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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妙贼燕非

书籍名:《倾辰落九霄》    作者:火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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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千辰合拢衣衫推门出去,“是谁知道雾色刀?”
冰御躬身回道:“回公子,不是我们谷内的人,是前几日来谷里偷东西的小贼。”
此刻被关在无极苑的那人若是听见冰御的话,定会气得跳起来,他哪里是什么小贼,“独行千里”燕非若是一个普通的小贼,那全天下就没有大贼了,那些真正靠当扒手为生的小贼更不知该被叫做什么才好。
两人来到无极苑,看到了燕非。燕非正被绑在一间房里的一个石柱上。
这个房间有许多个石柱,每个石柱都可以绑一个人,其他柱子上的人都已经空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他两颊消瘦,双眼灵活,有一双大耳,嘴巴却很小,头大身子短,乍眼看去有些可笑,但并不惹人生厌。
“你就是燕非。”赫千辰站在他面前,燕非眼神动了动,赞叹道:“原来这就是千机阁阁主。”
在千机阁的记录中,燕非算得上是一个极为高明的贼,他从来不偷寻常的东西,就算有一万两黄金放在他面前,无人看守,他也不会去碰一下,对他而言,金子太普通,无人看守的金子更不值钱,他完全看不上眼。
这么一个以偷为爱好的贼,算得上是一个妙贼,更妙的是这个贼居然还偷到赫谷来,被人擒下,在被当做试药的工具之前,说出了雾色刀。
冰御从赦已那里听说了路上的事,他当然知道雾色刀不在千机阁也不在巫医谷,雾色刀究竟在哪里,世上可能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燕非。
“那把刀是我偷的,从一辆马车上,我不管那是什么宝贝,有什么厉害的地方,我只知道许多人抢着要,既然这么多人要,自然是个好东西了,所以我就偷了。”燕非不等赫千辰问,便开口这么说,可见其心思灵活,他知道面前这位檀伊公子是为什么而来。
“刀在哪里?”赫九霄冷然问道,燕非本想以此要求松绑,在被赫九霄用那种无情森然的眼神看了之后,心慌了一下,“刀不在我身上。”
赫千辰颔首,“刀确实不在你身上,但你知道刀在何处。”平淡如水的眼中闪过犀利之色,他言笑从容,“只要是贼,有一点都一样,他们的胆子比别人的小。”
“谁说的!”燕非下意识的反驳,却见赫九霄也露出一丝笑,那笑比剑尖还要锐利冰寒,令人恐惧,“也许试试就知道。”
“别别!”燕非连声高叫,“我说,我说!”
燕非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本来是来盗药的,想着趁血魔医不在,到赫谷偷点治疗外伤内伤之类的药物,赫谷的药千金难求,他买不到,总能偷得到吧,何况这地方还是赫谷,光是巫医谷这个名号就让他很想进来偷件东西试试。
没想到血魔医不在的赫谷并不比他在的时候易闯。
“那把刀被人买走了,是无yue门的人。”燕非无可奈何,只盼说了之后能让自己逃过一劫,他拼命去看赫千辰,希望这位檀伊公子能发发善心,让血魔医放了他。
“无yue门……”赫千辰沉思,没留意道燕非的眼神求救,他记得无yue门,“就是那个无yue门?那时候他们门主在谷里受过你的抑制,当时我来赫谷,还听到药斋里那无yue门主在大叫什么。”
“就是这个无yue门。”赫九霄本来不会记得,但当时是赫千辰第一次成年后回到赫谷,所以他没有忘记。
接了话,也得到燕非的答案,他朝冰御一摆手,就要拉着赫千辰往外走,冰御同情的看着燕非,“到谷里盗药是死罪,你求救也不该那么看着公子,惹了谷主,你自认倒霉吧。”
“求求各位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一死我那老娘和我那媳妇儿可怎么办?”燕非哭丧着脸,一双圆溜溜猴子似的眼睛不停的转,那眼泪哗哗的就往下流。
这话听着就假的,这眼泪也流的太快,冰御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别人是吓得尿裤子,这燕非却哭个不休,啼笑皆非的端着药,他还没端上去,赫千辰停下脚步,“这是什么药?”
