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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噩梦

书籍名:《灵魂之路》    作者:abaqing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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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林鑫是否真的倾尽全力、出尽百宝,总之在戚维扬去拜访过後的第三天下午,江帆终於同意去三院做手术了。
  戚维扬找胥黎联系床位,跟魏大夫打招呼,要求林鑫带著江帆当晚就入住──因为在江帆身上一直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公安局的人已经撤了──他们的行动颇为自由,但也缺乏必要的保护,迫不得已的心理医生亲历亲为,下班後带著张强感受了一把保镖的滋味,心情还颇有点儿复杂。
  等到忙完乱七八糟的事请小张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准备给苏警官打个电话交代一下发展情况,才想起来苏笏这会儿恐怕已经在火车上了。抱著身上凉凉的狗才站在阳台上,有些寒意的风拂在脸上,看看窗外璀璨却又寂寞的灯火,戚维扬问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是什麽让自己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做这些事情?自己不是最怕麻烦的吗?是什麽样的感情和心理使得自己伸出手去?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巨大的看不见的力量懵懵懂懂地推搡著向前走去,而前面等待的却不知道是什麽。
  他觉得心悸,不安,自打那天在医院里那令人厌恶的战栗後,这种不快的感觉就一直挥之不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这种感觉令他害怕,害怕到表现出软弱的地步。
  ……好像,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似的……
  
  ……
  又回到了那个懵懂的孩子,蜷缩著身体,拼命的想要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有脚步声响起。
  昏黄的灯光在远处显现。
  从来不知道光亮也能让人心神俱丧。
  发起抖来,想叫,嘴巴却张不开。
  後悔,不甘心,眼泪流下来,淌过的地方有湿湿的感觉,还有些疼。然而跟心底的害怕比起来,都不算什麽。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那个人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
  就那麽想回家吗?
  可是不能让你回家了呢。
  你的脸受伤了,不处理会发炎的。我们来做个交易,如果你答应我不叫,我就帮你撕开胶布。
  使劲地点头。
  脸颊火辣辣的痛,但还是忍住没有出声。
  好孩子。
  什麽东西敷在脸上,有些刺痛,然後凉凉的很舒服。
  谢谢。
  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微弱的灯光中,那个人的表情有些惊讶。
  笑了起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呢。
  ……
  疼痛。火焰灼伤一般的疼痛。
  不能叫出声哦,叫出声你就犯规了。犯规要受到惩罚,就像那些不乖的人。
  於是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胸腔中一片冰凉,谁来带自己走吧,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痛。好痛。
  ……
  想醒过来,真的很想很想醒过来。然而昏昏沈沈的,刚刚从梦魇中醒来,不过侧个身的时间,又被残忍的拽了回去。我不想想起来,不愿意想起来,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能放过你。
  我不会放过你,会一直跟著你。
  那个人是这样说的。
  发丝拂过满是汗水的脸庞。
  我放你走吧。
  对上那双有几分温柔的眸子。啊,是这双眼睛。记起来了。
  我放你走。快跑。快跑。
  楼梯在旋转,拼命的奔跑。
  疼痛,好像要马上就要跪下来一般的乏力。然而还是没命的跑著。
  狭窄而肮脏的通道。
  绊脚的东西。
  跑过去。跑过去。快一点。
  看得到了。
  可以回家了。
  触及到的灿烂的阳光,是那麽的炙热。
  
  戚维扬醒了,慢慢的自床上坐起身来。
  他以前也梦见过在狭窄的通道里不断的奔跑,前面是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能够看见阳光,後面明明没有人追逐的痕迹,却还是一个劲儿的跑著。他一直以为就是工作压力的潜在反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今晚的梦,不太一样。在以往的梦中,只有奔跑,没有别人,也没有说话的声音,所以才认为是想要从充满紧张感的那个自己逃开吧。
  这个梦,就好像发生过一般真实。
  那双眼睛,在梦中明明那麽清晰,一醒过来,就好像阳光升起後的雾霭一样在眼前散去了。
  那是谁的?在哪里见过的眼睛呢?
