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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无赖商人俏王爷》    作者:泉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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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的时候号角响起,一般都是有事要宣布。没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已经聚集起来,议论纷纷。
玄宗还未出现,御座前方不远处放置着一张几案,上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用黑布遮住了,看不清楚。
李璡扫了四周一眼,见安庆宗、安庆绪等人都出现了,他与安庆绪目光相触,两人都笑了一笑。
再看过去,只见哥舒碧跟随在哥舒翰身后,也慢慢的走了过来,李璡当下放心,转头小声问身边的人,「陛下召人,所为何事?」
那人摇摇头,「不知呢!」
「哦!」李璡满怀疑惑的应了声。
正在这时,只听宫监尖声宣布:「陛下驾到~~」
接着,就见玄宗缓缓出现,身后跟着的,是安禄山。
玄宗满面笑容,看起来心情甚好的样子,而安禄山也满脸堆笑,亦步亦趋的跟在玄宗身后。
在御座上坐下,玄宗目光往下一扫,见众人都到齐了,于是笑着开口:「朕刚才得到一个好消息。」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李璡见玄宗含笑不语,就知他是在故意吊众人胃口,也不禁颇为好奇,目光无意中扫过安庆绪,却见他眉头紧锁,竟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觉讶异。
难道他知道?
他正大惑不解之际,耳中又传来了玄宗的声音。
「西疆拓跋部叛乱,众位爱卿可知晓?」
这事前段时间安禄山就上了奏折,在场的诸位大臣人人皆知,当下都纷纷点头。
玄宗又道:「今日传来捷报,叛乱已平,匪首也被斩首,快马送至京城。」
众人闻言,一叠声的欢呼:「天佑大唐!天佑陛下!四海归心!」
玄宗得意的笑起来,将目光落在安禄山身上,赞赏道:「安爱卿平乱有功,朕要好好的赏你!」
安禄山连忙挺着个肥硕的大肚子,谦虚道:「陛下圣威一到,区区匪人自是魂飞魄散,臣不敢居功。」
「安爱卿太谦虚了。」玄宗挥挥手,又对众人道:「匪首首级已经快马送至,大家也看看,敢乱我大唐者,是何下场!」
说完,一旁的宫监就上前,把中间那几案上的黑布撤去。
众人都惊呼一声。
只见桌子正中是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人头,用石灰硝过,但还是看得出来须发面目,似乎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双目怒睁,像是死不瞑目的样子,神情颇为吓人。
一时之间,猎场上鸦雀无声。
众人都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反叛者首领的脑袋,再见到那恐怖的模样,都不禁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李璡睁大了眼看向那人头,但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转过脸去。可就是这一转脸,他正好看到哥舒碧满脸惊愕不敢相信的表情,双手紧紧握拳,十分的激动,若不是身边哥舒翰紧紧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只怕会冲上前也不一定。
这一幕让李琎彻底愣住了,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难道这个拓跋部的叛贼,哥舒碧竟然认识?

李琎所料一点也没错,在黑布揭开的刹那,哥舒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布下的人头,居然是拓跋燕!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哥舒碧死死盯着拓跋燕的人头,连脸色都变了。
那反叛的拓跋部,竟然是拓跋燕的部落?
而玄宗口中的匪首,竟然是拓跋燕?
不可能,这不可能!
拓跋燕与哥舒碧乃是童年好友,哥舒碧幼年时候就随着自己部落的商队走南闯北,在拓跋部住过一段时间,在那时,和拓跋部首领的儿子拓跋燕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就像亲兄弟一样。后来他来到长安,和对方的来往才逐渐少了,但只要去西域,他不管多忙,都会挤出时间和拓跋燕见面。
别的他不敢说,但反叛,拓跋燕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哥舒碧很清楚拓跋燕的个性。
燕大个子虽然有些鲁莽,但心地善良、正直忠心,甚至还有些单纯,绝对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反叛者!