冰御说了个名字,显然是毒药,“……等服药之后我会给他部分解药,以此观察药性。”他还解释了一遍,赫千辰听了片刻,对他示意,“放了他吧。”
“多谢公子!”燕非的眼泪一下子收住,生怕他反悔,连声要冰御为他松绑,赫九霄不在乎这个燕非是生是死,赫千辰既然要他活着自有他的理由,两人往外走。
“公子今日救命之恩,燕非不忘!”被松绑之后燕非却没有马上走,眼泪被擦去了,神色变得认真,对着赫千辰的背影一抱拳,“他日若有机会,燕非必定报答今日之恩。”
正色说完,燕非身如青烟,须臾间消失在几人的视线里。他的功夫也许不怎么样,但轻功比起赫千辰和赫九霄来却也不差多少。
“这个燕非的话你相信?”赫九霄往回走,边走边问,赫千辰笑了笑,“还无证据,信与不信都是凭他口头空话,他死了对我们没有益处,不如放了。”
“他既然知道雾色刀,那些话就不全是假的,是真是假,其中真假又有几分,你就想放了他,暗中监视。”赫九霄回到药斋,赫千辰在他身后,随手关起门,朝前走了几步,拥住前面的赫九霄。
“我若是不放,你也会让冰御假装不小心,随后让燕非自己逃出去。”猜测赫九霄的打算,赫千辰在他耳边轻笑,沉沉的笑声气息微热,赫九霄转头看他,眼底也有笑,拉开环绕在自己胸前的手,转身贴上他的唇。
这一日药斋的门没有再打开,也无人敢过去打扰,到了第二日清晨,窗口才出现了人影。
一只手推开窗,有人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他胸前的衣襟还微敞着,没有掩好,散落下几缕发,沾着些汗水潮湿,身后有人贴近,“先沐浴还是用早膳?”
“你饿了就先用饭吧。”说话声微微嘶哑,赫千辰让窗口敞开,散去空气里沉积的味道,那些混合了汗水与情欲的气息,夹杂着药香,是中期已的,能挑动人心的气味。
看了一眼房里的软榻,他别开眼,忽然想起赤狼族的帐幕来。
“在想什么?”赫九霄看见他的眼神,赫千辰没有闪避,深邃的眼神与他对视,那沉静之下的闪动隐约酝酿着一股风暴,敞开衣襟散下黑发的他有别于他人所见的檀伊公子,在赫九霄有所悟的时候,赫千辰最后却只是笑了笑,“没什么。”
他的手环过赫九霄的脖颈,压上他的唇,辗转着落到胸前,尝到汗水的味道。
“过两天随我回千机阁。”松开手,他掩起自己的衣衫,慢步走过,收拾床榻上的痕迹,看到那些干涸的颜色,摇头叹笑,本来他和赫九霄都想着回来好好休息,结果完全没有休息到。
赫九霄没有再问,其实昨夜在床上便能看出赫千辰的反应,他和他一样急切的想占有对方,只不过最后还是赫千辰让步,但照着他弟弟一贯的行事为人,这种让步不过是暂时的。
两人沐浴用饭,之后赫九霄处理了些谷中的事,还有各地医舍呈上的事情,赫千辰则在他的要求下好好休息,因为只要一回千机阁,必定有忙不完的事在等他,要赫千辰不理是不可能的,赫九霄只能要求他先养好精神。
又过了两日,赫九霄身上的余毒也清了,始终压在赫千辰心上的迦蓝毒终于彻底解去,接着红颜的解药制出,赫九霄命人带话到璇玑坊,通知李大娘,可以给太子楚靖玄带去。
早就到了中原,在千机阁内受到紫焰照顾,滟华气色好了不少,身上的打扮也焕然一新,除了她,千机阁还多了一个人,贺思茵是最近才到的,赫千辰命赦已将她带回去阁里,却没说留她在千机阁是为了什么,引来许多人的好奇。
要说阁主对她有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千机阁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们阁主心里只有血魔医,就像那个血魔医也只对阁主一个人有情那样,要是阁主真的对贺思茵有什么,不等她到千机阁,恐怕早就死在血魔医手中。
贺思茵面对大家的猜测却不能说什么,在千机阁里,她更明白要杀赫千辰有多难。
“阁主回来了!”一声高喊,闻讯而来的人纷纷从里面跑出来,准备迎接赫千辰。
滟华在紫焰的陪同下脚步匆匆,她听说赫千辰受伤,心急如焚,不过相信有赫九霄在,他不会有事,想是这么想,但若不亲眼看到,叫她怎么能放心。

倾辰落九霄 第二百四十八章 背叛

“华姨。”微笑浅淡,含着几分暖意,赫千辰缓步走来,在他身边的正是赫九霄,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脸色,但比起对别人的血腥算稍有缓和,他没有叫她,只是微微颔首,但滟华能看到他眼里的几分关切。
“你们总算回来了。”滟华高兴的上前,不用他们问,她先开口,“我很好,在千机阁里没遇到什么意外,你们放心。”
“没有就好。”赫千辰缓缓点头,不经意间与赫九霄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挺楚青韩的使者与熊锡安的对话,当时熊锡安曾要他帮着捉拿滟华,他们特意要人留意,如今却没有听说任何动静,是楚青韩没有理会熊锡安?还是熊锡安从梁绮罗那里知道红颜的配方已经到手,放弃额这件事?
