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9
“如你所见，我爱他，他是我的儿子，但是我爱他。”
……
……
低沉柔和的尾音让女人的眸子紧紧的收缩着，那双纤细柔和的手指死死的扣进自己的皮肉中，早川抿着下唇，忍不住全身颤抖。
“你们……你们……”
这是什么该死的怪圈……
她的人生虽然并不完美，甚至在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背负许多人的仇视和诅咒，但是她从未放弃过……直到认识那个拥有慵懒俊美笑容的迹部家少爷之后，就像在黑暗中划上一抹奇异的亮色。
只是，这抹奇异的颜色，注定了他们将要用悲伤与猜测纠缠到死亡吗……
被猜测被否认，再被告知最残酷的真相……然后便是被剥夺了女人最美丽的年华……醒来之后，她甚至发现就连身边的爱人都是假的。
她早该明白的，直到从沉睡中苏醒的那一刻起，她便一无所有了。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残酷到甚至要剥夺她最后一点羁绊与牵连……那个孩子……
而现在，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直白的告诉她该死的真相。那双浅色的眸子依旧有着迷人的色彩，却只能让早川感到战栗与绝望。
父子？父子？！他们是父子！即使灵魂上不是，身体与血缘难道还不足够吗！？
“你们是父子！你知道吗——”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太让人恶心了！我不会接受的……我不会接受……”
冷静的面具被彻底的打破，早川凌佳奈顾不上自己所有的礼仪与矜持，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尖锐的质问声从喉咙深处发出，唇角也被牙齿咬出了点点血色。
开什么玩笑！那个男人到底知道不知道——
……
“我知道。”
迹部尧并不阻止对方歇斯底里的动作，只是依旧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澄澈干净，微微下垂的眼帘带着不可察觉的无奈。
“就在我决定的时候，这些因素便已经全部考虑进去了。”
“他是我的儿子，是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唯一让我不得不走下去的原因。”男人闭上眸子又睁开，柔和的嗓音散发着安抚的力量。
“或许最开始只是责任罢了。直到我第一次从意大利回到日本……那种重逢的喜悦，非常的让人感动和珍惜，嗯，你能理解吗？”
迹部尧尽力的解释着自己当时的感受，白皙俊美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自家儿子小小一团时的模样。
软软的，在他怀里无措的瞅着他的样子，那么柔软和无助。
……
早川渐渐收拢手掌，瞪着眼听着迹部尧的话。
直到这个男人慢慢的，带着些笨拙，一点点的讲到‘他们的’儿子三岁之前的出糗趣闻，与三岁后慢慢独立的过程后，早川才终于放下了心底的愤怒与不解，认真的听着。
这是她逝去的年华，是她遗失的青春……也是她错失的最珍贵的一段亲情、永远无法参与的记忆。
无论如何，即使只是惊鸿一瞥，那孩子高傲的心理城堡已经建成，就算作为母亲，她也再不可能融化迹部景吾心中的那份桀骜。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正是莽撞浮躁的年纪，能把一个小宝宝顺利的拉扯长大的确不容易。
况且，当时的迹部尧……还不知道需要顶着多少方面袭击而来的压力。他除了按照家族的指标去做，除了变得更强更能适应这个世界之外，别无选择。
早川凌佳奈露出一抹苦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中。在心底深深的叹息，却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三岁的生日，团团很喜欢那束廉价的玫瑰……但是那次，只是我飞机晚点了又忘记带礼物。顺手从迹部家的宅子旁边偷偷摘的。”
“事后虽然去门卫那里消除了录像，还是在回意大利之前被迹部禛抓到，留下了更多麻烦的课业。”
“但是他那么小、那么柔软的身躯……除了我更努力外，当时的情况又能怎样挣扎反抗？迹部家虽然是枷锁，但只要是强者便能拿到权利。”
“嗯……还有，直到那孩子快要小学毕业，我才知道他会弹钢琴……”
“他弹的很好听，还有，在初中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会网球！竟然还是学校的网球部长。”
“团团的比赛因为时间问题，我到场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都派了人录像，就在书房的保险柜里。嗯，从国一到现在的国三全部都有保存。”
“还有……”
紫色长发的女人安静的听着，一个父亲带着笨拙却深深宠溺的儿子养成日记。最后，她不得不露出一个苦笑，为这对父子感到无奈又有点心疼。
站在她面前的迹部尧、迹部董事长……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苦的岁月，又有谁陪着他、又有谁体谅过他呢。
除了儿子，除了父亲，当时的他们真的一无所有。
……
“很辛苦吧……这么多年。”
“啊，很辛苦。”迹部尧停下了回忆，歪了歪头回答道：“但是我拿到的回报也足够充实。”
