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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天下归一

书籍名:《重生君临天下》    作者:蒙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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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六这天,卫修仪果然遣使者送了一封信来。信上说决定提前实施进攻奚国的计划,他们已经开始佯攻奚国了,要宋国准备好配合行动。到时候宋国必须假装抵抗一番,然后再放齐国的兵进来。两国的军力悄悄地会合以后,再由宋国按照盟约向奚国请求进城避难。卫修仪说,这样他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越过奚国的天堑,一举拿下宋国。
朱爽冷笑着回复了一封信,说很好,宋国会配合行动,祝咱们合作成功。
朱云翼当天带兵北上。方文轩带着朱爽的信快鞭赶马去奚国送信。所有的事情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按照宋国的习俗,出兵之前都要由皇帝举行祭天大典,然后亲自乘六十四个人抬的金銮大轿把主帅送出城门。这一次因为两国还没有正式开战,朱云翼他们是悄悄地离开的,对外只说是冬天不好练兵,要带兵换个地方驻扎。朱爽坐着那辆改装大柴车溜出城去送行,又把朱云翼叫到马车里拉上车帘训话。将士们排成一溜在冷风中抖了半天,朱云翼才下来了,二话不说喊上路。至于朱爽在车上都训了什么话,就成了千古之谜。
朱爽把朱云翼送走之后,一个人到皇家的宗祠不吃不喝跪了一整夜,祈求朱氏列祖列宗保佑朱云翼,还有无恨,平安回来。
没过多久,他果然收到了齐国从北边的莲台山进攻奚国的消息。至于这到底是不是“佯攻”,他就不得而知了。朱云翼已经出兵的事情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宋国的朝臣们还以为宋国对此毫无准备,吓得乱成一团——毕竟按照眼下的局势,齐国要灭掉奚国那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宋国孤军奋战,只怕就抵挡不住了。
朱爽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他们吵成一片。文臣们都惊惶不安,只有他舅舅乔震站在一边,不但没有惊慌之色,反而有些踌躇满志、跃跃欲试之态。朱爽心想怪不得朱云翼会说让乔震出兵。等他们吵够了,朱爽才咳嗽一声,说:“众卿莫慌,齐国打的是奚国又不是我国,而且莲台山远在我国国境千里之外,战火一时间也烧不过来。只是有件事情很麻烦,咱们才刚刚和奚国结盟,这时候似乎应该站在他们那边。现在众卿不如商量商量,万一奚国皇帝向咱们求助,咱们要怎么推脱才好?”
朝臣们表情各异。朱爽从他们脸上大概读出了诸如“幼稚”、“不知天高地厚”、“胆小怕事”、“没出息”等等各种腹诽。他手指在龙案上轻打着,目光在朝臣们脸上来回扫了一遍,最后停在了乔震脸上。乔震当即上前一步:“皇上,臣以为,卫修仪囊括天下的野心世人皆知,一旦奚国沦陷,我国危矣。所以我们不但不能置身事外,而且还要主动出手,帮助奚国!”
乔震话一出口,众臣哗然。
朱爽没想到乔震会说得那么直接,也暗暗吓了一跳。他从小就知道乔震喜欢打仗,没想到乔震会说得那么直接。他不动声色地问:“乔将军,请问我们该如何出手帮助奚国呢?刚才朕也说了,莲台山远离我国,若是直接派兵去,还不知道奚国让不让我们进入他们国境呢。”
“不必!皇上,臣以为咱们要解奚国之围,不必出兵到莲台山相救。咱们只需在我国和齐国接壤处,择一齐国防守弱处攻进去,齐国必然回兵相救,届时奚国之围可解,而我国则可以趁机开疆拓土。”
朱爽张大了嘴巴。众臣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齐国的强大是天下公认的。各国在齐国的淫威之下能保住疆土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在齐国那里夺取领土——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太岁头上动土。
他吞了吞口水,“这……此计甚好。只是,不知道齐国和我国接壤处,有什么地方是容易攻进去的?咱们这次能解围就不错了,至于那个……开疆拓土,还是先不要想了。”
乔震忽然挑挑眉毛,向着朱爽伸出了三根手指,又指了指朱爽案上的一本书,咳嗽一声:“咳咳,皇上——”尾音拖得老长,朱爽几乎以为他年纪大了就要一口气上不来。乔震看他没反应,把三根手指晃了又晃,另一手再指一次那本书,朱爽终于开窍了。
三,书。三叔。乔震大概是想说,今天老子在这里说的这些话,都是你三叔的意思。
原来朱云翼已经跟乔震打过招呼了。难怪乔震会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
朱爽汗颜,连忙改了口风:“是朕短视了。乔将军请知无不言!”
