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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系铃解铃

书籍名:《旧欢》    作者:堂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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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我说了你可别著急。”沈虚槐先打了个底。
  这些事情串在一起,确实透著几分蹊跷,若是他猜得不错,十有八九是冲著师兄来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就算他想瞒,恐怕也瞒不过去了。
  
  “小师弟被京兆尹衙门扣了。”
  这个庄净榆有心理准备。
  “三师弟……他也被京城禁卫军抓了。”
  什麽?庄净榆坐不住了,连珠炮般的发问,“若棠什麽时候来的京城?他怎麽也被抓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沈虚槐能打听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苏明桑刚进了京城,还没来得及和李若棠会合,便在酒楼里遇到一夥京城禁卫军。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却不料那些人酒後失言,居然提到了庄净榆的名字,似乎还有些不敬之语。
  
  苏明桑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当然容不得有人对大师兄半点污言秽语,一言不和,就和人打了起来。其实动手时双方都留了分寸,只是事情闹得似乎挺厉害。
  偏偏这麽巧,碰到京兆尹衙门里的官差巡街,当场就把苏明桑和当时跟他纠缠在一起的一位卢守备家的三公子抓了。
  
  很快,卢三公子就被家里保回去了,但李若棠去保苏明桑却不被批准。
  李若棠无法,只得去找那卢三公子说情。却不料被禁卫军拿下,说他民闯官宅,意图行凶,给关进了大牢里。
  
  论理,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治安事件都该著京兆尹衙门管理,但禁卫军也有兼任京城九门巡检职责。双方现在各执一词,都不去解决问题,反正就是扣著人,净打些没用的嘴皮子官司。
  沈虚槐两边都跑了,见不到人,但有人给了话,说他们在里面没吃多大亏。上头什麽意思,他们也不清楚。
  
  “所以说,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是麽?”庄净榆得出了结论,特意瞧了小榆钱儿一眼。
  小家夥儿立马把脸埋在他怀里,装痴作傻。
  
  “大师兄,要不你回去吧!”沈虚槐真不愿意大师兄留下来,昨晚在隔壁,他很清楚的听到发生了什麽。从心底里,他总觉得大师兄是被人欺负了。哪怕是大师兄自己心甘情愿也不行!
  
  “我要走了,他俩怎麽办?”
  “他们总不能这麽没有王法吧?我就不信能关他们一辈子!”
  
  京城从来就不是个讲王法的地方,只有力量的比拼,利益的权衡。在这里,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是绝对的赢家。就算贵为九五之尊,也不能。
  庄净榆也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这段话。
  他本是聪明透彻之人,略一思忖,便知师弟们会来京城都是因为自己。他现在不仅要解决师弟们的安全,更要解决自己心中的疑团。
  
  “虚槐,你一向是我们兄弟间最聪明的一个,不会看不透。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一日不出现,他们一日不会罢手。”
  “可是……”
  “叔叔!”小榆钱儿觉得该表表忠心了,弱弱的透露了一句,“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我会保护你,你别走!”
  
  庄净榆扑哧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弹弹他的小脑门,“小坏蛋,就知道少不了你的一份!”他把小家夥儿放到地上,“你回去吧!告诉你那有病的爹,就说我的两个师弟若是能平安回来,我就考虑去见见他。时间嘛,就定在三日之内!”
  
  “真的?”小榆钱儿的大眼睛睁得更亮了。
  “敢跟我讨价还价,我就再不理你了!”庄净榆恶狠狠的威胁著,眼中却满是笑意。
  
  “我这就去!”小狗腿立马迈著两只短腿,往门外跑去,一路大呼小叫,“江陵、江陵!快点,我们回家去!”
  站在窗前,看著一个十一二岁相貌清秀的少年抱起小榆钱儿上了马车。察觉到庄净榆的视线,少年回身施了一礼,看身手,是个练家子。
  驾车的两位三十许人,沈著稳健,武功亦不会太弱,直看著他们安全离开,庄净榆这才放下心来。
  
  “师兄,你觉得他们真能解决这事?”
  “能。”庄净榆唇边勾起一抹妖魅的笑,似是情人间的小小赌气,“如果不能,我就不见他了!”
  沈虚槐看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感觉有热热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往上涌。
  
  “虚槐,你怎麽流鼻血了?”
  “没事!这几天有些著急上火!”沈虚槐捂著鼻子落荒而逃。
  不敢再和大师兄呆在一起,沈虚槐自己上街蹓躂去了。
  
  庄净榆便悠哉悠哉的坐在客栈里──等。
  客栈送上来的茶叶依旧是六安瓜片,而且是市面上见不到的贡品,洪七斤很乖觉的只摆放上了茶具就退下了。了解庄净榆的人都知道,他本身就是茶道高手。
  慢慢的泡上一壶香茗,在这个悠闲的午後,偷得浮生一段闲。
  
  茶香嫋嫋里,等来了今天的又一位客人。
  “请坐。”庄净榆不卑不亢的摆上一只茶杯,含笑望著剑眉星目的“珅叔叔”。“两次相见,皆是匆匆而过,还未请教阁下的尊姓大名?”
  
