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毛团儿
短暂的闲聊之后，莫长雄继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小宋你刚才问啊，为什么皇宫失窃了一批春宫图和羊脂露，对吧？说来话长。这可是宫闱秘史啊！这得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的一位皇帝——唉，也幸好老莫我活了这么久，才能知道得清楚——就是那个被称为明君的……”
莫长雄边说边回忆那死去皇帝的名字，手一会儿点着自己脑门，一会儿在虚空中画圈。
“叫什么来着？哦！叫正……”
皇帝的名字还未说完，宋逍书忽然把莫长雄挥舞中的手摁在桌上。莫长雄反应甚快，一看宋逍书严肃静默的表情，当即住了口，也一起侧耳凝听。
温君谊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正欲开口，宋逍书对二人道“我出去看看”，便化为松鼠，跳上窗台扫视四周后，敏捷地跃至窗外几尺远的树上，随即远去。
莫长雄也仔细辨别了下耳中听到的声音，便对温君谊道：“没大事，温公子莫紧张。”又望了望窗外，笑了，“小宋就是这点好，体型小，不易被发现。而且即使被发现，人家一看，哟！一个小东西！——也不以为然。”
温君谊却没他那么放松，仍旧忐忑不安：“你们……可是听到了什么？”
莫长雄想了想道：“听上去像一些杂碎在商量如何整治这酒家。公子莫担心。无论火、毒，都已施下法术防备。……也是，毕竟我们俩异于他人，耳力要稍好些。”
温君谊估摸着，这耳力好，恐怕不只好一点。便问：“莫大侠能听几丈？”
莫长雄摸摸脑袋，又用两手比着距离，然后告诉温君谊：“大约三十来丈吧，耳语的话再短些。”
温君谊骇然：“那可是凡人的好几倍。”
莫长雄傻愣愣地摸着脖子：“啊？是吗？”
“不过……”温君谊低下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有时候我都到了逍书身边，他还不知道。因此，刚才他确实吓了我一跳。”
这回莫长雄答话快：“那是因为对公子不防备。也有亲近的人，到了我背后我都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莫长雄却像想起了什么，马上换了一个话题。
“刚才同公子说到原形，公子是见过小宋原形的。”
温君谊点点头。
莫长雄问：“可有什么想法？”
温君谊道：“初遇他时，他是人形，受伤不轻。直到初次见到他原形，才知道他毛发损伤不少。之后逐渐恢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呢？”
“呃……毛比一般松鼠光嫩些，身体比一般松鼠圆些胖些。”
莫长雄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温君谊想不出眉目，摇了摇头。
莫长雄想了想，换一条途径问道：“公子可有觉得他比一般松鼠小些？”
一语点醒温君谊，他连忙附和：“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什么症状不是？”不由得开始紧张。
莫长雄回答：“也不是什么症状。只因他尚未长大，便开始修炼，原形便定在那时的模样。由此……”莫长雄说到这里，不禁笑了，“……才看上去比较圆。不过毛发已经长好，所以像个毛团。”
温君谊想着宋逍书的毛团样，也跟着笑了：“由此才保留着孩子一般的心性么？”
“是了，跟个小孩一样。”莫长雄道。
莫长雄又问：“这一年多，公子……可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温君谊立时想起了冬天的宋逍书，便向莫长雄一一道来。
莫长雄摆摆手：“见了他原形，公子也便知这不奇怪了。我是说其他时候，譬如……春？夏？”
温君谊咬着唇回忆了下，摇头。
莫长雄叹了口气，干脆挑明：“小宋他可有……发情的症状？”
听闻此言，温君谊刹那闹了个大红脸。但一思索，宋逍书的确未有奇怪表现，只得红着脸摇头。
呃……用脸蹭他、跳到他怀里乱动之类的，算松鼠正常行为吧？
莫长雄又开始絮絮叨叨：“唉，他开始修炼的时候还小，尚未到发情的时候。不过我想着他这些年成了妖精，虽然样子不变，可内里也总得有变化吧。哪知认识他这许多年，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我估摸着，以他的功力，也该快了。公子同他在一起，劳烦替我这个大哥多注意点。”
“会的。”
两人又闲闲地说了会儿话，不消半刻，窗台上轻轻一声响动，宋逍书回来了。
松鼠变回了人形，坐回桌前。
“在熊大哥意料之内，一群小喽啰，不碍事。都料理好了。”
莫长雄搭腔：“嗯，那就好。”接着他又道，“小宋，温公子，此地亦不宜久留。明晨我去拜访友人，你们暂且等我半天，下午一同离开，可好？”
宋逍书道：“当然可以。”
谈到这里，莫长雄面色有些凝重。
“小宋，你可知，现在外面寻你寻得紧，怕是到了哪里都不平静。”
宋逍书点头：“我们正是为了解决此事而去。”
莫长雄颔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同陆家说清楚了，眼不见心不烦。不过陆家行事反常，需多加注意。”
他又说：“我们兄弟俩一年不见，难得重逢，我便陪你去好了。温公子不介意多我一头老熊罢？”他说着又笑了。
温君谊笑曰：“哪里的事。有莫大侠在，自然更加放心。”
莫长雄摩挲着两只手掌：“嘿嘿，那就好那就好。小宋，温公子说不介意了啊，你可不能嫌我碍眼啊。”
宋逍书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熊大哥……”难道他会不同意么。
莫长雄挠挠头：“至于去了陆家以后的事，那时再作定夺。”
温君谊道：“都随莫大侠的意。”
之前莫长雄已经消磨掉了近两个时辰，此时天色已晚，他便寻思着道别。
“天不早了，大家也该歇息歇息。温公子，多有叨扰，明日见，告辞了。”
“莫大侠慢走。”温君谊送他到门边，抱拳回礼。
回头找宋逍书，那人正在忙不迭地铺床，头也不回。温君谊虽觉这样失礼，但那是宋逍书和莫长雄之间的事，他也不好插嘴。也许那二人之间已习惯这样了。何况莫长雄也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
“熊大哥。”莫长雄正要步出门外之际，宋逍书忽然叫住了他。
宋某人挑着眉，慢悠悠地看了看自己的鞋，又看着莫长雄的脸，深沉地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莫长雄黝黑的脸皮上，疑似有两团红晕，接着他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