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过年的时候，小城镇反倒显得很清冷。
在同一个公司上班的大部分外地人都提早回家过年了，街上店铺紧闭着，只有三三二二的人群谈笑着走过。
他走到城镇中心的花坛处，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地上依旧有昨夜留下的纸屑，一地的残红和硫黄的味道，显出几分萧瑟。
拿着以前的旧手机，犹豫着开了机。
无数的短信提示几乎冲破了屏幕迎面而来。
他一直用一种逃避的方式，来面对人生。
缩躲在自己的世界，拒绝一切！
但他知道，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他避而不见的这些人都没有过错，甚至是温维士……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后会很温维士走在一起。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他一定会克制住的。
在受到枪击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无声无息的死掉。
那个时候，如果他死了，一切都会维持现状。
姐姐和姐夫依旧维持夫妻关系，平淡的过下去。
姐姐根本不会死，而温维士也不用远走他乡……
而家族里的人也不用费尽心机来拭探他，来接近他，来对付他！
在众多短信当中，他一路下翻，立刻便看到了温维士发过来的。
不过看日子，是那天之后的不久。
[乐优，我有信给你，转交到了甄沛伦的手里，你看完之后，好好的考虑一下。]
……
信？
温维士还有信要给他？
为什么不亲自给他？究竟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堂哥好几次打电话来询问他的近况，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这件事。
大概，大堂哥也觉得没有必要罢。
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默默的将短信删除。
李乐优又在手机上按上熟悉的电话号码。
他还没有对爷爷说新年快乐，还没有给爷爷跪下拜年……
正当他陷入天人交战之际，蓦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李乐优连忙转头，却看见身侧站着一人。
穿着黑色的大衣，看起来老气横秋。
“小弟，别来无恙——”
李乐优慌忙站起身来，无措的叫道：“冷哥……”
冷昀笑了笑，将李乐优往另一面挤了挤，然后拢着衣摆坐在长椅上，又拍拍身侧的位置，笑道：“小弟，坐啊。”
李乐优怔立半晌，才挨着冷昀坐下。
“我是从甄沛伦那里得知你的消息，大过年的，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你怎么一回事，不在香港过年，应该到我这里来啊。”
李乐优低着头，嗫嚅道：“大哥，我姐姐……”
“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其实那几天我已经到了香港准备参加葬礼，结果有一些事情耽搁了。”冷昀意有所指。
李乐优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冷昀若到香港参加葬礼，定是应了爷爷的邀请。
以冷哥对爷爷的敬重，那时候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会先搁到一旁的。
可见，冷哥被担搁的事情，一定跟爷爷有关。
在那种时候，会是什么事呢？
冷昀站起身，顺势拉起他。
“这里真冷，去你住的地方。”
他一挥手，立刻有车子从不远处开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我住的地方很小，大哥你去的话会受不了的。”
冷昀坚决不动摇。
李乐优无奈一路给司徒小弟指方向，当车子到达目的地，冷昀的眉头都紧紧纠在一起。
毫无疑问，一股贫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大多是外地人集聚的廉租地，还有一些没有回家过年的外地人正成群结队的准备出去游玩。
显然，大年初一还是要放假的。
冷昀沉着脸站在低矮的房门口，低着头探身往前面张望。
“还好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岂不是象蒸笼一样？！”
“其他人都受得了，我自然也可以。”
房间小的，根本已经无法下脚了。
除了一张床，根本别无他物。
床边摆着圣经和几本破旧的故事会，床上只一床薄薄的棉被。
“你就盖一床被子？”
“还有一条被偷走了。”
冷昀跨进里面，坐在床上，示意他将门关上。
狭小的房间内昏暗的灯光，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你干什么？老家有房子不住非得来这里受苦？！那些外地人打工为了省钱是没有办法，你呢？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就窝在这里过一辈子？！”
李乐优低声道：“没啊，我想过段时间到西藏去看看。”
