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通缉犯曲凛之？
26.1
唯一的例外是叶冲。
原本他也打算加入，正在掏徽章的时候却被旁边伸过来的手拦住了。
舒展偏着脸不看叶冲，手却固执地紧紧扣在叶冲的胳膊上，用的力气很大，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叶冲一怔：“舒展？”
“你现在状态不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叶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放在以前，嬉皮笑脸地推开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但现在他却感到有些……不忍心。说起来这种情绪很没来由，却真实存在。因为知道舒展表现得越不在意，其实就越在意，于是不想太强硬地抵触什么让他难过。
何况他也知道，舒展是出于好意，自己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好。
而此时机甲们已经和战机短兵相接。
轰！
轰轰！
数十架机甲结成的防线，牢牢挡住不断俯冲而至的无人型战机。炮火激射造成的火光在防护罩的外层不断绽开，似乎连天空都要被撕裂开来。
“放手吧，我不去。”
叶冲抿唇，轻声说。
舒展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才缓缓松开手。
叶冲从来都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然而第一次，他后悔了。
不知不觉中，天空里的机甲陷入到有些糟糕的境地里，来自战舰的无人战机一架接着一架，连绵不绝。
远远望去，数不清的战机就像海浪一般汹涌，叶冲下意识地想放出机甲。
舒展又叫：“虫子！”
“我不能眼睁睁只是看着。”
“现在就是你去又有什么用。”
“对不起。”
用处或许不大，可是能够和同伴在一起并肩战斗，那种感觉绝不一样。不被抛下，也不抛下谁，永远都不用惧怕流血。
舒展再一次松开手，手指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一次放开，也许就再也没有抓牢叶冲的机会了。可是他又不能不放开，因为叶冲的态度那样坚定，不会被任何人事物所动摇。
“小虫虫来啦？”
首先注意到银红机甲的是张跃。
“嗯。”
叶冲定了定神，睁大眼睛注视着屏幕里的敌人。
接着，谁都顾不上再招呼彼此，全身心地投入到战斗中去。哪怕是先前看不顺眼的康姆昂队，现在也成了必要时需要互相掩护的战友。
激光炮！粒子光束炮！能量刃！
回旋踢！猛力下劈！侧身弹腿！
一架架战机被击毁或坠毁，队频里不断响着粗重而疲劳的喘息。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对方的战舰，那艘庞然大物不动声色地蛰伏在不远处，带给每个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们只知道战斗，不断地……战斗！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机甲队的队员们有些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维迪纳斯的驻军总算姗姗而来。两艘规格更大的战舰出现在天际，让原本停在高空的敌方战舰迅速撤离星球大气层，也给太空港内的人群带来了无限希望。
无人战机被清扫而光的刹那，太空港中恐慌化为欢呼，一浪比一浪强劲得几乎要冲破防护罩。
但直到众人在赶来的维迪纳斯驻军——第七军区太空舰队下属第五大队的带领下，暂时入住维迪纳斯城内的时候，才蓦然醒悟到联盟的情况竟然已经如此险恶。
城中心鹤望兰广场中，电子光屏不断播报着来自联盟各地的新闻。
“……索瑞特尔边境线于6736年1月17日遭遇反叛军袭击。驻守边境的第二军团、第五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退敌人。这是自6700年夏天反叛军前任首领罗夫、李远洋被联盟最高法庭宣告犯有反人类罪以来，反叛军组织的第一次大规模武力袭击……”
“……坎特……遭遇反叛军袭击……”
“……范南多……遭遇反叛军袭击……”
“……”
其中维迪纳斯在第二十左右的位置报道了一遍。
光屏下方则滚动着各个遭袭定居点的死伤人数，每一个数字未必多大，但加起来绝对触目惊心。
这是地球历6736年的开始。
前两天许多星球的北半球上才下过雪，泛星系机甲大赛刚刚结束，联盟里数以百计的定居点被牵扯进一场突如其来的战火里。
26.2
不断翻页的画面和滚动的信息条将发生在许多定居星球上的事件准确而快速地让大家知道。
其间也夹杂了不少战斗的景象，常常会出现战舰对峙的场面。在灿烂的星光下，庞然大物们排列成弧形，各种炮火不断闪烁。
还有机甲对战的情景，那些机甲中的机师他们或许见过，或许没见过，无一例外的都拥有极其出色的操作水平。
在副作用的症状逐渐减轻的现在，叶冲眼尖地发现了守护者机甲的出现。与11号如出一辙的锦灰机体灵活地在战机群中穿梭，举手投足就摧毁了无数战机。
只是在里面找了又找，叶冲看到13号，看到7号，还看到了很多靠后的数字，却没有找到11号的身影。
“去出任务了吗？”
正寻思的时候，他就听到舒展叹了口气，“好象……全都是今天的事。”
叶冲自然而然地接上，“而且规模都很大，死了好多人。”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战火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就已经波及到了联盟的许多定居点，不得不让每个人都有些心悸。
更多的人则注意到了其中的反叛军几个字。
“联盟已经确定是反叛军了？”
“反叛军不是早就销声匿迹，被联盟消灭了吗。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就是描写联盟的光辉照耀了反叛军的人民……”
“那只是因为联盟一直那么宣传吧，如果真的不在了，今天袭击我们的是什么？”
“我以为是星盗啊。”
“……星盗……”叶冲眸光一闪，记起刚才看到的战机机翼上的编号，怪不得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说真的，好象的确有星盗参与，就是当初去爱利荷的时候袭击我们的那个星盗团。”
“啊？不会吧，星盗什么时候和反叛军搅和到一起去了？”
“管他呢，总会镇压下来的。”
叶冲敷衍地应了两声，却免不了地继续琢磨。隐隐约约的，他觉得有一个惊人的阴谋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静静发生。
只是怎么想，他也想不出头绪来。
“对嘛，还是关心下天翔有没有事吧。”
“这么多定居点都被卷进来，天翔能幸免？”
“一定能的，你们没注意到吗，目前波及到的区域全处于联盟的外围，都是离边境比较近的地方。”
“反正我希望天翔不要有事，唉，我们现在想回去都没办法随便回去，得和军方的舰队一起走。”
“谁知道啊，反叛军不可能满足于现在这样，肯定还会有什么更大的动作。”
更大的动作暂时没有出现。
最初十二分的警戒以后，反叛军被各个星球的驻军和其他定居点的援军打退，不知道龟缩到了什么地方。
维迪纳斯进入到战后的平静中，废墟开始被清理，早先被疏散和转移的人群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
但惶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蔓延开来，除了投影信号还稳定如初，其他的信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扰。通讯无法接通，从太空港被接送出来的人们都越来越焦躁。
联盟对不利于反叛军的宣传倒是不遗余力，包括维迪纳斯在内的许多受到袭击的星球上，气氛逐渐变得越来越火热，群众中充满了对反叛军的同仇敌忾。
“虫子，舒展，你们也收拾一下。”已经是第三天，杰拉德从走廊那头过来，沿途敲开房门通知机甲队的每个人，“我们马上要跟随维迪纳斯前往奎瑞那换防的舰队到维斯塔，那里不在联盟外围，太空港不至于像这边这样封闭起来。你们到楼下大厅集合就行，过十五分钟准时上飞船。”
“好。”
答应一声，叶冲把东西一装，便打算起身去队长说的大厅里集合。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却忽的一动。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的预感，让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走出门去的脚步。
“虫子？”
舒展几乎立刻就发现他的异样，纳闷的喊他。
这几天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来自反叛军和战争的压力，舒展的态度又明朗了起来。因为那天晚上而消失不见的默契，也终于回来了。
“你……先过去吧。”
“啊？”
“我马上就来。”
“你快点。”
说是这样说，叶冲其实也不很明白自己停下来是为什么。他只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十分的忐忑。
难道是天翔出了什么事，被反叛军攻击了？不，不会，天翔不是重要的资源星，不可能吸引到反叛军太多的目光。而且和联盟首府在一个防御带中，防守肯定严密。
还是妈妈在疗养院情况不好？不，应该也不会。在离开爱利荷联邦的前一晚他才联络过母亲，看得出来她很不错。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类似于直觉的东西，让他怎样也放不下心。
直到过了几分钟，外边舒展跑回来催促他，“快点啊虫子，磨蹭什么？”
“就来。”
他刚要踏出房门，左脚已经抬了起来。
自动播放的屏幕上换了一幅画面，随之响起来的声音让这一步再也迈不出去。明明是闭合的空间，也仿佛有冰雪纷飞。整个人都被冰水当头浇下，被冻僵在原地，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目前已经有许多证据证实，这次事件反叛军早有预谋，他们与联盟内部的某些官员进行了勾结，还在爱利荷联邦做出极其恶劣的行动。可以确定，此前将泛星系机甲大赛冠军奖品窃取的窃贼正是来自反叛军。这位第一嫌疑人竟然出自军方内部，名叫曲凛之。曲凛之，6710年出生于地球联盟特兰星，联盟星海军事学院首席毕业生，精通机甲操作、机甲维修、机甲阵列指挥、战舰操作等，是联盟军方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双S级机师，曾在天翔学府担任……”
怎么会……怎么会是曲凛之……
叶冲的感受已经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他怎么都无法想象，曲凛之会成为反叛军埋伏在联盟中的一员，会是窃取奖品的嫌疑人，会成为联盟的通缉犯！
可是屏幕上的画面中，掉过头来攻击联盟军方机甲的那架锦灰机甲上，编号的的确确写着11这个数字！
证据确凿！
===卷三?大赛惊变完===
26.1
唯一的例外是叶冲。
原本他也打算加入，正在掏徽章的时候却被旁边伸过来的手拦住了。
舒展偏着脸不看叶冲，手却固执地紧紧扣在叶冲的胳膊上，用的力气很大，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叶冲一怔：“舒展？”
“你现在状态不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叶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放在以前，嬉皮笑脸地推开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但现在他却感到有些……不忍心。说起来这种情绪很没来由，却真实存在。因为知道舒展表现得越不在意，其实就越在意，于是不想太强硬地抵触什么让他难过。
何况他也知道，舒展是出于好意，自己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好。
而此时机甲们已经和战机短兵相接。
轰！
轰轰！
数十架机甲结成的防线，牢牢挡住不断俯冲而至的无人型战机。炮火激射造成的火光在防护罩的外层不断绽开，似乎连天空都要被撕裂开来。
“放手吧，我不去。”
叶冲抿唇，轻声说。
舒展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才缓缓松开手。
叶冲从来都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然而第一次，他后悔了。
不知不觉中，天空里的机甲陷入到有些糟糕的境地里，来自战舰的无人战机一架接着一架，连绵不绝。
远远望去，数不清的战机就像海浪一般汹涌，叶冲下意识地想放出机甲。
舒展又叫：“虫子！”
“我不能眼睁睁只是看着。”
“现在就是你去又有什么用。”
“对不起。”
用处或许不大，可是能够和同伴在一起并肩战斗，那种感觉绝不一样。不被抛下，也不抛下谁，永远都不用惧怕流血。
舒展再一次松开手，手指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一次放开，也许就再也没有抓牢叶冲的机会了。可是他又不能不放开，因为叶冲的态度那样坚定，不会被任何人事物所动摇。
“小虫虫来啦？”
首先注意到银红机甲的是张跃。
“嗯。”
叶冲定了定神，睁大眼睛注视着屏幕里的敌人。
接着，谁都顾不上再招呼彼此，全身心地投入到战斗中去。哪怕是先前看不顺眼的康姆昂队，现在也成了必要时需要互相掩护的战友。
激光炮！粒子光束炮！能量刃！
回旋踢！猛力下劈！侧身弹腿！
一架架战机被击毁或坠毁，队频里不断响着粗重而疲劳的喘息。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对方的战舰，那艘庞然大物不动声色地蛰伏在不远处，带给每个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们只知道战斗，不断地……战斗！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机甲队的队员们有些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维迪纳斯的驻军总算姗姗而来。两艘规格更大的战舰出现在天际，让原本停在高空的敌方战舰迅速撤离星球大气层，也给太空港内的人群带来了无限希望。