远处雾蒙蒙的天空落下一束阳光，温柔而怜惜的洒在男人俊美白皙的脸侧。染开一小屡一小屡的金色……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只有选择不停的接受，只有接受……无法挣扎无法反抗，我接受了迹部尧的身份，我接受了迹部景吾的身份，接受了那些庞大复杂的课业，接受了未来成为继承人的道路……”
“只有那孩子……是我亲手加上去的另一个身份。”
“最爱的人……”
……
早川凌佳奈抬起头，远处的雾气已经被逐渐强烈的阳光吹散，清晨熹微的阳光中，她感到了寒冷被驱逐，一丝温暖悄然的照耀进冰冷的屋子……
眼角处最初也是最后一滴泪水被一双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拭去，眼帘对上了那双被阳光晕染开的浅色双眸。
地平线上火红的颜色，仿佛驱逐一切黑暗般在蒸腾、灼烧着。
天亮了。
“是吗……‘最爱的人吗’。”
“阿尧，这些年……辛苦你了。如果可以，便幸福吧。”
便幸福吧。
……
◇◆
早川的决定没有改变，虽然露出了少有的尖锐不受控制的一面之后，这位优雅的大小姐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把迹部尧请出了屋子，只留下了办理护照的身份证明与一些手续签名。
看来她这次是一定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迹部尧深深的呼吸着清晨干净带着阳光气息的空气，加快了脚步向不远处等待着他的阿初走过去。
回到东京之后，他去公司的次数实在算不上多，大部分的工作全部是泉绪泽在帮他打理着。但今天必须要过去进行月总结会议，还有便是意大利分部Amy发过来的紧急文件也要在明天之前全部回复。
在迈入车仓之后，迹部尧微微抬头，通过透明的车窗还能看到迹部家大宅二楼早川站在阳台的纤瘦身影。
似乎是发觉了他的注视，女人顿了顿后别扭的扭过了头，慢吞吞的缩回了到了屋子中。
唇角下意识的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迹部尧收回了视线慢慢的闭上眸子休息。
不得不说，早川凌佳奈是个聪明而理智的女人，同时也拥有一份相对来说善良柔软的心。虽然在普通人群里她绝对算不上什么天真善良，但是在充满尔虞我诈的豪门商场上，这个女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
以前的迹部尧迷恋早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早川凌佳奈独立、自助又拥有智慧，时不时露出一点别扭和柔软便会渐渐吸引很多人的眼球。
这一次，这个受伤害最多的女人又选择了原谅。
出国去散心，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
迹部尧眯着眸子怠倦的看着车窗外掠取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又扭过头盯着自家年轻司机的后脑勺。
“……”
半晌，阿初认命的狠狠踩下油门：“我知道啦！董事长，我加速！”
“我这几天休息的还不错，不用担心。这里不是意大利。”
烟灰色碎发的男人心情还不错的打开了车门，弯下腰对着阿初说出这句话后才慢悠悠的走向了银灰色大厦的水晶旋转门。
……
……
“这些是意大利分部发来的文件，你先看一下，等一下会议的时候有必要的就讲出来。”
泉绪泽把秘书暂时放在他那里的文件夹全部扔到了董事长办公室的桌子上，满意的看着那一头烟灰色的碎发近乎被湮没在里面。
“存了将近一个月了，今天要记得全部处理掉。”
“知道了。”迹部尧头痛的翻着那些文件簿，挑出重要的部分：“有Amy看着意大利那边不可能会有这么多事的……肯定是她在气我跑回来。”
“嗯？我去准备月总结了，等一下你ok了叫我。”
黑珍珠似的眸子撇了一眼那个开始快速分类文件的男人，泉绪泽顿了顿，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忘记说了，景吾过来了，现在估计在电梯上……”
……
“等……”
自家儿子过来等于什么？等于眼前这堆东西不可能处理完等于Amy秘书小姐又要被他的拖延气炸了……
迹部尧来不及叫住泉绪泽，便被推门而入的少年身影止住了话语。
……
“怎么不上课？嗯？现在不可能放学吧？”迹部尧佯装严肃的样子，指了指墙上的钟表。才上午十点钟罢了，他记得冰帝上午的课程是十一点半结束才对。
“社团活动准备，我不用参加。”迹部景吾腿长，快速的走到了男人的办公桌前，剥开那堆高高的文件假夹，双手撑在红木的宽敞桌面上：“Dad……我接到了早川小姐的电话。”
“……！？”
少年唇边勾着轻巧的弧度，紫灰色的眸子里却掩不住那份心疼。隔着一张办公桌伸手抚上迹部尧的脸侧：“偷摘玫瑰、消掉录像带、被爷爷抓包？”
“……”
“在英国我的演出上走神？嗯？”
“……等一下！”
“哦，还有……瞒着我录下了所有的比赛影响？骗我说没时间来看比赛？”
“……”
望着对方逐渐被红晕染上的耳垂的可爱样子，迹部景吾捧起男人的脸颊，温柔的吻上对方的唇瓣。
天知道，除了这些感动之外……在他听到早川凌佳奈的叙述之后，心脏有多么的震撼，第一次被针锥般狠狠的刺穿一样的疼。
他的父亲，他的爱人，在他无知又纤软的年幼时代……到底做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牺牲与努力。来换来给予他相对自由的成长空间。
“我很早便就想过了，要在办公室里吻你，现在……还可以继续下去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