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哥舒碧心中怀疑不已,这时,耳中又传来安禄山洋洋自得的说话声。
「——此人名叫拓跋燕,乃是西疆拓跋部的族长,野心勃勃,阴险狡猾,居然趁着臣来长安的时候,想要起兵谋反,幸好臣早有准备,反而将叛贼一网打尽,以彰陛下圣威!」
野心勃勃?阴险狡猾?
哥舒碧听了,忍不住冷笑着看向安禄山。
这两个词要是用来形容别人也就罢了,但是用来形容拓跋燕?
不,拓跋燕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这中间绝对有蹊跷!
哥舒碧捏紧了拳头,刚上前一步,肩膀上就传来一股巨力,让他动弹不得,连忙回头一看,却是父亲一手搭在自己肩上,那手掌看似随意的放着,力气却大得让他再也无法往前走半步。
「……父亲?」
面对儿子的疑问,哥舒翰只皱紧了眉,目光深沉,低头在他耳边细不可闻的说了一句,「不要轻举妄动,事情有诈。」
这句话让哥舒碧顿时清醒过来。
他睁大了双眼看着父亲许久,才缓缓垂下目光,捏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可是心里依旧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拓跋燕,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因为突然出现了这个人头的关系,众人都没了狩猎的念头,没一会儿玄宗离开,大家也就散了。
哥舒碧正在替父亲的马整理马鞍,心事重重之际,背后突地被人撞了一下,连忙回头,却见是小瞎子早已跑开了。他心念一动,仰头往小瞎子跑走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远处,李琎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虽然距离甚远,但哥舒碧还是看见了李琎那担忧的神色,于是笑了笑,见左右没人了,才伸手做了个手势,让他别担心,先回府去。
李琎显然看懂了他手势的意思,但还是有点犹豫。小瞎子牵马过来,他也只是拉着缰绳,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哥舒碧的方向,甚是担心。
哥舒碧脸上倒是一直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见李琎频频回头,笑容一点也没变,直到对方真的离开走远了,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一扫素日笑面迎人的模样,双眼眯了起来,目光冰冷。
身后,哥舒翰也缓步走了过来,「儿子,我们回府。」说完翻身上马。
「……」哥舒碧并未回答,但也上马跟着离开了。

哥舒两父子一路无话,马不停蹄的回到将军府。
一进内室,哥舒碧就迫不及待开口:「父亲,燕大个子他——」
「我知道。」哥舒翰不慌不忙的截断了儿子的话,示意他先冷静。
「燕大个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格我会不知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被说是反贼?」哥舒碧皱紧了双眉,百思不得其解。
不单他想不通,哥舒翰也一样想不通。
如果拓跋燕真的是叛贼,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种古怪的诡异感?总觉得有种阴谋的味道。
那是一种直觉,说不出来的直觉,哥舒翰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多少次生死关头,就是靠着那种军人特有的直觉救的命,所以,对于那种突然涌现的古怪感觉,他向来不会无视,相反,还会很在意,这次也是一样。
拓跋部的反叛本来就来得蹊跷,更别说匪首还是那个单纯的燕大个子!
那个孩子……长得人高马大的才被人戏称「燕大个子」,可是,虽然外表恶狠狠的,却是个单纯善良的傻小子,没有心机,也没有过多的花花肠子。这样单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叛军的匪首?
这其中必定有着古怪!
看着父亲沉思的表情,哥舒碧也察觉到了那一丝不祥的感觉,一双眉都快皱到了一起。
许久,他才低声道:「那……燕大个子的事情……」
「查!」哥舒翰只说出这么一个字来。
但是哥舒碧已经完全明白了。

以哥舒碧行商多年,各行各业都有交往的人脉关系来说,要查点事情,并非什么很困难的事。所以,他并没有花很多功夫,就找到了一位拓跋部落的商人。
见是哥舒碧,那人一开始还甚是高兴,以为又有生意可做,但当哥舒碧说出来意之后,那人就沉默了,苍白了脸,虚伪的客套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忙不迭的送客,哥舒碧越发觉得奇怪起来。
但是那人打定了主意不愿开口,不论哥舒碧如何软硬兼施,都无法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对方怎么都不肯说,哥舒碧也无计可施,一筹莫展,他总不能去严刑拷问吧?