冷昀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自杀的那把枪是从哪里来的么？！”
“……”李乐优颤抖着唇说：“温维士说他家书房里就有一把，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不是，没人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
“……”李乐优唇着下唇，痛苦的说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姐姐都已经不在了，警察都已经判定她是自杀的了……”
“自杀是有原因的！”
“大哥，求你不要再说了——”
他都已经躲在这种地方了，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冷昀拿出烟来叼上。
“好，那就不要再提了。但有一件事你要知道，老爷子要在公司年庆上宣布你是甄家人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你在这里一个月多了，其实在这什么公司上班不过十几天罢，这种小企业放假早，你在里面做什么？”
“跑业务……”
“走罢！”冷昀环视一转，长手一捞，便将床头的圣经拿在手上。
李乐优惊慌道：“大哥，你做什么？”
“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走！”
“我不会让立刻回香港的，但你不要忘记，这许多的人牺牲了无数，包括生命的，是为了什么。还有你一直努力再努力，就算万分痛苦也要忍受的究竟是为什么，这一点你千万不要忘记——”
李乐优摇摇头，双脚却象在原地落地生根了。
“以前我是知道的，可姐姐死了，我不知道……还要得到那些做什么，我根本不需要！我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就足够了，那些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不要！”
冷昀不禁骇然。
这时他才隐隐觉得李乐优之所以到香港并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样，是为了母亲或是其他原因，难道说是为了那个死掉的甄雅安？！
这简直就不可思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一直猜想的，乐优在家乡时受到的狙击，就不是他一直猜想的那般了。
甄雅安是不可能对一个为了她而努力的亲人下手的！
无论从感情还是利益上来讲，这都是不可能的。
冷昀脸色凝重。
狙击他和狙击乐优可以说是在同一时间发生，却被温维士的搞定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是大家都被误导的事情存在呢？！
“你在这里的事情，除了甄沛伦知道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么？”冷昀突然抓住乐优的肩膀，他有不好的预感。
“我谁都没有告诉，只是沛伦堂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电话来……我……”
李乐优不明白，为什么冷昀的脸色会突变。
冷昀低声说道：“你忘记了么？你为什么会被带回香港，是因为狙击事件！你现在又回到大陆，也就是说，你又再一次处在危险状态了。”
李乐优失笑道：“大哥，我来大陆这么久，一个多月了，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想的太多了。如果真的是那样，大概这就是命该如此。”
如果真的逃脱不了，倒是解脱了。
他无法对姐姐赎清罪孽，便可以一命抵一命。
“什么也没有发生？”冷昀沉吟了半刻，立刻拨通了甄沛伦的电话。
简短的交谈之后，冷昀才挂断了。
他正色的对李乐优说道：“甄沛伦一直派人在四周保护你，不过，因为新年的关系，县城正在戒严，只要打工人潮回流，局面就难以控制了。”
李乐优不为所动。
“我真的无所谓的……”
他一切都无所谓，因为他的心早已被碾成一地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人生已经没有意义，纵然再仰望星空，也不想伸手去触及。
冷昀愤怒至极。
“好，你就自抱自弃到死算了，很快就清明节了，你怎么回去见你母亲？！我告诉你，事情完全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愈是这样，就愈中了旁人的下怀！”
“我是没脸见母亲，大哥，反正你在家乡有产业，清明节的时候你——”
冷昀瞠目结舌，气的满面通红。
“你简直不知所谓！我不会替你去的，绝对不会！”
冷昀气的摔门而出。
简陋的木门显然以前被人撬过，再经他这一摔，几乎都已经合不拢了。
转头见李乐优没有跟出来，更加气愤。
冷昀上了车子，便吩咐司机开去附近的宾馆，他现在需要冷静。
冷昀又抽出一支烟。
他现在一切洗白，靠的就是甄家的势力。
换句话说，他现在依靠的是跟乐优之间的关系。
一旦，李乐优出了什么状况，再加上老爷子百年之后，他冷昀便什么都不是。
甄沛伦根本不会甩他的。
没那么便宜，绝对不行！
他要将一切理清楚，好好的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