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两人兜兜转转一下午都没能买到那张海报。最后女朋友终于作罢，拉着方义志去吃晚餐。走到常去的某间小饭店门口时，一辆摩托车忽然“嗤”地一声停在二人面前，开车的人一手卸下头盔看向他们：“——方义志？”
“啊。”方义志乍一看到李建忠，就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敬畏感，也不知是因为以前弄丢过对方的游戏装备，还是因为这厮看起来不像善茬。
他十分客气地唤了声：“李哥。”
李建忠淡淡一笑，“跟女朋友逛街啊？”
“嗯。”方义志应了一声，忽地注意到对方摩托车后座上固定着的纸筒，上面印着的图案似乎有些眼熟。
就在他努力回想的时候，身边的女朋友已经率先一步惊呼道：“诶，那个不是EAN的限定海报吗？！”
李建忠一怔，随即有些惊喜地说：“你也知道他们？”——这并不是粉丝遇到同好的心情，而全然是心爱的人受到肯定的欣慰感。
“当然知道！我还加入EAN后援会了呢！”说起偶像，女孩的语气就激动起来，“我觉得方义同很不错——对了，名字和义志的哥哥一样呢，真是巧！”
听了这话，李建忠脸上的喜色陡然收敛起来，转而变为一种诧异。
——难道义同竟没和他弟弟说过这事？他有自己的顾虑、还是打算时机成熟后才说？
既然当事人都缄口不提，李建忠也就没有自作主张告知真相的意思了，毕竟比起方义志的想法，他当然更在乎自己的恋人。于是便告辞道：“是挺巧的——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儿吧。”
摩托车绝尘而去后，方义志眼神古怪地望着李建忠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直到女朋友催的急了，他才随她一起走进饭店。
这天下午EAN参加了某个很火爆的娱乐节目的录制，他们实质上是作为第二嘉宾出席的，最大的主角正是同门师兄Yerkes。公司这么安排，也有借Yerkes的名气为他们炒作的意思，毕竟，凭EAN目前的资历还不足以让这个节目为他们做专场。
说是陪衬，但给他们的时间也很足，两个表演曲目都选了风评最好的作品，现场也有不少EAN的粉丝。Yerkes出道早的多，自然风头略胜一筹，但总体来说，也难得地接近平分秋色的结果了。
从演播厅出来后，众人便谈笑着往停车场走去。
上车前一秒，方义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他脚步便是一顿，倒退了两步：“抱歉，你们先走吧。”
“上次那个高个子男人？”郑泽修看着他不断唱歌的手机打趣道。
方义同的心脏猛地一跳，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错不错，加油啊小伙子！”郑泽修笑着关上车门，司机便载着几人离开了。
方义同这才接起电话，语气中的喜悦毫不掩饰：“建忠？”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种煎熬简直令三儿恨不得扔了摩托直接冲进久星：“义同，我在你们公司外面，你下班了没？”
“下班了，不过我没在公司，你来新阳路号吧，我在这边的演播厅后门等你。”
这里距久星不算远，十多分钟后两人便见面了。
三儿已经连续数日没回过701了，看到方义同的时候，他立马跳下车快步走上去，手臂一伸就把他紧紧揽入自己怀里，“……嘿，好久不见。”
夜色渐黑，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只有盏忽明忽暗的坏掉的路灯。方义同的脑袋往上蹭了蹭，踮起脚尖在三儿嘴唇上一吻，温润的眼睛盛满浅浅的笑意：“好久不见。”
他清新的气息稍纵即逝，三儿顿时觉得心跳漏了几拍，他一把扣住方义同的腰肢想再来个阔别重逢的法式热吻，两颗脑袋越来越近，眼见四片嘴唇就要挨到了，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阵人声，三儿猛地一顿，皱着眉头松开手：“——果然不是调情的好地方。”
“说什……啊！”方义同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三儿放在了摩托车后座上，随即他也跨了上来：“走吧，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摩托车发动的轰鸣声中，方义同突然扯了扯三儿的衣服，竖起耳朵道：“等等，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方义同仔细分辨着：“好像……是小孩子在哭？”