乔震这才正色说:“皇上——臣请带兵,从东海郡进攻齐国。倘若用兵的时机得当,定能将齐国燕山以东十二郡归入我大宋国的疆土!”
朱爽明白了。朱云承眼下还没有正式动手,他们在这里直接派兵去准备抵挡,出师无名。但如果是以遵守盟约攻齐救奚的名义出兵,那就名正言顺了。
朱爽朗声说:“好!朕准奏!”暗地里又想,三叔也真是的,既然事先找过了乔震,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乔震大步上前:“谢皇上成全!臣,必得胜归来!”
要出兵的消息一传出去,京城一阵骚动。接下来几天朝堂上接二连三地有大臣要告老还乡,还有个老臣在大殿上撞柱死谏。结果因为那柱子已经立了几百年,早就给蛀得只剩下一层漆皮。老臣一脑袋撞上去,撞破了那层漆皮,活生生被柱子里头白花花软绵绵的一大坨蛀虫给吓得晕了过去。朱爽叫人把老臣拖到太医院去,走到殿前把每根栏杆都拍了一遍:“朕都试过了…… 这些栏杆都挺结实的,众卿家可以放心地撞。”
众臣:“……”
朱爽转身回殿:“礼部,准备祭天!”
祭天过后,出兵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京城里有不少人家开始变卖家产南下避祸。民间舆论沸沸扬扬,最后众口一辞:人家齐国还没打过来呢,朱爽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主动出兵去招惹人家。一时间,“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之类的评论满天飞。只有少数爱国热血青激动不已,力挺朱爽,认为他在敢在齐国的淫威之下奋起反抗,是宋国中兴的希望。
朱爽就在这片嘘声与口水仗中,亲自送乔震出了城。临别时,朱爽抓着乔震的手郑重嘱托:“舅舅,朕只求您一件事,那个叫做无恨的和尚,您无论如何要给我带回来,要活的!”
乔震挑挑眉毛:“臣一定不负皇上的嘱托。”
乔震带了三万京畿守备军一路急行军往北赶,按计划路上还会再汇合几路人马,顺便再向沿路各州府搜刮粮草,到东海郡的时候大概能集结到九万的军力。再加上朱云翼领出去的那五万多,宋国这次出动的兵力接近十五万。宋国安逸已久,已经很多年没动过那么多兵了,朱爽每天看地图计算着他们到了哪,再让户部火速向全国征粮,交给兵部转运使押在后面跟上去。每件事情都十万火急,他是吃不下,谁不香。一边担心朱云翼跟卫修仪硬碰硬吃亏,一边担心无恨在朱云承那里暴露身份,朱云承还不知道得怎么整治他。这样在宫里呆了十来天,他又收到一回无恨的消息。
这一次无恨附了一句话:皇上请派最合适的大将来,不必顾虑他个人和朝中武将们从前的恩怨。
朱爽把这句话细细想一遍,忽然才想起来——就在九个月前,乔震曾经勾搭乔乐山搞出了个科举案,想要把朱云翼和无恨两个二辅政王一党的官员拉下马,还把无恨最倚重的霍樗给整死了。虽然此事最后被揭了出来,无恨却对霍樗的死久久不能释怀;乔家党对朱云翼和无恨的排挤打击也一直没有停止。
朱爽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就这么个状况,他竟然还敢托付乔震救无恨回来!
