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四短暂恋情（她知道他不会再来）
书店一般中午都没什么人，她匆匆吃完午饭，拿出账单和书目开始对比。
这时候伴随着一声风铃声响，一个男人推门进来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觉得他面熟，又看了几眼，才认出他是街对面一家小修车店的修车工。
她无聊的时候会透过窗户往外看，有时候就会看到他。他穿着工作服，戴着鸭舌帽，有时会带着一双棉线白手套，正在打开某辆车的前车盖，或者蹲在车轮旁边忙活什么。
现在他脱了工作服外套，摘了帽子，白T恤和利落的短发让他看上去比平时还要英俊。
可惜他脸上有一道疤，让他的英俊程度打了折扣，也让他看上去没那么可靠。
不过她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曾经在心里暗暗觉得这道疤让他多了点危险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有了一种不同于“可靠”的魅力。
她假装在看账单，眼角的余光悄悄跟着他的身影。
这个男人在书架中间慢慢走动，视线认真扫过一排排书脊。他这样转了两排，仍然没找到他想要的书，但是他很有耐心地继续看着。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知其身体，咳嗽了一声，对他说：“先生，请问您想找什么书呢？”
男人转过身来看她，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真是清澈。
“你们这儿有没有数学方面的书？”他问。
“数学？教材还是教辅？我们这里有一套最新……”
男人摇摇头：“不是课本，就是……一些基础的东西，也不好太深奥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平时随便翻翻那种。”
她还是有点疑惑，但是她心里对他有点好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脸他在说什么都不明白。于是她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指着标着“自然科学”的那架书说：“你可以去那儿找找。”
男人依言走到那边书架旁边，仔细地寻找，时不时还把某本书抽出来翻两页。
他挑了十分钟左右，拿着一本《数学趣味小知识》过来付款。
这本书封面画花里胡哨的卡通图案，左下角还用可爱的字体标注着“适合初中生阅读”。
她趁着吧书和找的零钱递过去的时候，和他搭话：“给小孩子买的？我们这儿有喜羊羊的书包袋。”
他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即使有孩子也不可能上初中。
男人果然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我自己看的。”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她还以为他是给朋友的孩子之类的人买的。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他的形象更可亲起来，坚毅高大的男人拿着一本花哨的低龄读物，难道不可爱吗？
她微微有点脸红，眼看着他要走出店门，连忙叫住他，指着书店一角说：“你可以坐在那儿看。”好像要说服他似的，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店里有空调。”
男人看了一眼街面上明晃晃的阳光，对她点点头，坐到书店角落的沙发里。
之后的一个小时，他一直沉默而认真地在翻那本书，表情非常专注，她想假装给他端杯水，趁机和他聊天，但是那种专注的神情让她很不好意思去打破。
一直到了下午两点多，店里陆续来过几个客人之后，男人才看了看表，向她道谢，然后拿着书回到修车店去工作。
那之后的几天，她一有空就往街对面看。
她看到他工作，看到他和工友谈笑，看到中午的时候他摘下手套，清洗双手之后去看那本书，看到他专注的神情。
她觉得他不像一般的修车工。他那种稳稳当当的样子，从容沉默的气质，还有许多的小习惯都让她浮想联翩，她猜测他肯定有过一段很优裕的生活。
过了一个星期多，他又在中午来到书店。
她这次大胆地跟他打招呼：“书看完了？我们这儿还有高中版的。”
他摇头：“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和数学有关，不单纯是数学的书。”他犹豫了一下，“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数学，我就是想……”他好像不知道怎么说，停下了。
“想和她有共同语言？”她接口问，心里有点微妙的不舒服。
男人微笑了：“对。有时候他冒出一句什么，我听不懂。上次买的那本书，好像作用不大。”
男人的微笑那么温柔，让她心里那种微妙的不舒服更明显了，她定了定神，才对他笑了笑，说：“那我帮你找找吧。”
她和他一起找书，有时候翻看一本书讨论几句，最后她帮他挑了一本《数学爱好者》。男人采纳了她的推荐，但是她觉出来他仍然不是很满意。
这次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还问到了他的手机号。她答应他有了新的数学书就给他打电话，然后以为他的感谢而脸红。
本来要到月底才进新书，但她第二天就给供货商打了电话。然后她看着书单，在“科普”一栏找了很久。
两天后书店快关门的时候，她订的书到货了。她等不及第二天，深呼吸了几次，拨通那个手机。“请问是萧厉吗？”她小心地问，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接电话的却是另一个男人：“萧厉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呆呆地哦了一声。
那个男人安静了几秒钟，问：“请问你是哪位？找他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
她连忙说：“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那个男人答应之后，她挂了电话，忐忑地等了快半个小时，萧厉的电话才拨过来。