滟华正在高兴,没留意他们的眼神交汇,另一边的紫焰和贺思茵却神情各异,心思也各不相同。
贺思茵在千机阁里看到了许多,也知道了许多,比如赫千辰在江湖中的地位,比如他曾经做过的事……知道自己身在怎样的一个地方,面对怎样的一个人,她心里的滋味难以说清。
贺思茵心绪复杂,紫焰的心情却更加矛盾,她等赫千辰回来,已经等了许久,“阁主,紫焰有话想说……”
紫衣旖旎,婷婷而立,紫焰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她打断众人的互相问候,突然开口,神情之中有些许隐约的闪烁。
“你说。”开口的却不是赫千辰,而是赫九霄。平平的两个字,紫焰暗暗心惊,她始终记得赫九霄看她的那种眼神,在冰寒之中带着幽暗如血的冷意,如今他眼底的这种神色淡下许多,但她一开口,还是会感觉到他不加掩饰的敌意。
“紫焰想说的是相关千机阁的事务,不是其他。”回以笑容,紫焰不卑不亢,言下暗示,她找赫千辰并不是为了什么私事,是为了千机阁内的事务,也不适宜在此地说。
紫焰当初对赫千辰的情意,整个千机阁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但时至今日,赫千辰身边有了赫九霄,紫焰成了千机阁的总管。武功已失,紫焰凭着自己的能力帮着赫千辰管理千机阁,她面对赫九霄的时候,说着这番 话的神情着至比身怀武功的时候更镇定。
赫千辰看了她许久,面露赞赏,“紫焰,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千机阁托付给你,我很放心。”
“多谢阁主。”紫焰神情自然,即便她感觉到赫九霄的敌意,感觉到他那种骇人的眼神,心里或许有些忌惮,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她不能再这个时候让赫九霄发现什么端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说完了就站到一边。
赫千辰自小与紫焰相熟,可说是一起长大,紫焰虽然神色不动,他却感觉到一些异样,紫焰确实有话对他说,而且确实是不适宜在此地说。
又对周围的人问候了几句,赫千辰示意赫九霄,“华姨脸上的伤你替她看看,我们离开的时日太久,我先去书房处理一些事。”
早先就说过要替滟华治疗当年的火伤,但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滟华就在千机阁,赫九霄身上的毒也解了,赫千辰的心里轻松许多,神情也很放松,但对赫九霄说完了转身要走,一截衣袖去被人拉住,“不要再书房停留太久,你若是留的太晚,我回去找你。”
最后的几个字说的略有缓慢,赫九霄的话里带着些威胁和其他的隐意,不过那层隐约的含义只有赫千辰一个人听的出来,脸色不变,沉默的眸色却稍有起伏,他扫了一眼在场所有关注于此的人,微笑点头,“你去吧。”
赫九霄的神色已经泄漏太多,赫千辰不知道的为何其他人会听不出他的意思,还是被外表的这层冰冷欺骗,没有想过会有其他。
“我在药斋等你。”赫九霄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过赫千辰,自然的在他唇边亲吻了一下,尽管赫千辰看见周遭众人的表情,却没有推拒赫九霄的这个吻。
对这个只知道索取,只知道夺取想要之物的男人而言,拒绝只会让赫九霄的行为变本加厉。
衣袂交错,两人的唇一触即分,赫九霄转身去药斋,滟华笑着随在他身后,只不过她的笑不是因为即将得到诊治,而是因为眼前所见,其他人也都有些呆愣,没想到他们的阁主会当着他们的面与血魔医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来。
穿着青衣的男人却还是那么神情自若的,平和的表情沉稳如山,带着紫焰去往书房,脚步依旧从容,看着背影远去,在他身后,赫己悄声惊叹,“阁主从塞外回来一次,人也便的……那个多了。”