  戚维扬用手轻轻拂过胯骨,幻觉一样,竟然还有几分疼痛的感觉。
  他浑身发抖。
  太真实了,他突然有一种冲动。证实它,就是现在。
  於是奔进洗手间,打开灯,拉起衣服,除了那一圈颜色已有些泛白的伤疤身上什麽都没有。那是读中学时那个小车祸留下来的。他还记得,出租车撞得他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儿,运动裤在不那麽平整的马路上蹭破了几个洞,胯骨两侧的皮肤破了很大一片。後来他还就这事儿跟胥黎吐槽,学校肯定是吃了回扣,校服的质量也太差了。
  夜里的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颓然靠在墙上,看著镜中苍白憔悴的自己,满头满脸的汗。
  不知站了多久,有猫轻轻的叫声,他低头,发现狗才已不知什麽时候跑了过来,有些担心的蹲在地上仰头看著他。
  伸手抱起猫,惊魂未定的戚维扬慢慢沈静下来,怎麽回事?是案件太投入了有代入感麽?






51-60章

  第五十一章 一进一出
  手术那天早上戚维扬一早就到了三院。尽管他再三重申是应胥黎所邀,看看他神经外科副主任的精湛技术,顺便痛悔一把为什麽要离开这样令人尊敬受人崇拜的岗位,方台台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说,“从今後要加个词条叫做二十四孝医生了”。
  戚维扬离开诊所的时候想,听说这个女人终於找到准长期饭票了,希望这张饭票有担当一些。
  胥黎一见他就笑:“你还真来呀,这麽不放心我?”
  气得戚维扬:“太虚伪了啊。”
  神经外科医生还没来得及反驳,江南美女林护士就揭了他的短儿:“戚大夫,胥主任可等你半天了,刚才还念叨说你怎麽还不来呢。”
  戚维扬闻言笑咪咪的说:“我不来没主心骨吧?”
  胥黎翻著白眼,“才怪。我让你来的主要意思是去看看那只热锅上的蚂蚁。跑进跑出好几趟了,我怕我手术没做完,他先倒了,没得添乱。你是心理医生,给疏导疏导。烦得我。”
  林护士接茬道:“那本家小孩吧,跟陀螺似的,转的人眼晕。”
  话音未落,戚维扬就看到一个人在外面探头探脑,可不正是林鑫。他走过去,拍拍男孩的脑袋,拎著脖领子就拖走了。
  到病房的时候戚维扬还在唠叨:“你这样干扰了医生的正常工作,对主刀大夫和病人都带来了压力,得不偿失。”
  林鑫低著脑袋,看他老实,戚维扬又不忍再说下去了,却见病房里张强正往窗外看去,“你也过来了?”
  张强怔怔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呃──哦,刚来一会儿,我中班,这会儿也没什麽事,就拿了点水果过来。”他指指桌上那摊水果, “反正小楠也忙得顾不上吃……”他说著说著,话音就低了下去,挠了挠脑袋,终於不再吱声了。
  戚维扬心里叹气,又让方台台说中。转眼看看江帆,病患本人坐在床上,正在看书,倒是坦然平静得很。心理医生正想著,虽说没有太高的就医愿望,但这个状态倒是不错,却发现江帆拿著书的手有些微微的发著抖,捎带著捻著的书页都轻轻的颤了起来。
  到底还是有期待的吧,戚维扬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为之紧张,正想著,林护士推门进来:“准备进去吧。”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著。开始的时候林鑫还紧紧地盯著那盏灯,仿佛那是一盏会实现他愿望的阿拉丁神灯一般,眨眨眼愿望就会跑掉,过了不到半小时就坐不住了,先是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让戚维扬深深体会到了美女护士的形容,并为其妥贴而深感敬佩;紧接著就不停的说话,“栓塞手术就是切除吧,是要用到止血钳吗”,“应该没问题吧”,“您说会有并发症麽”,“怎麽还不出来呀”,尽管医生明白他是为了减少心理压力而喋喋不休,却也被烦得够呛,终於忍不住一把揪住:“坐下。闭嘴。”
  林鑫坐下了,脑袋深深埋在膝盖中,蜷缩成一个婴儿,戚维扬想,这是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最让人安心的姿势。看看揪成一团的年轻人紧张的样子,他有些埋怨自己的不耐心:这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屁孩子呢,见过什麽阵仗?倒退十来年,自己还不定是什麽鬼样子,无言的摸摸自己益发像熊猫的黑眼圈,忍不住有些感慨时光荏苒,居然这样小半辈子就快没了。
  “张强,你中班时间还没到吧,要不你带著小林出去转转。”
  张强应了一声,这就准备起身,林鑫却跳得老高:“我不要!我就呆在这里,哪儿都不去。戚大夫,您让我留在这儿吧,我保证不说话了。”
  戚维扬心想,才怪,你小子跟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平常看著人模狗样的,关键时刻这麽靠不住。
  他拍拍林鑫的肩膀:“还有时间呢,全院一天多少个手术,都像你这样的值班护士还不得烦死?我们出去走走,缓解一下紧张气氛,我心脏供血不足,你来回来去的有点儿受不了。”
  林鑫不语,看了看手术室外闪烁的灯。
  “我们就在楼外面,十几分锺,什麽时候你想进来就进来,好吗?”
