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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受害人

书籍名:《灵魂之路》    作者:abaqing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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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帆将本子和笔收进书包里,朝对面的林鑫点点头,示意自己要走了。
  林鑫站起来,拿了手机跟著他走出图书馆,“这就回?”
  江帆点点头,“去看爷爷,明天要一起去做弥撒。”
  林鑫点点头,爽朗的笑了,看了看江帆,叮嘱一句,“要走就早点儿走吧,天黑了路上小心。”
  江帆把他那个爷爷辈传下来的电工包往肩上一搭,冲林鑫一笑,“这不算晚,再说我一男的怕什麽。”
  林鑫也觉得自己多虑,看看那个电工包又忍不住乐,“你这包都引起时尚风潮了,帆布加牛皮包角,还是皮带扣大容量,我都听见好几次打听在哪儿买的了。”
  江帆跨上自行车,“下次再有人问,你就实话实说‘上世纪五十年代电工包’,包管没人再问。”他冲林鑫挥挥手,“走了啊。”
  林鑫摆摆手,看见他的白衬衣消失在夜色中,这才慢慢的走进图书馆。
  江帆骑著车,被风吹得衣袂飘飘,在闪耀著灯火的黑夜中哼著小调。能交到林鑫这样一个朋友他真的很高兴。每当交履历表自己宗教信仰那栏被别人看到的时候,总有人会对他有些回避,说话也刻意的小心起来,虽然安慰自己也许他们是出於尊重,但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幸亏还有林鑫这样态度前後一致的人。
  他快乐的向小巷骑去,这条是近路,想早点见到爷爷。
  
  苏笏在睡梦中被那首甜美的“在阳光下死去”吵醒,他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拿起手机,天刚蒙蒙亮,真他妈应景。
  “喂?”
  “又有受害人,翠林路旁边的小巷。一死一伤,赶紧过来。”
  苏笏一惊,可不真是应了景,昨天晚上还和医生探讨过这个问题,连忙回了一句“马上”,放下手机就去准备。
  头还是昏昏沈沈的,撩了几捧凉水在脸上,眼睛倒是睁开了,太阳穴还是一跳跳的痛。
  昨晚没有睡好,尽是噩梦,受害人血乎拉茬的肠子挂的到处都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一跃跳上自己的阳台,晃著手里反著寒光的小刀恶狠狠的说著来吧,心里想著自己明明住在17层,这个男人怎麽说跳就跳上来了,突然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又睡著,就看见医生拿了一个缎带在手肘上系了个蝴蝶结,一脸诚恳的说那不是8其实就是蝴蝶结的两个圈……都是什麽跟什麽呀。
  他用纱布毛巾狠狠地擦干脸,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换了衣服就走。
  
  小巷叫杏林胡同,一棵杏树也没有,两边都是画著一溜“拆”字的小平房。
  苏笏问陈锋,“这还有人住吗?”
  陈锋摇摇头,“没人,”他指指身後,“那边一整晚都在唱卡拉OK,就是有人呼救也听不见。”
  苏笏看看周围荒凉的景致,“换了思路?不明目张胆的放了?”
  陈锋用手指指,“对面那条路,直通翠林小区,人来人往的,尸体就在那儿发现。”他用脚跺跺地面,“这边儿,杏林胡同,活著的那个在这儿。”
  “不在一起?”
  “不在一起。”
  “是什麽人问清楚了吗?”
  “是个学生,书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就在那边,我刚拍了照,鉴证那边在装袋,”他一脸憎恶的表情,“好像被那什麽了,他妈的现在男的也不保险,都什麽变态啊!”
  苏笏心情有些沈重的踱过去,一地的血,鉴证处的小吴正在往袋子里装著什麽,看到苏笏他用镊子将手里的白乎乎的东西举起来,“牙。”
  苏笏无意识的嘬紧了腮帮子,他转过去问陈锋,“人清醒了吗?”
  “不知道。周锦跟著呢,有情况她会打过来。”
  半个小时後周锦的电话打过来,“人醒了,但是不说话,怎麽问也不说。”
  “难道是哑巴?”陈锋疑惑,苏笏摇摇头,那是个普通的学校,他看看塑料袋里笔记本上的名字。
  