无恨一定是想到了朱云翼必定会被派去对付卫修仪,朝中能打仗的就只剩下乔震一个人。他大概是怕朱爽会顾虑他和乔震之间的恩怨,所以就多加了那一句话。朱爽万分抱歉地想,朕竟然就把这些事都忘了……
再想想乔震出发时那挑挑眉毛的一笑,他不禁打个寒颤。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别说乔震是不是真的肯救人,就算他真把无恨弄回来了,无恨一路上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朱爽再也坐不住,在第二天早朝上宣布:他要御驾亲征。
这次众臣都沉默了。脸上都挂着万分无奈而厌烦的表情——你想干啥就干啥吧,别搞我们了。朱爽地扫一眼大臣们,觉得自己就算是宣布要自杀了,他们恐怕都不会再眨一下眼睛。
他草草地又祭了一回天,也不翻皇历看日子,就带了几个伺候起居的小太监和三千御林军去追乔震。朝中的事,全部扔给右相和太子。美其名曰太子监国,还说这可以锻炼太子的理政能力云云。
这回出城送行的是德皓。小小的身躯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咬着嘴唇,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围观的百姓都认为他是担心朱爽在前线受伤,对这小孩的好感直线上升。于是又有人说了,龙生龙凤生凤,德明将来长大了没准也是朱爽那副德行,幸亏……啧啧。
还好朱爽跑得够快,这些话给他甩在了脑后。等他有机会听到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乔震出发的时候就是急行军。朱爽带着御林军每天马不停蹄地赶路,足足赶了半个月,才在东海郡追上了乔震。军中将士听说皇上亲自来了,士气高涨,乔震不好轰他回去,只好带着他往北走。乔震最后把大军驻扎在东海郡北端的泰永城。泰永城外就是齐国的地界。根据无恨的情报,朱云承打算从泰永城打进来。
帅营中,乔震摊开一张地图,手指点住东海上朱云承驻扎的那个小岛:“皇上,臣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咱们趁他们还没有动手直接打进齐国去。只要我们能夺下齐国沿东海的三个郡,就能把他们困死在海上!兵贵神速,皇上请速速定夺!”
朱爽捏着两把汗,“打仗的事情朕不懂,就按舅舅的意思办。”
往日他在朝上都叫“乔将军”,一声舅舅喊出来,乔震顿时觉着亲近了不少。虽然朱爽自己说什么都不懂,但是乔震开始作准备的时候,他一刻不离地跟在旁边看着,当真是一副要学打仗的认真样。他学得认真,乔震也愿意教他,没几天他就能把眼下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乔震倒有点吃惊了。
三天之后的深夜子时,乔震一声令下,大军出城,越过两国之间的缓冲带,直冲齐国的宁海关。
乔震本不想带着朱爽上前线去。朱爽毕竟是一国之君,就是断了个指甲他也担当不起。朱爽拐弯抹角地解释:“朕这次来本就是为了亲自到战场上给众将士鼓劲的。如果各位在阵前厮杀的时候朕却躲在营中做缩头乌龟,那么和在京城做缩头乌龟有何区别?”
——说明白了,他就是去看看,不会一时激动就自己提刀去杀敌。乔震自然想不到他其实是为了无恨那一茬,于是放心了,叫人架了个高高的云梯,让他坐在后面观战。有皇帝在,将士们确实士气高涨,杀敌比寻常时候勇猛许多。在仗打得没那里厉害的时候朱爽也会到前面去放个一两箭。箭飞到哪里去了自然是没有人知道的,但是史官日后少不得要吹捧一番身先士卒浴血而战之类。
万众欢呼的时候朱爽暗想,幸亏当初跟无恨学了怎么放箭。
朱爽在那云梯上一坐就是几个月。
开头几天宋军攻得很艰难。齐国的宁海关经营数百年,易守难攻。原本守在那里的驻军兵再加上卫修仪早先派来帮朱云承的人马苦苦支撑着。周之信在听说宋国往东海郡发兵之后立刻派了大军来援助,因为路远,已经赶不及了。第八天周之信派的人刚到,城门也破了。宋国大军潮水一般涌进去,齐军路上已经劳顿不堪,不得不撤,战线足足向北推进了一百多里。
接着就是两边大军的拉锯战了。今天宋国往北边推进几十里,明天齐国再夺回来几十里,每一寸土每一座城都用无数人的血来换。不久后西边有消息传来,说朱云翼带着卫修仪往奚国去,走到半路忽然反目,把卫修仪困在祁山了。周之信正式下了战书,朱爽豪不客气地回信应战,两国这才算是正式交战。再加上奚国早前就和齐国互相宣战了,安安稳稳三分了数百年的天下,一朝大乱。