哥舒碧闷闷的在路上遛达,漫无目的,但天色尚早,他总不能就这样在街上逛一整天吧?所以遛达了没一会儿,就往翠涛居的方向走去。
翠涛居无论何时,都是一派人声喧哗,客似云来。朱颜忙得团团转,根本就没空理会哥舒碧,见他来了,也只是仰仰头,示意他往楼上走,就又忙开了。
哥舒碧见状不禁扬扬眉,甚是好奇。
怎么?楼上有谁来了不成?
他依着朱颜的指示上了楼,刚到楼梯口,就看到小瞎子蹲在边上伸长了脖子张望。
一见哥舒碧出现,小瞎子忙不迭的蹦到他面前,满脸惊喜交加的表情,「哥舒少爷,你可算来了。」
哥舒碧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你家王爷在这儿?」难怪刚才朱颜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呢!
果然,只见小瞎子点点头,指向最里面的那间厢房,说道:「王爷命我去将军府送信,自己就先来这儿等着了……」说完一瘪嘴,表情有点委屈,「可是将军府的人说哥舒少爷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就没把信送到……」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向最里面的那间厢房,小声嘀咕:「所以我也不敢进去见王爷,朱颜姑娘说你八成会过来,就叫我在这儿等……」
哥舒碧一大早就离开了将军府去打探消息,小瞎子去找他自然扑了个空,也就难怪不敢回来向李琎复命了。朱颜不愧是青梅竹马,知道自己不在将军府就一定会遛达过来,叫小瞎子蹲在楼梯口等自己,倒也没错。
他伸手拍拍小瞎子的头,笑道:「没事,倒是你家王爷八成等得火气大,你就别进去招骂了。」
小瞎子嘀咕一声,「所以我一直没进去啊……」
哥舒碧闻言也忍不住笑起来,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就径直走到长廊的尽头。
也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哥舒碧还没敲门,里面就传来李琎中气十足的咆哮声,「来了就自己进来!还要本王等多久?」
听到熟悉的骂声,哥舒碧忍不住咧嘴一笑,也不敲门,就径直推门进去,果然,房内只有李琎一人,正臭着一张脸瞪向自己。
大概是等得火大,一见到正主儿来,李琎就劈头盖脸的骂:「你真是架子越来越大了,小瞎子巴巴的去请你,居然都让本王等那么久!」
哥舒碧连连叫屈,「天地良心,我可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完全不知道你派了小瞎子来找我,不然早过来了!」
李琎斜眼看了他许久,才哼一声:「当真?」
「当真!实实在在的真,真的不能再真了!」
哥舒碧赌咒又发誓的,李琎的脸色这才逐渐好了起来,把桌子上另外一只酒杯斟满了酒,对着哥舒碧招招手。
「过来。」
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怒气冲冲的小情人,哥舒碧哪敢违抗,连忙乖乖的坐下,睁圆了眼看着李琎,活像只听话的小狗,就差摇尾巴了。
见哥舒碧这个样子,李琎忍不住笑起来,原本等得一肚子的火气也都不翼而飞,伸指敲敲桌子,道:「这是我府里自酿的甘露酒,今天特地带来给你尝尝。」
「哦?」哥舒碧一扬眉。
李琎好酒天下皆知,不然也不会有「饮中八仙」的称号,与李白、张旭、贺知章等人相提并论。他更在自己府里专门设了酿酒厂,诸多材料莫不具备,自称「酿王兼曲部尚书」,自己在家酿造美酒。这甘露酒,是他依古书上的法子酿造而成。
玄宗由得他胡闹,他自然也就照着性子的胡闹。
哥舒碧一口饮尽,见李琎双眼亮晶晶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满脸期待的神色,当下笑道:「酒味醇正,口齿噙香。」
这八个字顿时让李琎眉开眼笑,欢喜起来,「看来味道还不错。」说完,笑吟吟的给自己斟了一杯。
哥舒碧耳尖的发现了他话里不对劲的地方,叫起来,「等一下!这酒酿好了你自己都没尝过?」
「当然。」李琎回答得一脸狡黠,「虽然是按照古书上的法子酿的,可毕竟谁都没尝试过,我才不要当第一个试酒的,万一很难喝怎么办?」
哥舒碧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就拿我来试酒?」
「你不也没损失吗?这酒味道那么好,你还是第一个喝到的人呢!」李琎难得反败为胜一次,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哇!你真狠心!要是很难喝我岂不是就栽了?」哥舒碧简直拿自己这个任性胡闹的小情人没办法,哭笑不得。
「放心吧,我酿的酒,再难喝也有限度,不至于难以入口。」李琎笑吟吟的抿了一口,就伸长了脖子往前凑去,亲住哥舒碧的唇,哺了口酒与他。
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是白痴!
