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离开呆了三个月的拍摄地前一个晚上，那里下了一场大雨，直到他们准备上车，雨也没停。剧组邀请了十几个小孩儿和希望学校的校长佟天一同回去，一是有人赞助，也顺带能给电影的宣传加分；二也正好带着他们好好玩一玩──因为大部分小孩儿连城都没进过。
临走前佟天在车上清点人数，同时也让过度兴奋的孩子们安静下来。
“还是少了一个……”他叹了口气。
叶魏走上来：“谁，不会又是小栗子吧？”
“你的事啊。”苏思来向他笑笑──她也看出来那孩子比较内向，他在剧组里除了叶魏之外和谁都不亲近。
叶魏左右张望了一下：“佟天你呆在这，我去他家看看。”
这边一群上窜下跳的小孩儿的确需要佟天镇场子，他只好顺从地嗯了一声。
叶魏没打伞就小跑去了小栗子家，到了那里浑身都湿了大半。因为之前经常送他回家的关系，小栗子的奶奶认得他。年事已高的老人不爱说话但人很和气，她对着急急忙忙跑来的叶魏指了指里间。
“在里面。”她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乡音。
“嗯。”叶魏点头。
他撩起被充当房门的布踏了进去，就看到小栗子抱着腿坐在床上，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腿之间。
叶魏走近他他，因为身体湿漉漉的原因他没有坐下，只是挨着床站着：“怎麽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男子汉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小栗子颤抖了一下，并没有把头抬起。
“如果不想去的话也要好好地拒绝，这个样子可不行。”他的口气忽然严厉了几分。
算得上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很安静，连衣服的滴水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抬头的话我是会生气的。”
现在的叶魏不同於过去刚刚与他相处的时候，只是一味的对他好，什麽都顺从着他。或许是想到了小孩儿今後长久的发展，特别是怕他在自己离开以後又会回到那个封闭的世界，他渐渐地在喜欢和疼惜上加了一些要求。好在小栗子慢慢跟他熟了之後也懂得回应，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和动作上的交流一点儿都不缺少。
他们如果可以再接触的久一些就好了……
可今天……小栗子仍旧没反应。是发生什麽了吗？
叶魏琢磨了一下时间，他们一会儿还得赶飞机。他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看了那孩子一眼。
“我走了……”
忽然，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叶叔叔。”那个声音怯生生的，还带着厚厚的哭腔。
叶魏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一时居然丢脸地结巴住了：“不、不想去……要说、说清楚。”
小孩抬起头，一边大哭着一边打断他：“想去！……奶奶！一个人！呜呜……”
在他的断断续续哭声里叶魏只听见了几个词。
他是在怕没人照顾奶奶吗？
看着平时安安静静的小孩儿大哭的样子叶魏不免心疼，他伸出手臂把小栗子环抱了起来。
“小栗子……变坏了！大人说……相依为命、孝顺！不能离开……呜呜呜……”
原来他想去，又担心奶奶，不知道该怎麽办才会哭成这样。
他遇上了太多不该是他承担的事。
“呜呜……不乖……”
“说出来就好了，”叶魏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让他停止哭泣，“说出来我们才能知道怕的是什麽，不说出来它会一直压在心底，永远都找不到击败它的方法。”
他抱起小栗子，让他的脑袋伏在自己的肩头，然後走出房间。
老人看到孙子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但叶魏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小孩儿持续不断地哭着，好像想把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一次性倾诉出来，不过出了屋子後他也没再说一句话，直到被叶魏抱上车也没有停下来。
只是放声的嚎啕变成了无声的哭泣。
“嗯……怎麽了？”
“没事，雨太大把我的衣服打湿了而已。”叶魏温和地笑笑。
叶魏坐在他的身边，看到他不再揉眼，而是改用手捂住脸的时候才开腔：“我拜托村长了，奶奶这段日子不会是一个人的。”
小栗子听了他的话後深深地弯下腰把脸贴住双腿，好像是在不好意思。
叶魏无声地笑了笑，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他们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S市，赞助方给小孩儿各发了一套衣服後把他们和剧组一起送到了T酒店。
每四个小孩儿分了一间双标，其他人则一人一间单人间。
苏思来用手肘顶了顶叶魏：“嘿，我说你不回家呆在这里干嘛？能省一间房租是一间嘛。”
叶魏沈着声音回：“他说……最近要少联系。”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要反抗！”
“呵呵，没关系，以後机会多的是。”叶魏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小孩儿几乎都回房了，只有小栗子表情不情愿地留在大厅，远远地跟在叶魏後头。
叶魏早就发现他了，应该说他知道小栗子不喜欢跟其他小孩儿交往，他猜测可能是因为较大的孩子曾经欺负过他。
“过来吧。”叶魏朝他招招手。
小栗子跑了过去，眼睛还是肿肿的。
“这样吧，睡觉要回自己房间，其他时候可以跟着我。”
小栗子猛点头。
叶魏正打算跟他一起回房的时候恰巧碰上了佟天，那男人觉得最近都太麻烦叶魏了，有些惭愧，就先把小栗子领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叶魏莫名觉得失落，他独自回房後洗了个澡，倒了一杯清水站着落地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夜景。
S市……他回到了S市了……可为什麽会觉得还不如不回来？
再次要消沈，房间的门铃响了。
“哪位？”
“先生，客房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