无人战机被清扫而光的刹那，太空港中恐慌化为欢呼，一浪比一浪强劲得几乎要冲破防护罩。
但直到众人在赶来的维迪纳斯驻军——第七军区太空舰队下属第五大队的带领下，暂时入住维迪纳斯城内的时候，才蓦然醒悟到联盟的情况竟然已经如此险恶。
城中心鹤望兰广场中，电子光屏不断播报着来自联盟各地的新闻。
“……索瑞特尔边境线于6736年1月17日遭遇反叛军袭击。驻守边境的第二军团、第五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退敌人。这是自6700年夏天反叛军前任首领罗夫、李远洋被联盟最高法庭宣告犯有反人类罪以来，反叛军组织的第一次大规模武力袭击……”
“……坎特……遭遇反叛军袭击……”
“……范南多……遭遇反叛军袭击……”
“……”
其中维迪纳斯在第二十左右的位置报道了一遍。
光屏下方则滚动着各个遭袭定居点的死伤人数，每一个数字未必多大，但加起来绝对触目惊心。
这是地球历6736年的开始。
前两天许多星球的北半球上才下过雪，泛星系机甲大赛刚刚结束，联盟里数以百计的定居点被牵扯进一场突如其来的战火里。
26.2
不断翻页的画面和滚动的信息条将发生在许多定居星球上的事件准确而快速地让大家知道。
其间也夹杂了不少战斗的景象，常常会出现战舰对峙的场面。在灿烂的星光下，庞然大物们排列成弧形，各种炮火不断闪烁。
还有机甲对战的情景，那些机甲中的机师他们或许见过，或许没见过，无一例外的都拥有极其出色的操作水平。
在副作用的症状逐渐减轻的现在，叶冲眼尖地发现了守护者机甲的出现。与11号如出一辙的锦灰机体灵活地在战机群中穿梭，举手投足就摧毁了无数战机。
只是在里面找了又找，叶冲看到13号，看到7号，还看到了很多靠后的数字，却没有找到11号的身影。
“去出任务了吗？”
正寻思的时候，他就听到舒展叹了口气，“好象……全都是今天的事。”
叶冲自然而然地接上，“而且规模都很大，死了好多人。”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战火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就已经波及到了联盟的许多定居点，不得不让每个人都有些心悸。
更多的人则注意到了其中的反叛军几个字。
“联盟已经确定是反叛军了？”
“反叛军不是早就销声匿迹，被联盟消灭了吗。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就是描写联盟的光辉照耀了反叛军的人民……”
“那只是因为联盟一直那么宣传吧，如果真的不在了，今天袭击我们的是什么？”
“我以为是星盗啊。”
“……星盗……”叶冲眸光一闪，记起刚才看到的战机机翼上的编号，怪不得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说真的，好象的确有星盗参与，就是当初去爱利荷的时候袭击我们的那个星盗团。”
“啊？不会吧，星盗什么时候和反叛军搅和到一起去了？”
“管他呢，总会镇压下来的。”
叶冲敷衍地应了两声，却免不了地继续琢磨。隐隐约约的，他觉得有一个惊人的阴谋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静静发生。
只是怎么想，他也想不出头绪来。
“对嘛，还是关心下天翔有没有事吧。”
“这么多定居点都被卷进来，天翔能幸免？”
“一定能的，你们没注意到吗，目前波及到的区域全处于联盟的外围，都是离边境比较近的地方。”
“反正我希望天翔不要有事，唉，我们现在想回去都没办法随便回去，得和军方的舰队一起走。”
“谁知道啊，反叛军不可能满足于现在这样，肯定还会有什么更大的动作。”
更大的动作暂时没有出现。
最初十二分的警戒以后，反叛军被各个星球的驻军和其他定居点的援军打退，不知道龟缩到了什么地方。
维迪纳斯进入到战后的平静中，废墟开始被清理，早先被疏散和转移的人群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
但惶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蔓延开来，除了投影信号还稳定如初，其他的信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扰。通讯无法接通，从太空港被接送出来的人们都越来越焦躁。
联盟对不利于反叛军的宣传倒是不遗余力，包括维迪纳斯在内的许多受到袭击的星球上，气氛逐渐变得越来越火热，群众中充满了对反叛军的同仇敌忾。
“虫子，舒展，你们也收拾一下。”已经是第三天，杰拉德从走廊那头过来，沿途敲开房门通知机甲队的每个人，“我们马上要跟随维迪纳斯前往奎瑞那换防的舰队到维斯塔，那里不在联盟外围，太空港不至于像这边这样封闭起来。你们到楼下大厅集合就行，过十五分钟准时上飞船。”
“好。”
答应一声，叶冲把东西一装，便打算起身去队长说的大厅里集合。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却忽的一动。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的预感，让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走出门去的脚步。
“虫子？”
舒展几乎立刻就发现他的异样，纳闷的喊他。
这几天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来自反叛军和战争的压力，舒展的态度又明朗了起来。因为那天晚上而消失不见的默契，也终于回来了。
“你……先过去吧。”
“啊？”
“我马上就来。”
“你快点。”
说是这样说，叶冲其实也不很明白自己停下来是为什么。他只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十分的忐忑。
难道是天翔出了什么事，被反叛军攻击了？不，不会，天翔不是重要的资源星，不可能吸引到反叛军太多的目光。而且和联盟首府在一个防御带中，防守肯定严密。
还是妈妈在疗养院情况不好？不，应该也不会。在离开爱利荷联邦的前一晚他才联络过母亲，看得出来她很不错。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类似于直觉的东西，让他怎样也放不下心。
直到过了几分钟，外边舒展跑回来催促他，“快点啊虫子，磨蹭什么？”
“就来。”
他刚要踏出房门，左脚已经抬了起来。
自动播放的屏幕上换了一幅画面，随之响起来的声音让这一步再也迈不出去。明明是闭合的空间，也仿佛有冰雪纷飞。整个人都被冰水当头浇下，被冻僵在原地，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目前已经有许多证据证实，这次事件反叛军早有预谋，他们与联盟内部的某些官员进行了勾结，还在爱利荷联邦做出极其恶劣的行动。可以确定，此前将泛星系机甲大赛冠军奖品窃取的窃贼正是来自反叛军。这位第一嫌疑人竟然出自军方内部，名叫曲凛之。曲凛之，6710年出生于地球联盟特兰星，联盟星海军事学院首席毕业生，精通机甲操作、机甲维修、机甲阵列指挥、战舰操作等，是联盟军方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双S级机师，曾在天翔学府担任……”
怎么会……怎么会是曲凛之……
叶冲的感受已经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他怎么都无法想象，曲凛之会成为反叛军埋伏在联盟中的一员，会是窃取奖品的嫌疑人，会成为联盟的通缉犯！
可是屏幕上的画面中，掉过头来攻击联盟军方机甲的那架锦灰机甲上，编号的的确确写着11这个数字！
证据确凿！
===卷三?大赛惊变完===
卷四
正文英雄救美？
1.1
直到被舒展拽住朝楼下走，叶冲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耳边嗡嗡嗡地响着，全是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跟着舒展往下走，照着握在手腕上这只手所指引的方向。
怎么可能……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那个……被自己当做目标要追赶和超越的曲凛之，那个……身为守护者的11号，那个……温和中绵里藏针的青年……
怎么会突然就成了联盟的通缉犯？！
从发现自己苏醒在这个时代，摇身一变成为才出生的婴儿，离原先那个世界有4000多年的时光跨距以后……叶冲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实。
哪怕是已经登上前往维斯塔的战舰，叶冲的思绪都一直停留在对自己的质问中。尽管他再清楚不过，他得不到回答。
“虫子你还好吧……”瞧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舒展不免有点担心。虽然叶冲叫他先离开，他也没有错过那条关于曲凛之的通缉令。因此问是这样问，他的眉宇间却掠过早已察觉的明了，以及掩饰得很好的几丝阴霾。
“唔……没事。”叶冲摆摆手，眼睛却没有焦距。
舒展不由地皱起眉，声音蓦地冷厉下来，“虫子你这是在敷衍我？”
“……啊？”
叶冲闻言抬起脸，直直的就撞上了舒展不认同的视线。他心里一个激灵，却想起那天晚上舒展的表白，当即他不自在地偏开眼，又强调说，“我没事，是真的没事……真的不是敷衍你，你……别担心。”
“那就打起精神来！”
好在舒展貌似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叶冲松了口气，“我知……”
刚说到第二个字，他的神色却是一动。
等等！
曲凛之和舒展、杰拉德他们也是认识的！
其实自己犯不着在这里独个胡思乱想，完全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商量！
叶冲当下就有了计较。
看他似乎真的精神一振，舒展的脸色也逐渐好转，“虫子，我知道你是在为小曲老师担心。出了这种事，谁都想不到，也都不希望看到。但是……光担心没用啊。何况既然是在被通缉中，就说明他现在完好无损。既然没事，只要是被冤枉的，就总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
“……嗯。”
对舒展的劝慰叶冲勉强接受了，但心里依然忐忑。事实上，自从打荒原星回来他就一直有些不妙的预感，担心过星盗，也担心过别的事故，就是压根没想到这种糟糕的预感会应验在曲凛之身上。
而在这时，杰拉德凝重的声音插了进来，“虫子，别让自己神经绷得太紧是对的，但要说对这事真正放心，我都做不到。”
“……我明白。”
看向走到两人身边眉头打结的杰拉德，叶冲神色不变，心里透亮得像明镜般，“阿凛这回，要真是被人陷害，那人也肯定不是一般人。期望水落石出什么的，很难讲。”
“是的。”
杰拉德的声音有些沉，“我看了那段面向公众播放的投影，那画面非常的真实，并不是伪造。既然连反叛的画面都能伪造，就说明……”
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前观看机甲比赛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叶冲接下来道，“就说明阴谋背后的势力极其庞大……”
“别太担心。”杰拉德拍拍他的肩膀，“要判断出来也不是完全的无迹可寻，从两点上来看，一是小曲老师出事谁可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二是他最可能得罪谁。”
叶冲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总之，虫子你别太着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我，蒋飞云，还有其他人都会想办法打听个一清二楚。哼……”说着杰拉德眼闪过厉色，“谁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小曲老师身上，还真要叫他们明白，小曲老师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泥娃娃！我们更不是好惹的！”
“就是！”
“没错！得罪小曲老师就是得罪我们！一定要把那些坏家伙找出来轰杀成渣！”
“这样就够了？还是tjjtds吧！”
“……”
杰拉德那一段话说的是铿锵有力，而其他人不知不觉地全凑拢过来附和。这段不断战斗和训练的时光明显在每个人身上都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让他们显得愈加果敢，坚毅，锐气十足。
而注意到队友们义愤填膺的神色，连与曲凛之谈不上有交情的特维亚都不例外，叶冲心里不由的一暖。
眼中却悄然闪过些许狠戾。
他可不是真正十八岁的少年，加上前一世的岁数，在机甲队里绝对是最年长的。这些朋友个顶个的都是难得的好朋友，都该珍重。所以不管是谁，冲着他来也就罢了，要是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他绝不会放过他们。
叶冲同时也盘算着，从哪点入手更贴近事实。思来想去，他得出的结论是说不定两者都有些关系。
重新开始的这次生命，叶冲一直都再珍惜不过。因此从小到大，每个学习的机会他都不会错过，哪怕是在这个时代其他同龄人不放在眼里的文史学科。何况就算是没读书机会的前一世，在街头扒窃流浪，也见过不少的互相倾轧的勾当。
这种阴谋算计，古往今来哪个时代都不缺乏。
或许是星盗……或许是守护者组织……
叶冲默默地寻思着的时候，前往奎瑞那换防的舰队已经到达了机甲队的目的地，维斯塔星球太空港。
如今起初那样来势汹汹的叛乱已经被镇压下来，接二连三的都是小股反叛军的暴动，局面已经掌握在联盟手中。
因为中途出现了如此惊人的意外，机甲队的众人早已归心似箭，没有像刚到维迪纳斯那样出去游玩的打算。
但杰拉德刚要去购买航行票时，被叶冲叫住了，“队长。”
“虫子？有事？”
“嗯……我……”
叶冲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杰拉德好气又好笑，“我还以为现在没可能再看到你这小子婆婆妈妈的一面了，搞了半天还能。有话快说！”
“我有点事，想在这里留一天，队长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
“哦……”杰拉德深深看他一眼，“好，你凡事当心点。”
“我知道。”
说完，也无暇留意队友们的神色，叶冲快步走出了维塔斯太空港，边走边小心翼翼地借助夜色来掩饰唇部的动作。
“汤圆，你说发现阿凛，是真的吗？”
1.2
