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血色黄浦江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从八月二十四日清晨日军从吴淞登陆开始,至今到九月二十三日,罗店激战已持续一月。
蒋委员长发表谈话,承认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并公布共产党七月十五日发表的《共赴国难合作宣言》。淞沪战重心移至江湾,但刘行、罗店方面战事仍旧激烈。
日军重藤支队、第101师团、第9师团早在十三日就先后到达且投入战场,又一批军火抵达上海,海军主力舰艇“长门”号、“陆奥”号也先后到沪。
而针对敌情变化,国民政府调整部署,将第三战区中国几十万大军分为右、中、左三个战区,人数已达七十万,在日军面前筑起一道又一道的防线。
在飞机坦克和重炮的策应下,大队日军向中国守军的警戒线猛攻过来。
炮弹是成堆成堆的砸落,日军那些75毫米山炮轰鸣着连发,几乎是将整个阵地给翻了一遍,炮弹砸落,爆炸过后,原地几乎都是一个诺大的弹坑,而战壕也被顺带着翻犁了一遍。
到处都是喷涌而起的火光和腾卷起来的烟柱,天地之间完全是一片火红,烟尘野蛮的扑在面上,热到灼烧发烫。
整个战线之上,自浏河起,经由罗店、折入蕴藻滨、张华滨、江湾一线,都已经是打翻了天。所有精锐部队都在这里反复和日军厮杀着,短短数公里的狭长阵线上,交织着的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每一分钟都有战士牺牲,每一秒都有人倒下,血腥而又残酷的战争持续,炮弹呼啸砸下,火光中掀起阵阵扬尘,是那被鲜血浸润了的泥土。
罗店,罗店,是一片血肉横飞的杀戮之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
在火光之中,一波又一波的日军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向着守军的阵地发起了冲击。
“给我顶住,谁丢了罗店,谁就是民族、国家之罪人。”
伴随着天空中一声尖利的长啸,又是一发炮弹轰然砸落下来,一段战壕顿时被完全的被夷为了平地,几个士兵在橙红色的火光之中被抛上了天,血肉飞溅。
卫生兵肖明荣缩在掩体后,被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声震两只耳朵嗡嗡直响。
“付成,付成。”有人的声音从隆隆的炮火之中传来。
“营长!”
“快,带上营部勤杂人员去支援2连的阵地!他们那里的人手不够!快!”
“明白!”
由远及近,沉闷的轰鸣声传来,他下意识伏倒在地,耳膜划拉过一阵刺耳的尖啸。眼前是无数橙黄色的火光,伴随着它们,是一朵朵浓烟渐渐升腾而起。
硝烟还未散尽,又是新一轮的炮火降临下来。尖利的弹片横飞,打在掩体壁上,砰砰作响。抖了抖满头满身的碎土,肖明荣瞅准时机,迅速越出战壕翻身一滚,滚进了一截几乎被碎土给填平了的堑壕之内。
“还有人活着吗?还有人活着吗!还有人吗?有人吗!”他叫着,用手护住头脸,却觉得什么东西砸了过来。肖明荣侧脸看去,背上顿时一阵发凉,砸过来的,是一截血肉模糊的小臂。
他加快脚步继续猫了腰走着,这截战壕里,火光在燃烧,青烟滚滚而起,回荡着他“有人吗?有人吗?”的叫喊,除此之外,四下里一片沉默的死寂,偶尔传出一两声木头燃烧时迸裂的噼里啪啦。
罗店处在水乡泽国的平原地带,完全是一片旷野的开阔地,想在这样的地形上牢牢地守住阵地,那只能依靠血肉之躯,去抵挡敌人的炮火和战车的双重火力攻击。
任凭着肖明荣怎么用力的呼喊,整个阵地上依然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他。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他几乎要哭了,撕扯着嗓子大声的叫。
一个机枪手全身伏上机枪,脸却朝下,双手还牢牢地抓着扳机。也许是幻觉,在轰轰的炮声里,肖明荣似乎听到他呻吟了一声。“兄弟!兄弟!”他叫着扑上去,拉着他的手,狠狠的摇着他,把他从机枪上弄下来,可是,他的身体早就僵硬了,触手所及都是冰冷。
肖明荣无力的看着他,松开了手。尸体滑落进齐腰的泥水,水花四溅。
