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姐姐睿言
肖畅是在场的为数不多的几位眼睁睁地看着陈英健将球送进己方球门的滨中球员，上帝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就在皮球入网的瞬间，建设中学的球员沸腾了，他们纷纷冲进场内，把本场比赛的最大英雄给抛了起来。
和对手欢庆胜利的喜悦相比，滨中球员的脸色明显就没那么好看了，但是肖畅还是很客气地向崔明哲表示了祝贺。
胜负乃是兵家常事，肖畅上辈子又是参加过无数重要比赛的，就算心里有沮丧，也不可能写在脸上。
但是滨中的其他队员就不行了，都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正是意气用事的年纪，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出来，生怕别人看不见。看着那些年轻而充满生气的脸庞，肖畅略显懊恼地发现，自己和他们始终是不一样的。
“好啦，都别这样，哭丧着脸干嘛，又不是世界末日降临，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赢回来就是……”
“不就是全市比赛输了吗，咱们全省大赛赢回来好了，有什么好值得难过的……”
在肖畅曾经生活的世界，比赛的输赢早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他是职业球员，他在场上必须敬业，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世界大赛，他已经很少为某场比赛的失利而难过了。
看着镇定自若地安慰着队友的肖畅，沈渊眸中的惑色愈发深邃，这个人，他真的是肖畅吗。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肖畅在球场上的实力从来无人怀疑。可是他和队友的相处，在场上的配合在过去两年都是滨中的老大难问题，然而就是在暑假过后，这些问题莫名其妙地就迎刃而解了。
而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不赢得比赛可以阴着脸一周不理人的肖畅现在居然还学会安慰队友了。
这在过去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这样的变化太大，其他人或许会觉得他是长大了，成熟了，理解团队的含义了。
但是沈渊实在想不明白，肖畅到底是怎样在一夜之间恍然醒悟的。
颁奖仪式结束后，陆教练在更衣室劝慰了一下仍然闷闷不乐的队员们，就放他们各自回家了。
因为滨中比赛输了，而且沈渊又在旁边，高原现在也不好说如何“处置”肖畅的事情，只拉着克里斯和他闲扯着。
本来，肖畅是打算和沈渊一起把克里斯送回家去的，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起这事，他的手机就响了。
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肖畅等着彩铃音乐几乎快响过了才接起电话。
“畅畅，是你吗？我是姐姐……”电话那头的声音清莹悦耳，却让肖畅觉得陌生，一时想不起是谁。
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有一个姐姐的，她叫肖睿言，是父亲和前妻司马昀的女儿，比他整整大了十岁。
“……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由于肖武军和司马昀离婚的时候肖睿言跟着母亲去了上海，此后再也没回滨城，所以她和肖畅是没有见过面的，只能说知道对方的存在，知道自己在世上有这么一个手足。
“我想找你出来聊聊，方便吗？”肖睿言的声音显得有些为难，似乎她找肖畅要谈的不是什么好事。
肖畅用手捂住送话筒，为难地看了克里斯一眼，他和肖睿言少有交集，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拒绝她。
“没事儿，我送克里斯回去就好，我还想尝尝他做的正宗的意大利披萨呢……”
高原善解人意地冲着肖畅笑笑，把送克里斯回家的任务给揽了下来，肖畅感激地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什么地方？几点？”肖畅把手拿开，直接问道。在他的记忆里，肖睿言找他只会是为了一件事。
前一世，由于自己的任性，他拒绝了她的要求，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肖畅深深地为此后悔不已。
如今，既然命运给了他纠正错误的机会，他就一定会好好利用的，绝不浪费。
“香水园，晚上七点。可以吗？”肖睿言的声音还是很小心，有着明显的讨好意味在里面。
“是姐姐请客吗？”肖畅故意问道，香水园是滨城最好的酒楼，她就不怕他狠狠宰他一顿？
由于各种原因，肖畅和肖睿言见面的次数极少，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超过十次，而且多半还是在当年父亲病重的时候，姐弟两个因为以往的种种恩怨争执不休，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那是当然，哪有姐姐叫你出来吃饭还要你买单的道理。”听肖畅答应地爽快，肖睿言的语气明显放松不少。
“好的，我七点准时到，不见不散。”肖畅挂掉电话就拎着运动包往浴室跑。现在是下午五点，等他洗漱完毕赶过去应该正好来得及，反正他还记得，他那个姐姐经济条件是很不错的，不好好吃她一顿太没天理了。
