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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书籍名:《南渡》    作者: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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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敏见郁之对乞活军兵败的事如此关心,便问郁之是不是有亲人在乞活军里,郁之说是有个亲人在里边,现在不知生死,他想去找下那人。
  “我大哥说再等三四天看看,如果前面还在打,就跟其他人结伴绕路走。郁之,三天後你能赶回来吗?还是你不打算回洛阳了?”
  刘敏这一路与郁之结伴行走,早把郁之当成了自己人。
   “三日後,我不可能回来,你们不用等我。我肯定要回洛阳的,只是现在我没办法回去。”郁之心里很焦急,他恨不得立即往东面追去,他已经没办法再往前行进一步了。“敏兄,我必须走了,你帮我跟大哥他们说下,就说我回去找我哥了。”郁之拉了马缰上马,就要赶路。
  刘敏见郁之上马,急忙扯住郁之的袖子,叫著:“等等,你也要带点干粮再走!”
  “郁之哥,这里有几个饼,你带上。”就在刘敏扯住郁之时,刘翠急忙跑过来,递上了一包饼,她低著头,看不清她的脸。
  郁之接过了饼,塞入怀中,在马上跟刘敏抱拳辞别,就策马奔离。
  “郁之,你回洛阳,路过东河郡记得去找我们!”刘敏在身後猛挥手。
  刘翠眼睛红红的,呆呆望著郁之离去的方向。
  平日里,她都坐郁之的马,郁之在前头牵马,对她细心照顾。刘翠长得很漂亮又值豆蔻年纪,对郁之有爱慕心,但郁之对她没杂心,当成妹妹般对待。
  郁之有个小妹,比郁之小一岁,如果还活著,也该嫁人了。
  
  匆匆辞别刘家兄妹,郁之就马不停蹄的往东面赶去,路遇行人,就跟他们询问这支败退乞活军的去向,这样一路追赶,在几日後终於赶上。
   败退的士兵及其家眷的队伍蔓延几里,郁之追上队伍,询问断後的骑兵是否认识李珝,骑兵称不认识,一路劳累,对郁之也是爱搭不理。郁之连续又问了几人,都说不认识,这些骑兵的脸,郁之也十分陌生。
  “你找李珝做什麽?”一位胡渣大汉凑了过来,他马背上还坐了个孩子。郁之愕然许久,才惊喜喊出了一句:“百石!你们还活著!”
  “原来是小兄弟,你怎麽成这样子了,我都认不出来了。”百石认出郁之後,也有些惊愕,在他印象里,郁之虽然穿著破旧衣服,但总是一尘不染,而今日站他眼前的郁之,不仅衣服破烂不堪,更是蓬头垢面。
  “大哥哥,李叔说你回家了,你怎麽在这里?”阿良跳下马,欢喜地跑到郁之身边。
  “李珝呢?”郁之心里最惦记这个人,急切追问百石。百石有些欲言又止,他越是这样郁之越心焦。“李珝呢?”郁之的眼里满是惶恐,他死死扯住百石的手腕。
  “别担心,他只是受了重伤,我带你过去找他。”百石见郁之急成这样,也不敢耽搁,在前头领路。
  “当时大帅已经战死,大军溃败,李珝与一些骑兵在後方断路,斩杀了不少羯兵,後来被羯骑围歼。” 百石叙述那日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伤哪了?”虽然百石的陈述十分简略,但郁之清楚那是不一般的战斗。
  “他命大,现在已经没事了。”白石叹息。
  这句话,让郁之安心了许久。
  人还活著,无大碍就好了,受点伤没事,像李珝这种喜欢冲锋陷阵的人,不受伤也难。
  
  郁之跟著百石追上前方队伍,郁之远远就见到李珝的身影夹杂在开路的骑兵里边,他赶了上去,大声喊李珝的名字,李珝回头,看到郁之,显得十分惊愕。
  李珝脸颊消瘦,面带病容,他伤显然还没好,并且折腾过他好些天,虽然他身上绑著皮夹,套著战袍,看不出他伤那里了。