“当、当然。”
汤圆信誓旦旦地说，“我的扫描不会有误差！他就在离这里……嗯……67度角上，直线距离是842……不，848……嗯？852米……哦，他一直在往远处走！”
“描述一下具体的环境好吗？阿凛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他现在身体状况非常好。嗯……是在离太空港不远的一个类似储存仓库的位置，很偏僻……咦？”
这声轻呼让叶冲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怎么？”
“好、好象不对，叶冲。”汤圆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我刚才扫描发现，就在曲凛之再往前……初步确定99%的可能是他目的地的地方……有一群热源的存在。我认为那些热源都是你们地球人类，而且他们都在遮蔽物的后面。”
“什么？”
叶冲这下真的大吃了一惊，来不及细想便加快脚步，然后根本是跑了起来，“快告诉我具体地点！”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些人好象是在等着曲凛之，鬼鬼祟祟的分明是埋伏！
想想也是，在这种非常时刻，曲凛之不该是掉以轻心到随便去哪个地方的人，更大的可能性是被谁骗进了圈套里。
“离你现在的位置偏东67.4度，距离1022米……路线的话，我给你看图象。对了，叶冲，你是不是应该直接通知他？”
“……没办法通知。”叶冲苦笑了一下，“阿凛现在是在被联盟通缉，绝对不可能继续使用之前的通讯仪，那样肯定会被联盟定位一把抓住的。”
虽说他推断出了大概情形，可要怎么帮曲凛之他也没什么章程。只能朝汤圆报给他听的位置飞奔，边抽空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把地图全装在了脑子里。
“汤圆。”
“在～”
“你能告诉我那边一共有几个人暗中埋伏吗？”
“可以！”
大约5秒钟后，汤圆告诉他，“有十个人，分别在55度有三个人，90度有四个人，231度有三个人。”
“十个？这么多啊……”
叶冲放慢了脚步。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严阵以待，他就算赶到能帮得了曲凛之吗？他知道曲凛之超乎自己想象的强，但突如其来的攻击难免会应付不及。
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报警肯定不行，阿凛他现在是通缉犯……找人帮忙也不可能，队长他们最好别牵扯进来……去截住阿凛，未必来得及……汤圆！”灵机一动，叶冲想到了光脑。
“叶冲？”
“你有没有办法迅速过去通知他？”
虽然清楚自己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叶冲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报着一丝希望问，毕竟汤圆来自高级文明。
汤圆倒是很高兴，“我可以！我可以在他到之前赶到，但是……”它又有点犹豫，“那样的话，我会暴露。”
“这……”
叶冲也迟疑了。
不是他不相信曲凛之肯定会保密，甚至连追问都不会。因为那个人行事的态度从来都叫人觉得无比妥帖。但这事跟汤圆关系密切，他难以下决心。一个不好，汤圆要是被研究院发现，以后会怎么样就难说了。
“叶冲！”
谁知下一秒，汤圆竟然大声叫了他的名字，“通知曲凛之的事就交给我！他现在离那里越来越近，很危险！”
说完它也不管叶冲的反应，一下子滑到地面上，变成液体一样的东西，闪电般消失在了叶冲的视野里。
等叶冲赶到附近时，就发现那边似乎已经交上了手。
曲凛之现在使用的还是守护者的11号机甲，锦灰在夜色中很不起眼。但每当叶冲看过去的时候，总会被无端地牵引住视线和心神。
仿佛光芒万丈。
还隔着相当一段距离，叶冲就停住了步伐。汤圆悄悄回到他身上，在他耳边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我过来的时候就、就告诉他说前面30米的地方有人潜藏在暗处，但、但是曲凛之没理我，就继续往前走了。我、我以为他是不相信，都要急死了，后来才知……”
“才知道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是么。”叶冲微微一笑。
他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情形。
曲凛之不动声色地提防起来，大概故意还卖了破绽给对方，让那些人跳出来才发现措手不及的换成了他们。
“嗯。”汤圆又问，“叶冲，你要去帮忙吗？”
“不慌。”
叶冲摇一摇头，视线一刻都不曾偏离。
锦灰的11号机体陡然一沉，越过了四架敌方机甲，接着是一个回旋踢。
两架机甲被踹开，趁机11号拉远距离，开火！
每一个动作都简洁明朗，毫不拖泥带水。
每一次攻击都恰到好处，绝无任何多余。
这就是曲凛之的风格……叶冲眯了眯眼。
他很想上前，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谨慎。现在不同以往，那个人成了联盟的通缉犯。不碰面还可以撇清关系，碰面就一定不能被旁人看出端倪。毕竟不光曲凛之是他重要的朋友，他还有更多的亲人朋友要保护。
“汤圆，扫描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嗯，没有。”
“有没有监视的设施？”
汤圆仔细地查探完毕，“也没有。”
“很好。”叶冲将机甲徽章拿到手里，“凤羽。”
“什么事什么事？”
“你换个颜色。”
“啊啊，小菜一碟嘛，对我这么强大……”
“不许变成金色，换黑色！”
“……真的不能用金色吗？”
“不能。”
“……呜呜，叶冲你欺负人工智能。”也不知道凤羽什么时候学了汤圆的这一招，用出来却只叫叶冲脑门挂了一排黑线。
不得不说，曲凛之真的太强悍！
当初伸出援手时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眼前的景象却让叶冲更加震撼，脸色都不由的变幻不定起来。
那十个人全副机甲上阵，每个人的水平至少都在A级上。
可曲凛之依然游刃有余。
看着看着，叶冲有一丝恍惚。
机甲们一来二去简直就像一场精妙到颠峰的表演。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绝非表演。
锦灰的11号不知怎么回事，在一次规避的时候出现了极小的一丝偏差，却被早就等在那里的机甲抓住了机会。
“糟糕！”叶冲一咬牙，放出机甲，冲了过去。
正文千钧一发
2.1
突然切进战圈的黑色机甲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得到，导致他们对11号的围堵也不得不停滞了一下。
就借着这一个眨眼的空隙，叶冲准确而犀利地直插进去，顺利将其中的三架机甲牵引开来，缓解了11号的压力。
似乎用不着交谈，也不用任何眼神的交会。叶冲能明白下一秒曲凛之要做什么，曲凛之也是一样。
或许是因为那一个月的训练和对战，让彼此都对另一个人操作机甲的每一个细微末节都了若指掌。
这种到了极致的默契，让接下来的战斗愈加酣畅淋漓。
锦灰的11号倏然往上，凤羽则已经悄无声息地放慢一拍，切进敌方十架机甲好不容易调整好的节奏中。
11号射击，凤羽随后掩护。
11号紧接着冲杀，凤羽饲机而动。
每一次都能够成功击落一架敌人，渐渐的还能与他们对战的机甲越来越少。
就在最后一架敌方机甲被能量刃劈中身体，头颅整个都被割断砸落在地上的时候，叶冲听到曲凛之说。
“走！”
没有更多的交流，叶冲操纵着凤羽跟上11号往西南方向而去。
也不知道在空中拐来绕去到底经过了些什么地方，这天晚上维斯塔深沉的夜色倒是给他们加上了最完美的掩饰。
最后落下来的时候，出现在叶冲眼前的是被密林覆盖的山峦叠嶂。
他知道这是地球联盟中每个星球都有的无人区。平时少有人烟，只作为资源储备的区域被划分出来。
曲凛之没有直接从11号里出来，但叶冲从屏幕里能看到那具机体冲这边转过头来，被注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虫子？”
然后他听到曲凛之问。
“嗯。”
曲凛之接着就听到了来自对面的回答。
虽然是问句，虽然语气还带着些许疑惑，他其实并不怀疑那就是叶冲。尽管那架机甲的颜色和记忆里的银红不一样，但无论是动作，战斗时的角色定位，机体形状……都让他万分确定，那是叶冲的机甲。
曲凛之这才出了机甲收起11号，看向做着如出一辙举动的叶冲，微微一笑：“虫子，今天多亏你了。”
“嘿嘿……”叶冲眨眨眼，“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曲凛之没有说哪怕一句感谢的话，可这样反倒叫他心里头高兴得不行。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有点像前一世第一次吃到鸡腿的感觉……
“阿淋，到底怎么回事？”相对笑了一会，叶冲还是忍不住提出疑问，“你怎么会突然变成了……那段投影又是怎么搞的？难道谁开了你的机甲？还有……机甲大赛的奖品被盗为什么会跟你扯上关系，难道那时候你没离开爱利荷联邦？这到底是……”
“我也不知道。”
曲凛之的唇边透出一丝苦涩，他慢慢垂下眼，往昔温和的面容失去了一贯的光泽，显得让人心里有些发凉，“你问我，我却不知道能问谁。”
叶冲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拉住他，“阿凛……”
“没事。”
这样说着，曲凛之却没有把手抽出来。从叶冲掌心传递而来的绵绵温热，似乎能够给自己莫大的支持。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回答叶冲的问题，“我没事，这件事有些蹊跷。那段投影不知道是从哪里来，我都看了好几遍，判断不出和11号的差别。但是不可能，11号一直由我保管。那天我的确在爱利荷联邦停留，没有马上离开。”
“……连你也不清楚来龙去脉？”
叶冲有些失望，还想继续追问，“那……”
就被曲凛之打断了。
青年在他手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别问了。虽说我还弄不清关键的环节，但猜得到个八九不离十。只是这次你来救我也就算了，剩下的事，你还是不要牵连进来比较好。”
“可是……”
“听话。”
这种明摆了是撇清关系的行为，叶冲自然知道是为了自己好。但就算知道，不舒坦照样不舒坦，不会减轻。
当然这样的情绪没持续太久，他看曲凛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地动了动嘴巴，堵在嗓子眼的话却没能吐出口。
其实真怪不得曲凛之不让他插手。
他能做什么？就连救人，如果没有汤圆，他根本来不及通知曲凛之；如果没有凤羽，说不定早就暴露了自己。他的力量太微弱，不足够做什么，也不足够证明什么。说那不是曲凛之做的，谁会信？最大的可能，是连自己也落进陷阱。
叶冲知道曲凛之心里自有计较，而且……
很难描述是个什么感觉，叶冲能够体会到曲凛之的心情低落。但这种低落，似乎并不完全因为身份的突然改变，而是来源于别的什么。
他很想探个究竟，无奈目前时机不对。
好半晌，他也只能说：“哦。”
看出他的闷闷不乐，曲凛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也不是没事情要你帮忙，现在就有事找你。”他接着就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元器件名称，然后道，“这些东西，我不方便去买，只能靠你了。”
“这些是……”叶冲琢磨片刻，“难道是做通讯仪？”
曲凛之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联盟的通讯仪不能用，我只能组装一个新的。”
“嗯，包在我身上。”
“你买好以后就去E区，60度角方位，前进450米的位置。”
“好。”
“小心些，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你跟我有联系。有什么情况你赶紧闪人。”
“……哦。”
“知道了吗！”
曲凛之的语气有些严厉。
叶冲不禁有点委屈，嘴巴抿了抿，还是没有多嘴，“我知道，我会注意，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
“嗯。”
深深看了最后一眼曲凛之，叶冲转身就走。
“等……”
却在曲凛之发声的刹那便停下脚步，他回头。
“刚才你……”
“嗯？”叶冲心里一动，莫非曲凛之打算询问汤圆的事？
“……算了。”
叶冲这回赶紧掉头就跑。
看着少年的身影迅速淹没在黑暗里，曲凛之好笑地摇了摇头。
如果他真不想说，难道自己还会逼他说不成？叶冲用来通知自己的方式肯定有些怪异的地方，但他可没什么刨根问底的习惯。
至于那个圈套……分明就是针对自己设下的。
果然……连一直以来彼此信任的人都要少一个了……夜风轻轻吹过，拂动了四下重重叠叠的叶子，掩去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2.2
曲凛之报出来的东西都很零碎，要买完还不被人瞧出蹊跷，其实并没有叶冲开始想的那样简单。
毕竟这是非常时期，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曲凛之的通缉令虽然和叶冲没关系，但要努力抹掉一些蛛丝马迹，也很麻烦。
而且一些物品对普通人限制购买，要买到甚至需要登记资料。另一些东西，还要保证其中没有任何可能追踪到曲凛之的标记。
要不是有汤圆在一旁提醒，叶冲怀疑自己很可能会给曲凛之带去大麻烦。
等所有东西都买全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夜很深了，维塔斯星球上两颗不同大小的卫星悬挂在空中，两个月亮让叶冲很有在外星的感觉。
朝最近的一处无人区入口走去，才走了几步，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叶冲也没有直接停下步子，而是继续往前，在一个岔道口自然而然地掉转向另一个方向。若无其事的走走停停，他却在问汤圆。
“汤圆，我是不是被盯上了？”
“嗯……”汤圆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哦叶冲，我才刚查探到。有两个人，看他们的样子是因为你购买的东西。”
“我买的东西……我怀疑……”叶冲拧起眉头，有了答案，“这些能够组装通讯仪的零件在守护者里不是秘密，说不定……早就有人在守株待兔。”
“那怎么办？”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必须把东西给阿凛送去。”
“可是万一他们找你询问你买的东西，你会很危险的。”