三儿闻言将摩托车熄了火，周遭顿时变得一片寂静。先前的几个人已经走远了，沉静的夜色里，果然有细微的哭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听上去就像是肚子饿了的小奶猫在叫唤，一声声挠在人心尖子上。三儿略一思忖，转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我也去！”方义同跳下来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进漆黑的小巷，哭声源头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垃圾堆，惨戚戚怪可怜的。这里没有任何照明设备，他们只好拿出手机当做手电筒来用。
那声音越来越大，三儿拉着方义同跨过几堆垃圾，小心地往前走，生怕一不留神踩到那不知是小孩还是小猫的玩意儿。
视线所及处是一个小小的包袱，隐约可以看到包袱口露出一从稀稀拉拉的黄毛。三儿走上前拎起那东西，瞧了几眼，讶然道：“哟，还真是个小孩儿！”
方义同原本就是良善的人，看到这小家伙大冷天被丢在外头顿时起了恻隐之心：“要不，咱们先把他带回去？”
“成，搁在这儿铁定得冻死。”三儿把包袱放进方义同手里，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看上去就像是一家子哩。难不成，这小不点真是为了弥补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遗憾而到来的？
说起来也算滑稽，李大姐接到三弟的电话时，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给小孩子洗澡啊？”
李大姐一愣：“哪来的小孩子？”
“捡的。”
“哦，捡的啊，你先准备一盆水放浴霸下面，水温38度左右……”突然，大姐猛地顿住，沉默几秒，吼道：“——捡的？！”
“啧，”三儿把电话拿远了些，“这么大惊小怪干嘛？”
“老三你有没有搞错啊，捡了个孩子说的跟捡了个小狗似地，难不成你还打算养他？”
“我又没说要养……”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方义同——对方正抱着已经停止哭闹的小孩玩得开心，那细细软软的小爪子握着方义同的一根手指，咯咯笑个不停，虽然小脸皱巴巴的像个猴子，但眉目也算清秀，看上去还蛮讨喜的，“——不过也没说一定不会养。”
“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呢，就想着做爹啦？！”
“我快二十了。”
“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呢！”
“你就当我未婚先育……”
“育你个XX啊！简直胡闹……&……&％……”
在一串叽里咕噜的抱怨声中，三儿淡定地挂了电话，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哎，他是男的女的？”
方义同摇摇头：“不知道。”
“看看呗！”
“哦。”方义同正要掀包袱，却突然红着脸停下动作，“——呃，万一是个女孩儿……”
“怕什么，不就是婴儿吗，还是我来吧！”三儿手一抖就把包袱掀开了，露出一个粉嫩嫩的小精灵，他瞄了一眼，道：“还真是个丫头片子呢……”
小丫头微微蜷缩着身体，皮肤接触到空气的同时还瑟缩了一下，看上去楚楚可怜的，三儿这才想起没开空调，连忙打开开关把温度调高了几度。
二哥前段日子买了婚房，以前这套房子就空了出来，正好留给三儿。这里距三儿“办公”的地方很近，加上最近很忙，他这些天便没有回701去。方义同第一次来恋人家，感觉和在701时有些不太一样，他不时抬眼看一下来回走动的三儿，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建忠，你姐说什么了？”怀里的小东西还在锲而不舍地玩他的手指，方义同觉得有些痒，想把手指抽出来，但婴儿力气也不小，于是他就随这丫头去了。
“她问我是不是打算养这个小孩。”李建忠笑了笑——说起来他的确还年轻呢，养孩子确实不怎么现实。而且他和方义同都这么忙，小不点谁照顾？他大姐养一个团团就累得够呛，二哥现在更是连路都走不了，交给那帮人也太不靠谱了些。
“你养？可是这需要很多精力啊……”方义同看着这丁点大的瘦弱小姑娘又心软了，“不过送去福利院的话，对她也不一定好。”
两人半大不小的男人纠结了好一阵子，三儿才叹气道：“这些事明天再说，咱们先给她洗个澡，喂点吃的。”
于是他按照大姐说的，用全自动控温热水器烧了38的温水装进洗衣盆里，连盆子带孩子放在了浴霸底下，其实她在垃圾堆待的时间不算久，抱回来时身上还是温热的，也不是很脏，方义同害怕小不点感冒，洗了不到十分钟就赶紧抱出来擦干，找了个干净的小褥子包起来放在床上。丫头片子没过多久又开始哭起来，正好三儿刚提着奶粉进门，两人又手忙脚乱地冲了点稀稀的奶糊装在奶瓶里给她喂下去。
忙完以后，三儿和方义同都松了一大口气。
“奶奶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道咱们会不会有好报？”三儿瘫在床上侧过头看那个小女孩，忽地肚子发出“咕”的一声，两人这才啼笑皆非地想到他们自己还没吃晚餐呢。