  林鑫这才点了点头。戚维扬呼出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他头都昏了。
  三个人一起离开。到楼门口的时候,张强说有点事,要先走一步。戚维扬想他可能是惦记著中班的事情,虽说没到点儿,但有热情总是好的。
  第五十二章 突变
  为什麽有的人会伤害别人?为什麽有的人会被伤害?
  在住院部的小花园里,林鑫闷闷的问到。
  戚维扬一时有些语塞,这个问题太深邃了,如果是方台台,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说“因为这世上就是有变态”吧,这女人总是这样的直抒胸臆。胥黎会说什麽?嗯,大概会说“原因是哲学家关心的事情,结果是公检法要解决的问题,我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当我碰到的时候能不能顺利的绕过”,这小子最功利。苏警官呢?他是那样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他的世界里只有黑与白,应该是怎麽样,就是怎麽样。被人伤害是那个人的错,追究那个人的责任,是自己的问题,退回去,下次不再犯。至於心中有没有痛苦,苏警官有那麽一颗坚定的心灵,肯定挂著面瘫脸不以为意的想“那麽多别的事可做,不去想它就可以”。
  心理医生摇了摇头,对他来说,这个问题可以用弗洛伊德自我本我和超我的理论轻易地敷衍过去,但是现在他却不想这麽做,特别是对这个为深受伤害的朋友而揪心不已的年轻人。
  整理了整理自己的思路,他小心地斟酌著词语:“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组成我们个体的不仅有作为物理基石的身体,还有一个叫做精神的抽象的摸不著碰不到的东西。身体会生病,生了病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就会变得严重,会转移,会扩散;精神也一样,精神上有病也会通过身体表现出来,比如易怒,比如好斗,比如抑郁。”
  “这些病人有先天後天之分,比如先天性心脏病,比如後天因为饮食不善造成的胃溃疡。有的病人是因为後天的种种境遇精神上得了病,有的病人天生就因为某种原因──有些说法认为是基因的排列顺序,我个人倾向於此──在精神上有一些障碍,得不到治疗,都会变得严重。而且,精神上的疾病因为不像身体上表现那麽明显,一般很难发现,一旦爆发了也许会很有攻击性。”
  他深吸一口气,“至於为什麽有些无辜的人会被伤害,用一句并不能安慰人的老话来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厄运往往会降临在好人身上,没有什麽原因,我们无法控制。”
  林鑫看著他,“这就是为什麽有那麽多人选择信仰吗?并不是信仰本身让他们相信,而是他们愿意去相信,相信‘神迹’可以帮他们控制那些无法控制的东西,即便发生了什麽,也可以用以麻醉、安慰自己,不会像我现在这样愤愤不平,可以获得心灵上的安宁?”
  戚维扬叹了口气,“你的朋友可能未必愿意听到你这麽说。”
  “我不会当他的面说,但是我觉得他的心里在动摇。说真心话,戚大夫,您真的认为这麽一个手术他就能好了吗?会恢复吗?还会是以前的那个江帆吗?”