“那个到时候再说。”
“其实……”汤圆犹豫了一下，“我能用其他的零件制作出贝雅特拉齐才能够制造的通讯仪，而且使用方法和你们地球人的通讯仪差不多，频率什么的范围很广，地球联盟完全可以调节出来。”
“别的零件？”
“嗯，我知道在你的通讯仪里有。”
“这……我的通讯仪要是坏了，肯定会被人注意到……你需要的部分有多少？”叶冲细细想了想问。
“很少。”汤圆弄了两只手比划了一下，表示只要一丁点儿，“这可是我们贝雅特拉齐最最精密的工艺哦，绝不会比你的一片指甲大！”
而且……汤圆没有告诉他，它决定分离出自己身体上的材料，尽管分离的过程即使对光脑来说都很痛苦。
“唔……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叶冲定了定神，眼中闪过坚定。
曲凛之这天深夜再见到叶冲的时候，眼前所看到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忍了一会确定四周再无别人，曲凛之顾不上隐藏身形，“虫子你的手怎么了？”
“刚才在一个拐角被车擦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就是把我的通讯仪给撞坏了。”叶冲满不在乎地说，神色反倒有些得意。他可是特别选了个监控中的地段，保证那些人找不出什么破绽。想来现在那些盯梢的家伙，肯定以为他是进了医院的治疗间，有汤圆做好的伪装，叶冲相信没什么问题。
但手腕上草草包扎的伤，却无法让别人不担心。
曲凛之沉了脸色，“怎么这么潦草的治疗。”
叶冲摆摆另一只手，额上挂着疼出来的冷汗，“没关系，这个时候，你的事情比较重要啊。”
“瞎说。”曲凛之轻哼一声，“你是用手操作机甲的，手坏了可不行。”
“我喷了治疗剂，没问题的。”
“你啊……”
曲凛之摇摇头，没有继续说。
叶冲却分明感觉得到，握住自己手臂的力道紧了紧，“阿凛……”他下意识地就想出声安慰曲凛之，“我真的没问题。对了，我买东西的时候被人盯上了，貌似那些人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是不是你们守护者……”
“被你看出来了啊。”曲凛之的脸色有些惨淡，“守护者内部出了问题，可是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源头在哪里。”
“现在能逃过通缉是最重要的，别的再说吧。对了，我的朋友已经帮你把通讯仪组装好了，应该很好用，你调试一下。”
“嗯？是……先提醒我的那个？”想到快踏进对方圈套时耳边莫名其妙传来的声音，曲凛之问。
“是的。”叶冲戳戳贴在身上的汤圆。
就在这时，汤圆叫了起来：“不好，叶冲，有不明身份的人过来！”
“什么？”叶冲一惊，连忙朝曲凛之道，“有人来了，你先走，我把他们引开。”
“好，你保重。”
曲凛之也没有推三阻四，而是飞快离开。
谁都知道，再磨蹭下去只会让两人都陷入危险。
下一秒，汤圆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别的方向也出现了属于人体的热源，包括之前的一起有三个方向。”
叶冲却问：“你确认一下阿凛会不会遇到他们？”
“好。”汤圆仔细地计算着，“不会。”
“报一下是哪三个方向。”
“西80米，西南50米，北300米。”
“很好。”
叶冲放下心来，
“包在我身上！我可是最强大最完美……”
“嗯。”叶冲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它，“就弄成11号的样子。”
凤羽调整好的模样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就算现在是大白天，也不会有人将它与叶冲使用的银红机甲联系起来，而只会将它当做是守护者11号机甲。哪怕是被摄录下来，都用不着担心会发现。
稍稍等了片刻，离这里最近的西南方向的几个人首先出现。
悄然潜伏在阴影后，确信凤羽的反侦测系统开启，自己不会被查探到，叶冲没有轻率地出击。他是要为曲凛之制造离开的机会，因此只要拖住这些人就够了。
很快，另外一队人出现与之前的几人碰了头。
叶冲皱了皱眉：“他们到底怎么追踪的，难道阿凛那有什么东西被跟踪了？”
“是，有个小仪器在曲凛之的机甲徽章上。”
“什么？”叶冲担心起来，“那他不是还是会被找到？”
“不会，刚才在你把通讯仪给他的时候，我就帮他去掉了，而且我做的通讯仪还有反侦测的能力。”汤圆很得意。
“……”叶冲沉默良久才道，“汤圆。”
“嗯？”
“……捉弄人这种不好的习惯，还是别学的好。”
正文你有我们
3.1
注意到那帮人打算四下搜索，估摸曲凛之离这里应该有相当一段距离了，叶冲方才操纵着凤羽嗖一下打树丛里蹦了出来。
那群人统统一顿。
叶冲已经开始狂奔。
“目标出现！”
“快！快抓住他！”
大吼声毫无顾忌地传进耳中且不说，竟然还有个人大喊道：“快站住！”让叶冲忍不住撇了撇嘴……他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站住，站他大爷啊！
显然，他让凤羽对自身做出的改动奏效了。
所以在对方眼中，这里不是叶冲的银红机甲，而是曲凛之的11号。于是连第三股潜伏的人马都跳出来，伙在一块朝他靠拢。
叶冲的唇角却有点得意地翘了起来。
他要的就是这样！
被误认为是曲凛之，将这帮家伙给引开，只有这样，真正的曲凛之才能够摆脱危险，逃出生天。
“叶冲，你干嘛这么慢……”汤圆好奇地眨眨眼，知道如果想提速，凤羽完全能够在眨眼间将后头的机甲全部甩掉。
叶冲却嘿嘿一笑：“太快的话，他们会追不上的。”
“咦？”
“只有牵制住他们，让他们知道‘我’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他们才不会继续扩大搜寻范围，阿凛会比较好离开。”
“哦！”汤圆了解的道，“我知道，这叫声东击西！”
“没错！”
“这明明叫欲迎还拒……”凤羽却突然钻出来一句。
“……”
被雷劈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过，凤羽说的倒也不错。刻意将速度保持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程度，既要保证后面的机甲不至于掉队，也要保证他们追不上，还得给他们希望。
“汤圆，随时注意扫描范围内有没有阿凛。”
“嗯。”
同时，选择路线也是个技术活。
曲凛之没有明说他接下来的行程，但叶冲猜得出来，曲凛之只是来维斯塔星球周转买必要用品——维斯塔可是联盟的电子之都，有最齐全的电子元器件。所以下一步，曲凛之肯定会尽快离开。
至于采取什么办法离开维斯塔星球，叶冲不知道。所以他必须谨慎行事，以免自己不小心把敌人反倒引到了曲凛之的附近。
叶冲却压根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会原原本本被曲凛之尽收眼底。
要成为联盟的守护者，必须接受极其严密的训练，实际上的权限不低。因此他很容易地连上了这颗星球的某颗私人卫星，将这片无人区的蛛丝马迹监控后再发射过来。
本来只为了自己的安全，没料到会见到这一幕。
就看着变成11号模样的机甲迅速纵跃，躲避着交织而来的火力，恰到好处的反击……曲凛之忽然有点欣慰，眼中又掠过几分奇异。
注意到那架机甲每每行动的路线，曲凛之的心里更是猛地一动。
他和叶冲的默契无须置疑。
那段日子的朝夕相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在一起没分开，尽管做的事多半是训练训练再训练。
难怪会彼此相得，熟稔自然。
但曲凛之无法确定，这种默契到底来源于什么。是跟萧骋一样是不可多得的好搭档好战友，还是跟杰拉德蒋飞云一般既有师生情谊又是君子之交的朋友……
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知道自己并非一定想不透彻，可内心始终回避着想要继续思考下去的念头，任由那层一戳就破的膜堵在那儿。
这样就很好，他想。
然而此时此刻，似乎由不得他放任下去。
今天晚上叶冲大可不必帮他，更别提帮得如此尽心尽力了……就算曲凛之早已发现叶冲身上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是一位高人，具有3S等级的精神力，能够随意传递信息；或许是机修技师高手，能够巧施妙手，将叶冲的机甲迅速改头换面——所以叶冲大概没什么危险。
但也完全没有必要。
他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最初有兴趣所以顺手帮上一把，到后来才视作需要关照教导前途无限的后辈和朋友。
屏幕里，叶冲还在和对方纠缠。
曲凛之不会看不出来，叶冲是故意的。要摆脱战局，只要提高速度就能做到，而他在那次从星盗手中救下叶冲时，就见识过那架银红机甲出人意料的速度。
可想而知，那全是因为自己。
叶冲好象知道他会在今晚离开维斯塔，他的举动分明是在帮他吸引别人的注意。毕竟一旦确定他曲凛之在这里，其他地方的防守自然会松懈下来。
一种复杂的难以言明的情绪在胸口蠢蠢欲动，曲凛之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屏幕里的画面。
看不到叶冲的脸，却仿佛能看到那双明亮到极点，如同火焰燃烧的眼睛。
“虫子，保重。”
喃喃地说出这句话，曲凛之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路线顺利绕开一切巡逻点，往维斯塔的二号卫星直飞而去。
“曲凛之离开了星球。”
汤圆也选择了连通进入维斯塔本地的系统，发现就在刚刚，一架经过改造的机甲突破了星球的大气层。
收到这个消息，叶冲顾不上再和那些人纠缠，猛地提速，闪电般甩掉了跟踪者，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医院。
两分钟后，从医院的治疗间里出来，眼中所见到的景象却让叶冲大大地吃了一惊，张口结舌道：“队、队长？”
“嗯？这么惊讶？”杰拉德戏谑地看他一眼。
“嗯……”叶冲老老实实地说，“我被惊吓到了。”
杰拉德和蒋飞云正一左一右地站在治疗间门边，而且他们看起来在这里已经等了有好一会了。
“你还知道是惊吓啊。”杰拉德无奈地摇摇头，脸色微微沉了沉，“虫子，做任何事情都要谨慎再谨慎，尤其是……”他含糊的带了过去，“难道我和蒋飞云，还有其他人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我……我不是……”
蒋飞云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如果不是我和杰拉德及时赶到，这个治疗间说不定就会被人强行开启。”
“可治疗间……”不都是全封闭的……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蒋飞云唇边闪过一抹讥诮，“既然你都有办法不声不响地从里面离开，有人能进去难道很稀奇？”
看得出来他并非针对自己，叶冲却也哑口无言，“呃……”
“好了。”杰拉德阻止了他们继续往下说，“既然虫子你已经治疗完毕，我们快点回去住处吧。”
“嗯。”
但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医院时，刚走到前厅门口，迎面就走来几名身着联盟军方制服的军官。叶冲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明白他们是冲自己而来。
3.2
“你叫……”打头的军官翻阅了一下手中光脑的信息，“叶冲？”
叶冲不动声色地止住脚步，“是。”
那名军官立即道：“现在有一项调查希望你能配合，关于你今天晚上在康斯坦丁大街上购买那些危险品的行为，你……”
“咦？”
杰拉德恰在此时插进来，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买那些东西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是回程路上很无聊，想到以前一个老师教过我们做的通讯仪，正好今天到了电子之都维斯塔，顺便叫队员去买东西……有什么问题？”
“是你要他买的？”那名军官皱起眉头，审视地打量起杰拉德，“你是……”
“虫子的队长。”杰拉德笑眯眯地朝他点头，“请问有什么不对？”
没等军官回答，蒋飞云也开了口，“什么时候买点需要的东西都触犯了联盟法律？联盟法律可没有这么严苛！这些东西……”他翻动着叶冲适时掏出的零碎器件，“都是我们要他买的，而且里面根本没有违禁品。”
军官不由地语塞了。
就算一眼都不看，他也知道那里没有违禁品。硬要说有什么不妥，也不过是有些被限制了购买，真买了也绝对谈不上违法。
接着又跟进来另一个比蒋飞云还要傲慢许多的声音，“队长说的没错，请问你们隶属于哪支部队？有什么身份证明和许可表明你们能够对我的队友进行问讯？”
军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又是……”
“卢西恩?奥利维恩。”
军官不由地神色一变：“奥利维恩……”
旁边又有人道：“卢西恩，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说的，叫他们让开就行。”
军官看到被喊做卢西恩的青年看向对方：“裴师曾，你们华夏不是有句话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吗，我以为你不该这么简单粗暴。”
他看到后过来的两个人都是一副冷淡而不耐的样子，脸色越发难看。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一时间进退维谷，军官觉得自己都快僵硬了。
更叫他不快的是身旁的属下没这个眼色，竟然催促起来：“上尉，莫拉中将交代我们的行动要快速。”
“闭嘴！”那名军官气恼地冲他低吼一声，然后心情复杂地看着四周围上来的一群陌生面孔。
不，说陌生倒也未必陌生。因为在调查叶冲的时候对那支机甲队也有所了解，但他怎么会料到，在一个不起眼的定居点里，竟然会藏龙卧虎……
不论是奥利维恩还是裴氏，那可都是联盟里煊赫无比的大贵族，更别提后来又出现的另外几个赫赫有名的姓氏。他可不像那几个下属，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绝非冒充。
于是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军官无奈地做了一番表面工作，走了一遍形式，就毫无收获的离开了。
舒展悄悄放下打算联系司徒家的念头，却又有些懊恼——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维护叶冲——但在对上叶冲含笑看过来的视线时，他想这些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最后也只能说出毫无建树的寥寥几个字，“没事就好。”