朱云承没有想到朱爽竟然会先打到齐国去,非常干脆地退回了海岛上,按兵不动。朱爽猜想他大概是想坐山观虎斗,等两边都累了,再坐收渔人之利。
也因为朱云承的按兵不动,朱爽再也没有收到过无恨传递出来的任何消息。朱爽想,你不动正好,等朕在齐国的地盘上站稳了,要弄死你还不像捻死一条小虾那样容易。于是只叫水师严密监视岛上的动静,没有直接攻上岛去。结果一个月之后,就在齐宋的战事最吃紧的时候,朱云承的人马突然从北边一个海湾上岸,和齐国的兵一起两面夹击宋军。宋军在进攻的时候一路向北,深入太远,战线一下子给朱云承截断了。朱云承知道朱爽就在军中,放话说——谁能取得朱爽的人头,他便分那人三分之一的天下。
朱爽和乔震被围了整整一个月。期间朱爽经历明杀暗杀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受了不少。朱云承还命人到处散播流言说朱爽命不久已,宋军一度士气不振。好在因为朱云翼困住了卫修仪,周之信把齐国大部分的兵力都派去接应他去,渐渐地就顾不上东边了。后来朱爽咬牙带伤又上了一次战场,军士们拼死突围,终于收复失地,把打下来的地方连成了一片。
这时候朱爽接到朱云翼信。朱云翼说他终于不负所托,将卫修仪的部队全部在宋境绞杀。只是卫修仪侥幸逃脱,回去又领了兵继续反扑。他会继续在那里顶住,请皇上保重身体,万万不可轻易涉险。
朱爽回信:朕必能保住宋室的江山,必能把无恨安然无恙地带回京城。
此后他们鸿雁频传,信写好不勤快,每隔两三天必定有新的信到。朱爽除了请教些打仗的事,少不了要肉麻地甜言蜜语一番。朱云翼的信则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经,半句温情的话都不肯说。朱爽不痛快了,威胁说你再这样朕就亲自去杀敌了。朱云翼大概是真写不出来,只在信后附了一个淡淡的吻痕。
朱爽大乐。
又过了四个月,宋国终于稳稳当当地占住了齐国东面沿海的六个郡,把朱云承赶回岛上去了。齐国陆上和朱云承驻军的岛上的交通全被切断。按照乔震的意思,反正风行云早就把宋国水师带过来在东海郡的港口候着了,现在应该趁机把那个岛团团围住,攻上去一举歼灭逆党。
朱爽想来想去,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虽然朱云翼保证过,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他派去的那些人都一定能保无恨平安。但是这几个月他见识了——兵荒马乱中人命如草芥,乱军之中一旦有事,哪怕是最顶尖的武林高手也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岛是围住了,朱爽却久久不肯下攻击的命令。倒是岛上常常有些散兵游勇驾着小艇偷袭水师的大船,虽然不至于损失惨重,但是对士气的打击不小——在朱爽从沙罗国回来之后,宋国实际上的水师统领其实是风行云。风行云把水师官兵们当自己水寨里的部下那样狠狠地操练,水兵们在她手里脱了几层皮之后,都恨不得能马上上阵杀敌。朱爽按住不动,水师里渐渐地怨言四起。
朱爽投鼠忌器,无奈中写信给朱云翼问怎么办。谁知朱云翼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朱爽等得心里发慌,忽然等到了卫修仪战死的消息。
卫修仪一死,齐国举国哀恸,奚国和宋国一片喜气洋洋。朱爽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接二连三地写信给朱云翼。最后只等来了一封笔迹陌生的信。朱云翼说,他的手受了伤,不便亲自写信,于是叫幕僚柳清风代笔回复。至于无恨的事么,皇上请按计划进攻,他的人绝对可以保护无恨无恙。
信的后面,照例印下了一个淡淡的吻痕。
于是朱爽放心了,下令水师挥军上岛。他生怕无恨出了什么意外,亲自坐着旗舰到海上观战,以备随时接无恨回来。后来他又想了个鬼主意:叫人到岛下喊话——宋国皇帝痛恨叛逃的王爷朱云礼,要将他活捉回京城杀头。要是朱云承肯交出朱云礼,皇帝陛下可以饶全岛上的人不死。
喊了半天,岛上扔下来一大堆干草扎的小人,每个小人身上都用针插着黄纸写的朱爽的生辰八字。
乔震震怒,下令抢攻。
那一仗打得是风云变色。运兵船源源不断地把陆上的部队运过去,岛上开下来无数轻艇四处伏击运兵船,宋军在半道上就损失惨重。抢攻的时候更是惨烈,朱云承是铁了心要守住这个据点,收下的人马几乎是倾巢而出,全都布置在海滩上拦截宋军。朱爽坐在旗舰船头远远看去,只见沙滩和海水都已经给染成了红色,尸横遍野。