战壕里是污浊的泥水,混合着一片混浊的暗红,那是被鲜血所染红的色泽。碎土覆盖之下似乎有什么动静,隐隐的有人在蠕动,一双满是血污的大手伸了出来,徒劳的挥动。肖明荣一惊,哆嗦着扑上去,把幸存者从浮土里用力扒了出来。
伤兵浑身是血,闭了眼躺在那里,发出不成语调的呻吟。
肖明荣蹲在他旁边,手忙脚乱的扯出纱布,给他包裹伤口。
“兄弟,兄弟,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话音刚落,轰鸣声骤然降临,不断有血雾、碎肉、泥土被掀起。夏雷一样滚滚的炮火不断的敲击着大地,一团团的火球腾腾升起,滚滚的硝烟遮蔽起了夕阳,到处都腾起浓黑的烟柱,遮天蔽日。
火海,一片片的火海,所剩无几的残木断树噼啪噼啪的烧起来,灼热的气浪扑面而至,肖明荣扑在伤兵身上,背上是掉落的石块泥土。空气中的是四处弥漫的焦臭味道,还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轰,一枚掷弹筒打过来,在不远处炸开,强劲有力的气浪挟掺着热焰从头顶上怪啸而过,劈头盖脸的碎土块噼里啪啦的散落而下,砸在肖明荣背上。他闷哼一声,脑袋晕晕的,面颊上更是被碎土里的石子给擦得血痕斑斑。
刚刚还是凶猛异常的炮击,转眼之间便是嘎然而止。炸碎的枪械零件、残碎的尸体东一块、西一堆的四下纷散着。肖明荣摇了摇头,爆炸的震荡波冲得他脑袋里昏沉沉的,扶着战壕壁直起腰。
“还有人吗!”他侧过身声嘶力竭的大吼,期望有人能回答他。
可回答他的,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
青色硝烟弥散着,日本兵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一个一个土黄色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出现在视野里。
肖明荣急匆匆拉过伤兵,想把他背在背上,赶紧离开这里。
猛然的,伤兵睁开了眼,眼睛里几乎地滴出血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对了他吼:“鬼子要上来了!你要哪里去!”
他扶着战壕壁颤巍巍站起来,嘶吼:“不许走!死守阵地!死守!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人,也必死守阵地!”
伤兵脸颊因愤怒而涨红,肋下伤处牵动,也忘了痛楚。
肖明荣愣在原地,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愤怒。
他知道阵地要死守,可现在这个阵地上已经没有人守着了,鬼子成片成片的压上来,只要一会儿,这里无疑就会被鬼子占领。
那条从硝烟中缓缓推进而来的散兵线中,趾高气昂的飘荡出一面猩红的膏药旗,伤兵看了他一眼,捂着腹部的伤处,艰难从泥水中趟过去,义无反顾的扑上那挺机枪。
突——突——突——火链喷射了出来,对着对面开始狂射过去,在昏黄一片的夜色之中破开一道道晃眼的弧线。猝不及防的日本兵在这猛烈的火力扫射下,瞬间便是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片。
“你疯了!”肖明荣扑上去,使劲的掰着他的手,想把他拉下来。
他看到大滴大滴的血正从伤口里流淌出来,一滴,又一滴,滴进了肮脏的泥水里。
“滚!”
伤兵破口大骂,竟然将他推了个踉跄。
肖明荣摔倒在泥水里,他愣愣的仰起头,看着对面的弟兄。
伤兵满是血污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凄然的笑。
“兄弟,你快走吧。我们连,全打没了,要死守,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人,也必死守阵地。我的兄弟们都死在这里了,我也要死了,我不能当逃兵的,死,也要和弟兄们死在一起。”他转过头去,枪声在这一刻又劈劈啪啪的响了起来。
“我这伤还能治吗?兄弟,走啊,快走啊。你快回去,回去给长官报信!等一下,给我留下几颗手榴弹,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他见到身边的人一动不动,终于暴怒了。
“你他妈的怎么还不走!你他妈的快滚!再不滚!再不回去报信,老子就毙了你!老子毙了你!”