“放心，我是祸害遗千年嘛。”
说完，叶冲就转向其他人，“谢谢大家帮我。”
“没什么。”裴师曾这个时候褪下了那层冰冷的面具，嘿嘿一笑，“其实我们也就能玩玩狐假虎威的把戏，不过还好有人买帐。”
叶冲又看向杰拉德，“队长，你们怎么还在这？”
杰拉德没好气地狠狠打了一下他的背，“你开什么玩笑！我和蒋飞云是你的队长，其他人是你的队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一个人扛着？要知道你现在还没成年！”
“……马上不就成了么。”
叶冲忍不住小声嘟囔。
却并不是因为不服气。
他已经意识到，就算自己经历了两辈子，都未必比得上那些从小在复杂家族环境中耳濡目染出的滴水不漏。
“马上成就是还没成！”杰拉德才不会和他客气，板着脸训斥道，“不说别的，要你真出了岔子，你讨不了好事小，以为你想帮的人就能好过？我们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有危险不管！如果换了是我们有事，你肯定也会帮，对不对？下次考虑事情要更周全些，一个人总有不方便的，我们都值得你信任。”
眼眶突地有些发热，叶冲掩饰地眨眨眼，“嗯……”
等往各自房间去时，余楠走过来说：“叶冲！杰拉德的话你要记好了，下回可不要再这么没轻没重了！”
叶冲点头：“我明白，谢谢副队关心。”
“……”
关心你大爷！我那是在教训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躺上床，叶冲刚闭上眼睛，就听到汤圆细细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冲。”
知道它肯定开了屏蔽，叶冲问：“什么事？”
“有异常信息请求接入你的通讯仪，我估计是来自曲凛之。”
“什么？阿凛？”叶冲刚想接通，却迟疑了，“汤圆，可不可能是有人在故意试探？你看连买点东西都是陷阱……”
“根据我的计算，99%的可能性是曲凛之。”
“嗯！”叶冲高兴地接通了，“阿凛！”
那端曲凛之一怔，“这么快……”转念就想到某位高人，便理解了，“是我。”
“你没事吧？”
“你还好吧？”
几乎同时问出口的话让彼此都是一顿，接着再一次相视而笑。
沉默片刻，叶冲道：“你先说。”
曲凛之也没有推辞，“我已经从维斯塔的卫星上离开。”
“你把飞船放那了？”
“就知道你猜得到。”
“安全了？”
“当然。”素来温和的青年难掩一丝傲气从眼角眉梢流泻出来，“只要没围困住我，那些人想要抓住我就是痴心妄想。”
“那就好。”
看出叶冲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曲凛之打趣道：“虫子你看到一个联盟的通缉犯没事竟然觉得好？”
叶冲翻个白眼，“这事是个人都知道蹊跷，哦对了，我……”他想起自己也该把后面的事告诉曲凛之，虽然不想叫他担心，但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才好叫曲凛之提防，“遇到军方的人出面，问题出在你要我买的东西上。”
“那你……”
“队长他们都帮忙了，没事。”
“果然……”
曲凛之说出来的却是这两个字，同时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又飞快地掩饰住，“没用那艘飞船还真没错。”
叶冲眉心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过来他在怀疑谁。
80正文教官是他？
4.1
萧骋。
除了曲凛之的那位搭档还有谁，会叫曲凛之提起那艘两人一道改造的飞船，会叫曲凛之露出那样矛盾又痛心的表情？
投影中，青年尽管极力掩饰，但有些蛛丝马迹却是无论如何也遮蔽不住的。叶冲看在眼里，忽地就有些揪心。
只是还来不及思考个所以然，他就听曲凛之又道：“说起来差点忘了，虫子，你再过几天就要成年了吧。”
“嗯？”话题冷不丁地转开，却见曲凛之目露关切，叶冲便顺水推舟的跟着转过来，“是的，还一个星期。”
“这么快……原本我还打算去参加你的成年礼，现在大概是去不成了。”
叶冲下意识地想安慰他，又找不出合适的词句，只能嬉笑道：“是啊，怪我出生的晚了点啊。”
曲凛之也没有在意：“既然去不了，我就先在这里祝贺你成年。成年了，也就意味着你是大人了，要承担起过去不用关心的义务了。”成年礼对如今地球联盟中的每个人来说都相当重要，一般被看作少年与成年、无忧无虑与担当重任的分界线。
“……谢谢。”老实说，被曲凛之惦记着叶冲心里头很高兴，但曲凛之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跳漏跳一拍。
“虫子，跟我交个底，你的体术……是不是突破了。”
叶冲赶紧装傻：“体术突破？不可能啊，我的体术根本是定了型，因为我小时侯没有注……”
话没说完，曲凛之就打断了他，“虫子，别把我当成你们队长那样好糊弄的人。”
“啊……”下意识朝他看过，曲凛之似笑非笑的脸叫叶冲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便索性豁出去道，“是突破了，阿凛你的眼睛真够雪亮啊。”
“当然，我见过的机师比你遇到的人只怕都多。虫子，看来你背后的高人很不简单，联盟一向棘手，现在也没个章程的事情都能解决。”
“啊？”
这下叶冲彻底愣住了。
高人？
高什么人？
难道曲凛之在说汤圆？可是汤圆……它哪里是什么高人低人……它甚至不是个人只是个人工智能的光脑啊！
接下来，在回天翔的一路上，叶冲都常常思考这个问题，却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曲凛之会把汤圆当成一个精神力3S级以上的大师……
在曲凛之的指点下，叶冲学会了怎样掩饰那些容易透露体术突破的细节。剩下的时间就都在练习中度过，差不多的时候，天翔到了。
回天翔叶冲的第一件事是去疗养院。
不过看望母亲兼讨论成年礼的活动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集体活动……叶冲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着一大帮子人一个不漏的同自己一样在列车里往疗养院的方向过去，叶冲头大了：“队长……你们到底是来凑什么热闹啊，不是该先回家么……”
杰拉德先说：“不急，我跟我家报的回家时间是后天。”
叶冲：“……”
蒋飞云第二个回答：“我跟杰拉德一样。”
叶冲心想一样什么？一样留出空来去约会吗？
特维亚代表卢西恩李想裴师曾兰洛特给出答案，“我家不在天翔，回别院很没趣。除了佣人还是佣人，回去干什么。”
叶冲心想我从现在开始仇富可以吧！
张跃则一脸羞涩地道：“小虫虫，去看望伯母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先做啦！哦对，你快点告诉我，伯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也好对症下药嘛。”
叶冲翻白眼，对症下药你大爷啊你又不是去见丈母娘！
阿隆索嘿嘿笑道：“叶冲，反正回去学府有好多麻烦事，我们都愿意晚点再说，跟你一块去郊区玩玩当郊游也好。”
叶冲这才悟了。
他惟独没问舒展，目光从对方身上一掠而过。
舒展的嘴巴动了动，想说“我没家可回，想去看看阿姨。”却没能说出口来。
等到了疗养院，张跃的视线首先被那群美女护师给粘住，像苍蝇一样闻风而动。阿隆索跟过去调侃他，其他人则在叶冲周围散开。
叶冲一进门就瞧见母亲正好在监管医师的身旁，母子俩的视线刚一对上，叶妈妈就顾不得别的，匆忙朝这边走来。叶冲自然也不会犹豫，快步跑过去，“妈！”
等儿子到了跟前，叶妈妈反倒不急了。
先拉住叶冲上上下下的好一通端详……嗯，瘦了点，但很精神……知道这段时间儿子过的不错，叶妈妈才道，“小冲，你都这么大的人了，马上就要成年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向妈妈撒……”
“打住！”
眼皮跳了跳，知道母亲下一句说的会是什么，叶冲赶紧阻止了她，“我那不是太久没见你想你了吗。”
“很久？”叶妈妈故意眨眨眼，“前两天才联系过吧。”
“妈……”叶冲无语地看着母亲一脸揶揄，见其他人已经围过来，便道，“妈，这是我学府里机甲队的同伴，这是杰拉德队长，蒋队长，舒展你见过的，特维亚和我同级，其他都是学长。”
“哦……”看着和儿子一同前来的年轻人，叶妈妈听着他们喊着“伯母！”“阿姨！”一个个不甘落到人后，不由的满心欢喜。
注意到母亲已经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开怀，叶冲心想这回把这群家伙带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舒了口气，叶冲这才转过来找到母亲的监管医师，“江医师，我妈的手术，现在已经到了合适的时候吧。”
那名中年的医师点头笑道：“嗯，如今她心情舒畅，没什么压力，身体也调理好了，正好可以手术。你定一下时间，最近两个月都可以。”
“唔……快过年了，就在三天后吧，手术完她出院我正好成年礼。”
“好的，我帮你安排。”边说江医师边在光脑上做着记录，抬头却见叶冲有些忐忑的样子，“放心吧小叶，你妈妈有你这么孝顺的儿子，这回做完手术也能彻底恢复健康，好人有好报，以后的好日子多着。”
4.2
翻过年来，已经是地球历6736年的3月。
但如果按农历来算，还在正月里面。尽管现在是地球联盟而非华夏国，联盟中相当成分的古地球华夏人后裔导致在各个定居点，沿袭下来的农历历法依然存在，各种年节比叶冲记忆里的情形更兴盛。
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新闻，叶冲的思绪回到年前的成年礼上。
手术顺利恢复状况良好的母亲开怀欣慰的表情他看在眼里，朋友也都来了，让那天过得格外热闹。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曲凛之。但一方面这事内情复杂，另一方面他不会也不能同别人说起，于是那天难免有些魂不守舍。
也不知道被看出来没有……叶冲晃晃脑袋继续看新闻。
不得不说，联盟官方的播报永远都是好消息。要么说这里联盟军维持了秩序，要么说那里联盟人民对联盟维护了治安感恩戴德……
但真实的情况，又怎么可能遮掩得住？
不说消息灵通的那些人，就是叶冲，这两天在网络上也发现了不少的蛛丝马迹。他虽说明白一些消息该被压制住以免造成恐慌，但也难免让人闻到一丝自欺欺人的味道。
毕竟这个时代的网络无孔不入，尤其在反叛军也似乎有意加强舆论宣传力度的时候。
因此叶冲看得出来，反叛军这回并不像联盟起初认为的那样是昙花一现，也与6700年之前的小打小闹性质有些不一样。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反叛军的声势不仅没有丝毫降低，反倒越来越大，与联盟在边境以及一些星域的交锋也愈演愈烈。靠近边境的一些定居点甚至脱离了联盟的控制，成为了反叛军的统治区。
同时叶冲还注意到了另一个组织，那是由联盟和沦陷区的许多反战人士自发建立的橄榄枝联盟，表达着自己中立的立场。说着反战，这个组织明显被联盟的一些大家族和商业集团渗透得不轻，倒也不缺乏武力。
因此，现在还真有点古地球上华夏三国鼎立时的色彩。
“小冲。”
“妈？”
学府的年假由过年前一周开几天。
打的是照顾母亲的旗号……实际上有没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与舒展相处的尴尬在里面，大概只有他才清楚。
“有你的信。”
叶冲一惊：“信？”
“嗯。”叶妈妈边往里走边把手里的信封扬起来给他看。
“……现在还会有人寄这样的信？”
“所以才不是一般的信。”叶妈妈在看清信封上的字样后，脸色严肃起来，“是征召你入伍的通知书。”
“征召入伍？”
难怪……也只有通知书才会采用纸制信件这种方式。
叶冲接过通知书，拆开来草草地浏览了一遍。果然像母亲所说，是征召他入伍的书面文件。他撇了撇嘴，“怎么找上门来的……不会是全面撒网每个人都发吧……”
叶妈妈不由地看向他，“小冲，你不想去？”
“……嗯。”
不愿对母亲搪塞，顿了片刻，叶冲干脆地承认了。
这其中自然有曲凛之的因素在里面。
明明就是兢兢业业为联盟工作的人，甚至还无法被人知晓比那些台面上的英雄更强悍的本事，只能默默地担任守护者……却还会被诬陷成通缉犯。
一想到这点，叶冲就觉得心里头堵得慌。也不知道曲凛之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平安无事，会不会再落进圈套被抓……
但也并非全部。
联盟将反叛军定位为“反叛”军，但实际上，这针锋相对的两者更像是行政理念相左的两个派别。如果当初反叛军不走雷厉风行的暴力路线，而是慢慢渗透，谨慎发展，说不定如今联盟里支持他们的人会多得多。
当然反叛军也未必就无可指摘，但不管怎么说，对入伍这事叶冲很难不抵触。
只是……作为母亲虽然舍不得孩子，她却无法赞同叶冲的选择，“小冲，现在我们家一切都好了，所以你就想忽略以前受到的帮助了吗？”
叶冲眉梢一跳：“妈？”
“小冲。”
叶妈妈摸摸儿子的脑袋，这个时候，个子明明要高得多的叶冲也只能乖乖垂着头，“我知道你心里对联盟也许有很多埋怨，你也不爱打仗。但你和我都是联盟的一员，你又已经是大人了。该负起的责任就要负起，该尽的义务也要尽。”
“妈，我……”
“想想看，联盟真的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或许我们家比不上别人家，但也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么多年。你没强化基因，但你遇到了这么多好朋友，还有你的队长让你学机甲。你想想看，你的老师，朋友，队长，哪个不是对你尽心尽力照顾有加？要是没有补助，没有疗养院的医师们，你还真能照应得了我万无一失？”
“……”
被母亲这样一讲，叶冲不禁陷入沉思。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就算联盟和联盟军方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始终是他、母亲和所有伙伴们共同的家。
他不该因为曲凛之的缘故迁怒，更别提他遇到过那么多的好心人，就算单单看在他们的份上，他也绝不该任性。
叶冲抬起眼，“妈，我错了。”
“小冲，知道该怎么做就去做，你一直都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别看叶妈妈这样批评了一通，等到3月快结束的时候，目送叶冲进入太空港，看着儿子的背影在视野里消失……不舍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下。
