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五百年后又重逢
正在神伤，就听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前后两个脚步声走了进来，甄灿对于聂星本身的武艺到底有多高深并不清楚，毕竟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所谓武林高手，就算是在五百年前认识的那么多武将，那也是马上骑射的功夫，跟江湖上这种近身做战的功夫又是完全不同。
此刻，他深刻体会到所谓武林高手的耳聪目明了，两个脚步声虽然都小心的进来，一个略有力些，感觉应该是个体型高大的人，另一个则轻巧些，估计便是之前那个晃着他哭的姑娘……
睁眼一看，因为屋子小，进来的两人已经到了床前，见他醒了，都露出喜色。
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小巧的少女，虽然身形相差颇大，但五官轮廓却让人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对兄妹。男人一身天然皮装，典型的猎户装扮，少女则是短襟束袖，显然也是个里外操持的能干姑娘。
男人凑过来便道：“恩公，您醒啦！”他话音刚落，少女便飞快的接了口……
“醒了？聂大侠醒了？太好了，你睡了这么久，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了……”说着便有些哽咽起来。
男人宠溺的揉了揉少女的头笑嗔：“傻姑娘，说什么蠢话？”
在记忆最浅的地方找到这两兄妹的信息，姓洛，兄长叫洛悍，妹妹叫洛平，乍听都象外文名，是居住在苍龙山下的猎户。聂星整天东游西荡，半个月前闲逛到此，借住在洛家兄妹家中，其时正好苍龙山上出了一只妖物，扰得附近的猎户都无法上山打猎，断了生计，洛悍每日猎不到猎物，只能靠妹妹编草笠到市集去卖换些钱为生，日子过得颇艰难。
照理说除妖是术师的工作，功力高深的丹师也勉强能做，但寻常凡人的武功对妖物却是毫无用处，所以一开始聂星掂掂自己的分量倒也没说要去除妖，只是答应帮他们找自己相熟的术师来除妖，还答应请术师的钱自己付等等，谁知找那术师朋友的信刚寄出去，那妖物竟冲到了村子里头来做怪了，聂星只得出手，将妖物引到山上，一番恶斗，到最后实在打不过，只得运用了自己保留在体内救命的一点神力拼得与妖物同归于尽，才将妖物打死，而他自己则因为提前积满了功德，脱去凡身回天庭归位去了……
大致情况甄灿已经明白，好在聂星这个性格脾气都还算随和诚实，不必做太多刻意的表演，他朝洛悍笑了一下，道：“我睡了多久了？”
洛悍有些激动地道：“七天！恩公，您昏迷了七天啦！村子里大家伙都替您捏了一把汗呐！”
甄灿道：“给你们兄妹惹麻烦了吧？”这是真心话，就之前对这兄妹的了解，自幼失去双亲，就是兄妹俩相依为命，洛悍打猎，洛平则将猎物的毛皮加工成皮革拿到市集中贩卖，收入不多，仅够糊口，自己这身子伤不知吃了多少药才恢复回来，洛家一定花了不少钱。
洛平嘴快，接口便道：“哪里麻烦？不管怎样你救了咱们一村子的猎户，再麻烦也得救你呀！”
洛悍瞪了妹妹一眼，转头对甄灿道：“平儿说的倒也不错，咱们村子实在应该多谢恩公舍命相救！”
甄灿笑笑，也不再说客气话，总觉得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没什么必要，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道：“那个……我有些饿……”
洛悍一醒，一拍额头笑道：“瞧我这记性！都说您昏迷了七天，这些天一直没好好吃过东西，来来！这是平儿刚熬的狍肉羹！”说着便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了过去，打开盖，一股清淡好闻的肉香便飘了出来。
甄灿确实是觉得饿，只一会儿喝了两碗，身上有了些力气，忽然想起以前看或是拍武侠片里总见那些个高手受了伤都用内力疗伤什么的，便想试试自己行不行，等洛家兄妹离开后，他爬起来，盘膝坐在床上，试着按记忆中的内功路子调动气息，果然片刻后感觉胸口的闷痛感减轻不少，不过外伤却是丝毫没有好转的样子，便也就不奢望内功包治百病了，安心养伤。
又养了两日伤，终于能下地了，这才知道这木屋并不是洛家的屋子，而是建在苍龙山脚下供猎户上山前歇脚的木屋，因为当时他伤得太重，洛悍怕他撑不到村子，便将他安置在这儿。
虽然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但甄灿并没有急着离开，因为聂星之前帮他们找的那位术师还没有来，而且记忆告诉他，这位术师来自凤池，如果没有记错凤池正是当年穆英琅拜师修仙的地方，他想等那术师来后打听一下……
其实为什么要打听穆英琅，甄灿明白这当中的原因非关情爱，而是一种怀旧，毕竟五百年过去了，当年他认识的人中唯一可能还活的着就只剩下穆英琅了。
就这样继续等了数日，终于洛悍来说他请的那位术师朋友来了，正在村长家里等着。
