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欢迎会（完）
学校的大礼堂，总是鬼故事聚集最多的地方。
开欢迎会的时候，陈言先是坐在自家的班级里，作为班主任的陈梓倒是还没有到场。
言池一和记忆之中一样迟到了，但是这一次倒是没有老师出来责罚他。
“开始了吗？”
周围嗡嗡的声音连成一片，清晰不清晰之中，陈言听到言池一对着自己的问话。
“快了。”
校领导已经站到了舞台上，说着一些正经的废话，陈言眯着眼睛看着那一片地中海，无意之中又被人推了一下。
他恼怒地转过头去看，言池一正对着他挤眼睛。
“班长叫你到后台去准备。”
陈言站起来，他的身上穿着从陈宅里带出来的正装，西装笔挺，一副少年青葱的美好模样，细长的胳膊腿往那儿一摆，好看得紧。
人到后台的时候，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无意中瞥到的地方，一片冰冷。
陈莫年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正半抬着头看着面前的表演，眼中是一片索然，陈言眼尖地看到陈莫年细长的手指不住地在桌子上敲击着——这显然是他已经开始不耐烦的讯号。
但是周围的人不知道，还是有一大堆的人冲着陈莫年陪着笑脸说话，却又被陈莫年一概无视了。
正走神到这儿，肩膀上猛地一沉，转过头去正对上班长那四只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一双笑嘻嘻的桃花眼。
那人正抱着胸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方向，眉眼弯弯。
陈言站在原地没有动，倒是陈梓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半弯下腰看着自家弟弟，抿着唇角开口说。
“好好表演，不要紧张。”
“……我没有紧张。”陈言略有些恼怒地回答倒，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是一片湿汗。
“哟，真没有？”陈梓凑的更近，他的呼吸喷在陈言的脸上，身上传来一阵好闻的味道。
“没有。”陈言又不知好歹地回答说。
陈梓挑了下眉毛，似乎并不欲和面前这个别扭的弟弟争辩什么，只是他忽然伸出手，有白色的光在陈言的面前一闪而过，手心被人攥起，放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送给你的，等下台上别给我丢人。”
陈梓说的无所谓，陈言却只觉得那块手帕，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手心上的湿汗给吸了个干净。
再转过头的时候，就是明晃晃的舞台，还有舞台正中央，那架漂亮的水晶钢琴。
这是自己十二岁的时候，陈莫年派下人送过来的生日礼物。
走到舞台上的时候，陈言才开始觉得有些不真切，他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才会没有发现陈莫年的，那男人明明就坐在那么显眼的一个位置，为什么之前自己就……
但是显然，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冲着台下鞠了一个躬，连握拳的姿势都恰到好处。
这一点一线的动作，上辈子他不知道花了多少的时间来拿捏。
然后是转身，手碰到钢琴洁白的琴键上，一阵冰寒。
然后——
流畅的音乐从他的指尖流泻出来，轻轻浅浅撒了整个房间，大礼堂都安静了下来，少年面前的白色蕾丝花朵并蒂绽放。
他就那么侧着脸，脸上露出点淡淡的笑，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目光一片柔和。
他的身子随着音乐小幅度地上下摆动着，纤细却又充满力量。
一曲完毕，铺天盖地的掌声传过来，陈言起身鞠躬，目光却下意识地转移到了陈莫年的方向。
等他看清楚陈莫年的表情，心忍不住一颤。
陈莫年蹙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他的脸上没有半分高兴的情绪，反而像是被人触到了逆鳞，十分不悦的样子。
陈言还来不及多想，报幕的主持人已经从身后出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可是陈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弯下腰，捡起不小心掉落到地上的白色手帕，刚走到后台就看到陈梓一脸笑意的模样。
“表现的不错，我亲爱的弟弟。”
陈言的手不由一紧，他的脑海中晃过陈莫年严肃的脸，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高兴？”陈梓背着手围着陈言转了一圈，他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房间外面传来班长那个尖细的声音。
那声音里面带着点不容忽视的害怕。
“陈言，有人找——”
陈言下意识地转过头，却看到一个推开门的侧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爸……”
陈莫年显然是没有想到陈梓也在房间里的，他细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黧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陈言想到刚才在舞台上看到的陈莫年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打破这个僵局的，倒是陈梓。
陈梓几乎是在陈莫年踏进来的一瞬间，就走到了陈言的面前，抿着唇角，刚刚的笑意已经完全从他的脸上褪去，只留下一点类似于轻嘲的表情。
“你……出去。”
陈莫年似乎是不想多说，只是背过身子，陈言看到他黑玉一般的头发帖服地顺在脖颈的地方，阳光一照，泛出点违和的白来。
“哦？你叫我出去？我现在是阿言的老师，我凭什么要出去。”
陈梓维持着那个斜靠的姿势，只是嘴角的弧度弯的更高。
“呵，我倒是要问问这里的校长，你是怎么当上这个老师的。”
陈莫年的语气依旧很低，敛着眸子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哈……你真是，管的倒是宽，当年我一个人被赶出来的时候，倒是没有见你这么热心过。”
陈梓说着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搭在陈言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至于……我是怎么当上这个老师的，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然后——
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从陈莫年的身上发出来，他的脸因为这样的咳嗽而微微发红，白玉一样的脸上总算多了点生气。
“爸……”陈言忍不住摆脱了陈梓的胳膊，走到陈莫年的面前，犹豫了一下，把手上的手帕递给了陈莫年。
谁知道陈莫年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陈言递过来的东西，就忽然瞳孔紧缩！
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死死地抓住了陈言的手……还有那块手帕。
陈言听到那个嘶哑的声音，划破空气，直达心脏的方向。
“谁、谁给你的？”
陈言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转向了陈梓的方向，陈梓的脸上是完完全全的无所谓，只是他的眼神过于阴鸷，里面还带着点恶作剧者得逞的，特有的得意。
陈言后知后觉地看到，帕子上的一角绣着一个年字，是漂亮的闺阁字体，但那红色的字却像一朵盛开的红色牡丹，浓艳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陈梓抱着胸靠近：“我妈的东西，你真以为，用当年的一把火，就被你烧了个干净吗？”
陈言刚想转过头去看陈莫年的表情，却忽然觉得面前一暗，脸上冰凉一片，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陈莫年的手指。
“你给我……滚出去。”
男人的手指触碰在他的脸上，一片瘙痒。
……抓得他有些生疼。
然后他听到陈莫年的声音，慢慢响起来。
“你给我，离小言远点。”
陈言的身子一僵。
“啊哈，你这么宝贝他？”
陈言看不到，但是他能想象，此刻的陈梓一定是一脸鄙夷地抬着下巴看人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宝贝的，是陈默那个贱货。”
我还以为，你宝贝的……
是陈默。
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