  “陈景珅,你叫我景珅即可。”
  庄净榆微微颔首,“景珅,你好。”也不多言。修长白皙的手里把玩著象牙白瓷杯,姿态是说不出的从容优雅。
  
  红泥炉上清泉沸了,腾腾氤氲起来的白雾模糊了视线,陈景珅看著他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惊豔。如此的风度翩翩,脱俗出尘,若是当年自己首先遇到的他,是否故事就将改写?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
  
  端起茶杯放在鼻下先闻过了,再慢慢品著,这甘苦交织的茶里滋味。
  见陈景珅几不可闻的微叹了口气,庄净榆淡然一笑,“景珅为何事烦恼?”
  “我若说是为了你呢?”
  庄净榆唇边笑意更浓,“怕是冤有头债有主吧,我可无福消受。”
  
  “哦?”陈景珅挑眼瞧他,“那你说那个主是谁?”
  “白衣胜雪、笛声似梦。”
  “净榆啊净榆!”陈景珅摇头叹息,“为何偏偏我遇上的不是你?”
  “既已失之交臂,景珅又何需介怀?缘起缘灭,皆有定数,非人力所能企及。”
  “净榆,你怎麽能这麽通透?这会让我……”陈景珅忽地欺身向前,几欲贴上庄净榆的面颊,“也想要你。”
  
  庄净榆笑出声来,“景珅不怕我去他面前说这话麽?”
  陈景珅哀叹一声,“他本就厌我,只怕你说不说也一样。”
  “那你想让我做什麽?”庄净榆仍旧笑著,眼神却渐渐犀利起来。
  
  陈景珅不再故弄玄虚,慢慢说了句,“我只要你记得。”末一句又戏谑起来,“我对你的好!”
  庄净榆笑容渐敛,“这件事情本就是你们搞出来的,为何我要欠你这份人情?”
  “冤枉啊!”陈景珅挤眉弄眼作个苦瓜脸,下一句却透著几分玄机,“净榆,你记得我的好,我也会记得你的好。你应该,很快就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庄净榆略加思忖,展颜一笑,“好!”
  
  “果然痛快!”陈景珅长身站起,朗声笑道,“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当他拂袖而去後,茶桌上袖笼下,留下一个用茶水写就的半干的字,“琰。”
  庄净榆拂袖抹去,皱眉沈吟,琰?莫非说的是王炎?那个如寒潭般沈静,又深不见底的男人?
  
  傍晚时分,又有客人到了,这是位熟客。
  “叔叔!叔叔!”小榆钱儿气喘吁吁的扑过来,小脸儿跑得通红,跟春天的樱桃似的。
  “慢来慢来!小心摔著!”庄净榆略皱著眉,赶紧上前把他揽住,温柔的擦去他额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
  
  小榆钱儿气还没喘定,就急著报喜,“爹……爹爹答应了!还……还让我……我来当那个……质子!”
  庄净榆扑哧一笑,“又不是两国交兵,还要什麽质子?”端起桌上温热的茶水又吹了吹,才送到小家夥儿的嘴边。
  
  小榆钱儿咕嘟咕嘟一口饮尽,抹一把唇边的水渍,“爹爹说,事情没办好之後,我就押在这儿了呢!”他大眼睛笑得眯眯,“等办好了,爹爹会来接我们回家。您瞧,江陵来了,我的行李也搬来了!”
  又见到那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看著庄净榆,俊秀的小脸微微红了一下,透著几分羞赧,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公子,我是小榆钱儿的贴身侍卫,他到哪里,我都要跟著。”
  
  “那江陵一辈子都陪著小榆钱儿吗?”小家夥两手叉腰,颇有气势的问。
  “是。”少年的眼睛里明显透著纵容和笑意,“江陵一辈子都陪著小榆钱儿。”
  
  “我的江陵最好啦!”小榆钱儿扑上前,在他脸上“叭唧”亲了一大口,显然是得意洋洋的故意卖弄。
  看来这问答他们常常进行,所以顺溜之极。
  庄净榆含笑看著他们,为小榆钱儿有这样一个护卫很是满意。看得出,那少年不是一味的仆人,他对小榆钱儿有亲人一般的感情。
  
  “公子……”一位蓝衣劲装的侍卫轻轻敲了敲门,眉清目秀的脸上有道淡淡长疤,他似在努力平抑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心情,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属下……属下这几天就负责在外面警戒。”
  不知怎地,庄净榆觉得他脸上的疤有些眼熟,“你是谁?”
  
  “我是……”蓝衣刀疤脸侍卫极小心的,轻轻吐出一个名字,“青苔。”
  “青苔,那这些天要麻烦你了。”庄净榆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微笑著。这人武功不错,身上有一种属於杀手的凛冽之气。
  青苔努力压抑著微微颤抖的声音,“我……青苔……很高兴能服侍公子!”
  低下头,掩饰了眼中的微润和愧疚。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他受伤了!一定不会!
  