朱云承始终没有出现,朱爽的心一点一点地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最怕的就是朱云承已经带着无恨溜走了,他辛苦一场,最后却扑个空。
直打到第二天,宋军才在岛的北面突破了一个口子冲了进去。朱爽再也坐不住,乘着小艇跟着上岛。乔震没奈何,只得带人跟上。先头部队杀过去,朱爽就带人在后面大喊“交出朱云礼饶尔等不死”。结果打遍了半个岛,岛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朱云承还是没有出现。乔震指挥着宋军慢慢收拢包围圈,把余下的人都围在了一个海滩上,大呼缴械不死。那些人眼见自己拼死厮杀了这些天,朱云承竟然临阵失踪了,一时心灰意冷,全都投降了。
打下了朱云承最重要的海外据点,朱爽半点兴奋都没有。他惊惶失措地在尸首和伤兵之中来回翻找,就是不肯下岛。乔震叫人把岛上的工事都细细搜过一遍,终于在主帅营下找到了一条密道。朱爽不顾阻拦,亲自点了火把带人循着密道找出去。那密道是用岛上山腹中的天然洞穴改成的,里面岔道纵横交错,仿佛迷宫。朱爽带着人在里面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终于在漆黑一片的山壁上看到了一线白光。
他率先冲过去:“快,这边,快!”
光变得越来越亮,朱爽大步向前,在自己的喘息好脚步声中听到阵阵浪涛。
密道的尽头是一片崖壁。高高的崖壁从海水中拔起,洞口从崖壁上凹进去,距离海面少说有两丈高;周围再没有别的出路。朱爽往下看了一眼,只见海风卷着丈把高的大浪拍在石壁上,顿时惊得两脚发软。再看前面,洞外竟然还错落耸立着数块高大的岩石。因为洞口隐藏在岩石后,宋国水师从海面上根本看不到。
洞口十丈外泊着一条船。船虽然不算大,但是船身狭长,桅杆高耸,一看就是艘快船。
朱爽临着海站住了。侍卫们很快追了上来。朱爽吩咐其中一个侍卫原路回去叫水师把这一带包围起来,才又向那船头张望。正想向上面喊话,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死胖子!快滚!”
朱爽两脚一软,几乎跪倒在洞口。
是无恨的声音。
“滚!本王生平最恨的就是你这死胖子,少在本王跟前污了本王的眼!”
朱爽一手扶住石壁,“小……小九……”他明明听到声音是从船上传来了,却看不到人影。
侍卫们生怕旁边有埋伏,追上来围在朱爽周围。朱爽奋力扒开前面的人:“别挡着朕……”
“滚哪!快滚!本王不想看到你!”声音忽然变得清楚起来,朱爽眼睛一花,终于在船舱口看到了一个熟悉而有陌生的影子。
熟悉的是他身形面容,陌生的是他如今的模样。因为朱云翼的阻拦,朱爽自从他出家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如今这一身灰扑扑的僧衣配上点了六点戒疤的脑袋,脸颊瘦削得凹了下去,朱爽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
“哈哈哈,小爽,咱们又见面了。近来可好啊?”
朱爽一愣,才发现原来无恨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锋刃紧紧地贴在无恨颈上。
拿刀的人,是朱云承。
船舱里朱云承的手下推了七八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出来。朱爽认出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朱云翼的手下钟余年。原来朱云承不但揭了无恨的底,还把朱云翼派去的人都揪出来了。
朱爽狠狠在石壁上砸了一拳头。
朱云承胁迫着无恨一步一步地往前,慢慢走到船边:“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哪。叔叔明明留了那么明白的一条路给你,你竟然过了这么久才找过来。”
朱爽现在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无恨会那么着急暴躁地叫他走。他心里一暖,眼睛红了。无恨终究还是向着他的。
“小九……”喉头梗了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无恨暴躁地跺脚:“快滚!滚啊!”