  第三十九章 探视
  王景宁带著苏笏赶到三院的时候,受害人还在紧急治疗中。周锦疲惫的坐在走廊外面的椅子上,看见他们就准备站起来,王景宁摆摆手,“怎麽样?”
  周锦摇摇头,“我跟著救护车一起送他来的,路上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回答。”
  “意识清楚吗?”王景宁问,这是唯一一个活口,翠林小区发现的那个死者还是被取走了肝、肾、脾,吕医生在相同的位置发现了一个“9”字,事件还没结束,还会有受害人。
  周锦叹了口气,“有点儿……麻烦,他没有昏迷,但是……”
  王景宁和苏笏都看著她,她接著说:“我们送他来医院的时候,医护人员碰到他,他剧烈的反抗,现场又没有镇静药品,以至於不得不把他捆在担架上,他张著嘴,浑身发抖,但是……什麽声音也没有,那种感觉……”周锦深深吸气,竭力想把胸口的悸动平复下去,太可怕了,那种静寂的挣扎与痛苦,简直令人难以承受。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麽了?”她忍不住站起身来,压低了声音控诉著,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两个男人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良久,王景宁拍拍苏笏,“送小周回去吧,她太累了。”
  周锦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有些绯红,“抱歉,我……”
  “可以理解。”王景宁说,让女性陪伴受到性伤害的受害人本来就是他的失策,考虑不周。
  
  苏笏开车送眼圈红红的周锦回去,回来的时候抢救已经结束了,王景宁正跟大夫说著什麽。
  “怎麽样了?”
  王景宁看看大夫,看看他,“醒了,但是不说话。”
  “是不是伤到嗓子或声带什麽的了?”苏笏想起那震惊到令人恐怖的一地鲜血,他简直怀疑流了那麽多血的人是否还能活下来,“有生命危险吗?”
  大夫是个小个子颇有些丰满的女人,齐耳的短发看起来很精神,“没有生命危险。”
  王景宁看来是松了一口气,“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对咱们调查有利。”
  大夫看起来有些犹豫,“呃……可能不是那麽顺利,他不太配合,”她看看苏笏和王景宁,“嗯…他拒绝让人取……精液。”
  看著她有些尴尬的将视线转到一边,苏笏也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他看看副局长,领导正在仔细端详天花板,显然不打算搭话,只好硬著头皮问下去:“他不说话怎麽拒绝?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激烈反抗吧。”
  大夫叹口气,“我也说了这是为了尽快破案,可他抗拒的厉害,护士根本就无法接近。”
  苏笏向病房望去,听见王景宁说“我们进去看看。”
  看到病床上的人时苏笏的心就抽紧了,躺在那里,浑身上下缠著绷带,包裹的像个木乃伊,走近了看更是触目惊心:手和脚打著石膏,眉骨处有一条大约六七公分长的缝线,一只眼睛肿了起来,嘴角大片瘀青,一根细细的管子插入鼻孔中,苏笏想起小吴给他看的那个白乎乎的东西,看来面前这个人有一段时间无法自主进食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听到声音并没有动,但苏笏发现,这个人的眼睑在飞快的颤动著,仔细端详床单苏笏可以断定,他在发抖。
  苏笏拉住了正准备向病床走去的王景宁,用眼角示意,王景宁停下了脚步。
  沈默。令人痛苦的,窒息般的,可怕的沈默。
  
  第四十章 沈默
  苏笏虽然到一线没有多久,大大小小也见过些现场,无论如何,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瑟缩。不仅仅是那些残忍到野蛮的伤口,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这不是应该发生在男人身上的事情。这种事情让他觉得不安,觉得紧张,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那些晚上回家走夜路的女人的心情。
  害怕──这令人无法接受。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平复了一些心情,这才试探著向前又迈出了一小步。
  床上的人瞬间绷紧了,苏笏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的,他终於理解了周锦的震动。
  那是痛苦,赤裸裸的,无遮蔽的痛苦,饱含著绝望,深深的,沈沦的,像要被吸进黑洞一般的绝望。那种痛苦与绝望远远大过了受害人想要追究罪犯还己公道的愤怒。
  苏笏转身看著王景宁,无声的以口形说“恐怕有点儿难”。
  王景宁用手示意他跟过来,走到门口小声说:“我何尝不知道很难?刚才学校那边的消息反馈过来了,这孩子竟然是个天主教徒!这不是要命吗?”
  苏笏瞪大了眼睛,“那他不是……”他噤了声,开始明白那股令人激荡的情感从何而来,以及为什麽这种情感会凌驾於想将加害者绳之以法的欲望之上。
  王景宁搭著苏笏的肩膀,“我们现在是刀架在脖子上,难也要做!没有时间慢慢安抚他,不能等干了……”他咳嗽两声,“反正现在是这个情况了,你去再劝劝他,告诉他这个的重要性,实在不行我们就找两个护士硬上。不能再拖了!”
  苏笏被领导推到了第一线,一步步蹭著慢慢走上前去,离床有一米远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有些迟疑的轻声说道:“你是叫江帆吧。我是市局二处的苏笏,刚才那个是我的领导。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我知道这对你可能很……难,但这是我们的职责,你不是唯一一个受害人,也有可能不是最後一个,我们希望你的回答能帮助我们尽快地抓获罪犯,最大可能的减少受害人的数量……”他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些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对於这个有著信仰却受到如此巨大打击的男孩有什麽意义呢?他简直痛恨自己这张蠢笨的嘴,却还是不能不说下去:“所以,我们需要你的配合,你还记得……伤害你的那个人的相貌特征吗?”
  没有反应。
  “呃……我们还必须取……取那个东西,这是必须的,所以……你配合可能会好一点。”
  这句话简直是咬著牙一字一字从他的嘴里抠出来,然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还是一言不发,几乎像是一块石头,仿佛他的生命已在头一个晚上悄然离去,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躯壳,只有伤到的肺部发出的粗重的呼吸音才提醒著,面前这个人还活著。
  王景宁走进来,“没办法了。我叫护士进来。”他走近病床,不管床上人的瑟缩沈声道:“我叫王景宁,我的警号是xxxxxxx,今天我必须要求你的配合,对你的冒犯我在这里先表示抱歉。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有朝一日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采取投诉或是起诉的方式。对不起。”
  他出去了,苏笏突然想逃。






