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飞来横醋
回到更衣室的时候，肖畅心里闷闷的，他没想到在命运转换之后，这场比赛的倒霉蛋会由卓然变成自己。而他更衰的地方在于，当年的卓然好歹是有对裁判无礼在前的，被罚下也算不得冤枉。倒是他自己，和那位眼神不好的裁判先生才是真的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他就不知道他是哪里看他不顺眼了，非得给自己一张红牌。
李欧的心情也不比肖畅好上多少，他敢肯定，他没有碰到那个韩国队员的腿上，但是他的演技，让他无话可说。
就这样，肖畅坐在墙角的椅子上发愣，当然我们也可以认为他是在思考问题，李欧则躺着更衣室中间的长桌上发呆，顺便数数天花板上的花纹，总之，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室内的气压低得可怕。
四十分钟过后，全场比赛结束，直到其他队友全部回到更衣室，肖畅和李欧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变。
“喂！起来了，要睡回去睡，温指导还要讲话呢。”李欧的室友邱剑把不知是真睡着还是在闭目养神的他给拽起来，在包括邱剑在内的国青队其他队员看来，李欧的红牌和肖畅一样无辜。
“我没睡，我就在想，那个朴熙元是不是不倒翁，怎么一碰就倒？”李欧天马行空的想法让其他人哭笑不得。
韦颀则是走到墙角拍拍肖畅的肩膀，“别气了，为这种事情，不值得的……”比起这场比赛，韦颀更担心的是他们的下场比赛，因为肖畅和李欧在小组赛的第二轮会因为红牌停赛，这对后两场比赛必须取得全胜的中国队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单是李欧缺席也就罢了，可是肖畅，他是国青队进攻的绝对核心，没有他在，国青队的前场一片混乱。
“谁会为了他们生气啊？我不是给自己找没趣吗？”肖畅懒洋洋地抬起头来，过去十多年在职业赛场的打拼让他学会的最深的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要为比赛失利寻找原因。因为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客观因素都不是输球的理由，只要你输了，这就说明你没有你的对手强大，在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增强自己的实力，而不是指责对手做了什么，因为不管是场上还是场外的原因，那都是一支球队实力的一部分。
2002年韩日世界杯的时候，韩国人先后黑走了葡萄牙人，意大利人还有西班牙人，但在半决赛对阵德国的时候，他们老实了许多。日耳曼人自身强大的战斗力是一个因素，他们在FIFA的强有力的地位则是另外一个因素，朝中有人好说话，韩国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去黑德国队，于是黑马在最后的时刻现形了。
温宪的想法和肖畅显然是一致的，对本场比赛作总结的时候，他没有去提裁判因素，而是指出了队员们自身的不足，裁判固然有偏心、有失公允的地方，但是国青队的队员在做铲球动作时不够干净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不希望他的队员们把目光放到自身以外的地方，这对他们的成长没有任何好处。
晚些时候，赛事组委会安排的大巴把国青队队员送回住宿的酒店，和前几天一样，卓然回屋就是到头睡觉，肖畅闷得无聊，又不想去隔壁房间串门，这样的一个夜晚，估计没有人的心情会好。
他想了想，觉得教练应该没有半夜查房的可能，就从行李箱的底层摸出个只有十寸的小本本，插上酒店提供的网线，准备上网逛逛。
不过肖畅有个习惯，就是在自己比赛结束的当天，绝对不看和比赛有关的任何评论，于是他没有打开任何网页，免得不小心中招，而是只登上了小企鹅，还是隐身的。
和肖畅预想的一样，给他留言的人不少，大多是初中时的同学，以及一些平时的球友，他们多半是在安慰他的，不过肖畅没有心情聊天，所以点开留言看了就一一关了。
随着不断闪耀的头像逐渐减少，肖畅意外地发现一个很久没有和他联系的人竟然也给他留了言。
“看见留言请回复，我等你！”那条留言的署名是“飞来飞去”，那是柏雅的网名。
肖畅顿时就激动了，再看看留言的时间，和他的第二张黄牌几乎分秒不差，他知道，柏雅肯定是看了他比赛的。不过“飞来飞去”的头像现在已经是黑色了，再想想首尔和美国东海岸十二个钟头的时差，肖畅不敢肯定柏雅在熬夜看了他的比赛以后会不会已经补眠去了，他试探着回了一句，“我上来了！”
“动作好慢，╭∩╮（︶︿︶）╭∩╮鄙视你！我都起床等你两个小时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飞来飞去”的头像再次闪耀，颜色也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肖畅定睛一看，那个头像似乎就是柏雅自己的照片，不过实在太小了，他看不清楚。
“你还好吗？手术的结果怎么样？为什么一直不和我们联系？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肖畅顾不得去理会柏雅先前的嘲笑，他连珠炮似的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从柏雅当初去美国治病到现在，他就接到过他一个电话，他没有办法不担心，就他就是联系不上他。
“我很好！”柏雅的回答简练地让人抓狂。
“手术很顺利……”这句也是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当初的电话里柏雅就是这么说的。
“医生不让我碰任何有辐射性的东西，那天的电话是例外……”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完全好了？”都能熬夜看他的比赛了，柏雅的身体应该恢复得不错吧，肖畅乐观地想。
“我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要看我最近的照片吗？O（∩＿∩）O～～”
“当然要看，（ˉ﹃ˉ）口水ing……”肖畅正嫌那张被柏雅当做头像的照片不清楚呢。
“你点下接收。”柏雅说着发了个文件夹过来，兴奋地肖畅“哇哇”大叫，但是没敢真的出声。
柏雅发过来的文件夹很大，里面有二十多张照片，从他身上的衣物来看，都是最近拍摄的。也许是之前的化疗中用到激素的关系，柏雅比过去胖了些，刚刚长出来的头发也是短短的，还不如钟原的板寸长呢。
“是不是很难看？”给了肖畅五分钟看照片的时间，柏雅给他发了个窗口振动，问他意见。