朱爽摇摇头,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
“小九,对不起。”
“知道本王不高兴看到你还不快滚!”
“对不起。”
“滚!”
三个字和一个字的对话重复了数次之后,朱云承打个呵欠:“小九啊,你们能不能说点别的呀?哥哥急着赶路呢。”
无恨回头:“滚!”
朱云承空着的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啧!这才像我家小九!”
朱爽上前,咬牙大喊:“逆贼!快放了他!朕留你不死!”
朱云承哈哈大笑:“留我不死?小九,你要留我不死,也得有命回去才行啊。你真以为你到了我这岛上,还能全身而退?”
侍卫们警觉地靠拢起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兵刃一致向外。何桥向朱爽说:“皇上——此地恐怕有埋伏,咱们先撤了吧!”
朱云承哼道:“埋伏那是一定有的。本国师要是真想走,哪容你们那么容易就上了这个岛,还那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小爽,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何桥慌忙抓着朱爽后退半步:“此地不宜久留,皇上快走!”
朱云承哈哈大笑,忽然挥了挥手。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呲呲”的声音,地下瞬间一震,山石崩塌的轰鸣声瞬间响彻天地。头顶上有无数小石块哗啦啦地往下掉,侍卫们一拥而上护住朱爽,顿时都被砸得满头疙瘩。
震动过后,朱爽拍拍头上的灰土,有侍卫捂着头上被砸出来的包包小声说:“皇上……后面塌了……”
朱爽回头,果然看到身后的密道已经给落下的石头堵了个严实。刚才那一声,想必是炸药爆炸的声音。
朱爽大怒:“你暗算我!”
无恨扭头,咬牙切齿:“死胖子……叫你滚你不滚……”
“哈哈……哈哈哈……”朱云承得意洋洋,笑得停不下来:“小九,我真没想到啊……乔太后杀了你的母亲,你竟然还能这样帮着他的儿子!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我佛慈悲?”朱云承说着放了手,把无恨狠狠一推,无恨整个人扑在船舷上。
朱云承追上来,抓住他无恨衣领按在他后背上:“我早就该知道是你了!你害得我好苦!哥哥险些就给你害死了!哈哈哈……你大概没想到哥哥会来个将计就计吧,小爽他是真的喜欢你哟,要不是有你在这里,哥哥还真没法把他骗到这里来,哈哈哈……只可惜,哥哥为了把这场戏做得真一点,损失了那么多好兄弟……”
朱爽怒吼:“那是你自找的!宋国在朕手中国泰民安,百姓衣食丰足,你偏偏要兴兵作乱祸害百姓。就凭这一条,你必败无疑!”
朱云承冷笑:“小爽你先别嘴硬。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中,咱们胜负还未分呢。你今天命丧此地,你以为你立的那个小太子能守得住江山么?哈,卫修仪已经死了,奚国也不成气候,这个天下,迟早都是我的,哈哈哈……”
朱云承仰天大笑。无恨趁他不备,手肘狠狠往他肚子上顶了一下。朱云承吃痛,扑回来抓住他就是一顿揍:“我让你背叛我!我让你背叛我!”
无恨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没几下就给他打得嘴角渗出血来。
朱爽急得顾不上之前的掩饰了:“放开他!你要敢伤他一个手指头,朕要你碎尸万段!”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你父皇,手足相残的事我不会做。我会留着他的命,我要让他亲眼看到我君临天下,让他知道谁才是真龙天子!”
无恨的脖子被卡在船舷上,窒息中勉强说了两个字:“快……走……”
朱爽两眼发红:“小九!”
朱云承再次挥手,侍卫们知道他这是又要叫人引爆炸药了,立刻又扑上来护住朱爽。无恨艰难地大叫一声:“不!二哥!等等——”
朱云承停下,翘起嘴角:“哦,小九还有什么临别的话要说么?”