  “董家妇人说你去了驿站,我还以为你回洛阳去了,你怎麽找到这里来了?”李珝虽然对郁之出现很吃惊,但话语平淡。
  “前方在打仗,回不去,後来就听到你们战败的消息,还有人看到你们往东面撤退,我就跟上来了。”郁之说时脸上露出笑容,看到李珝,他非常欣喜。
  李珝没有笑,他看著郁之,细细打量,此时的郁之,简直像路边的流民。
  “李珝,你怎麽瘦成这样?”郁之的目光也在李珝身上打量,李珝明显瘦了一圈。
  “饿了吧?”李珝没回答郁之的话,反倒抬手去摸郁之的脸,动作十分温柔。
  “嗯。”郁之温顺地点头。他何止饿,还很疲倦,赶了几天路,那几个饼早吃完了,肚子里没粮食了,都不知道咕咕叫多久了。不过一追上乞活军,郁之就忘了饥饿,见到李珝则连疲倦也忘了,整个人简直精神焕发。
  李珝将马背上托的干粮和装水的皮囊递给郁之,郁之一见到食物就狼吞虎咽,他饿极了,又渴,拼命的灌水。
  “慢点,你想撑死吗?”李珝急忙将食物和水抢过,他了解饿极的人,狼吞虎咽时是没有饱的感觉,很容易进食过多的食物以致腹疼难受,甚至被撑死。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李珝问郁之。
  “三天。”郁之老实回答。
   “你几天没睡过觉了?”李珝这人对饥饿也好,疲惫也罢那都是相当的了解,郁之的模样很不好,他此时正在亢奋中,但他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等会兴奋劲过,人甚至会突然趴下,不醒人事。
  “李珝,给我饼。”郁之没吃饱,伸手要拿,却被李珝把手抓住了。
  “你几天没睡了?”李珝仍在追问。
  “就这几天睡得少。”郁之有些不解李珝为什麽追问这事。
  “一块块吃,别急,水是凉水,少喝点,扎营後,就有热汤喝了。”李珝终於将食物与水都还给郁之,郁之捧著这些东西,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他没意识到这一路,自己吃了多少苦头,但李珝是知道的。
  “你不觉得冷吗?”李珝见郁之猛灌冷水,又穿得单薄,便下马将马背上捆的毯子卸下,散开,披郁之肩上。李珝下马时,脚明显有些不便,他显然脚受过伤,而且伤口还没愈合。
  郁之披著毯子,紧跟在李珝身边,他吃饱後,很快兴奋劲一过,倦意袭来,在马背上发困,差点睡著跌落。
  李珝见郁之累得不行,就唤郁之爬他的马,坐在他前头,他一手揽著郁之,一手握了两副马缰,连同郁之的马一起带著走。
  郁之在李珝怀里睡去,睡得很沈。
  李珝搂郁之的模样,倒像搂著个妻子,身边的骑兵都知道是个少年,不过也没心情去说三道四,况且与李珝熟悉的人(除百石和阿良外),也都以为郁之是李珝的弟弟,手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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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西落,军队扎营安顿,负责炊事的人,便也开始生火烧水做饭,赶了一天路,疲惫不堪,再加上这时节天寒地冻,人人都想早点缩回帐篷里好好睡一觉。
  郁之在路上睡了一觉,扎营时人也恢复了精神,和百石一起将帐篷搭好,让行动不便的李珝在帐篷里休息。李珝小腿腹被箭射穿,还没愈合,行走不便,忍著疼痛,倒是可以骑马,这还只是脚上的伤,胸部和手臂也被刀刃砍过,上药後,用布条扎得结实,外头又套了衣服皮甲,看不出有多严重。
  夜里,点著昏暗的油灯,四个人围一起吃饭。食物远没有当初在屯聚地时吃的好,退兵路上,食物短缺,如果不能早点摆脱困境,军队里早晚会发生饥荒。
  郁之问李珝军队要退去哪里,李珝说是陈留,那里是乞活军的一大屯聚地。