他猛地把机枪转过来,对准了肖明荣,手指扣上扳机,浑身颤抖。
肖明荣嘴唇翕动,浑身像是筛糠一样抖起来。
伤兵手指按着扳机,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兄弟,你快走吧,快去给长官报信,要是来了援兵,就是死,我也能闭得上眼啊,兄弟——”
他看着肖明荣蹒跚的背影消失了。
空荡荡的地方,就剩下了伤兵一个人,还有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些都是他曾经的兄弟。
他手握着机枪,身边放满了手榴弹。
增援上来的日军开始渐渐合围了上来,他能看到日本人正在向自己靠近,甚至能看到那闪着寒光的刺刀。
一发发炮弹在阵地前面后面炸响,泥土不断飞溅到他的身上。
“老子在这,老子就一个人,来啊!”
机枪的轰鸣声中,看着冲锋地日军成片成片地倒在自己的机枪上,他地嘴角露出了一丝带着些残酷的笑意。他看到机枪不断的猛烈扫射着,泼风样的将密集的子弹渲泄到日本人的队伍中去,用的力气大了,腹部伤口上的血又开始往外流。
他看到日本人的一个军曹挥动着手里的指挥刀,“嗷嗷”叫着指挥士兵们冲锋,他迅速把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
一串接着一串的子弹喷吐了出去,军曹倒了下去,伤兵甚至能感觉到这个军曹整个人都被打成了蜂窝。
然后就是疼,疼,很疼,非常疼,他觉得眩晕,太阳好像下去了,什么都看不清楚,身体简直不是自己的。
可是伤兵却开始笑,他笑得太用力了,嘴里,伤口处不断地在往外冒着鲜血,可是他视若无睹,然后拉开了嗓门大声唱起歌。
“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那个青纱帐……”
声音嘶哑着,仿佛是破锣被敲响。
日本人密密麻麻的,一眼看去都看不到边的,他看到了明晃晃的刺刀。伤兵右手牢牢扣着扳机,左手朝旁边摸了过去,在那一摞手榴弹里摸了一个,顿了顿,猛的拉下了手榴弹的弹弦。
“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那个青纱帐……”
这歌声随着爆炸声的响起,一直在空中飘荡。
晚上八时,所有攻击部队到达指定地点。
邵瑞泽再一次出现在了战斗的最前沿。
他面色冷凝,举起手中望远镜。
很多时候,他更想像在东北的时候,像一个真正的士兵一样,端着刺刀冲锋,然后将刺刀狠狠地扎在日本人的胸膛。但现在,这样的冲动只能是个梦想,他必须要勉强抑制在自己的心里。
“炮兵、步兵全部就位。”参谋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邵瑞泽抬腕看了一下表,稍稍仰起了头。
对面的阵地黑漆漆的,安静的有些异样。
他是真的很想吃掉十八联队,尤其是,当知道今出川辉在川沙口登陆的时候,曾经屠掉了一个镇子的老百姓。
时间一点一点的在流逝着,当指针指向九点的时候,邵瑞泽平静地下达了进攻令。
“进攻,开始!”