41-50章

  第四十一章 无声的嘶吼
  两个护士很快就进来了,戴著口罩。苏笏突然有些希望自己也去借上一个,蒙著脸干这事儿是不是能让人感觉稍微舒服点儿?至少可以……假装自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冷酷的执行任务的机器。
  没有时间让他去想多余的事情,护士的手刚刚触到江帆,他就像条上岸的要窒息般的鱼一样跳了起来,打著石膏的手和脚升起不高又重重的砸在了床上,发出沈闷的声音。
  王景宁推著他,“去帮忙。护士压不住。”
  他们俩分别压著江帆的手和脚,高个子的护士拿著器具,矮个子的那个便伸手向他的腰际。
  江帆疯狂的挣扎起来,鼻饲管掉在了地上,上了石膏的脚打在低著头的苏笏脸上,他一阵眼冒金星,期盼著这两个护士手脚能麻利些,看著眼前这个遍身是伤的人垂死抗争,自己简直是对他实施另一起不人道的强奸的帮凶。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麽长,护士终於干完了要干的事儿,高个子拿著东西出去了。病床上的人停止了挣扎,像是认命一般放松了力气,无神的双眼盯著天花板,慢慢的,又转了过来,静静地看著苏笏。
  苏笏的脸发烧,他明白,这一刻,自己绝不是在执行一个光彩的任务,他松开手,羞愧难当,转过脸去。
  耳边有沈闷的声音,护士的尖叫声响起:“32床你在干什麽?”
  他回过脸,江帆用包著层层纱布的头死命的往铁质的护栏上撞去,苏笏大吃一惊,冲上去按住他,他伸直了脖子,张著嘴,泪水不停的从眼中涌出来,打湿了包裹的纱布,也打碎了苏笏心中那个一直坚持认为这麽做是正确的信念。
  江帆没有发出声音,可是他的痛苦笼罩在整个房间里,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无声的嘶吼。
  门!啷的一声打开,刚才那个矮个子的大夫愤怒的走进来,“这是怎麽回事?谁允许你们做这样的事情?”她看看病床上的江帆,又看看还维持著按著他的姿势的苏笏和王景宁,怒不可遏:“你们两个给我出去!”
  
  苏笏逃一般的离开了病房,脸庞涨热,为了掩饰尴尬,他轻声问王景宁,“您没跟大夫打招呼啊?”
  王景宁的脸比他好不到哪去:“没有。大夫不会同意的。”他想了想又补充,“我跟护士长说大夫同意的。”苏笏闻声抬起头,看了灰头土脸的领导一眼,心说您可真敢干哪。
  两个人灰溜溜的在走廊上等著,像是干了什麽亏心事,承受著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目光。
  不一会儿,大夫出来了,看见他们俩就睁大了眼睛,一副你们竟然还敢留在这里的表情。
  王景宁咕哝著,“魏大夫,我们也是不得已,这个案子……”
  “不得已就可以罔顾病人的感受?不得已就可以在他刚刚受到伤害後不到12个小时又给他类似的刺激?你什麽不得已?你为了升官发财不得已!为了破了案子好平步青云不得已!你有没有想到你这样做会对病人产生什麽样的影响?你们想过没有?!”
  苏笏低著头,令人惊讶,王景宁居然也低下了头,“抱歉。”
  “你跟我抱歉管什麽用?病人要有什麽突发情况谁来负责?你们把人当什麽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不是机器不是物件,你们太过分了!”
  短发的魏大夫瞪著眼睛,连珠炮般说了一串儿,末了下逐客令:“你们回去吧,今天他的状态不适宜再问任何问题!”
  苏笏跟在王景宁身後离开,手里的样本像是发烫一般炙烤著他的手指,也炙烤著他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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