  这是个敏锐的男孩,戚维扬想,只有敏锐的人才能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他能理解,这对那个男孩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心理医生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心理上的疾病,不会这麽容易治好的。事实上,就如我前两天告诉你的一样,即便切除了拴塞,也还是存在著他无法开口说话的可能性。因为医生只是切除了他身体上阻塞的那一块,心灵上的障碍,最终决定走出来的,只有当事人自己而已。”
  “那他……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真正康复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戚维扬看著林鑫,“有你在,与他一个人孤身与病魔搏斗,会大不一样。”
  看著林鑫咬住嘴唇,最终点了点头,戚维扬想自己真是一个很卑鄙的大人,利用眼前这个男孩的同情或是其他什麽点点的、萌芽的、也许不那麽可靠的情感,在年轻的他身上放下了如此沈重的担子,将来不管他是否会因为种种原因卸下这个包袱,他心里的责任感和因离去而产生的愧疚感都将伴随终生。
  真恶劣。自己也一样在有意无意中埋下了伤害他人的种籽吧。
  一阵嘈杂的声音吸引了戚维扬的注意。他抬起头,花园前面,几个护工正簇拥著担架床往急诊室跑去。不算很远的距离,鲜红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是交通事故引发的外伤吧,他想,却被耳边传来的护工急促的话语声惊得一跳。“被撞得竟然是咱们门口那个新来的保安,我才刚刚看见他。”
  震惊之下戚维扬也顾不得林鑫了,跟著便跑上前去,躺在担架上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的不是张强是谁?
  “我是他朋友,这是怎麽了?”
  “被车撞了,开车的人跑了,就在门口,刚被人送过来。”
  紧张,急促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戚维扬大声呼唤著小张的名字,张强眨著眼睛,看著他。
  “qqqyyyyyyllllllll……”
  人还清醒,可是语言表达不清,戚维扬心中一片焦急。张强的头顶右前方有撕裂伤口,大面积出血。
  护士们拿著叮呤!啷的器具,“血压100/60毫米汞柱”,“脉搏125次/分”,“四肢不能遵照指令动作”……
  数据和判定都令戚维扬心惊肉跳。
  “大夫呢?大夫呢?今天谁的班?”不知道谁在喊。
  “胥主任的班!他在──”
  “胥黎在做手术!急诊室的大夫是谁?神经外科的值班大夫呢?快叫他来──”戚维扬声嘶力竭的叫著。
  护士中有人认出了戚维扬,“戚大夫,你──”
  “快叫神经外科的值班大夫,这个人是我朋友,他大出血,需要血浆,快快快!”
  “值班的是李大夫,他查房去了,赶紧给病房打电话……”
  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张强开始咳嗽,血浆随著他的每一次呼吸喷得到处都是。
  “老天哪。”戚维扬绝望的到处看,一个带著口罩的高个子男人从楼上奔了下来。
  张强还在咳嗽,但鲜红的血浆已变成点点的血沫。
  高个子男人低声说:“应该是胸部积血了,送抢救室。”
  张强被送进了抢救室,戚维扬浑身发软,瘫倒在椅子上。
  天哪,他喃喃自语著,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阵仗了,这种现场的震撼感他已无法再坦然接受,竟然还是自己的熟人。
  血腥气直扑他的鼻子,将手放下,才发现满手的猩红血点。
  
  第五十三章 整理
    苏笏在青岛呆的久了一点。并不是发现了多麽有价值的线索,而是因为事隔多年,老人多已不在这个岗位上,加之以前不注重档案管理,简直是无从下手,困难程度远远超过他一开始的预期。