橘红色的火光,骤然在漆黑夜空里爆开。
二十四日夜,二十五日凌晨,以罗店为中心,超过三个师的中国军队,依仗着全德制的装备,忽然对日军山宝宗武的第十一师团发动了猛攻。经过三个小时浴血鏖战,最终按计划完成了对山宝宗武部的包围。
新登陆的重藤支队沿吴淞、月浦、罗店一线推进解救,日本上海派遣军大本营紧急命令,藤田进的第三师团暂停对罗店以西攻击,立刻抽调部分力量增援第十一师团。
二十五日整整一日,罗店外围和杨行一线,双方激战连连。
十八联队已经突入罗店西侧阵地,无法回援,中国守军开始猛烈轰击日军阵地,日军飞行大队则开始对中国守军阵地进行狂轰烂炸,从清晨到下午,飞机一批批的出动,轰隆隆的爆炸声自始至终就没有停止过。
进入了夜间,中方的炮火再度疯狂起来,不断燃烧起的火光将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炮火迅速开始压制日军地炮兵阵地,并开始大量摧毁日军工事,杀伤日军士兵。精确的炮火压制下,步兵随了坦克的指引,三十三师这个全德械师主力全军出动,潮水一般从三个方向,向日军第十八联队压去。
双方在罗店西侧的陈行、广福、施相公庙一带展开反复激战,阵地几度易手。愤怒的炮火宣泄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火光熊熊燃烧,喊杀声震天动地。在空中,在地面,到处都是炮火连天,机枪和迫击炮交互而起的怒吼声,将整个战场都彻底淹没。
为了防止战略意图提早暴露,邵瑞泽下令,采用小规模增兵的方式以缓解正面战场之压力。
一个团,甚至是一个营、一个连的兵力,被不断地调往正面战场。
即便日军占据着制空权,但小规模的调集兵力,并不易为日军察觉,而这也开始形成了中国兵力越打越多的局面。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三十三师组织三个团,对被今出川联队抢占走的刘行进行强攻,并于当日下午三时重新夺回刘行。
失去阵地的十八联队迅速在次日晨展开反扑,在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两个步兵大队对了刘行进行了二十余次冲锋。
当夜,刘行再度落入日军手中。
双方于此反复争夺,状况极其惨烈。往往是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潮进攻,多处阵地都是丢了再抢,抢了再丢,白骨累累,血肉横飞。死伤惨不忍睹。
二十八日下午,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再次飘扬在刘行残破的阵地上空。
往往是白日发起攻击,晚上占领阵地,到了次日丢失阵地的一方又会重新反击,再于夜间夺回阵地。士兵们不管不顾的攻击、防御,即便死伤再如何惨重也根本不会让他们停下扣动扳机的手指。刘行,小小的刘行,这个罗店镇旁边的小地方,成了拉锯战的中心。
好像,生死,荣耀,都要在这里一决高下。
没有人能够停下手来,打到了这个时候也无法停下手来了。
而就在刘行激战连连之时,余下的两个德械师,已经向着十八联队压了上来。
“三天的时间里,刘行阵地几度易主。我军与日军均伤亡惨重,以三十三师为例,有的整个团都几乎打空了。如果不是我们陆续增兵……”
邵瑞泽摆手,打断参谋,语声冷冷的,直接问:“日军的伤亡呢?”
“比我军好不到哪里去。按照编制,十八联队应该有3500人左右,不过,它收编了两个退下来的步兵大队,现在十八联队应该是有5000人左右。但是,由于日军士兵比我士兵训练精良,往往我军三人才能杀伤敌方一人,所以,我军伤亡相对更大。”
罗卓英吸着烟,叹道:“都是拿人命堆起来的……”
邵瑞泽将抽了一小半的烟缓缓摁熄,苦笑:“人命堆起来的,这么多士兵死在了阵地上,有的军官前几天我看到他们,人还是活蹦乱跳的,可一转眼……一转眼就得到了他们阵亡的消息。这仗要是拿不下,吞不掉十八联队和第三师团,我看我也只有自杀以谢党国了。”
“是啊,这仗打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完歼十八联队,打残第三师团,其它的任何结果都算不上胜利。”
罗卓英说着也苦笑,“话又说回来,胜利,大环境都这样了,还能有哪门子的胜利。真要出现了咱们不想看到的状况,你自杀,我也非得陪你自杀不可!”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沉默下去,而耳边,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停歇的炮声。
三天,第四天,直到二十七日,看起来时间转瞬而过,对于前线来说,每一分钟都是如此地难熬。
每个人都在战斗,士兵,军官。
伤亡成倍成倍的增加,有的连排全部阵亡。
即便是如此,两个德械师仍旧冒着飞机疯狂的轰炸,一点一点的压缩着敌人的阵地。
战斗的残酷尽管事先有了充分的准备,但其艰苦性还是远远超出反击官兵地想像。
一排排的士兵倒下,一排排的士兵跟着冲了上来。
面对占据着绝对空中和地面优势的日军,唯有血战不息。
天空中不断的升腾起一团团火光,将四下里照得一片昏黄。一枚迫击炮弹穿破重重夜幕,带着摩擦空气的嘶鸣声,轰然砸落,在冲击的日军散兵线前,炸开一团火球。
阵地在炮火下颤抖,战壕里的日本士兵在炮火下颤抖。
中国士兵们如潮水般冲上去,一个小队被围了起来。五十个人处于团团包围之中,根本无路可逃。
无数的轻重机枪喷射出火舌,压制得人根本无法抬头,更无法还击。自登陆开始,那些不可一世的傲慢,对中国军队地蔑视,随着不断响起的枪炮声,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包围圈越缩越小,五十多名日军被完全压缩在了一块小小的阵地上。
炮火炸响起成片,轻重机枪的啸叫声中,双方激烈的交火,日军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剩下的二十多人,握着手里的抢,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惊恐、无助、害怕。
那些扑上来的中国士兵们,像让嗜血的饿狼闻到了血腥味一般,慢慢的压过来,压过来……
小队长吉住也夫端着他的枪,脑子蹦出来一个想法,他想投降。
这真是一个可怕地想法,堂堂帝国军人,怎么可以向那么愚蠢的支那人投降?
