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贝雅特拉齐的基地
18.1
再次恢复知觉，是因为喉咙里翻涌上来的腥甜味道。视野里是一片蒙蒙的微亮，周遭的气息却意外的平静，再没有刚才那样的危险性。
来不及辨明四周的情形，就感觉到脑袋晕晕沉沉，全身乏力得提不起一点劲来。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叶冲皱起眉回想了一下，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才逐渐的被混沌的大脑理顺。
当时银红机甲的全身都被外星人恶心的触手绞缠包裹起来，那些恶狠狠的吼叫他根本就没听进耳朵里去。
但光是从语调上就能感受得到对方的愤怒。
他正暗自提防着，就发现机甲外面的触手开始膨胀、不断膨胀，就跟被吹起来的气球一个样。
膨胀到极限的时候，叶冲依稀听到一声尖利刺耳的来自于塔克拉玛拉人的“爆！”，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对方应该是……自爆了。
“呃……”
从喉间漏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叶冲注意到自己没有受太严重的伤。身体上下的不适，似乎更多的来自于……他又一次触到了时限。
回头想想也不奇怪。从塔克拉玛拉的生物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比以往的战斗持续时间要更久一些。当然也可以说是强度并没有那么高，但仔细的推算一下，就能肯定自己绝对是又达到了时限。
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叶冲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练了两遍五禽戏，才觉得身体变回成自己的，头脑也从昏昏沉沉中回转到清明。
这个时候，他才有精神打量身边的情况。
很陌生的地方。
他应该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给掀飞来的。
这里显然不在荒原星的表面，因为那里不管在哪都有植物，绝不可能像此刻眼前所看到的那样，是不知由什么材质构成的地板墙壁天花板。
每一面都持续不断散发着柔和的光，强度不大，却足够让视野变得清晰。上面间或有一些弧状的纹路，交错延展成优美别致的形状。
视线向下移动，叶冲就看到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肉块，隐约辨认得出是触手，与血液一起有些像是腐烂的海藻，大概是和他一道被炸过来的。
然后他猛地意识到某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凤羽！凤羽？”
叶冲张嘴就喊。
机甲呢？机甲去了哪里？
没有得到回答。
摁着额角叶冲又想了一下，爆炸时他肯定在机甲舱内。摸了摸机甲徽章，圆形的小东西还完好无损的在口袋里。
他于是又连着叫了好几声，“凤羽！凤羽……”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咦……又跑哪去玩什么了吗？”
之前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形，凤羽这家伙擅离职守惯了，常常和它说话都得不到回应。与其他捆绑在一起的机师和机甲不同，他们之间的关系更类似于约束力不那么强的合作伙伴。
忽略掉内心深处隐隐感觉到的不对，叶冲理所当然的给出结论。
然后他继续打量四周。
这儿看起来像是哪里的入口，一边是黝黑，一边是淡淡微光。
“……还是不对。”
没过一分钟，叶冲收回视线，看向被紧紧握在掌心的机甲徽章。他怎样也无法说服自己机甲其实没什么问题，为今之计只有放出机甲亲眼看到情况才能确定。
然后……
“果然是出问题了……”按照惯例进行的操作，没能将银红机甲给放出来。不规则的圆形物体一动不动躺在叶冲的手心，触感一如既往的微凉，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他却觉得上边的纹路好象黯淡了几分。
又尝试了一次，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凤羽你到底怎么样了……”
问归问，叶冲没有指望得到真正的回答。