“没有啊，肉呼呼的很可爱呢……”肖畅从心底表示，他说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成年人看见一个可爱小孩时的说法，但是他显然忘了，他的这具身体和柏雅同龄呢，这么说来就有些怪怪的。
“你敢打击我，～～～～（>＿<）～～～～”柏雅不满，在屏幕那头“嚎啕大哭”。
“对了，你还在踢球吗？”在那二十多张照片里面，柏雅有一半是穿着球衣的，这让肖畅不能不升起某种希望。
“在学校的足球队踢着玩呢，不过医生暂时还不建议我参加正式的训练和比赛，只能踢着玩玩……”
“柏雅，你不要勉强自己。”虽然肖畅比任何人都希望柏雅能够回来，但是他不要他冒着任何风险行事。
“我是那样的笨蛋吗？╭∩╮（︶︿︶）╭∩╮鄙视你！”
“现在都早上九点多了，你不上课吗？”肖畅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翘课在家安慰你啊，不感动一下吗？：-D”
“O（∩＿∩）O谢谢！！”肖畅承认，由于柏雅的东拉西扯，他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小韵查房来了，我要下线了，下次再联系。”柏雅说完这句话立马消失。
由于重新有了柏雅的消息，肖畅输球的不愉快心情立马散去，他又看了会儿柏雅的照片，突然想起一个奇怪的事情，那么多人都来安慰他，钟原呢，他怎么不和他联系，肖畅不解地拧起眉头。
钟原的头像也是黑的，他的网名没改，还是高原。肖畅给他留了几个言，始终没人回，正好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肖畅赶紧关了电脑，把本本塞进被窝里，再去开门，果然是球队的领队在查房。
反正钟原也不在线，领队走后肖畅就把本本藏好，从行李箱里摸出他在出国前就准备好的另一利器，一款日韩制式的手机。肖畅不想打搅卓然睡觉，就拿着手机去了阳台，事实上，他就是在屋里打电话，也不会吵醒卓然的。
“嘟嘟嘟，嘟嘟嘟……”肖畅熟悉地按下钟原的电话号码，但是那头一直是忙音，就是没人接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应答，请稍后再拨……”温柔的提示音不断响起，肖畅的火气越烧越旺。
搞什么呢，钟原那小子竟然敢不接他的电话，肖畅越想越不舒服，就一直不停地按着重播键。
就这样，当钟原洗好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的电话上起码有二十几条未接来电，而且全部来自同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正在纳闷，那个号码又打来电话了，钟原忽地一下抓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你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尽打骚扰电话，小心我投诉你！”钟原以为那是个推销产品的号码，语气就很不好，谁家推销员这么执着啊，电话居然连打二十多遍。
“你见过这么尽责的推销员吗？”肖畅的语气也很不好，不接他电话也就算了，还以为他是打骚扰电话的，那小子，真是欠揍，看他回国怎么收拾他。
“肖畅，是你？”钟原的语调一下子就提高了，他之前就在犹豫要不要和他联系呢。可他就怕在经历过一场不愉快的比赛过后，肖畅会烦别人和他说起这事，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敢登陆小企鹅找他。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钟原语气中的惊喜让肖畅的心情好了不少，嘴角也多了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容。
“你遇到什么好事了？”钟原敏锐地发现，肖畅的心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糟，怎么会呢。虽然肖畅的性格一向很淡定，对胜负什么的也看得比较淡，但是这场比赛不一样啊，钟原想不出肖畅现在的好心情源自何方。
“你猜呢？”肖畅不说，故意吊钟原的胃口，他承认，这个小孩逗起来很好玩的。
“我怎么知道啊？”由于完全没有目标，钟原直接放弃了好奇心，要是肖畅真的不说，他怎么猜得出来。
“柏雅和我联系了，他没事了，这太好了……”肖畅喜滋滋地和钟原分享着这个消息，却不料钟原的表情在听到柏雅这个名字的时候阴沉了几分，尤其是肖畅的语气还是那么激动。
“你很喜欢柏雅吗？”钟原这个人说话从来不拐弯，特别是在感情上，不问个一清二楚就浑身不舒服。
“当然喜欢，难道你不喜欢？”肖畅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补充道：“我是说，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踢球，我也很希望他能回来，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钟原解释。
“那你对我呢？又是什么喜欢？”钟原非常非常地不希望，在肖畅的心目中，他和柏雅是同样的地位。他甚至觉得，他还不如柏雅呢，至少他没事就能从肖畅口中听到柏雅的名字，可他不知道，肖畅在别人面前会不会说他的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啊？”肖畅下意识地逃避，其实他知道，答案是不一样的。
“不许逃避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就算知道柏雅和肖畅没有任何友谊之外的感情存在，钟原心里还有有点小小的不舒服。毕竟，人都是自私的，都希望在喜欢的人心目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不能不回答吗？”肖畅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钟原这小子，说话做事怎么一点不给人留余地啊。
“不能！”钟原斩钉截铁，其实不管肖畅的回答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他今后的做法。
“好吧，我承认——”既然人家钟原都这么大方了，肖畅也觉得自己扭扭捏捏地有点不像话，“我喜欢你，也没把你当做普通朋友，但是钟原，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回国的时候给你答案。”
“好！”沉默片刻，电话那头传来简单明了的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