那个是哪个,赫己说不上来,但所有人心里都有种感觉,倘若说曾经的赫千辰是全心全意为了千机阁,再也容不下其他,不关心其他,除了表面的那层谦和淡然,其下的心思难以捉摸,那么今日,有一点所有人都能肯定,那就是血魔医对他的重要性。
若非最为看重,他们的阁主,那个檀伊公子,是绝不会容许血魔医在人前对他这么做的。
赫千辰不知阁里的人是怎么看待,也可能知道,却并不太在乎,走到书房,他在熟悉的那个书案后坐下。
窗棂洒下阳光,照来暖日,就和以前的那些个日子一样,青衣墨发,显得温和沉静的男人坐在宽敞的书房之内,如同流水又似流民的眼神淡淡望过来,微微露出点笑意,“到了这里,你想说的事是否能说了?”
紫焰站在房里,和以前一样的位置,甚至隔着一样的距离,没有多一份也没有少一分,她抿了抿唇,却没有开口,最终,唇边牵出一丝苦涩的弧度,“阁主,紫焰不是傻瓜。”
这句突兀的话没头没尾,幽幽的在书房里回响,赫千辰不语,双目微阖,翻阅着账册的手停了下来,空气里除了纸质的响动,慢慢透出一股尘埃的气息,那是堆积太久无人翻动,纵然打扫,也依旧挥之不去的气味。
“紫焰……”赫千辰只说了这么两个字,随后是一声叹息,“你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紫焰挺直了背脊,她站在他面前轻笑几声,笑声像是散在云雾之中,略显迷茫,“原来南无暗处的敌人,一直是奈落,那个奈落却是属于血魔医的,那么当初……”
她说到这里,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了下去,“那些或是失踪或是死去的人,全都是因为他。”
话音回落,赫千辰放下整理到一本的账目,没有回答。
他不回答岂不就等于默认,紫焰不敢置信的看着赫千辰,看着她的这个阁主,“这么说来,那时候伤我的人也是血魔医的手下,是他命人这么做的?你早就知道。”
“是,我早就知道。”他其实没有想要隐瞒,他也一直都清楚,紫焰早晚会想明白。
黑色的发在阳光下映着青衣,在紫焰的眼里似乎也泛出清冷淡漠的颜色,她睁着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千辰!你真的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这是你的千机阁,南无也是你手下之人,他们的生死在你眼里难道毫无意义?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成为阁主的?你忘了你也曾身在南无?”
一时急切,她叫了他的名讳,忘记了上下之分,上前几步对他大喊,喊叫声里满是焦急,“你知不知道,这些事,南无里面……有几人已经得知?”
赫千辰搁在桌上的手动了动,微微皱眉,“每次调用南无的人都避开那几个组,不该有人知道。”
“你忘了,南无里面的人手偶尔也会变动。”紫焰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既心痛,又心急,“我没想到这件事你会为他掩盖,就如我也没想到,在赫谷你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这么算起来,千机阁又算作什么呢?”
自嘲的笑,她回忆那时候,“早在听闻赫谷那件事之时我就该明白,你已经不在乎千机阁了,以前那个为了千机阁而尽心尽力的赫千辰,已经不存在了。”
赫千辰一震,沉沉的目光朝她望去,仿佛骤起汹涌,一瞬间仿佛又道利剑射来,居然令紫焰觉得她面对的是赫九霄,而不是赫千辰,不是眼前的檀伊公子,更不是他人眼中的皎月青莲。
“紫焰,究竟出了何事?”他开口,还是那般平淡如水,紫焰的心里却沉重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更布置之后赫千辰会怎么做。
将千机阁视作一切的千机阁阁主,会如何对待这种事?