聂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九流三教的人自然认识不少，因此有术师朋友也并不奇怪，记忆中这位术师名叫汤锦，是师从凤池的一名术师，功力据说不错。
甄灿跟着洛悍来到村长家院门外，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声音平缓而诚恳的说道：“汤术师因有急事实在分身乏术，特着我前来查看，不知那妖物现下如何了？”
有那么一瞬间甄灿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其实一切都还没开始，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初入空苍界的鬼差，在某个傍晚遇到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因为无人可爱，于是爱上——穆英琅！
没想到想要打听的人竟就在眼前！他紧走两步进到屋内，便看见穆英琅一如当初那般年纪，一席淡青如水般的轻衫薄褂，言谈举止仍是温文雅质，一派修仙得道的超然。
他身后站着两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一身金黄，整个人看起来象个元宝似的招摇，只是脸上的表情老成端正，与那身打扮不怎么相衬；另一个一身孔雀蓝，也是个招摇得很的颜色，脸上虽也学着边上那位满面严肃，但是一双眼四下滴溜打转，显然不是个老实的角色。
听到有人进来，穆英琅只一侧头便看到了来人的模样，微微一笑：“这位便是聂大侠罢？时常听汤术师提起……”淡然有礼的言辞，全无久别重逢的样子。
甄灿一愣，竟有些怒，说什么等我五十年，毛！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瞎眼了认不出我来？！是修仙修得把我忘到爪哇岛去了吧？！
村长有些莫名的看着大救星怒视着术师，转念一想大约是因为他请的术师没来，所以不快，于是连忙笑着出面调停：“聂大侠，这位是凤池来的穆英琅穆术师，因为您请的汤术师有急事来不了，所以他替汤术师来了……不过……咳！”他干咳一声，转向穆英琅：“不过，那妖物已然被聂大侠除掉了！所以……”又看向聂星，想到之前聂星一口答应请术师的酬金由他付，如今来的不是他请的人，万一要是他不付了……凤池啊！空苍界鼎鼎有名的术师门派，可不是随便就能请得到请得起的……这费用肯定便宜不了！
甄灿完全没明白村长的意思，只一扪心思瞪着穆英琅，因他而想到穆英瑜，想到萧兆诚那一世的纠结心酸，最终所有的人都化为历史的尘埃，只有他依旧，他怎么能如此置身事外，活得这么轻松？这不公平！
穆英琅只是一笑道：“不必担心，既然此事是我来接手，本就不会收取什么酬金，从仙之人，与钱财不宜执着，倒是聂大侠，可否与英琅单独一述？有事相商。”说完，没看着聂星，而看向村长。
那村长倒也识趣，闻言立刻点头，拉着洛悍退出屋子，只留了穆英琅一行与聂星独处。
甄灿直到这时才一醒神，发现村长和洛悍都已不在，感觉不对，再看穆英琅一脸苦笑：“我说等你五十年，你却让我等了五百年，甄灿呐甄灿，你说说我是欢喜好呢还是大怒好呢？”
甄灿一怔，接着眉头一挑：“穆术师认错人了吧？在下聂星……”话未说完，就见那人抬起手来，笑吟吟的就往自己脑门拍过来，连忙捂着额头躲开，口中道：“穆英琅！你好意思拍我！五十年！你还真是说到做到！五十年当真连看也不来看一眼，我是死是活你都没顾过，现在跟我说该喜该怒？你当我是庙里的泥菩萨么，没心没肺的是不是？”
穆英琅叹道：“我有苦衷的……”
甄灿冷笑：“是，你肯定有苦衷，你得修仙嘛！光看你这活了五百年的老人精就知道了，英琅仙，你功德圆满了罢？”扫了他身后两个少年，又哼了一声：“都带徒弟了，混得不错啊！”
他飞快的发泄了一通，身后两个少年则各有反应，蓝衣少年一脸好奇的在两人之间乱转，金衣少年则有些脸红的干咳一声，开了口：“呃……鬼差大人，在下是茸羽，虽是跟随英琅仙修行，却并未拜他为师……”
甄灿愣了愣，突然记起这熟悉的语调，吃惊得手指着金衣少年：“茸羽？你是茸羽？！”
金衣少年满脸通红道：“鬼差大人们何故如此惊讶？茸羽已七百余岁，修得人身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罢？”
甄灿再次打量他一遍，金背鼠……当年它还只是只金毛松鼠，倒也不觉如何，如今再看这一身的金衣，再配上那张圆圆的脸盘儿，怎么看怎么喜感，要不是他此刻没什么心情，说不定就要笑出来了。
穆英琅有些惊讶甄灿的这一连串的炮轰，这时才想起来身后的两个少年，指着茸羽道：“他当真是茸羽，三百年前修了人身，如今也是地仙了。”又指着那蓝衣少年道：“他叫无羽，是艳羽湾羽族供奉的神鸾后裔，也是随我修行的。”
甄灿打量这无羽一眼，神鸾啊……按羽族的传说，神鸾鸟是羽族的祖先，是凤凰的后代，算来也是神兽，虽然这少年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神兽的气质，不过有了李畅那样的榜样，甄灿早已对神兽不抱任何幻想了。
只是一想到李畅，不免又想起穆英瑜，心中不免又难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