她把新书到货的消息告诉他，萧厉明显很高兴，声音听上去都变得温柔了：“谢谢，那我明天中午过去？”
放下电话，她仔细地把那两本书收进柜台里，然后回家，挑出了自己最漂亮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颜色悦目，而且穿上之后很衬她白皙细腻的肌肤。
第二天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克制不住透过窗子去找萧厉的身影。但是萧厉一如既往地毫无察觉，直到吃过午饭才过来拿书。
她对萧厉露出笑容，找零钱的时候跟他开玩笑，把那两本书用精美的袋子装着递过去，请萧厉去角落的沙发坐着看书时故意用手蹭过他的手腕。
但是萧厉不是没发现她的意思，就是发现了但是不为所动。从头到尾他的眼睛没有在她的衣服或者肌肤上多停留一秒。他显然对书比对她关注多了，刚坐到沙发上就迫不及待拿出书来看。
她有点泄气，但是看着萧厉专注看书的样子又觉得有点不甘心。咬了咬唇，她鼓起勇气去给萧厉送了一杯茶，一边对他微笑，一边俯下身，假作无意地展示着胸前的风光。
就在这时候，风铃声响，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她直起身来准备迎接客人，但是这位客人显然不是为书而来，他站在门口，目光匆匆在店里扫了一眼，直奔着她走过来。
这是个身材修长、长相斯文的男人，但是他唇角抿着，面无表情，说不上友好，可也不像是人们走进书店买书时会有的表情。
这个男人越走越近，她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萧厉站了起来。她有点想躲到他身后，还没有动，就听到萧厉开口：“你怎么在这儿？你从北区过来的？”
她知道北区在城市的另一头，不由得抬头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了她一眼，又来回打量着她和萧厉，回答说：“我突然想来看看……”
然后他不说话了，他看着萧厉手中的书，那是一本《数学的奥秘》，他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那本书的名字是《数学家传记集》。
他的表情一下变了，紧抿的唇角舒缓了，几乎立刻就展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简直让他脸上发着光，他就这样看着萧厉：“这有什么好瞒我的？你可以直接……”
他顿住了，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些激动，然后他有点顾忌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拉过萧厉就往外走。
萧厉从他看到自己手里的书起就露出不自在的表情，被这人拉着走的时候有点吃惊，低声阻止他：“齐修远！”
但是那个被叫做齐修远的男人丝毫没有减慢步伐，他几乎是拉着萧厉往外走，萧厉只来得及回头带着歉意看了她一眼，就被他拽出门去。
她愣在原地，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她才注意到桌子上那本《数学家传记集》，连忙拿起来追出去。
正午街上几乎没有人，她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萧厉和那个男人的身影。
之前她从窗子里看到他们出门后向右边走了，于是她也向右边匆匆走去，边走边四处张望。
眼看着已经走出快四五十米，她已经离自己的书店很远了，她有点犹豫地放慢脚步，想着要不要先回店里关门。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前面的小巷子里传来隐约的对话，于是她停下来倾耳细听。
“是吗？那你看到哪里了？”
“绝对值的来历。”
“有意思吗？”
“还没看完。”
她听出萧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向那条巷子迈了一步，然后她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又在说话：“为什么不问我？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绝对直’，”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点模糊的、暧昧的笑意，“直不直？嗯？摸一下？”
萧厉的声音也低下去，有些无奈，但是带着同样的暧昧和模糊：“你这人……”
她其实已经觉出不对劲来，对话中那种微妙的亲昵，中间夹杂着的那些衣料窸窣轻响，萧厉言而未尽的话语，一些微不可闻的喘息，本来都应该让她停住脚步。
但太阳太大，某些事又太过不可思议，所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她有点发愣地站住了。
萧厉被那个男人压在小巷的墙上，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合在墙壁的阴影里，男人双手捧着他的脸，他的双手搭在男人的腰上。
他们在接吻。
《数学的奥秘》在他们脚下，封面的一角沾染了些灰尘，但是那两个人投入地吻着彼此，谁都无法顾及它。
她睁大眼睛，心里有些混乱，想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等到那个男人的手开始顺着萧厉的身体向下摸，她才迅速转身，安静无声地小跑起来，回到书店里。
她呆呆地坐在收银台后面，回顾着从萧厉进来买第一本书起到现在的事情，很多细节联系起来了，于是她忍俊不禁，又想，啊，原来是这样。
过了快一个小时，萧厉才回来拿被他落下的《数学家传记集》，他推门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男人在门口等他。
她的视线迅速掠过他有点起皱的T恤，以及他颈侧衣领没遮住的一处红痕，忍着笑意跟他道别，说欢迎再来。
但是她知道他或许不会再来了，就算再来，大概也不会再买数学书了，毕竟，他有一个很喜欢数学的“朋友”，而这个“朋友”，是这么乐意亲自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