  对於郁之与李珝分开後去驿站经历的事,李珝没有问郁之,倒是百石问了,在百石看来,郁之的唯一活路是回洛阳或长安去,去找他的亲人。
  “路被截断了,前方在打仗,回不去。”郁之简略回答。
  “仗也不可能一直打,出了魏郡,一直往西走,洛阳就不远了。小兄弟,我要是你,我就不回来了,冀并幽这三处以往就是个不太平地方,更别提现在这样的情况。”在百石看来,自己贫苦日子过惯了,又没亲人投靠,没其它活路,不得不继续这样的生活,郁之则不同,他的家族以往很显赫,即使败落了,族人里总也还有些高官权贵在。
  “我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著回洛阳、长安,像我这样的人,随便遇到个匪徒,都能把我杀了。”郁之轻笑。
  听著百石与郁之的交谈,李珝一直沈默无语。
  
  吃过饭後,李珝解去皮甲衣服,由百石帮他上疮药,郁之这时才知道李珝胸部也有伤,并且伤口很深。想到自己白日在李珝怀里睡去,肯定碰触过李珝的伤口,李珝却没有任何不适的举措,这人不可能没有疼痛感啊。
  “好的还不错,当时你一身都是伤,还以为你活不成了。”百石粗暴简单的给李珝上药包扎,那伤口又深又大,透过刀口,能看到外翻的肌理和外渗的血水,他倒是习以为常,当自己是在扎粽子。
  “我来吧。”郁之见到百石的粗鲁行为,眉头拧结在一起,他实在不忍心,要是他伤成这样,再被百石如此对待,肯定疼得惨号。
  “小兄弟,你不是怕血吗?”百石看向郁之,有些不解。
  “没事,我现在不怕血了,撒上药,包扎起来就行是吗?”郁之与百石换位置,他不敢细看李珝胸口的伤,拿了药罐撒药,用布条细细包扎,缠绕时,动作轻巧,怕弄疼李珝。
  “你这样捆不行,动两下布条就松了。”李珝握住郁之拉扯布条的手,制止了郁之的动作,打算自己缠系。
  “李珝,很疼吧?”郁之没松手,他低著头,说话声音不大。
  上身赤裸的李珝,郁之以前曾见过一回,那时候就留意到李珝上身有些浅浅的伤痕,有的还很长,显然都是旧伤,而这回,李珝身上的伤痕又多了起来,而且大多都很深,让郁之看得毛骨悚然。
  怕疼,怕死,这都是人的天性,李珝肯定也不例外,他只是习惯了,也麻木了吧。
  李珝听了郁之的话,愣了会,因为他不确定郁之在说什麽,不过琢磨了下也听懂了。李珝并不是个呆板的人,也不迟钝,他能明白郁之没正视过人体上留下的刀枪伤痕──战场上很多死尸身上有,估计郁之也不敢看,接受不了。
  “早疼过了,你手脚麻利点,捆紧就行。”李珝放开了握住郁之的手,让郁之继续干活,郁之抖著手将布条缠紧,勒好,打结,虽然李珝一句疼也没喊过,但郁之真得觉得很疼,就仿佛在勒著自己的伤口。
  将李珝上身的伤口都换了药,重新包扎好後,郁之蹲下身要给李珝的脚伤换药,李珝将郁之拦住,说:“我自己来。”
  “你腹侧也有伤,弯身会牵动伤口。”郁之坚持,他蹲在地上,将李珝的靴子脱了,把褌脚拉起,见到包扎的伤口,再将脏布条解开,重新上药包扎。
  等李珝换好药,百石和阿良已经去睡了,郁之将床席铺好,想扶下李珝,被李珝拒绝了,李珝身上有伤,倒也不至於行动多不便,照走照弯身,钻进被窝,还挪了下位,给郁之个躺的地方。
  郁之将灯熄了,小心翼翼挨著李珝躺下,脸侧向李珝的肩头,贴靠李珝的肩膀,李珝动了下,将被郁之压住的手臂抽出,将侧向他的郁之搂住。
  “李珝,前些天,我曾做梦梦见你被胡骑围困。”郁之压低声音,怕吵到百石和阿良。
  “然後就听到了乞活军兵败的消息,当时就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虽然李珝没有搭腔,但郁之仍继续说,就像在自言自语。
  “我被胡骑围困的次数多了。”李珝终於搭腔,口吻显得淡漠,但他接下去说的话,就有些情绪在里边了。
  “我不是说你必须回去吗?你也答应了,你就为了一个梦赶回来?”