“我去做饭，你稍等一会儿，”方义同笑了笑站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一看，食物没瞧见，却发现枪支及现金若干……
他黑着脸默默地把门关上，三儿在身后窘迫地说：“这儿平时就我一个，所以没什么吃的东西……啊，对了，楼下有家店点才关门，咱们去那儿解决？”
这种情况下方义同自然没有异议，吃完晚餐回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小不点也睡着了，三儿把丫头放在一边，便和方义同双双钻进被窝。
他习惯性地回忆当天经历时，想到了方义同的弟弟，便问道：“义同，你没跟你弟弟说过你的事情？”
方义同默了几秒：“……没有。”
“怎么？”
“他……太依赖我了，这样下去不好。从小我爸妈就向着他，我也向着他，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也有责任。”
三儿亲了亲方义同的头发：“自责什么呢？你们俩一样大，他没理由总让你帮他做事，我看你弟弟就该自己出去锻炼锻炼，他也成人了，不能老靠父母和哥哥。”
方义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许他改天该建议弟弟去找份兼职，当然，最好不要耽误学习。
“谢谢……我知道了。”
“哈，又跟我这么客气，”三儿搂紧他，声音放得低沉，“好了，睡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唔。”
那一夜睡的很安稳，恋人的怀抱结实又温暖，小不点竟也很懂事地没有大吵大闹。三儿醒来后，发现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下打量，禁不住啧啧称奇：“诶哈，这丫头片子真通人性哪！”
“……她本来就是人。”
“噗，也对！”
两人站在旁边像对待一个脆弱易碎的工艺品一样看着这小姑娘——粉嫩的皮肤，灵性的眼神，小巧的嘴巴……想来长大以后定会出落得很漂亮。
小孩的眼神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心软的东西，方义同和她对视了片刻，忍不住低声说：“其实她挺可爱的，真要送去福利院也有点遗憾……”
不过，毕竟才捡回来一天，感情没有深厚到一定要认她做女儿的地步，可爱归可爱，但养小孩也要考虑很多现实问题。方义同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工作时间就到了。他只好暂时告别三儿，打车往久星走去。
这天早上天气严寒、北风呼啸，久星门口却像柱子似地站着两个少年。
一个有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个子不高，偏瘦，正是方义同以前参加培训时认识的舒文；而另一个长得高大帅气，可惜因为有些驼背，站姿就不那么漂亮了。
这个时间来往的人还不算多，舒文背着大大的吉他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其实他注意对面那男生很久了，这么冷的天儿矗在这里，也不知想干嘛？看他长得挺像那么回事，该不会是预备艺人吧？
舒文是个自来熟的家伙，此刻又正好有点寂寞，便出动走上前打招呼：“嘿哥们儿，等人呢？”
“……嗯，等人。”那男生简洁地回答。
舒文撇了撇嘴：“我也等人！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哎，你也是久星的学员？”
“啊？我不是。”
“那你大清早的等人做什么呀，哦对了，你是想报名进久星培训所吧？”
对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他有些聒噪。
舒文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注意他这个表情以后，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只说了些“天气真冷”、“肚子好饿”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便看到远处驶来一辆车——不过是个的士，显然不是舒文要找的对象，但当车门打开之后，身边的男生却猛地怔住，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舒文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来人时，微微一愣。
——方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