    当被领到李沧区楼山後办事处地下一层的那个名为档案库实为大杂烩仓库的一刹那,苏笏仰头望著一垛垛堆满灰尘的卷宗“墙”,从心底发出一阵呻吟,他简直痛恨起自己自以为是的天真起来。
    姓梁的小夥子歉意地笑了笑:“实在抱歉,我们人手不够,这用的是原来崂山区机关的地方,机关人员的部分档案因为新搬的办事处地方不够一直在这里没有移交。”他看看苏笏呆滞的眼神和迷茫的表情,赶紧补充道:“不过两个区的档案我们已经整理出来了,你看那边柜子,从墙边数倒数第三个,那个柜子就是界限,包括它和左边的是案底,往右都是崂山区机关人员的了。”
    苏笏闭上嘴点了点头,觉得连嘴里都是一股灰味儿。本希望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结果却被告知名单是根据简单的纸质台账制作的,而那个台账本身,苏笏看过,比他手里的传真多不了多少内容。
    虽然气馁,好在苏警官是行动派。尽管所有类型案件的卷宗都混在一起,慢慢分应该还是可能的。
    看看头顶昏暗的灯光,苏笏心想还是不要提醒小梁该换个白炽灯泡了。他要了个应急灯,放了把椅子就开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卷宗封面上还是有案件类型的,这减轻了他不少负担。
    流著汗,沈重而酸痛的臂膀,满屋飞舞的灰尘令他的脸颊发痒,应急灯刺眼的光芒让他眯缝著眼睛,明明无比疲惫,偏偏心底有一股奇特的踏实感,不知为什麽,苏笏就是相信自己会在这里有所收获。累了就站在梯子上轻轻扶著柜子休息一会儿,然後接著继续干,发现有失踪的档案夹便抛了下来,卷宗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扬起一片灰尘,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嘴角便似有似无的浮起一缕笑容。他的目的明确,并不打算为青岛市局整理档案。
    苏笏也不喜欢被人踩在肩膀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终於将梯子移到右数第三个柜子的时候,腰背已经酸痛的直不起来,肩膀更是僵硬,他趴在梯子上小憩了片刻,还是慢慢的爬了上去,一卷一卷,一层一层,总算快到底层,苏笏从梯子上下来,不知怎的突然踩空了,他一惊之下大叫一声,想抓住什麽伸手可及的只有卷宗而已,!当一声便跌在地上,所幸没有多高。拜他乱扔卷宗所赐,跌在一堆故纸堆里,惊慌失措之下被他抓住的一叠卷宗不偏不倚的砸在脸上,令他一阵头晕眼花。
    摸著酸涩不已的鼻梁,苏笏心想该不是被砸得流鼻血了吧,伸手摸去,鼻子倒是干净,但卷宗不知砸中了哪个穴位,竟然令他两行眼泪都流了下来。
    一边恼火著这无妄之灾,一边庆幸没有人窥见自己的尴尬,苏笏拿起最上面那卷档案,想看看砸了自己的这家夥所记载的主人公到底受到了何等境遇,没想到竟是历年失踪又找到的人员档案。
    真他妈好运,好运你还砸老子。苏笏愤愤不平地想著,泄愤地在档案上使劲儿拍了两下,激起一片灰尘,他呸呸的吐著嘴里的尘土,!了瞥最上面那个小屁孩儿,肯定是学习成绩不好离家出走又呆不下去自己回来了,看看那张照片,模模糊糊的竟然有几分像江帆,可惜两人境遇差别千里。
    苏笏把档案装了回去,狠狠的轻抬满放在上面印了个脚印,想了想还是生气,索性把这卷档案放在最底层。
    压死你。
    下面几层再没有失踪人口了。苏笏坐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眼花,他打点精神站起来,弯腰把自己扔下来的相关卷宗放成一堆儿,踉踉跄跄的往仓库门口走去。
    这姓梁的小子真过分,连口水都没再送来。
    走到门口,苏笏瞪大了眼,门关上了。推门,不动,再推,还是纹丝不动。
    苏警官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想来是被屏蔽了。再看看时间,竟然是21:05。自己竟然错过了午饭和晚饭,而且看起来,好像还被人遗忘在地下室了。
    他使劲儿敲门,“喂,有人吗?开门!仓库里有人哪!”