  “公子,请问属下可以进来整理小少爷的衣物麽?”门口一个男人沈稳的问。
  他生著一张四方四正的国字脸,看著很是严谨。虽然身材高大,初夏薄薄的衣料下也看得出肌肉纠结,但只是健壮。很明显的,只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这是杨商叔叔!”小榆钱儿伶牙利齿的介绍著,“在家里,是他照顾我的起居。杨商叔叔人很细心,爹爹都赞他办事牢靠!只是……不爱说话。”
  小家夥嘻嘻笑著,冲杨商扮了个鬼脸。
  
  “属下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杨商面无表情,“请问小少爷是和公子住一起麽?那就要再加张床,现在可以搬进来麽?”
  “不要!我要跟叔叔睡一张床!”小榆钱儿搂著庄净榆要求。
  庄净榆一笑,摩挲著他的背,“那晚上不许尿床!”
  “我才不尿床呢!”小家夥儿脸红了,肯定不太牢靠。
  
  杨商安置好小榆钱儿的东西,转身看著江陵,“你和青苔就住在隔壁。”
  对著其他人,江陵的神情却是异常冷漠,“我就在厅里打个地铺,晚上有事公子你们叫我。”
  “好!”小榆钱儿先答应了下来。
  庄净榆对这个十来岁的少年颇有好感,“打地铺睡不舒服,不是准备了床麽?就放在厅里给江陵吧。”
  江陵抬头很羞涩的又冲他笑了一下。
  这孩子,还真可爱!
  
  有小榆钱儿的陪伴,日子一下过得快了许多。小家夥叽叽喳喳、精力旺盛的跑来跑去,总有层出不穷的鬼点子,光是应付他,就耗去庄净榆大半精神,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你这哪是来做质子的?分明就是小讨债鬼!对不对?”庄净榆嘴里抱怨著,却宠溺的任由这孩子在他怀里打滚。
  
  这小兔崽子,还抱著师兄左亲右啃,特别是当著别人的面,仿佛小狗般无声的守卫著自己的主人。
  沈虚槐看不下去了,想要把他捞出来,庄净榆却抱定小家夥,摇头笑道,“算了。”他也很享受和这孩子的亲密接触,软软嫩嫩的小身子,让人怎麽也爱不够。
  
  “这都第三天了,怎麽还没消息?”沈虚槐指著小榆钱儿吓唬著,“你爹再不放人,我们就把你绑回抱云山去!”
  “好啊好啊!”小人质拍手叫好,“小榆钱儿要去,见叔叔长大的地方,还要去给祖师爷爷磕头。”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沈虚槐又好气又好笑,一点办法也没有。
  
  “师兄!”门外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只见一位红衣少年出现在他们眼前,剑眉如刀,俊眼如星,全身洋溢著热情活泼的气息。
  “明桑!”二位师兄一起迎出门外,见师弟完好无损,未免喜出望外。
  
  苏明桑拉著二位师兄,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景琰真的没有骗我!你们果然在此。”
  景琰?庄净榆微微皱了皱眉,拉著师弟进行细叙别後情形。
  小榆钱儿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过来见了礼,就乖巧的和江陵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话。
  
  苏明桑入京以後的大致情形和之前打听到的差不多,只是之後在牢中却结识了一位叫景琰的校尉,颇为同情他的遭遇,与他切磋武艺、把酒谈心,二人甚是投缘。据苏明桑说,他能出狱找到他们,还多亏了这位景琰的帮忙。
  
  “那你到底因何事与卢家三公子起的争执?”
  苏明桑瞟了大师兄一眼,嘟起了嘴。
  “没关系,说吧!”
  
  “他们,他们本来是在谈论武功……”後来有人提到曾见过庄净榆使过一招“云漏斜阳”精妙无双,苏明桑本想上前打听消息,却听到有人说,“知道麽?那麽美的男人还在三绝馆中出现过呢!他要是挂牌……”
  事到如今,苏明桑提起来还是一肚子气,“他们把大师兄看成什麽人了?我只不过是上前跟他们理论,却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动了手。还把我关了起来,要不是遇到景琰,还不知怎麽欺负人呢!”
  
  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对这景琰极为信任。庄沈二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这小师弟到底年轻,初入江湖,恐怕还不知人心险恶。
  “景琰说我这罪本来最少是要流放三年的,他帮我说了情,就改作去当一年侍卫就行。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会照应著我的。诺,这是他给我的腰牌,你们瞧!做得还挺精致的。”
  
  苏明桑递上块青玉腰牌,玉牌正面雕著个狴犴,怒目而视,虎虎生威。头顶上一个内字,下面刻著甲字一等三十三名。
  二人心中起疑,这哪里会是普通的侍卫腰牌?恐怕这个景琰来历不凡。
  
  正想著,洪七斤上来报,有一位姓李的客官在下面等候,要见庄沈二人。
  莫非是三师弟李若棠也回来了?
  二人又惊又喜,忙让请上来,可不正是他!
  
  师兄弟四人终於又齐聚一堂!
  空蒙剑派素来以人才资质出众著称,这四兄弟,老大飘逸出尘、老二稳重儒雅、老四空灵俊秀,老三李若棠却是洒脱不羁,各有各的味道,四人站在一起,却是珠联璧合,分外好看。
  李若棠的身後,还站著一位绝对令他们意外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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