近的一个。」
刑不归凛然,不过,他并不认识那位女子,唯一的亲人也只有刑羽一个而已,因此有些个不以为然地问:「同在江湖中打滚了许久,他们对那些旁门左道都没些警觉?」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你堂堂一个汉子,不也中了女子的奸计,被追杀到跳崖了?」楼昭阳喝了酒,讲话无顾忌,取笑起人来了。
刑不归可接不下话了,的确,鸩毒虽毒,毒不过有意害人的奸心狡肠。
「如今江湖上人心惶惶,不让陌生人近身,尤其是貌美的女子,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鸩毒下一个下手的对象。」
刑不归叹了一口气,起身告辞,说要上紫萝山去找人了,临行前突然间想到了,又问:「现在,武林盟长老们怎么了?」
「听说他们之前围剿媚蛊时就已经中了奇毒,如今毒上加毒,全身因而溃烂不堪,早在一个月前抹脖子了。」楼昭阳答。

刑不归风尘仆仆先到紫萝山去,还丹门内有几位守门的僮仆,态度客气,都说没见到刑羽那样的人。
他失望的告辞下山,经过当年与刑羽初次相会的小山洞,百感交集,下定决心,就算需要找一辈子,他也愿意找下去,这世上过客匆匆,只要有那一个贴心相伴的在身边,足矣。
重回熟悉的路,穿越蜀道难,川中熟人多,他特意低调小心,扮成庄稼人来到玄刀门附近,却见玄刀门弟子全出动在打扫整修门面,有如准备过年一般的慎重。
「这家人是要讨媳妇是不是?」他问了一旁经过的路人,猜测是蓝闵要与高如茵完婚。
「蓝门主跟高家小姐早就成婚了。是帝都派了按察使来此地巡察,蓝门主便做东要邀请朝廷官员来做客……」路人这时露出不屑,道:「与朝廷向来泾渭分明的武林人士何时也玩起趋附权贵那一套了?」
这点刑不归倒是不予置评,他只求能找到义子,蓝闵就算与玉皇大帝结亲也不关他的事。
在玄刀门附近又打绕了一圈,到处问访,都没出现过跟刑羽长相体型相类似的人,相当的失望,难道他注定白跑一趟吗?经过下级弟子们居住的倒做房外墙时,忽听得叮咚一声,停住了他的脚步。
如同三尺春冰乍然迸裂,天际扬起五音,如雨点细细落入平静的湖里,搅得人心同样皱起圈圈涟漪,如同他乡遇故人,听惯了的弦音是让刑不归驻足的原因。
两个弟子由侧门走出,刑不归忙蹲下,假装绑着腿上的缠布。
那两人对他视若未睹,低声谈话:「门主捡回来的那个人又弹琵琶了,可惜啊,那么漂亮,居然是个男人。」
「是男人才好,要不夫人早赶他出门了,你瞧瞧,门主早晚都会过来看看他,比对夫人还细心。」
「我瞧夫人也不高兴了,昨天还问门主说,那人来历不明,何时把人给送走?是门主安抚下来,说那人身上有病,先让他将养几日,病好了就会让他走,夫人才不说话。」
「年纪轻轻却一头白发,果然是生了病吧,不过,就算被赶走,也不怕找不到地方栖身,许多大富人家抢着养他这种乐师来狎弄呢。」
「是啊,是啊。要不是夫人管得严,门主打得就是这心思……」
两人愈走愈远,谈话声几不可闻了,刑不归才站起身来,对他们口中的白发年轻男子留上心。
虽觉得不可能那么凑巧,白发人就是劫了楼昭阳的那一位,可是刚才扬起的琵琶声却又让他心绪紊乱,本来还抱着希望,猜测弹琵琶的就是刑羽,可是现在知道不可能,刑羽不会是那位白发人。
他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听听看看左右没什么人,矮身便跃过墙,这里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哪片墙旁边紧邻假山假水或丛木他都知道,一落下便立刻躲在矮丛后,窥视那坐在园中凉亭里弹琵琶的那个人。
白发如银丝瀑布柔软垂在身后,那男人的皮肤也同样白皙,薄薄淡淡的嘴唇一点嫣红,如噙咬着桃花般诱人,让那清秀的容貌倏儿变化为妖冶;看年纪大约二十岁出头,整体气质虽阴柔,却又柔得恰到好处,耗损了男人特有的刚强,又比女子多几分爽气。
难怪刚才两弟子那么说,难怪蓝闵娶了美丽的妻子也依旧会心动,这男人天生有股狐媚的引力,很能引起人怜爱的心态。
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刑不归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什么,就算对方弹琵琶的姿势跟刑羽一模一样好了,不过,每个弹琵琶的不都是这样?