“南无之下有人反叛,起因便是为了这件事,虽然人数还不多,但我怕……此事已经瞒不下去了。”收起了所有心绪复杂,紫焰禀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孰轻孰重

赫千辰似乎一怔,就如所有习惯运筹帷幄的人一样,当有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之时,他不是愤怒也不是惊慌,缓缓放下手上的东西,他只是微微抬起眉,甚至还能露出一丝意外的浅笑,“哦?是怎么回事?”
他靠在椅背上,平平静静的问,那种仿佛与上句来的沉静犹如深海,水波不兴,落在阴影里的面容还是那么温和的,好似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紫焰攥紧自己的衣裙心里却有无数情绪翻腾起伏,蓦然走上几步,她正视赫千辰,满脸忧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江湖上大家都知道奈落属于血魔医,千机阁之下有南无,你和血魔医之间……”
她的眼底闪过苦涩,继续说道:“阁主和血魔医之间的情意非比寻常,但那时你们之间的事,手下的人当初并不知晓,那几人只知道奈落曾是他们的敌人,奈落的人伤了我,杀了人,奈落是敌非友。”
赫九霄下令奈落对南无下手之时并不知它是属于赫千辰的,此后虽然立刻罢手,但南无之下有不少人不死在奈落手中是不争的事实。尽管此后用到南无的时候赫千辰有所留意,可以调遣那些没有与奈落正面为敌过的人手,但确实如紫焰所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赫千辰一直以来关注于他和赫九霄的身世,忙于江湖事务,南无之中却有人发现端倪,认出奈落,有一个人知道,又岂会没有第二个?南无之下有天字号、地字号,其下伤亡在奈落手下的人最多,如今正是这两对人心有不服。
“可有人为首?”微微沉吟,难以看出赫千辰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何种神情,紫焰从这句话里只听到一些难辨的深沉,她摇头,“没有人为首,一共二十三人,他们心生叛意,不听上令,意图离开南无,去找奈落的人报仇。”
“你提前发现,然后如何处置的?”看着自己衣袖上的一道折痕,赫千辰双目半敛,温温淡淡的话音,听在紫焰耳中莫名的有些忐忑。
她抿唇,退后几步,走到自己一贯站立的位置上,垂首说道:“回阁主,我已经将那二十三人扣押在牢中,关于此事的任何消息都没有传出去过,就等阁主回来定夺。”
“很好。”赫千辰站起身,窗外的阳光洒下几许微尘,他拂袖,径直往外,“我想见见他们。”
见他们,若是他听了那些人说的话,他会怎么做?怎么答?紫焰实在不想看到那样的景象,但阁主要见,她哪里能说不让见?犹豫了一下,她只能称“是”,跟在他身后往地牢走去。
天还大亮,未曾入暮,踏进牢房却像是走入了幽暗的地底,很干净,却叫人觉得幽冷。
这里的地牢是修算过的,曾经关押过李绵歌,又被阁老刻意放火所烧,此后就一直蒙着一层尘埃的味道,每一层都很安静,静的听不出人声,听不出其中包含多少怨恨,多少不甘。
赫千辰一步步走进去,一点点感觉到空气里渗透的情绪,从塞外回来,不知是否因为最近使用这异力,他的感知力似乎更强了,在地牢里,他虽然不会看到太具体的东西,却能感觉到其中的种种思绪。
脚步声在幽静的空气里回响,赫千辰一直往里走,忽然在一扇门前停走,紫焰看着前面忽然停下的身影,感到惊讶,指着眼前的牢门,“这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那二十三人之一,是有心背叛千机阁的南无手下,紫焰不知道为何会知道这里便是关押之处,为何不在别处停步,唯独留在这里,她心有疑惑,却没有开口,隔着牢门注视里面,“阁主来看你了。”
里面的人不发一语,知道赫千辰走到门前。隔着铁栅露出一袭青色的一角,自下还能看到一双青色缎面的鞋,干净干净的,点尘不沾,仿佛根本不曾落过地,不曾被任何尘埃所染,永远是那隔着水岸瞧见的青莲,举目仰头才能望见的月色,是永远站在高处,令人安心令人尊崇的千机阁阁主。
“阁主,千机阁与血魔医,孰轻孰重?”被关押在里面的不知属于南无之下哪一队,他突然开口,突然问出这句话。
赫千辰站立在门前,平淡如水的表情仿佛在一瞬间变了,变的沉重如山,紫焰看到一霎那间从那双淡然眸色之中闪过的犀利和锐气,但听了手下问出这句话的男人最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字都没有答。
门里的人轻轻笑了,嘲弄似的自语,“阁主!你知不知道南无之中有多少人尊你敬你,更是叫兄弟们为南无,为千机阁而死,我们毫无怨言,但他们是死在奈落手中!”