一番思考之下，他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有次机甲比赛时凤羽帮他挡的那一下，就像另一次机甲比赛时凤羽保护了他……如果机甲本身没有出现太大问题的话，肯定是能量耗尽了。
但是……“好歹也吱一声啊……”
凤羽大概根本没听过这个笑话，依旧没有动弹。
应该……应该不会有那么严重的问题吧……
凤羽不是老夸耀自己是贝雅特拉齐的高级生物机甲很牛叉很非同一般么，怎么可能区区的爆炸就让它伤筋动骨？
说不上来是真的根据推断来下结论还是自我安慰，叶冲想了想，掏出能量结晶放到了机甲徽章的旁边。
“是没能量了吧……凤羽？要怎么才能把能量充给你？凤羽？”
然而凤羽还是没回答，能量结晶静悄悄地与徽章并排躺在一块，总算让徽章显得不那么孤单。
用能量结晶砸徽章。
边操作边用能量结晶砸徽章。
边念着机甲名字边操作边用能量结晶砸徽章。
……
做了种种尝试后，叶冲也不得不暂时放弃，“还是先去找队长他们吧。”尽管队里没有维修技师跟来，但舒展接受过一定的培训，也有全部的修理工具，能够强行把机甲从徽章里弄出来……虽然不知道对凤羽有没有用。
下定决心他就往黑的那一边走，那边应该是通向外面。
没走多远，叶冲就发现凭借现在的自己，如果没有机甲的帮助，要离开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嗯……如果他的体术能够奇迹般达到10级以上，还有可能。
路的尽头是斜斜的一道裂缝，从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和裂缝的形状来看，这就是在爆炸中产生的。说是裂缝，事实上对人类个体而言既长又宽还深，而且悬在半空中，根本就没落脚点和着力点。
愣了半晌，无计可施的叶冲只能回头，去看看另一端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走了几步，最初走投无路的懊恼之外，好奇心慢慢的越来越大。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荒原星上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难道这里还有智慧生物？
这些都是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答案的问题，他只能自己去寻找解答。
比起另一边，这边的路程明显要长得多。地势一直往下，到处都沉寂无声，只有叶冲的脚步噔噔噔有节奏的响着。
从宽敞到现在只容纳得下一辆悬浮车的宽度，通道的材质倒没有任何变化。
叶冲也饶有兴致的摸过一次，那种看起来是金属的物质被手指一按，竟然像人类的皮肤一般软出一个凹陷，在他拿开手后又恢复了原样。
好稀奇！
挖点带出去的念头油然而生，却最终因为挖不动而作罢。
叶冲没在意的继续向前，当然也更不知道，如果是舒展在这里，就一定会惊讶地认出这也许是地球联盟还在研发中的生物记忆合金！
“这是……”
好不容易到了尽头，看清楚眼前景象的刹那，叶冲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18.2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形容起来应该是一个十分深的坑，坑口的直径也很大，足够让叶冲跑上好一段时间。从边缘往下望，能看到坑底像巨型蜂巢一样的东西。六个形成一朵花状，大小一致。“蜂巢”的材质应该与通道一样，都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不由自主的向前跨出一步，叶冲就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看到了，但也仅仅只是看到了。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根本就没办法靠近。
在边缘站定，叶冲开始思索接下来怎么做。
似乎离开也没路，继续也没路。他的身上带有速食能量和饮用水，节省点使用还够两天的量，好几天内都没生命危险。
可是再之后呢？
如果那时候还找不到办法离开，等待他的……难道是孤零零一个人挂在这个鬼地方？平生第一次，叶冲尝到了不舍。
这一生与前世生活的差距大到不可思议。
就算有小小的缺憾，他也真的感到了幸福。不舍得母亲，不舍得朋友，不舍得队友，也不舍得不再用机甲战斗……
想想车祸后他回忆当初都没啥后怕和惋惜，现在一想到可能会死掉，就会涌动如此复杂而纠结的情绪。
“……难道太安逸就会变文艺？”古怪的想了半晌，捶捶额角，叶冲自言自语，“好歹还有凤羽陪，也不算孤身一个吧……”