那白发男子倚坐玉石,玉腕檀槽轻捻弦,眉眼半垂,遮避住无尽心事,指底商风悲声飒飒,又将他遮避掉的心事尽情流淌出来。
不远处有人轻步走来,是玄刀门新任门主蓝闵,白发男子并未察觉,却于此时发皓齿、铮鏦几拨,圆润秀朗的声音如水鸣溅溅。
「朝青丝兮暮白雪,过尽芳春人事非;
忧骚难计销魂处,不许离人渡忘水。」
弹唱者的表情淡漠如同照本宣科,词中却又情深意切,就连刑不归听了也为之动容,知道这人似乎在思念着一个唯有死亡后下到黄泉水边、方能够再度相见的人。
「你总是在思念着谁,你的亲人?」蓝闵走入凉亭,问。
那人收拨,曲终,起身微躬行礼:「蓝先生,吵了你吗?」
「不吵、不吵。云日,你坐。」蓝闵等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不到一臂距离之处,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日低声答:「是至亲、也是至情,我想着此生再无见他之日,忍不住……这情绪倒是惊扰了蓝先生,见谅。」
「逝者已矣,莫要太过伤心。你若愿意,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蓝闵说完,往旁挪了距离,托起了云日一只手。他向来轻挑,这种调戏之事作来甚惯。
云日并不拒却,任他揉捏自己的手,半垂头,没说答应不答应,却又故意的给了个水波粼粼的一眼,净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把蓝闵弄得心荡神驰不能自己,要不是光天化日,随时有弟子会经过,他早已抓了人过来上下其手尽情亵弄了。
「你身上很香哪。」故意凑头前去嗅闻,实则想亲上人家的嘴。
云日偏头避开了,道:「蓝先生是嫌我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
「这不是脂粉味,而是……」蓝闵说不上来,云日身上的味道既不是花香也不是粉味,可闻着就是舒服。
半个月前,有弟子发现这名叫云日的男子昏倒在附近,身上除了些钱之外,就只带着琵琶。一开始,蓝闵只想求得行善之名,后来发现这白发男子竟有仙人之姿,他起了爱慕之心,明知妻子善嫉,却还是用尽各种名目将此人给留了下来。
看云日的态度,似乎也对他有些情意,现在蓝闵考虑要在外头安置此人,行金屋藏娇之实。
「……蓝先生。」云日问:「我见门内弟子个个忙碌,晚上有贵客?」
「帝都派下按察使前来蜀地巡察,我已经连络好,今晚于门内设宴迎接。」蓝闵得意洋洋说。
「这几日受到先生照顾,但求能回报恩情于一二。我琵琶之技艺师承帝都教坊,盼能于今晚宴中献艺,替先生取悦佳客。」云日微微笑着说。
「这……」蓝闵迟疑,这仙人般的容貌、以及只应天上有的乐技若是出现在今晚的宴会上,的确能表现主人的尽心及诚意,可就怕按察使看中云日,要求陪侍,这可就糟了。
「蓝先生……」半仰头,云日水水的眼总让人不忍拒绝。
「今晚会后的娱乐都已经安排好了。云日,我知你一片心,不过,你身体尚未修养完全,今晚还是早早安歇。」
云日垂下头来,非常失望,蓝闵想说几句笑话逗他,却听见有人接近这里,听脚步声当属于女人的,他立即慌张松开云日的手,正经危坐。
没多久,妇人装扮的高如茵出现,她见丈夫又跑来找这年轻白发男子,哼一声,毫未掩饰脸上的不悦。
「我忙着打点晚宴的工作,你却在这里与乐师厮混,蓝闵,你如愿以偿的当上门主之后,似乎就要弃我若敝屣了,是不是?」
基于某种理由,蓝闵其实相当畏惧高如茵,赶忙站起说:「没的事,我是想云日的琵琶奇且深,想请他在今晚的宴会上娱悦按察使大人。」
高如茵看着云日好一会,最后对蓝闵说:「你来。」
蓝闵赶紧跟着高如茵走到一丛矮木前,好巧不巧,刑不归就躲在那丛矮木后,赶紧放轻呼吸,不让蓝闵听出有第三者在此处。
「二师兄,你要知我对你一片真心诚意,你说想要门主位,我替你陷害了大师兄,帮着你杀了养父,好不容易你成了门主,我俩也共结连理,你现在居然为了个乐师冷落我,你就这样糟蹋自己的结发妻?」
高如茵说着说着眼都红了,她自年少起就爱慕俊俏的二师兄,知道养父有意将她许配给毫无情趣的大师兄,急了,因此安排大师兄酒醉后强暴人的戏码;七年后养父把人给找回来想传位,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蓝闵杀了养父,把大师兄给逼到众发所指的地步。
以为可以过着鹣鲽情深的生活,没想到,蓝闵居然对这白发男子产生奇怪的情愫,她忍不住才这样指责。
蓝闵冒冷汗,知道自己今日的地位都是高如茵给予的,加上高如茵小时候曾于华炼门内习得驱使五毒之术,他也不敢给对方坏脸色,以免惹毒上身。
「茵妹你别乱想,你对我的好,我岂有不知?你就是我蓝某人一生中唯一的妻。」蓝闵顿了顿,又说:「我不过是看这人可怜,想伸援手帮忙而已。」
「希望你的话字字真心。」高如茵说,脸上表情森冷如冰。
「真心真心。」蓝闵心虚地涎着脸说,怕高如茵就这着话题咄咄逼人。
高如茵脸色和缓了些,低声道:「快点准备晚上的事,好不容易请了按察使来赴宴,刚好利用上我最近培育出的鬼蜮虫。这虫卵肉眼难以辨识,你敬酒时将虫卵弹入杯中,他一旦喝下,虫卵便会钻入他脑中,以后便可对他予取予求了。」
「虫卵入脑,他不会那么快死吧?」蓝闵担心地问。
「除非我驱动成虫术,虫卵会一直呈假死状态,他若不信,让他找个死刑犯,我弄给他看。二师兄,你若真有心想要掌控蜀中黑白两道的势力,这是唯一良机,有了按察使做后盾,没人能扯你后腿。」
「是,茵妹果然是我的贤内助。」蓝闵说完后托词去忙,一溜烟就跑走了。
高如茵看着蓝闵走远后,往云日丢了意味深长的一眼,而刑不归躲藏的角度刚刚好能把那一眼给看清楚。
那是凶狠的、阴厉的、如同蛇一般奸险的凝目,刑不归真的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位美丽女子,居然会有这种可怕的表情,当真是始料未及,如今他可以确定,自己遭受到的一切,师父的惨死,都拜这女子所赐。
不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有人的心能够如蛇蝎般狠毒,也有人的心却温暖如煦日。
那煦日般的人究竟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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