他的语调激动,锁撩的声响撞击在墙上,冷冷作响,“他们死后,阁主却和血魔医行走江湖生死与共,叫我们这些人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死在奈落手下的弟兄?”
话音回荡,嗡嗡的回响在赫千辰耳边,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半阖的眼眸遮掩了所有情绪,谁也不能再这层平静之下看出他此时的情绪。
南无之中大半都是无家可归、身世不明的孤儿,被千机阁收养训练,自小便知道要为千机阁效忠,衣食用度都不差,甚至比寻常人家要好的多,只是唯一信奉的不是亲人家人,而是阁主赫千辰。
当他们唯一信奉的阁主为了另一个而隐瞒真相,曾经杀死过同伴的敌手成了新的同伴,这叫他们这些人情何以堪?
熟知人心的赫千辰怎会不了解他们的想法?他合了合眼,苦笑着点头,“我确实对不起他们。”顿了顿,他又无声的叹息,“原本,你们也不该知道这件事,若不知道,就不会难过,不会失望。”
“何止难过失望?阁主!你难道真的不想为兄弟们报仇?!那些人是你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你难道忘了以前,忘了当初吗?!”
愤怒的叫声穿过铁栅,里面的人冲到门前,乱发披散,面容枯涩,但赫千辰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是天字号的,他手下有不少兄弟死于奈落之手,他也是在南无时间最久的一个。
“我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我一件都没忘。”赫千辰淡淡回答,目光悠远,仿佛回望到了多年之前,他也曾是南无的一员。
“那你为什么能对他们的死无动于衷,难道对你而言,他们不是人命?”里面的人不敢置信的问,质问的话语声好似连铁栅都被震动。
紫焰一句话都没有说,垂首站在一边,这些答案她也想知道,是不是为了血魔医,他连千机阁都可以放弃?若是,那她留在这个千机阁,这个她以为对他最重要的千机阁,为他看守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有些事,不是我们想要如何便能如何的,那确实是奈落所为,但我不能为他们去杀死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这一点你们可明白?”赫千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叹息有些无奈,有些遗憾,“我赫千辰……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转身,他从紫焰身边走过,穿着青衫的背影依旧高大挺拔,却透出一股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那一转身间,最后的那句话就如染上了空气里的尘埃,无端的令人有些鼻酸,紫焰怔怔的看着他远去,越来越远,知道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普通人?江湖中人人称颂的檀伊公子怎能是个普通人?”喃喃自语,铁栅里关着的人颓然的跪坐在地上,“阁主,我不服,真的不服……”
纵然不服,又能如何?紫焰遥望远处,那早就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即便她如何不服,也只能遥遥相望,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这时候紫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疑问。
倘若千机阁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她何苦还要为他守着这里?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紫焰望着早已不是人影的空地,径自出神。
“我等了你许久。”当赫千辰回到书房,便看到门里的一个人影,赫九霄环胸而立,看他走来,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巡视了一番,不知发现了什么不对,一把将他拉近身前,“怎么了?”
他在他脸上细细端详,赫千辰由着他看,笑着将他推开,“什么怎么了?”走进书房,他做到书案前,翻开眼前的账目,提笔继续书写。
“你去了哪里?”赫九霄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走到他的座椅旁,冷声质问。
“去解决阁里的一些事,离开太久,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处理。”赫千辰继续动笔,淡淡回答,赫九霄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妖异冰冷的眸色闪动,“和紫焰?”