对母亲哭了的事，叶冲自然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在飞往火星训练基地的飞船上，机甲队的每个人都出现了，包括舒展。
“怎么你都来了？”
舒展白他一眼，“军队又不是没有文职，再说难道一定要身先士卒的到前线？多的是不用到前线的，像是后勤，指挥，调配，技术……”
“停停停！”叶冲举起手做投降状，“我不跟你说……嗯？那边怎么了？”
阿隆索告诉他，“是负责我们的教官来了！”
其中一位教官刚来就开始点名，坐在后面看不见前头。在二十多个名字之后，叶冲才好不容易地听到了自己的姓名。
他眉头微微一皱，昂首挺胸地扬起头。
在看清楚对方模样的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听到的语气会有些古怪。因为那个人，不是当时在维斯塔的那名上尉又是谁！
81正文在火星
5.1
这一期的新兵集合后全部驻扎于火星的无人A到X区，离联盟首府星海城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来不及感受初来乍到的不适应，光临到每个人头上的就已经变成了一遍又一遍的操练。
而在这种紧张的训练中，能拿来娱乐的也只有别人的倒霉事了。
比如现在。
“0419号！”
“到！”
“你的姿势怎么软绵绵的！早上没吃饱饭吗！”
“报告教官，吃饱了！”
“吃饱了那就腿上再加3倍负重！”
“是！”
或者是……
“0419号！”
“到！”
“你是学机甲的吧！”
“报告教官，是！”
“是就把同样的动作再做100个！”
“是！”
还有可能是……
“0419号！”
“到！”
“你住在47号营房对吧！”
“报告教官，是的！”
“那你现在去把43号到59号营房全部打扫一遍！”
“是！”
于是身为0419号的叶冲，要么就得比别人负担更大的重量，要么在其他人学习新的技巧时停留在最初级的技巧上，要么在别人训练时任劳任怨地干杂工……
时间一长，其他人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出来那位林顿上尉是故意找茬整叶冲。
“喂，叶冲，与其这样受气，不如去跟莫格尔上校反应吧！上校他才是管理整个新兵营的老大啊！”
听同在一座营房的余楠这么说，叶冲却微微一笑，摇摇头拒绝了。
“叶冲！”余楠有点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好心被践踏了，恼火地提高了音量，“没什么好怕的啊你！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个上尉难道还能越得过上校？”
“真的不用。”叶冲一脸感激地看着他，“副队，谢谢你关心我。可我觉得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你他妈是被虐狂吗？”
余楠握了握拳，很想揍扁对面那张脸。
他……他是吃多了才会想关心这臭小子！他只是……不想看到机甲队里任何人被欺负罢了！换做谁都会这样！
可是手动了动，怎样也伸不出去。
叶冲的眼睛黑而且亮，明明白白写着恳切……于是他也只能默默扭脸，啧了一声，“算了随你吧……爱怎么搞怎么搞！”
其实叶冲哪里会不知道林顿上尉是在故意为难？连旁观者都看出来的事，当事人自然更是感受得到。就连理由他都揣测出来，八成是因为那回被落了面子。
一开始叶冲也不免忿忿难平，也一度考虑过向主管这个营区的格尔上校投诉。但转念一想，这里已经不是学府，也不是其他任何地方，而是军营。在这里不存在其他，只存在上级与下级，军官与士兵。
林顿的行为虽然有失偏颇，但也没什么特别出格的地方。
况且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就算今天反应上去得到了处理，在战友乃至其他军官眼中却埋下了这名士兵不是好兵的印象。
因此，在第一个全身酸痛难以入眠最后不得不练习五禽戏的夜晚，叶冲在思考很久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着林顿一遍又一遍的找茬，叶冲渐渐学会了苦中作乐。
反正教官不可能弄出人命，加上汤圆提供了方法又配了新的药剂让叶冲用体力来换取体术的提升……叶冲的体术甚至突破了9级！
而赶不上学习新的技巧，叶冲也有汤圆悄悄把投影记录下来，晚上再放给他看。另一方面，基础的牢靠也加深了叶冲对机甲技术的理解。
至于打扫营房就更好办啦，既然林顿教官没有禁止他使用机甲，只要用机甲来做，也就谈不上浪费时间了。
嗯……跟先前被曲凛之压榨的情形相比，其实也还好。
叶冲在这边埋头苦练、被操练、被为难，倒是没有发现，林顿上尉的心思也悄然产生了变化。
最初他的确看不惯这小子，那次任务让他在下属面前威严扫尽。更重要的是，那回任务是针对潜伏在联盟中的恶意分子的，因此叶冲在他眼里不折不扣就是个可能对联盟不利的敌人。
但在看着叶冲被这样整也没有抱怨，每次遇到还会恭敬地打招呼……要说换一个城府很深的人还可以说是弄虚作假，但任林顿怎么看，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睛都仿佛在说明着，他对这个年轻人的认知很成问题。
观察来观察去，林顿在对待叶冲的态度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乍一看还是常常折腾他，但实质上却截然不同。
比如从前是故意为难，现在却成了开小灶。
比如从前是严寒般冷酷，现在却隐隐如同春日的和风。
总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林顿对叶冲那叫一个关照。
与他和余楠同在一个区的还有谢利夫的雅迪，容貌秀美的青年结合前因后果一番推敲后恍然大悟：“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所以上尉才故意那么做，说穿了是想优待你。”
“……”
叶冲但笑不语，心里却在呐喊：这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啊！
当然，关于曲凛之的事，他不可能说出来，连余楠都难得的谨慎，闭口不谈。
“什么优待？”
属于另一个分部营房却正好相邻的贺航一脸严肃的进来，一本正经的问。
但哪怕是叶冲，现在也不会轻易被他的表象吓到，而是饶有兴致地盯住贺航猛瞧。直把冷着一张脸毫无表情的贺航看得耳根泛红，却依然勇敢地与他对望。
“优待啊……就是……”雅迪微微挑起唇角，越发显得他眉目如画。
正在这时候，几个人同时听到外边高声喊，“0419号！”
“……”
叶冲翻个白眼，“到！”
雅迪目送叶冲走出门，然后朝贺航耸了耸肩，“……现在你知道了吧。”
在火星无人区训练营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第一期训练结束已经是六个月后，正是地球历6736年的10月，火星无人区半球刚从苦寒的冬季走出。
“也不知道下一期训练课题是什么啊，或者我们现在就要被派到各个驻军辖区了？”早晨教官在晨练后就交代自由活动，不过显然在这种时期，身体自由了心也没法自由。
“谁知道啊。”
“我、我知道！”急奔进来的青年双手撑住膝盖喘了好一会的气，才在众人急切得像要活剐了他的目光中娓娓道来，“据说是前往源星地球进行试训。”
5.2
“什么什么？去地球？”
“哇哦，我还从没有去过地球哎！”
“我也是，我只见过古地球的模型！”
“我听说还有高级文明的战舰在地球坠毁呢！”
“哦，我的金字塔，我的亚特兰蒂斯，我的玛雅……”
“切……我还我的华夏，我的兵马俑，我的丝绸之路……”
“……”
虽然大伙都是地球联盟的一员，可要说去源星地球，还真和天方夜谭差不离。咳，当然叶冲算得上是唯一不是研究院成员的那个。要知道在许多文字记载都遗失掉的现在，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在地球那堆废墟里找出有用的东西。
“可是……”正当大部分人都兴致勃勃的时候，有人浇下一盆冷水，“地球现在不是说很危险吗？”
“对哦，据说辐射很大，还有一些第一次保卫战时期留下的许多失控的武器。”所以尽管是联盟人类的发源地，联盟还是下达了指令禁止私自进入源星。
“……地球很危险，我们还是留在火星上吧！”
是向往也好，是排斥也罢，新的命令在一天后还是向所有参训人员下达了。
“下一批，2335号！……0117号！……0419号！……0885号！……7916号！……请五人五人自由分组！”
由莫格尔上校点名，前往地球试训的这一批新兵纷纷出列。其中让叶冲意外的是，分属不同兵种的2335号雅迪、0117号贺航、0885号舒展以及7916号多利，竟然与自己非常巧合地在同一支出发的队伍里，顺理成章的结成五人小组。
尽管叶冲平时训练也与多利擦肩而过好几遭，这回讲上话还是头一次！对此，多利表现出了极其令人意外的兴奋。
“叶冲！叶冲叶冲叶冲！”
雅迪擦汗，贺航面色冷肃，舒展微微皱眉。
“啊……多利。”
而叶冲赶紧四下张望，企图找到阿廖沙来救急。无奈的是这次分派人员上飞船的随机性太大，他找来找去也没能找到阿廖沙。
只能独自面对多利的热情。
“叶冲，等完成任务回来我们去逛街吧逛街吧！”
“呃……”
多利就差没有咩咩叫了，叶冲心里一软，“好，等试训完先。”
“太好了！”多利高兴坏了，连连点头，“阿廖沙都不要我逛街买东西说我一逛起来就太浪费时间没个节制又破坏形象……”
叶冲悄悄泪流满面。
他俩叙旧的时候，其他三人则开始研究属于他们小组的任务。
雅迪浏览着光脑，不紧不慢道：“我们需要找到疑似有资料存在的地点是……嗯，华夏的古会稽一带。”他看看大家，“这回运气不错，我们组里有三个都是华夏血统。”
舒展眉一挑，“血统跟任务有关系？”
“当然有。”
雅迪点了点飞船上的电子屏，“看见了吗，我们这艘飞船的落地点是在华夏的北京。要从北京到古华夏的会稽，没有地图，没有自动引航，我想华夏血统会比较擅长吧。”
贺航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电子屏，“是的，从北京到……会稽？”他疑惑的眨了下眼，“会稽是什么地方？”
“很难走吗？”多利得到叶冲的肯定回答就放下心来，凑到三人中间，“不是有古地球的模型和地图吗？”
“首先经过战争的破坏，地球早已经面目全非。”舒展托着下巴望着光脑中的任务和旁边给出的粗略地图。
“其次还有辐射……”叶冲有点担心地看舒展，“你不能用机甲……”
舒展摆手，“我有隔离服，现在还是快点想办法找到一条最准确的路线到南京，不然隔离服都会报销。”
“第三……”雅迪扫视着四人，“会稽属于华夏的古地名，只知道在浙江沿海一带，现在联盟中没有足够详实的信息，所以才需要由我们来亲自寻找。”
“嗯……我记得是绍兴那里？”
叶冲看了看地图，“我来找路。”
他琢磨着这样没什么问题，自己怎么说都在古地球上切实生活过。虽然是个小扒手，没去过北京浙江，甚至连省都没出过，但最原始的地……
轮流带着无法使用机甲的舒展，一行五人行进的速度不慢。
不断往南，微微偏东，估摸着差不多应该到了江苏一带，叶冲稍稍加快速度。银红机甲在空中一个轻巧的跳跃之后，却突然的迟疑了一下。仅仅是一瞬间，快得令人以为那不过是个错觉，就继续往前。
但在银红机甲的机师座舱内，叶冲的眉心拧出一个深深的结来。
他按照汤圆的指点调整着前进的方向，边对汤圆说：“汤圆，刚才我们经过的所有区域图象都摄录下来了吧？”
“当然。”
这是汤圆同他早商量好的事。源星地球不再像叶冲记忆里的古地球，危险性非常大。哪怕到现在一直是顺顺当当，也必须保持警惕。
“给我看下，就现在15秒前经过的地方。”
“好。”
紧接着，叶冲前面的屏幕将刚才他们经过的区域的全息图象一五一十地展现出来。
逡巡片刻，叶冲的眼神就是一凝，眉宇间掠过一丝狐疑那似乎……的确是……
两个连隔离服都没有穿的地球人类，正站在一片倒塌的山峦中。巨大的被直直切断的山体形成一个半封闭的环形，如果不是从上方，压根就看不到他们。
都是男性，年龄差不多在二十多，体型都很修长。两人正面对面站在一处，看不出来到底在做什么。左边的那个看不清楚长相，但从侧面的线条来看，就看得出那分俊秀。两个人几乎挨在一起，离得非常近。
而右边的那个男人，也看不得太明白，但叶冲却认出来那是谁。
汤圆将画面调出来后，瞥一眼也啊啊啊地大叫起来，“叶冲！叶冲！那个……那个不是那个曲凛之吗！”
“嗯，是他。”
哪怕不过是一个侧脸，叶冲也敢肯定那是曲凛之。
可是……好奇怪……
叶冲忍不住瞄了眼自己的手。
在操控板上跳跃的双手完全没有异常，仍然是灵活的，迅速的……可为什么内心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明明应该更关心的是曲凛之出现在这里、这个置于联盟重重封锁中的星球的原因……可这一刻，他更迫不及待想知道的竟然是……曲凛之身旁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他显得那样熟稔亲近……
正文第七十八章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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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这种怪异且陌生的感受，让他的心里怎样也平静不下来，只能机械地往前……这种感受简直就好象……就好象是在吃醋一样……
等等！
吃、吃醋？
不、不会吧……
叶冲狠狠摇晃了几下脑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从不切实际的念头里清醒过来。怎么可能是吃醋啊……这种傻了吧唧的事他怎么可能去做，而且他和曲凛之双方都是不折不扣的男人！
但是……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舒展在某天晚上对自己的告白……又觉得两个男人好象也并不出奇……既然舒展都能够对男性产生爱慕的情感，那么自己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等等！
叶冲！
……这种想法你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叶冲强行停止了自己继续无极限发散下去的思维。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过程中，五人小组已经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古地球古华夏的会稽，也就是浙江绍兴一带。
唔……要说汤圆的确有用，单说找路，其功效便可见一斑。
接下来大家要做的就是探索这片区域，寻找其中可能遗失的资料。地球上散落着相当数量的资料古籍，大多在当初的地球保卫战时丢失。如今他们只能依靠仪器进行衰减度的计算检测到，再进行精密的鉴别是否有用处。