  “我是真的回不去。”郁之听得出李珝话语里的不快,轻声辩护。
  “我保护不了你,在战场上我只能顾自己。”李珝或许很不高兴郁之回来找他也不一定,因为郁之放弃了回去的机会,冀州一旦全部落入胡人之手,想离开这里逃回长安,将会十分艰难。
  “你要我回去,可是我也可能走不及洛阳就被流寇杀了,甚至病死饿死,反正都是死,在这里我反而觉得不那麽孤独,痛苦。”郁之心里不想离开,不只因为他想呆李珝身边,也因为他觉得自己走不回洛阳或长安,道路漫漫,一路的劫难与惊险,再说他又缺盘缠也无武艺,这对他而言太难了。
  “别乱说,你死不了。”李珝有些忌讳郁之说这个字眼。
  “算了,等军队到了陈留屯聚,你就在那里种田好了,如果哪天连陈留都被打下,再说了。”李珝不可能让郁之贯甲上战场,他只会让郁之呆後方,对郁之这样的人而言,一上战场,必然被敌人一刀砍掉脑袋。
  “要真是这样,长安还能保住吗?胡人如果真的这麽强盛的话?”郁之其实有时候也会想,洛阳都能被攻下,长安也有可能,晋皇帝被胡人给俘虏杀害了,这些胡人如果有机会再攻破都城,又怎麽可能不会再杀皇帝杀百官杀士庶呢?
  哪里才是安乐之所,国家到今日这步田地,还有哪里是太平的。
  “在长安的话,要南渡也比在冀州方便,放心,这天下不会真的没有一处立锥之地。”李珝安抚郁之。
  “你这样说,又为什麽不肯离开北地?”郁之不认为李珝喜欢在刀尖上生活,李珝肯定也渴望过安宁的生活。
  “我熟悉这里,就像你熟悉洛阳一样。”李珝没有说出他真正的理由,但这个也确实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对李珝而言,他不信任晋庭,也不信那群只会清谈,奢侈,懦弱无能却又冷血的士族们能搞出什麽把戏,家国早毁了,在十余年前,那个智障的皇帝登基之时,就已经毁了,让他还能指望什麽呢。
  “李珝,洛阳,也是你的故乡啊。”郁之感到心疼,他不知道当年李珝被送往并州时过著怎样的生活,也无法想象。
  孩童时代,他认识李珝,虽然只有几面之缘,那时的那个李珝对他而言印象很单薄,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今日,这样和自己躺在一起的李珝,却让他那麽的在乎。
  人的境遇真是很微妙,如果没有八王之乱,胡夷暴起,洛阳沦陷,那麽他们也许还是两个生活在洛阳,过著富裕生活,毫无相干的人。
  李珝没再说什麽话,他揽著郁之入睡,他没有告诉郁之,他其实也做过一个梦,就在大军出动後,行军的路途上,李珝梦见郁之孤身一人,孤苦无助,漫无边际的在死寂的荒野里行走,忍受饥渴,并最终疲惫不堪的倒下,那时李珝感到懊悔。
  如果哪天,这人在北地真的无法生活下去,而我还活著,那麽,便送他回中原,如果那时中原再无一片土地,那麽就送他到长江边,目送他登上渡船吧。
  对李珝而言,他其实也有在乎的人,即使家人早就没了,但这怀里的人,他想保护,让他好好活下去,少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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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军多日,李珝上身的伤好了七八成,比较难康复的是小腿腹上的贯穿伤,走路问题已不大,只是要跑动起来还很困难,好在有马,能代步。
  自从上次那一仗,李珝在先锋队里很有名望,他作战英勇,即使战败,也不会自顾逃亡,杀敌时的身影,总让人觉得很疯狂,之所以是疯狂,在於他能以一挡十,而且即使被百骑围击,他也能突围成功──虽然丢了半条命。
  对於李珝拥有这样的能力,百石以往就曾困惑过,问过李珝他师从何人,难道还是常山赵子龙之类的作古人物,这自然是玩笑话。李珝倒是说过,他在幽并冀三州流窜了好几年,一直在和人打仗,为了活命,自然要学些保命的本领。
  百石还是觉得没那麽简单,他自己参与的战斗次数难以数清,身上伤痕比李珝还多,但独自一人被以几十计的羯骑围困时,他没把握能活著脱身。
  李珝必然有过不寻常的经历,也许李珝打小就有练过,这是百石的想法,但百石并不知道李珝在十三岁前,手里一直拿的是笔而不是刀,甚至不知道,李珝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之子。
  李珝确实有过不寻常的经历,当年,他被送往并州时,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身无分文,那时杂夷也好,羯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有不少流寇队伍,李珝加入过这些人,在他未到十六岁全丁之龄时,他已经将打斗杀人当家常便饭,李珝马上冲杀的本事,便是在那些年头里学会。
  成年後,李珝与这些流寇散夥,倒不是因为分赃不均,而是打小父亲的教诲,李珝还记得一些,杀害无辜,罪不可恕,也就是为了谋生路而已,倒不如为人守坞堡,为人打仗来得有意思。
  想来,在刀刃上过日子的李珝,对於死很淡薄,他的英勇不是来源於恐惧,而是来源於冷漠。
  
  又是一日清晨,扎营的队伍没有收拾上路,因为前日有队晋使节前来,与乞活军统帅有要事商议,还在营中。
  李珝起床後,检查身上的伤,觉得愈合得不错,去练下靶,也不至於将伤口扯裂了。李珝取弓时,郁之醒了,看著李珝的动作,郁之自然知道李珝想干什麽,便说:“李珝,你不是要教我使马槊吗?”