第二百五十章 富内相邀

想到紫焰对他所说的事,赫千辰一时没有回答,这件事如何处理,他还没有想好。
“我不在千机阁之时全靠紫焰替我搭理,有些事她不能擅自做主,便等我归来才请示与我。”赫千辰什么都没有多说,他放下手里的笔,反握住赫九霄的手,将站在座椅边的男人拉近到自己面前。
“你还不放心?紫焰已经一无所有,她只能留在千机阁,难道你要我赶她离开?”赫千辰抬首,他的脸上没有不悦的痕迹,赫九霄却听出他这句话里的些许不快,“只要她不做错事,说错话,她的去留,甚至生死,都和我无关。”
不带什么感情的说着这句话,赫九霄俯身贴着他的脸,“她是为你才留在千机阁,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我让她在你身边是为了不让你太辛苦,你对她如何,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真正狡猾的是你……”
“令紫焰对你无法忘怀,最早若非你刻意纵容,岂会有今日对你忠心耿耿的她?”赫九霄的呼吸在他耳边轻拂,微热的划过耳畔,赫千辰垂下眼,“是我不好。”环过赫九霄的腰,他将他拉下吻上他的唇。
之前发生的事,他一个字都没说,赫九霄对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唇上的轻吻如此灼热炙人,犹如要将所有的疑问和谴责都给吞没,攫取着他所有的回应,令他不多时便忘记了要说的话。
知道门外有人敲门,“阁主,有人送信来,好像是……宫里的人。”赫己拿着手里的信笺,迟疑的站在门前禀报,和朝廷扯上关系,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一次不知又有什么麻烦。
门打开,赫九霄站在门前,从赫己手中拿过了信,赫己身后,一道人影突然冲向房里,软剑发出金属的脆响,赫九霄看了一眼,没有阻拦,只见利芒闪动,袭住赫千辰。
“看剑!”贺思茵身法奇快,在这两字出口的同时,身形已至赫千辰面前不远,一道惊鸿隔着书桌横扫而去,手腕抖转之间刺、劈、削、绞,居然一连几变,就连赫己都在惊讶之余忍不住赞一声好。
赫千辰做在椅上没有躲闪,在软剑卷来之时蛟蚕金丝应声而去,同样是软兵刃,这一招同样是刺、是劈、是削、是绞,却总是比贺思茵快那么一分,不多不少,只一分,便令她的攻势全然无用。
赫九霄冷眼旁观,他一点都不担心赫千辰,贺思茵的攻势虽猛,却缺少杀伐之气,最多之时招式犀利,完全不会对赫千辰造成任何威胁。
“你这一击若是再往左三分,这一脚能往下五分……”贺思茵的攻势确实没有对赫千辰造成任何威胁,他还有暇一一指正她的动作,如何才能令招式跟有威力,更难让人躲避,对人造成威胁甚至是伤害。
拳掌未曾相接,“叮叮”的金属碰撞之中冒出点点火星,贺思茵突然收拾,急退数丈,直退到书房的另一头,气恨难当,“我不是你的对手,就算脸上十年、二十年,我还是不能杀了你。”她已经用尽全力,而他甚至没有起身!
“你想杀阁主?”赫己不知贺思茵的来意,只当她是忘生的妹子,被赫千辰带回是要照顾她,此时见到这情景,明白了缘由,想到忘生的死,不等赫千辰开口,一气之下冲上前去,“啪”的挥掌。
“你哥哥看到你这样,一定会被你气死!”贺思茵被他一掌甩到地上,听到赫己的这句话,怒目而视,“哥哥是因他而死,我爹是被他所杀,我找他报仇有何不对?”
赫己一掌上去有些后悔,见她脸颊红肿,想到她毕竟是忘生的妹妹,又有些难过,“你哥哥是阁主的左使,他随着阁主多年,一夕之间知道自己的身份,忠义难两全,他无法自处才走了绝路,而你们的爹,是被老阁主设计陷害,使阁主亲手杀了他,这又怎么能怪阁主?就算是愁是怨,在忘生死后也该一笔勾销了。”
贺思茵捂着脸站起身,眼里没有泪水,沉默不语,赫千辰一摆手,“够了,你们都下去吧。”
“你方才指点我的招式,但我不会谢你的,若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你。”贺思茵收起软剑,站得笔直,曾对赫千辰露出的笑容再也没在她脸上出现过。
赫千辰却似一点都不介意,他微笑之间淡淡颔首,“你可以留在千机阁,若是想知道关于忘生的事业可以问赫己,但在你放弃之前,你必须暂代忘生之位,你若想杀我,随行之时动手更方便,你可答应?”