肖畅计算自己的时间计算地很精确，但是他错误地估计了周末晚餐时间滨城的交通状况。
被困在出租车内赌了半个钟头之后，肖畅忍无可忍了，现在距离香水园也不是很远，他要是早点下车走过去，搞不好都已经到了，就在肖畅犹豫不决的时候，车子又慢慢悠悠地蠕动起来。
最终，等肖畅气喘吁吁地跑进香水园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七点一刻了。
肖睿言对于今天的见面肯定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她不仅已经点好了菜，而且点的全是肖畅爱吃的。
“是不是遇到堵车了啊？”肖睿言远远冲着肖畅打招呼，“你现在到正好，菜都是刚刚才上来的。”
“不会吧……”看清桌上的菜色后，肖畅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觉得肖睿言简直是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口味。
“怎么？对这些菜不满意，要不你再点一些……”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肖睿言对自己的选择还是很自信的。
“不用，不用……我没有不满意……”我这是太满意了啊，不过后面这句话肖畅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而已。
“那就好，既然喜欢就多吃点，凉了就不好吃了……”肖睿言说着干脆就帮肖畅夹起菜来，搞得他连连道谢。
我说老姐啊，你有啥事就直说吧，不用这么客气的，只要你说得有道理，我保证不会像上辈子一样犯浑的。
这么多年来，肖畅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父亲的事，就是拒绝了他想和前妻司马昀复婚的要求，这让他在后来追悔莫及。
肖武军和司马昀是少年夫妻，两个人的感情一直是不错的，只是由于性格不合才在肖睿言五岁那年离了婚。
两人离婚后，司马昀带着女儿去了上海，而肖武军则是碰上了冯蕾，也就是肖畅的母亲，与之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冯蕾走得太早，肖武军和司马昀的人生这辈子肯定是不会再有交集的。
前两年，在上海发展多年的司马昀回到滨城，通过朋友得知肖武军丧偶多年仍是单身一人。
司马昀的哥哥司马昕以前是肖武军的队友，现在又在天星俱乐部担任守门员教练一职，两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司马昕见妹妹和前妹夫现在都是独身，况且他们之间还有个女儿肖睿言在，就动起了撮合他们的意思。
而肖武军和司马昀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各自的性格也是有了不少转变，不再像年轻时那样锋芒毕露。
此番再次见面，对彼此也都是很满意，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渐渐也就有了复婚的打算。
但是肖畅，他的意见是他们不能考虑的，虽说儿女都一样，可是肖畅到底是他亲手带大的，所以肖武军告诉司马昀，这件事必须要经过肖畅的同意，不然他答应了也是不算的。
当着司马昀的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肖武军是没有多少底气的，他了解肖畅，他觉得他可能不会同意。
曾经的肖畅，是个任性而偏执的孩子，如果肖武军是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他说不定还不会这么抵触，但是司马昀是他的前妻，是他的女儿肖睿言的母亲，她和他在一起，再加上一个肖睿言，肖畅会觉得没有安全感的。
肖武军的直觉是对的，肖畅果然不同意他们复婚的事情，没等他说出任何理由，肖武军就对儿子妥协了。
司马昀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事后不久就重新回到上海去了，倒是肖睿言，她对弟弟很不满，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反对。
事实上，就连肖畅自己都不懂，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后来，肖畅去了欧洲踢球，每年在家的日子少得十根手指头就能数清。
而肖武军却是始终孑然一身，他周围的朋友不是没有劝过他再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可他总是摇头拒绝。
对此，肖畅看在心里格外难受，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在怪自己，他不敢问。
再后来，肖武军在某天夜里突发心肌梗塞，由于送医不及时差点丢掉性命，院方下了病危通知书。
肖畅匆匆回国，在医院被前来探病的肖睿言痛骂一顿。
面对姐姐的愤怒，肖畅无言以对。
他知道，有些时候真的是自己太任性了。
然而那一次，命运没有给肖畅修正错误的机会，经过一周的抢救，父亲终究还是去了。
医生告诉肖畅，如果当时肖武军能提前半个钟头被送到医院，一切还是有转机的。
但是，太迟了……
与他失败的爱情相比，这件事对肖畅的打击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在肖畅的意识里，父亲的死亡和他是有直接关系的。
那是他的错，他的罪，无可救赎。
所以这一次，肖畅不能让自己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