哥舒碧当下伸手揽住李琎的细腰,一口酒喂完,还唇齿纠缠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放开,舌尖舔舔嘴角,笑道:「果然好味道。」
「所以,你还有怨言不?」李琎伸指戳在他胸膛上,笑道。
「没有没有,绝无怨言!」就算有,这个时候也早烟消云散了!哥舒碧笑得贼忒兮兮的,「事实上,就算再多来几次这样的试酒,在下都当仁不让!」
「想得美!」李琎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主动凑上唇去,亲吻许久。
难得小情人如此主动热情,哥舒碧心里大喜,乐得享受美人艳福。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之际,李琎却突然把他一推,劈头就道:「给我说实话!」
「实话?什么实话?」这一下子转变太快,哥舒碧完全没转过弯来,「酒很好喝,我说的是实话啊——」
「不是这个!」
李琎一反刚才的热情主动,双手扠腰活像悍妇,那模样可爱又可笑,看得哥舒碧差点就笑出声来,连忙忍住,伸手去拉他。
「那要我说什么?」
李琎倒也任由他把自己拉过去,但却一副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姿态,伸手捏住了哥舒碧下巴,「那天狩猎时的事情——」他停了停,像是在思考怎么说,「——就是安禄山献上那叛贼人头的时候,你的脸色为什么会变得那么难看?」
「……」哥舒碧顿时沉默,一双眉紧紧皱了起来,脸上之前那嘻嘻哈哈的玩笑神色也消失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谁叫本王看到了!」李琎满脸担忧的神色,「你可是认识那人?」
哥舒碧并未马上回答,而是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说道:「若是认识,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李琎瞪他,「你若真是认识那人,这罪名可大可小,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只怕你脑袋都保不住!」说完,还伸手在哥舒碧额头上拍了一下。
哥舒碧伸手抓住他的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李琎道:「这件事……」
他说了前半句就停下来,犹豫不决。
李琎见状愠怒,「你当我什么人?难道这点秘密都守不住?还不快给我说实话,否则你以后都别想进我王府!」
小情人发了脾气,哥舒碧不得不乖乖举手投降,苦笑道:「不是信不过你——」而是现在没有证据,叫他怎么说?
李琎才不吃这套,眼一瞪,「那就说实话!」
「好好好,我说我说。」哥舒碧拿他没办法,压低了嗓门儿开口道:「那人……就是安禄山口中的叛贼拓跋燕,是我童年好友。」
「什么?」李琎闻言果然瞪圆了双眼,「你当真认识?」
「岂止认识,而且熟悉得很,就像亲兄弟一样。」哥舒碧皱起双眉,「所以我才不相信,他竟然会谋反。」
李琎沉吟片刻,便道:「你是觉得内有蹊跷?」
哥舒碧点点头。
李琎也沉默下来,低头思量许久,才又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当心。」
他仰头看着哥舒碧,「既然里面有古怪,说不定会有凶险,你别冒冒失失的,小心一点儿。」
见李琎毫无保留的就相信了自己的话,哥舒碧心里甚为感动,伸手抱住他,「你就这么相信我?」对自己的话没有丝毫犹豫的全盘接受?