搜寻了还不到十分之一的区域，源星的夜幕就降临了。
被破坏的大气层在这些年中有了一定程度的修复，但在地表活动依然需要小心翼翼。这片地区的四周空气里氧气的成分不算太低，有毒气体相对较少。不得不说，地球自身的恢复能力很厉害，尤其在没有人类活动的时候。或许再过万年，地球又会还原成适合生物生存的星球也说不定。
五个人花了一些时间寻找适合搭建帐篷的位置，将带有各种调节环境装置的帐篷给搭了起来。
“睡吧。”
以贺航的一声作结，帐篷内迅速的安静下来。
但叶冲翻来覆去半晌，睡意就好象被蒸发掉的露水一般，怎样也找不出来。最后他不得不从被窝里钻出来，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还没行进到一半，他就听到了贺航的问话。
黑暗中通常显得严酷的贺航声音里隐隐多了点人气，但说出来的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叶冲，现在是就寝的时间。”
“对不起，学长。”对贺航，叶冲倒是知道怎么搞定，只要语气软一点就成，“我，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谁知接下来他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我也睡不着，我和你一起去。”
叶冲一惊：“舒展？”
“嗯，是我。”
“你怎么……”叶冲正想推辞，却听贺航道，“两个人一起出去也好，比较安全。”
叶冲彻底无语。
舒展则嗯了一声，尾音微微挑起，好象在说：怎么，你有意见？
当然没有意见……他哪敢有意见。
好象就是从把话挑明的那个夜晚起，即使再装作若无其事，叶冲也做不到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又亲密的相处。总有什么是变化了的，不可能假装不在就真的不存在。
他想自己应该和舒展保持距离，因为他没有一点更进一步的意思。拖泥带水的暧昧不明只会让彼此都不爽，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
然而舒展似乎并没有和他抱持相同的观点。
于是现在，舒展与叶冲一同走出帐篷。
“……咳……咳咳……”
刚一出去，叶冲就被不知道什么物质给呛到了。
接着他背心就猛地一热，全身都紧了一下，判断出那是舒展的手轻轻抚上来。力度十分柔和，节奏缓慢且分明。
“在这种地方怎么不小心点。”舒展的语气里带着一听即知的嗔怪，“这里是地球，不是环境优美的天翔，要多注意。”
隐隐约约的，似乎还带着几分亲昵。
叶冲心里又是一顿，他下意识地就想推开舒展。但胳膊抬到一半，就发现自己这样做未免太矫情。毕竟拍背这样的动作，好哥们做起来很正常。
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叶冲忍不住在心里泪流满面，舒展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快说出来啊让我死也好死得痛快点嘛！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舒展看他一眼，真的开了口。第一句话就很犀利，可惜不是叶冲期望的那种痛快。
“虫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
“你今天晚上情绪不对。”
“……你怎么会这样说？我没什么不对吧。”
虽然看不太清，叶冲却能感觉到舒展身周的气息慢慢阴沉下来，“不能直说吗，难道在你看来，做了这么久好哥们的我们，连说说真话都不能信任？还是说你是在赶着和我划清界限，虫子？”
“……怎么会，当然不是。”叶冲硬着头皮解释，“舒展，你是我的好兄弟，是我很重要的人，不可取代，真的。”
好象这样说着，两人之间的芥蒂就真的能消失掉。
注意到他一瞬间的真情流露，舒展垂下眼，遮去其中迅疾闪过的些许异色，“那就告诉我，你怎么了。”
“也没……算了，说就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一想，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家伙也算半个知情人，叶冲告诉他，“我之前，就是下午的时候……好象看到阿凛了。”
舒展一脸震惊的反问：“什么？你看到了小曲老师？”
叶冲点头。
“在哪？难道是在地球上？”
“嗯，就在地球上。是在我们从北京过来这边的时候，位置离这里不太远。”
“……还真是……”
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句话舒展当然不可能对叶冲直说，只是在心里咕哝出来。他考虑片刻，抬起眼睛望向对方。叶冲不知道在看着哪里，神色透着一丝茫然。舒展的眉毛轻轻跳动了一下，他心里一动，试探地问：“你看到他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会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我看到他是很高兴……”
不料叶冲毫无所觉，张口就来。
这句话让舒展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一记重拳狠狠击打，血液忍不住地往头顶奔涌，说不出的难受。
6.2
明明就……
明明就已经被明确拒绝了，眼前这个人一丝一毫接受的态度都未曾表现出来，为什么依然没办法对他死心呢？
有一刹那，舒展甚至有些绝望。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重拳狠狠击打了一下，血液一股脑地往上涌，十分难受。
可偏偏他喜欢他。
哪怕就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做着所谓的“好哥们”也好，只要能看着他，注视他，就已经足够。
一直以来，舒展都这样认为。
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这远远不够。
炽烈的情感不断被压抑下去，又自然而然地试图突破束缚。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蛊惑着咆哮着——
要得到更多，要更进一步，要更密切的关系！
那简直是一个连自己都忍不住惶恐的陌生野兽，越是压抑，一旦得到释放的机会，来势就越是汹汹，不可阻挡。
大概是舒展投过来的视线实在太强烈，即便天色暗淡，叶冲也难免有些不自在，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打算借此从舒展身周脱离。
他一边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人。
以文职进入军队的舒展与从前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又似乎有了太大变化。仔细看，就能瞧出文质彬彬里隐隐带上了一点侵略性的气质。
他能够理解那从何而来。
军队毕竟是军队，舒展出色的眼光和指挥才能现在总算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让他犹如一直被洗刷去外表泥沙的珍珠，露出完美的一面。
一方面，叶冲为舒展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他却越来越不希望和他单独相处。
因为压力。
看不见摸不着却切实存在的压力，来源于身边这个人，每当身边再没有其他人时，叶冲会觉得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然而叶冲的动作让舒展眼色立刻黯了下来。
他如此了解叶冲，又怎么会不明白叶冲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点细枝末节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那样一种闪躲的姿态，由不得他不感到伤心。
“是……怎样的高兴？”
于是舒展很想在今天晚上，把叶冲最真实的想法逼出来。或许……还顺便能够让他认识到喜欢男人没有什么大不了。
“呃，这个……”
像是才意识到他们在说曲凛之，叶冲愣了一下才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看到他安然无恙当然会高兴吧，因为他现在在被联盟通缉啊……他根本就没罪却被定了罪名，要是真被联盟抓到那可糟糕了……”
舒展撇了下唇角，叶冲压根就没有发现这一大串辩解更像在找借口。
“虫子。”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小曲老师他出现在地球，你没觉得奇怪吗？这里是联盟额外保护的区域，而他现在又是通缉……”
舒展的话没说完，就被叶冲打断了，“阿凛不是通缉犯！”
他对曲凛之的维护还真是堂而皇之……舒展苦笑了一下，“我是在说现状，并没有任何指责小曲老师的意思。”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叶冲随即向他道歉。
舒展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他又哪里会怪责叶冲？是自己想离开却舍不得，想靠近，又被两人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所阻止。
片刻后他才继续道：“你刚才提到小曲老师也在地球，你没去问问他？”
“如果再碰到的话会问的，之前太惊讶根本就没想到要去问。”
“嗯……那你今天情绪起伏，应该不是只因为看到他吧？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最多就是高兴和惊讶……现在你明显在想别的。”
听他这么说，叶冲转过脸来，惊奇地盯着他看，“舒展……”
“嗯？”
“我发现你……”真了解我……后半句话在舌尖盘旋半晌，最后却没说出口，叶冲摸摸脑袋，“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那是。”
舒展倒没遮掩，“你眼珠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相不相信？”
“相信！干嘛不信，这种事有什么好骗我的。”叶冲笑笑，然后得意道，“嗯哼，这说明我待人真诚。”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还是……你发现小曲老师的时候，他的状态有些不同寻常？是什么不同寻常……难道是……跟其他什么人在一起？”
“……”
叶冲真的默了。
“被说中了？所以你才会心神不宁？那个人你认识？应该不认识。那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不是……”舒展的语气怎么听都好象有些意有所指，“和小曲老师显得关系比较密切？”
“你……”
舒展没有等他把话说出来，“虫子你现在肯定在想，如果是好朋友，看到好朋友和自己不认识的人显得熟稔，也会觉得不爽对吧。”
“我没……”
“不要嘴硬，承认吧。”
“的、的确有点。”
叶冲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眼神四处游移。
舒展觉得嗓子干涩到了极点。
他其实早就有感觉，叶冲对曲凛之的态度很不一般。之前他每次都用那是自己杞人忧天太在乎叶冲所以才会定位一个假想敌来安慰自己，然而现在听到叶冲的话，他明白自己担忧的事情成真了。
摆在面前有两条路。
一是顺着叶冲的想法附和，可是未来总有一天，叶冲会醒悟到自己的感情。二则是指出来叶冲真实的想法，说不定能让叶冲正视他对他抱有的情感。
还用问吗，当然是选第二条路。
他放沉了声音，“虫子，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嗯？”
叶冲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慌。
舒展朝他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一次被缩短，“好朋友的话，不爽是这样的不爽吗？如果换做是我，你会吗？不……”他摇头苦笑，“你不会。在你心里，他和我，和我们大家都是不同的。”
“……阿凛他既是朋友也是老师，当然……”
“都说了叫你别自欺欺人！”
舒展双手紧扣住叶冲肩膀，彼此近得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虫子，不要逃避你自己的内心。你不想承认也好，不敢承认也罢，你对小曲老师的感情，或许和我对你的感情，是相似的。你也喜欢他，也喜欢男人。”
“……”
这一刻，叶冲觉得自己被五雷轰顶。
83第七十九章强迫
7.1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叶冲有点无所适从。
他很清楚，舒展喜欢自己。
他也很清楚，舒展喜欢的是一个男性。
他更清楚，无论是如今同性恋早已合法的年代，又或者是前一世的那个年代，同性之间的感情都的的确确存在。
但他压根没把这种事往自己的身上联系过。
从来也没有。
在叶冲看来，那依稀是一个有些遥远却又非常接近的世界。只不过中间隔着一层膜，看不太明白，却也没有想过要去看明白。放在别人身上其实挺好理解的，就是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隐约冒出一个念头：这回不看分明是不可能了。
他直直瞪向舒展，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你在故意引导我？”
谁知舒展再坦然不过，“说故意也没什么不对，我对你的感情你心知肚明不是吗？但如果你不是真的对小曲老师有所意动，你现在也没必要做出这么大的反应，惊慌失措得好象被我说中了一样吧。”
“……”
对舒展最后那句话，叶冲无言以对。
有些东西不想承认都不行，他的心思被切实击中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直到叶冲觉得胸口有些闷，清了清嗓子刚想说我们换个地方，就听舒展道，“这里空气不好，还是去那边把防护罩打开再说。”
“……嗯。”
走着走着，叶冲就有些出神。
身边这个人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也没有变过。安静地陪伴在身侧，做着一切体贴入微的事情。不动声色的体贴，足可称得上最够意思的朋友，但也叫人留意不到那些事早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舒展很好，比他好。