留下?代替她哥?咬了咬唇,贺思茵仔细考虑,他方才的指点,尽管她口中不认,心里却牢牢记了下来,这么下去的话,倘若赫千辰允许她留下,她未必没有机会,“好,我答应。”
看着贺思茵和赫己离开,赫千辰露出一丝笑意,赫九霄却沉着脸,将手上的书笺递了过去,宫里的来信,我已看过了。
“太子还是安陵王?”赫千辰从他手中接过书信,不是太子楚靖玄,而是楚雷,纸上所写寥寥几句,“他要你进宫见他。”
千机阁与朝廷已无瓜葛,楚雷是为何事找他?
第二日午后,赫千辰站在皇宫里的安陵王府,将这个问题亲口问了出来。
“檀伊公子去了一次塞外,回来变的心急了。”楚雷畏寒,这时候已是春日,他穿的还是比别人厚些,站在花园里,他的身影略微有些佝偻,似乎比赫千辰上一次看到他还要苍老,但那一双精芒闪烁的眼半点没变。
他朝赫千辰举杯,“听闻你归来之后便灭了欢喜双煞,檀伊公子威名依旧。”
“王爷谬赞了,檀伊不过是个江湖人,事关生死,自然不能懈怠,而所谓心急,事有轻重缓急,该急之时还是不要缓的好。”赫九霄背对着他站在亭中,外面花团锦簇,一派生机盎然,他心有所思,并不想在这里久留。
“不知安陵王爷有何事要千机阁效劳?”不打算和他兜圈子,赫千辰开门见山的说,桌上的白玉杯他碰也没碰,甚至连楚雷要他坐下,他也没有动,安然注视着亭外,卓立的身形风动不惊的沉稳。
楚雷便没有坐下,闻言笑了几声,喝了一口不知是药是酒的东西,“你怎知是本王有求于你?”
“千机阁与朝廷再无干系,我想王爷并非蠢笨之人,这句话的意思不会听不明白,若非有大事发生,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让堂堂大炎朝的王爷夜不能寐,甚至需要在酒中放上安神的药物。”赫千辰转过身,指了指楚雷手中的酒盏,看着赫九霄摆弄药草,他对药物并非一无所知。
楚雷目光一闪,掩饰的轻笑几声,笑到后面忍不住咳嗽,又喝了口药酒,“你说的不错,本王却是有事相求,这件事,非你千机阁不可。”
他在亭子里走了几步,远远的不少侍卫环侍,他确实这样的距离无人能听见了,才注视着赫千辰,眸色如炬,“我先问你一事。”
很少见到楚雷如此谨慎,赫千辰不知他想问什么,却听见楚雷继续说道:“你这里可有一把刀?”
“一把刀?”赫千辰不动声色的重复,淡淡笑了笑,“王爷知道,我的兵刃并不是刀。”
“你不要装傻!”楚雷难得的激动起来,显得异常认真,阳光下苍白的脸色甚至起了几分病态的殷红,“本王想知道,那把刀是否真在你的手中?”
“不知王爷说的是哪把刀?”衣袖拂过,依旧是风动不惊的稳,赫千辰神色平淡,言笑温和。
楚雷的见状,捏紧了手里的酒盏,看来赫千辰是非要他说出来不可了,沉了沉脸色,他徐徐开口,“雾色刀。”
这三个字在赫千辰的意料之中,又可说是出乎他的意料,不紧不慢的,他接了楚雷的话,“这把刀不在我手中,但我知道它落在谁的手里。”说出实情,他也想知道,为何楚雷会知道这把刀,对这把刀如此在意。
“它在哪里?”楚雷追问,发现自己失态,又捻须叹了口气,慢慢踱步,在一边坐了下来,“赫千辰,本王相信你所说的话,刀不在你这里,但我想要你替我找到这把刀。”
“这把雾色刀究竟有何特别,让王爷如此看重?”就连赫千辰对这把刀也不知道不多,他曾命人去调查,所得的消息并不明朗,“雾色刀在江湖中引起一场争夺,有人说其中有绝世秘籍,有人称得此刀者能一统江湖,王爷也想要一统江湖,王爷也想要它,莫非,它与朝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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