李琎斜他一眼,「要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岂不是白和你认识这么久?」
哥舒碧闻言心花怒放,忍不住结结实实的又亲了李琎一口,李琎倒也没推开他,只是在哥舒碧转过头去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的目光。

在翠涛居厮混了整整一天,先送走了李琎,哥舒碧才独自往将军府走去。
他走得很慢,等到达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了。行人早就各自回到家里,街道上冷清得很,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换个胆子小的,只怕就心惊胆战得不敢再往前了,可哥舒碧毫不在意,一路哼着小曲儿,活脱脱一个无所事事吃饱喝足往家走的纨绔子弟形象。
刚走到侧门,他目光往门前的大树阴影处一扫,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毛,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往前走了一步。
对方畏畏缩缩的从阴影里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唤道:「哥舒少爷……」
「是你!」没料到是早上才去打探过消息的那拓跋商人,哥舒碧不禁一怔。
那人穿着一件青色的斗篷,把整个身形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脸也挡住了,只是在叫哥舒碧的时候才略微露了露面孔,好让对方知道是自己,却又忙不迭的用兜帽把脸遮住,紧张的往左右张望许久,才又小声道:「哥舒少爷,今天上午……不是……不是我不肯说……是……」
他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是我不敢说啊……」
「……」哥舒碧机智多变,见对方如此遮遮挡挡的来见自己,心知事情有异,连忙打开侧门,让那人先闪身进去,警惕的往左右看看,见无人跟踪,才关上门。
那人忙不迭的就要开口:「哥舒少爷,关于族长——」
「且慢。」哥舒碧打断了他的话,「隔墙有耳,这里先别说,跟我来。」
那人唯唯点头,哥舒碧就带着他往哥舒翰的书房走去。
说是书房,其实早就变成了哥舒翰的酒屋。别人的书房内一般都是笔墨纸砚加书架,而哥舒翰的书房,则是在笔墨纸砚书架之外还加上酒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酒,都用小标签细细的注明了。哥舒翰就一边看着兵书一边喝酒,倒也自在。
听到敲门声,哥舒翰头也不抬,「进来。」
但是传来的脚步声却是两个人的,他这才抬头,见到那浑身都藏在斗篷里的人,也不禁一怔,「这位是?」
「拓跋部。」哥舒碧只说了这么三个字。
哥舒翰已经会过意来,连忙起身,「请坐。」
但那人却「扑通」一声,朝向哥舒翰跪下来,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哥舒将军,一定要为族长报仇啊!」
「什么!?」哥舒翰与哥舒碧两父子见状都惊住了。
哥舒碧连忙去搀扶那人,可那人却怎么都不肯起来。
斗篷的兜帽早就滑了下来,那人满脸泪水,哭道:「族长他……他死得冤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起来再说。」
哥舒翰也去搀扶他,对方这才撑起身,一边擦泪,一边说道:「族长他不是反贼,绝对不是反贼。」
哥舒翰点点头,「我也相信他不会是这种人。」
「他是……他是被安禄山陷害的。」那人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哽咽道:「将军久不在边疆,不知现在那儿简直就是一片乌烟瘴气,安禄山为了讨好朝廷,先是假意邀请族长赴宴,下药迷倒了族长,还派兵突然血洗拓跋部,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然后诬陷我们拓跋部反叛,被他镇压,族长……族长就是这样被陷害而死的。」
他一边说,一边擦泪,泣不成声,「还有我的父母弟妹,都在这场屠杀中被杀了,我因为经商在外才躲过一劫,保住小命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多嘴张扬?」
「光当」一声,哥舒翰猛地把酒壶砸到了地上,吓了那人和哥舒碧一大跳。
「安禄山这王八蛋!」哥舒翰大怒。
酒壶摔碎了,把地面打湿一大片,哥舒碧连忙上前,「父亲——」