“我陪？陪什么？”
突如其来撞进耳膜的话让叶冲先是一怔，继而欣喜若狂：“凤羽？”
“是我……”凤羽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气无力，而它显然注意到了叶冲的语气，“第一次看你这么高兴我出现……”
“非常时期。”
叶冲忍不住笑，“我高兴我可以不用一个人死，还有你一起啊。”
“……呸呸呸！”
凤羽很不高兴，“你死个几百年我都还不会死！说什么死不死的……哎呀，我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我现在可虚弱了……”
叶冲翻个白眼，是你自己一说一大串的吧，“怎么？”
“咳！你现在听我说就行了！刚才我帮你挡塔克拉玛拉坏人的自爆，嗯，不光是把我全部的能量都耗尽了，现在还需要大量能量来维修我的身体……”
“要能量？我有！”
“你那哪够啊，才那么点……”对他掏出来的能量结晶凤羽嗤之以鼻，“你们人类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现在是好不容易才启用备用能量和你说话。咳，别打岔！听我继续往下说。我可能必须进入休眠模式了，不然的话连出来都难。其实我之所以会放弃现在休眠来跟你说话，是因为我觉得这里很熟悉……”
“啊？又很熟？”
叶冲微微眯起眼。
对机甲所说的熟悉两字，他现在有了新的想法。既然凤羽自称是贝雅特拉齐高级文明的产物，刚才说眼熟结果就有和贝雅特拉齐能扯上关系的塔克拉玛拉人出现，那么现在这里是不是也与贝雅特拉齐有关？
嗯……塔克拉玛拉人会将他们引到这片区域来，说不定也未必是存着什么在机甲队员们看来很血腥很暴力的企图，而是因为地下的这里？
越想就越觉得有可能，叶冲问，“是不是和你那什么贝雅特拉齐有关系？”
“唔……大概是的……我要想想……好好的想一想……”凤羽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可我现在好想睡觉……”
“快出来补充点能量，有一点是一点！”叶冲一股脑的把全部的能量结晶都放在机甲徽章旁边。
可凤羽怎么也不肯出来，“不用！我还可以坚持……嗯嗯，坚持……”
叶冲才懒得和它纠缠在这件事上，“那好，你快点说，快点想……凤羽不是最聪明完美吗……”
“那当然……”
自夸了一句，接下来整个空间都陷入了沉默中。
就在叶冲以为它又要再一次销声匿迹的时候，凤羽总算开口了，虽然声音更无力，且断断续续，“是的！我终于想起来了！这里……应该是贝雅特拉齐的一个基地！”
“基地？”
叶冲估计，由于时空乱流、休眠还有损坏等原因，凤羽信息库的信息有一定程度的缺失和混乱，可本质还在。
所以它说出来的东西，还是比较可信的。
“嗯！”
凤羽的语气难得的兴奋起来，如果它有跟人类一样的身体，叶冲想自己一定能看到它闪闪发亮的眼睛。
“贝雅特拉齐文明在宇宙很多地方都有基地！就是这个样子的！贝雅特拉齐人按能力强弱来管理不同的六边形工作室。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是六个大能力……嗯，算是你们地球人的S级吧……贝雅特拉齐人的基地！”
“那他们还在吗？如果在你不是就……找到老乡了？”
“对！”
知道老乡是什么意思，凤羽当即叫起来，“快下去吧叶冲！”
“呃……我倒是想，可是……”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坑底和自己的差距，叶冲想现在他越来越把机甲当人看了，“……怎么下去？”
凤羽的语气透着鄙视，“你真笨，我不是你的机甲吗！我可以带你下去！”
“你不是没能量了？”
“你有能量结晶！可以凑合用用。”
凑合用……“不会摔下去？”
“叶冲！你把我当成那些垃圾了吗！”
“没啦没啦……”叶冲赶紧安抚它，“凤羽就是那么无敌……你刚才不是不肯？”
“此一时彼一时……”
家乡人就在眼前，凤羽的立场无比坚决，不过……“叶冲，你闭上眼睛等我把你带下去你再睁眼。”
“为什么？”
某机甲难得的扭捏起来，“没什么……”
“好吧。”睁眼闭眼对已经如臂使指的机甲都没差。叶冲凭着灵敏的感觉跳进舱内，再跳出来。
还没等他收起机甲，凤羽就嗖的一下回徽章里去了。
瞪着徽章片刻，叶冲嘿嘿一笑：“凤羽，你不会是因为自己现在太难看了所以不好意思出来吧……”
“怎、怎么可能！”
“就算是，我也不会嘲笑你的……”边说叶冲边往基地里走。就在距离近到足够看清“蜂巢”的瞬间，他听到徽章里传出一声惊呼。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