但是炮火在自己面前炸开,他看着那些野兽一样的士兵们扑上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再打下去,自己这个小队将会全军灭亡了。
“向……支那人求和!”他努力了好几次,才向身边的军曹说出口。
陆藩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水里爬出来的一样,军服在跳壕沟和过铁丝网的时候,被撕扯成了破烂布条。他端着枪,吐出一口唾沫,看见一个举着白旗的日本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时有点发懵。
明白了来者的意图,陆藩眨了眨眼睛,忽然换上一副笑容:“可以,我接受你们的投降。”
当那个日本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后,陆藩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对了身边的人说:“还记得邵司令的命令吗?”
吉住也夫一边走一边整理他的军服,腰板挺得笔直。这是军人的尊严,哪怕是投降了,也一定要表现出帝国军人的威严来。
他带着他的士兵们从躲避的地方走出来,看到了穿着破损,脸色被硝烟熏黑的中国士兵,还有,那些黑洞洞对着他们的枪口。
他冷笑了一下,愚蠢而又自大的支那人,只有在失败者面前炫耀的能力。
陆藩含着一根草叶,咀嚼着,招手叫他过来。吉住也夫昂着头走了过去。
“姓名?”陆藩慢悠悠拿过那把日本人象征着投降的指挥刀。
“吉住也夫。”吉住也夫语声洪亮。
“哦,真是个狗屁的名字,他妈的真难听。”陆藩抬起眼,含住草叶微笑说:“你猜,我会怎么对待你?”
吉住也夫忍住心中的怒气,傲慢回答:“我是战俘,我要求得到人道而公正的待遇!”
陆藩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皱起眉,“可是军人的职责是服从上峰的命令,我的上峰,并没有给我收容俘虏的权力。”
吉住也夫并没有听清,当翻译苍白着脸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后,他的神色忽然变了。
他发现,中国士兵的刺刀已经对准了他,而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的士兵。
寒光闪闪的刺刀,愤怒的眼神,他剧烈抖了一下。
陆藩刷的抽出那把指挥刀,笑起来,“虽然我们中国人讲求言而有信,但是,我相信,对畜生,完全没有必要。”
他慢慢的,慢慢的,将指挥刀凑近到了吉住也夫的脖子边,往上移了移,又往下移了移。“我是把你们骗出来投降了。是因为,现在,我真的,真的,非常想看着你们这群畜生,死在我的刀下。”
“我想,我言而无信了。”
“八嘎!”
吉住也夫疯狂地叫了出来。
血光瞬间暴起,下一刻,他的话就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
陆藩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不要俘虏!”
机枪火力猛然的扫来,一声声的惨叫,撕裂了夜空。
吉住也夫身边的翻译,被刺刀捅穿了胸膛,他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同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而捅穿了他的那个士兵则是一脸的厌恶,愤怒的骂道:“汉奸,去死吧!”
他们该死,该死!
他们是在还债,为了他们在上海,在中国所做的一切还债!
陆藩收刀回鞘,他看着这一切,看着敌人在子弹下抽搐,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兴奋。
对待这些畜生,只能用比他们更加卑鄙的办法;对待这些刽子手,只能比他们更加冷血残酷。
不再会有同情,不再会怜悯,从现在开始,对待他们看到的每一个日本人,永远都只有一个字。
杀!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