哥舒翰举起手来阻上了哥舒碧要说的话,抬头看向那人,「此事非同小可,而安禄山如今又深得陛下欢心,要指控他,必须证据确凿。」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精光湛亮,「你可愿作证?」
那人跪了下来,「但求将军为我父母弟妹还有族长报仇!」
「那好。」哥舒翰点点头,「我明日就进宫面圣,你今天就留在我这儿哪里也别去,以免意外。」
那人先是点点头,但接着摇了摇头,「这……我的小儿子还独自在家,我……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这样也好,你把你小儿子也接来。」哥舒翰说完,回头对哥舒碧道:「你护送他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怎敢劳烦哥舒少爷大驾!」那人推辞道:「况且要是被人看到我和哥舒少爷在一起,只怕反而会引起怀疑,我独自回去就好。」
「这样啊……也成。」哥舒翰思量了一下,点头应允,「但路上自己小心,安禄山心狠手辣,你可要千万当心。」
「多谢将军关心。」
那人擦干眼泪,就告辞了,哥舒碧送他到后门,见外面无人,他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回到书房,哥舒碧刚踏进门,就见父亲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目光看得他不禁心里发虚,连忙挤出笑容来,「爹,你看着我做什么?」
「刚才你在想什么?」哥舒翰不愧是哥舒碧的爹,见之前那人说出真相的时候,儿子一反常态的都不吭气,心里就已经觉得有点异样。
以儿子和拓跋燕那亲如兄弟的关系,知道对方是被陷害而死的,居然这么冷静,实在反常!
「你想做什么?」哥舒翰警告似的开口。
哥舒碧举起双手,甚是无辜,「爹,你也相信我一点好不好?」
「相信你?哼!」哥舒翰瞪了一眼,「你可别去做糊涂事情,这事儿我会处理。」
「……」哥舒碧摊摊手,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
哥舒翰虽然还是觉得不放心,可儿子给自己装糊涂扮无辜,他也没法子,只好挥挥手,让他先下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哥舒碧却怎么都睡不着。
燕大个子的枉死,让他怎么能平静得下来安然入睡?
那可是拓跋燕!自己亲如兄弟的童年好友啊!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杀害,还被安上个「叛贼」的莫须有罪名不成?
但是父亲的话也没错,安禄山的势力如日中天,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扳倒的……
要给燕大个子报仇,谈何容易?
哥舒碧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起身下床,从隐密处取出一个长条形的匣子来。
打开九扣连环锁,木匣内,暗红色的绸缎上,放着一把约有一尺长的短剑,青色的剑鞘,剑柄用乌金缠绕着,做工精致。
他轻轻抽出短剑,只见黑暗之中,一点亮光一闪,剑光凛冽。
此剑虽然无名,却是锋利异常,乃是哥舒碧行商时无意中得到的,这么多年来,也只用过一次。
那是当年任青还假意投在李林甫门下,担任御史中丞一职的时候,他为了救人,不惜翻牢劫狱,想要把朋友救走。那晚,哥舒碧就带上了这把短剑——
如今,是第二次用它的时候了。
哥舒碧刚把短剑收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忙开门,只见哥舒翰正朝向自己急匆匆而来。
一见到儿子,哥舒翰就停下了脚步,满脸凝重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对哥舒碧道:「他死了。」
「什么!?」哥舒碧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
哥舒翰也是一脸懊悔的表情,「火灾,一家人都没跑出来。」
「这不是……」哥舒碧刚叫了一句,连忙压低嗓门,「这不是灭口吗?」
「是的。」哥舒翰后悔得很,「早知道该派人去保护他,完全没想到安禄山消息这么灵通。」
「那……那怎么办?」哥舒碧皱紧了眉看向父亲。
哥舒翰冷笑,「明日照旧面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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