  虽然郁之实在很没有练武的才能,但李珝还是没放弃对郁之的锻炼,学点武艺保身,比什麽都强。
  “你昨天从马上摔下,额头都磕伤了,还想练?”李珝回身看郁之,郁之额头上的伤痕明显,所幸口子不深,痊愈後应该不会留巴痕。
  “我没事。”郁之难苦日子过久了,皮也有些厚实。
  “今天不用上路,你多睡会,学东西也不差这麽一两天。”李珝走到郁之身边坐下,检查郁之额头的伤口。
  “李珝,你不要去练弓,你上身的伤还没好彻底,刀口都那麽深,再扯伤,会出血的。”郁之的手抚住李珝的胸口,他不希望李珝再受点伤,每日都是他帮李珝伤口上药包扎,他不想再看到李珝受伤,伤口血淋淋的样子。
  舞弄几下马槊倒是不要紧,拉弓需要大力气,一不小心就能将手臂与上身的旧伤扯开。
  “你近来不是在读《神农本草经》,要怕我受伤,就去摘点草药,你额头上的伤也要上药才好得快。”李珝说话时还用手背轻蹭了下郁之的脸,随後他起身离开,手里还是提了弓箭。
  郁之看著李珝离开,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李珝手碰过的地方,似乎会发烫。李珝有时会自然而然的去碰触郁之,都是些小动作,估计李珝也没意识到他有这样的行为,倒是郁之,会很在意。
  《神农本草经》这套书,郁之带身上很久了,以前总是没细读,进来夜里无事或是白日休息时,郁之会拿起来阅读。究其原因,大概在於李珝这次伤得这麽重,而军中大夫缺乏,根本没有大夫照料李珝的伤口,就第一次给些药,就再没出现过。
  
  李珝走後,郁之也起身穿好衣服,带了书,打算去外头寻些草药,药书里有药草的图录。
  在去辨认药草前,郁之先去看李珝练靶,李珝弓技不错,只是他曾说过鲜卑兵骑射极其厉害,他交手过,完全处於劣势。
  将弓拉圆,再啪一声将箭矢飞射出去,这个动作,需要很大的臂力去完成,看李珝捻箭一支支的飞射,郁之直觉自己的手臂吃疼。
  这人一身的伤,就不能好好休养几天吗?
  郁之正在纳闷,并没觉察身後有个士人打扮的男子朝他走来,这年轻男子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迟疑,他走至郁之身侧,嘴里呢喃著:“徐郁之?”
  郁之听到身旁有脚步声,回头与年轻男子打了个照面,顿时一脸的惊愕。
  昨日有几位晋使节前来,与乞活军拥护的新大帅交好,晋庭与乞活军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自从胡人暴起後,与朝廷打过仗的乞活军,甚至在匈奴部刘氏攻打洛阳时帅众前去救京师,洛阳沦陷後,也时常援救被胡人攻打的州郡。
  按说,昨日有晋使节前来,郁之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这几位使节中,其中一人竟是他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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