  没有回音,倒是灰尘激得他咳嗽了起来。干涸到疼痛的嗓子,满鼻腔满嘴的灰尘,苏笏坐在地上,再喊下去也是无谓,不如坐下来休息,门下面有个缝隙,空气还能好些。
    他将那堆宝贝卷宗推了过来,打开卷宗,在封皮的背面写下了“仓库里有人速开门”的字样,将有字的那面朝上从门缝里塞出了一半,靠在墙边,开始慢慢的翻起档案来。
  
  第五十四章 追想
  失踪人员不算少,苏笏仔仔细细的看著档案,还不时的拿笔作著记录。
  应急灯的光芒渐渐地暗了下来,为了避免烧坏青岛市局的公有财产,他关上了灯,在昏暗而满是灰尘的屋子里轻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像放幻灯片一样一遍又一遍的过著刚才看过的记录……
  92年至94年失踪人口报案未找到的有72人,其中男性37人,抛去10岁以下的拐卖可能性和60岁以上老年痴呆可能性的还有23人,这其中满足14岁至20岁的有8人。
  路小刚,15岁,父母外出务工,跟随祖父母居住,失踪时已辍学,92年3月11日 外出後再未归来。
  王贵荣,17岁,外来务工人员,在某企业打工,与工友在单位厂房居住,92年7月3日 外出再未归来。
  林苗,16岁,家庭情况不详,在打工的店老板处借住,92年12月23日 外出再未归来。
  韦力,18岁,游戏厅店员,与朋友租房居住,93年2月12日 外出再未归来。
  刘春回,18岁,工人,与工友住单位宿舍,93年6月23日 出外购物再未归来。
  肖同亮,16岁,理发店店员,与其他店员同租房住,93年7月14 号外出再未归来。
  黄彬,15岁,学生,父母离异,与祖父居住,祖父去世後居无定所,失踪具体日期不详。94年3月家人报案
  邵晓义,19岁,在校大学生,94年5月6日 外出再未归来。
  看起来没有什麽联系啊。苏笏感慨著,意识慢慢远去。
  
  苏警官是被摇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对上小梁同志一张放大的脸,脑袋懵懵懂懂的听不清他在说什麽,只觉得近距离下这家夥本来就大的鼻子显得更大了,双眼距离又开,极像上次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个蟾蜍雕像的放大版,偏偏他还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看起来很是滑稽。
  苏笏後来想自己肯定当时是笑出来了,因为小梁同志惊恐万状的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苏警官很不耐烦地用手拨开,他不喜欢跟陌生人的身体接触,尤其是像蟾蜍的老兄。
  “干嘛?!”
  “你没事吧,没事吧?”小梁同志激动的唾沫星子一直溅到他的脸上。
  苏笏极为不快,这个姿势下出於重力原因他将始终是DNA的受害者,他挣扎著想站起来,偏偏腿又麻了,打了个趔趄,战战兢兢的小梁一把扶住他,惊慌失措。
  苏警官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自己被这小子撂在库房里关了不知道多久,怒从心头起:“你小子搞什麽啊?”
  声音沙哑粗糙,连自己都有些吃惊。小梁同志十分歉意二十分尴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昨天市领导来视察,因为这个档案库一直没整理,怕领导追究,我又出工去了,这帮人就给关了,他们不知道你在里头……”
  “灯还亮著呢!”
  “估计是著急没仔细看,实在是对不起,我赔罪,我向你赔罪。”
  苏笏瞪著他,昨天?
  “现在几点了?”
  “上午九点。”小梁老老实实。
  苏笏气晕,居然关了他一个晚上?难怪他两条腿都不像自己的了。
  “你怎麽谢罪啊?”
  “啊?”小梁眨了眨那双分得极开的眼睛,厚厚的眼睑不停的抖动著,“您说。”
  苏笏想,乖乖,怎麽会有人长得这麽像蟾蜍。
  “你对这儿熟吗?”
  蟾蜍兄忙不迭点头,“您准备去哪儿?”
     苏笏拿起那叠记录,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几家,陪我走一趟。”
     蟾蜍兄拿过来定睛一看,“九二年的?”
     苏笏从他手里抢过来,“你们肯定有办法。再说了,没有诚意,算什麽谢罪!”
     他摇摇摆摆的走出去,对於自己以窝一晚上的代价换来一个助手颇为自得,蟾蜍小梁跟在他身後,如丧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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