所以他更应该拒绝，直截了当的拒绝。长痛不如短痛，他们现在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让伤口愈合。
防护罩一打开就让人感觉到了有所不同，这种方便的仪器将两人身周的一大块地方都变得舒适起来。
已经很晚了，但谁都没有想过要立即回去睡觉。叶冲不知道舒展是怎么想的，而他自己未尝没有在今晚讲清楚的想法。
是的，他不允许自己再逃避下去。终于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舒展，我承认你说对了，我可能真的喜欢男人。”
短短的几步路，时间才过去了两三分钟。叶冲已经想得很明白，心动不是单靠毅力或者外力或者其他的什么力就能够压制住的。何况，他还想到，这样的坦诚也许更有利于自己的打算。
既然舒展都愿意直接挑明，那他又为什么要别扭的遮掩？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舒展的面色猛地变了。
因为光线的缘故，那张脸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有霎时间狰狞起来的轮廓一下子像是被放大般，变得格外分明。由舒展身上开始不断向外发散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愈加深刻。那种气息……叶冲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狠狠颤抖了一下。
“舒、舒展……”
他轻声叫他。
那种气息……哀伤又绝望。
就好象是知道事情早已没有挽回的余地，再不甘心也无计可施，难过得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样的舒展带给叶冲莫大的压力，连喉咙都像被掐住，危险得毛骨悚然。他清楚赶紧离开才是上策，但他做不到。
舒展好象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轻唤，盯过来的眼睛在黑暗里犹如野兽，亮得惊人。
“你……”
“舒展？”
“你为什么要承认！你可以不承认的！这样心照不宣的隐瞒下去不是很好吗？就算知道也当做不知道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为什么……”
叶冲压根没料到舒展的反应会是这个样子。
那一刹那，他依稀看到舒展眼角亮了一下。可是一个闪神，再凝神看去的时候，那点闪亮的东西早就找不到了。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的张着嘴巴，喉头艰涩地鼓动着，发出含义难以辨明的声响。
叫他怎么讲呢？
说自己喜欢的是曲凛之，甚至很可能早在还没有感觉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说自己尽管喜欢的是同性，却也没可能去喜欢其他的男人比如舒展？
真照直说，舒展心里能好受？
什么都不说，舒展难道能接受？
不管用什么样的措辞，最后的结果……都没有多大的差别。反正怎么找都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解决的时候，舒展将那句话完完整整的问了出来，“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
“……对不起。”
叶冲垂下眼。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不是舒展，如果是舒展该有多好。
然而不是就是不是，假装是都没办法做到。
“别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舒展突然暴躁起来，提高音量大声将叶冲的话给堵了回去。接着他猛地一把拽住叶冲的衣领，力道大得叫叶冲在没有防备之下被他冲击得向后踉跄一下。
好不容易站稳的时候，叶冲就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近了。
光线依旧暗淡，眼前的一切都若隐若现的模糊，可却能清楚体会到抓在自己肩头的两只手，每一根手指扣得有多牢。
隐隐约约的，被扣住的地方都发烫起来，像是要把自己连头到脚烧糊掉的预感，如同浪潮一样席卷而来，侵袭全身。
紧接着，眼前的光线越发的黑，一片阴影蓦地覆盖过来。
下一刻，身体就在一股猛然加在身上的大力里重重撞在一旁的岩壁上。粗糙的岩石表面梗在背部，隔着衣料也免不了痛楚。而舒展顺势压过来，将自己的双手死死按在脑袋上方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能是我……”
恍惚间叶冲忽然想到了曾经听过的祥林嫂的故事。他觉得现在的舒展就像那个失去了孩子的祥林嫂，嘴巴里不断重复着同样内容的话语，也不管别人听不听，或者……也压根没准备让谁听。
只是自顾自的问着，无所谓答案。
叶冲被狠狠压住，两人的身体密不可分。
然后唇上忽的一热。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瞬间贴近过来，一层又一层的环绕包围，叫人死活都挣脱不开。湿热的、滚烫的、乌压压的一片，像是要铺天盖地。
那是……
过了好一会叶冲才反应过来……那是舒展的嘴唇。
起初舒展一直耐心十足地舔着，沿着轮廓细致入微，舔得叶冲心惊胆战，却始终没有等到下一个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嘴上猛地一痛。
……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异乎寻常的凶狠，几乎是立刻，叶冲就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7.2
“唔……舒展！舒……”
只是他的话根本就没办法说出口，好不容易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毫不留情地尽数堵在嗓子眼里。
叶冲努力瞪大眼睛，眼眶都恨不得随着这个动作炸裂开来，眼前自始至终，依旧是一片看不清楚的茫茫的黑暗。
其实以他现在快要突破10级的体术，真想解决体术不过4级的舒展也不是做不到。可是一想到身前的这个人，是在用怎样的一种绝望的方式爱着自己，准备好的重手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去。
哪怕不能动心，也无法不动容。
力道重了不行，会伤到舒展。
力道轻了也不行，会无济于事。
左右为难之下，叶冲挣扎的动作自然而然地缓了下来。
舒展却趁势抓住这个机会，右腿狠狠挤进叶冲的双腿间。膝盖微微弯曲，肆无忌惮地在那片狭小的部位磨蹭挤压。手上也丝毫没有放松，将叶冲禁锢在身前，叫他根本一动都无法动弹。
至于叶冲瞪过来的视线，他知道那里面会充斥着愤怒，或许还有鄙夷……但他统统不想去理会，他也不愿停下来。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遏止这样畸形的感情不断扩散蔓延。
他是真的绝望。
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也想要一辈子当好朋友好哥们的。但这么轻易就能够压抑住的，又怎么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爱情？越是压抑，到反弹的时候就越是失控。
一直以来被放在心上的这个人此刻近在咫尺。
已经牢牢抓在手里。
甚至刚刚才亲吻过。
还有什么理由不更进一步？
他找不到理由。
凶猛而蛮横地啃咬着叶冲的嘴唇，不顾唇齿间弥漫起浓浓的铁锈般的血的味道。毫不留情地撬开叶冲的齿列，吸吮的力道重得像要把叶冲的舌头连根都拔出来般。
唾液在激烈的动作间不断地进行交换，炽热的鼻息不断地扑打在脸上，耳边，乃至更多地方，带着未加遮掩的情欲。
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完完整整地得到叶冲。
似乎。
于是才越发绝望。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得到叶冲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当然他早就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得到回应。
爱着这个人，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人？每一个点滴，每一处细节，他不敢说自己是叶冲最重要的朋友，却能肯定……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像自己这样了解叶冲。因为只有自己，才会在每一个可能的空隙里不动声色地端详他，观察他，将他放在心上。
所以他知道叶冲决定了就不会动摇。那样坚定的内心，或许也是吸引自己会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爱上他的理由。
说不爱就不爱。喜欢了也会果断而坦然的承认。连逃避都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叫人嫉妒那个被他喜欢上的人都不知该从何嫉妒起。
这样的叶冲……
叶冲看到舒展缓缓闭上了眼。
尽管如此，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来自对方的压力一点都没有减轻。接着，他猛的将眼睛瞪大了……
他……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
眼泪吗？
这一刹那，叶冲真说不上来自个心里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百味陈杂。
他忽然就冷静下来，停住了想要推开舒展的动作。
任由舒展的亲吻一路往下，从嘴唇到耳廓，再从耳根滑到脖颈，最后到肩头和前胸。衣服被不客气的撕扯开，每一次来自于舒展的吻都更像是用尽全力的啃咬。
皮肤被暴露出来，舒展的手不再隔着衣物，直接贴过来。愈加的能感到舒展的掌心热烫得要命，每扫过一处都像要烤焦一样。
就在舒展的手放到叶冲的腰部，只要再稍稍往下一点，就能够伸进裤子里的时候，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更紧地闭了闭眼，然后蓦地睁开。朝叶冲看过去的时候，身下的人也正看过来。叶冲的目光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股颓然从头顶浇下来，他失去了继续的念头。
舒展终于明白，就算继续下去，就算真的得到了身下这个人的身体，那其实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以后两人的关系，也永远不会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变化。
既然如此，还继续做什么呢？
他慢慢的、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叶冲。
身上力道突地一轻，叶冲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就对上了舒展赤红的双眼。里面依稀笼罩着一层薄到极点的水雾，却叫人看不清楚那里的神情。只是形于色的失落，却是不用拿眼睛看就能感觉得到。
叶冲很想扭脸不看他，但又知道那样未免太残酷，因此拼命地直视前方。
“虫子。”
良久，舒展先他一步偏开头。
从侧面看过去，叶冲看到舒展眨了一下眼睛。有什么晶亮的东西，顺着垂下的睫毛轻轻流了下去。
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复杂的情绪不断涌动，他喊：“舒展！”
“……抱歉。”
舒展说。
他边说边收回手，身体也从压住叶冲的姿势上站直。他想转身，却最终没能真的转过身去，而是抬起手抓了抓早就乱糟糟的头发。
“刚才……很抱歉。”他继续说，声音干涩，“我不是故意想那么做的，我……”说到一半，他还是停下了。
做都做了，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就算得到了叶冲的原谅又怎样？最想得到的那件东西不也还是遥不可及？
舒展慢慢拉开一个苦笑。
发现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叶冲在心底也叹了口气。并不是完全的尴尬，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浮动在彼此周围，很难受。
既然舒展闭了嘴，那也只能换他来，“舒展，我很想说不怪你。但是……很难做到，我说真的。我知道这事怪不得你，但我想对你说，抱歉。我可能的确喜欢同性，但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跟阿凛会不会有未来，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开始，但无论以后怎样，那是我需要承受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懂吗舒展？”
再无情的话也必须讲出来，他只想让舒展知道，他们俩，不可能。
又沉默了很久，空气仿佛要再一次的凝固起来，舒展才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了。”
他朝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足够远，舒展才小心翼翼地停下来。带着血丝的眼睛弯了弯，明明是笑，却只有苦涩满满的溢出来，“虫子。”
“嗯？”
“既然我和你不可能，那以后，我就不会再每次都做饭给你吃了。”
“……嗯。”
不仅是这样，也许以后还会不知不觉的疏远，再也找不回从前。
“……回去睡觉吧。”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帐篷走，叶冲看着舒展的背影。那道努力挺直的脊背有些单薄，让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此刻自己的情绪大概能够叫做……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