无恨吐出一口血:“是。你扶我过去……”
朱云承一手抓住他后背,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好吧,就让你们多说几句话。”说着拖着他走到船边离朱爽最近的地方。
无恨抹一把嘴角的血,凄然微笑:“小爽,我不恨你。做个好皇帝。”
朱云承脸上一愣,无恨忽然全力抱住了他一边胳臂。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两个人便一起从高高的船头跌落。
这时正好一个大浪打了过来。海浪卷着他们的身躯往礁石上狠狠砸了上去,又把他们卷到了水底。
朱爽跪倒在地,一步步爬到洞边,只见血色从深蓝色的海水中涌上来,朱云承和无恨已经没了踪影。
“小九!!小九——小九啊————”
天地间瞬间寂静。朱爽什么都听不到了,一心想要跳到水里去。偏偏有什么东西一直按着他,他死命挣扎着,动弹不得。他一步一步地用力向前爬,每往前一点,他们就又把他拽回去一点。
“皇上……危险!这里下不去啊皇上!”
“小九————小九————”
他攀在崖边,撕心裂肺地喊着这两个字,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脑袋狠狠地磕在石头上,手也在锋利的石头上抓出了血。血珠和泪水一起落到海水里,和无恨的身影一样,消失无踪,脑袋嗡嗡地响着,头砸在石头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疼的是身体深处无可言说的地方。仿佛有一把刀剖开了他的每一根神经,疼得他的筋骨都要断裂,疼得他要窒息。
朱爽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了。他喃喃地喊着那两个字,昏死过去。
宋军的水师很快把那条船团团围住了。水兵划着小艇抢攻到船上,把上面朱云承的余党杀了个干净。
朱爽脑门上的伤很快就好了。只是伤口全部愈合了以后,上面还是留下了一小片疤,足足过了半年都不退。他便不太愿意出去见人了,整天窝在营中和乔震商量战事。即使上战场去督战,也要戴上重重的头盔把伤痕遮住。
偏偏朱云礼总是很喜欢伸手摸那个伤痕。
入夜时分,朱爽的帐营内巨烛高照。外面隐约有将士们纵酒高歌的声音,帐内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大哥哥,你头上怎么多了这么个东西……”
朱云礼的声音又是好奇,又是心疼。
朱爽笑着扯下他的手:“哥哥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栽了个跟头,就把脑门撞破了。小九走路的时候要小心知不知道?”
朱云礼用力点头:“嗯!”说完又嘟起嘴:“可是哥哥哪里都不让小九去,小九在这里面也不会栽跟斗啊!”
朱爽手指在他额头一弹:“那是因为外面还在打仗,到处兵荒马乱的,小九到处乱跑会很危险的。哥哥不在的时候,小九一定不能到处乱跑,知不知道?”
朱云礼再次用力点头。
“嗯!”
朱爽微侧过脸,笑容隐去,默默叹息。
那时在岛上,宋国水师的官兵攻上朱云承的座船之后就给钟余年他们解了绑。钟余年当即跳到海中去找朱云礼,潜在水中寻了好久,竟然真给他托了上来。
朱云礼全身数处骨折,但是奇迹地活了下来。他昏睡了十几天才慢慢醒转,睁眼见到朱爽,张口就喊:“大哥哥!”
军医说,他脑后有碰撞的痕迹,大概是脑子被砸坏了。
他坚持认为自己今年八岁,朱爽是他的大哥哥。军医说,每天告诉他一遍事情的真相,也许可以有助于他回复记忆。朱爽拒绝了。
朱爽觉得,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朱爽凑上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不早了,小九该睡觉了。”朱云礼赖到他身上:“哥哥也睡。”朱爽使劲抱起他来放到帐中的毯子上,哄道:“好好,哥哥也睡,哥哥哄小九睡。”说着解了铠甲,躺到他身边:“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朱云礼忽然问:“哥哥,为什么不带小爽出来打仗呢?”
朱爽一愣,手在身边握紧了:“怎么,你不是不喜欢小爽吗?”
朱云礼闭着眼睛笑笑:“以前是很讨厌啦,可是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他,有点想他了呢。”
朱爽伸出手去,“好啊,咱们回去以后,下次就带他出来。”
“对了,三哥不是也在外面打仗吗,怎么总是看不到他呢?”
朱爽无比惆怅。
“他在别处,在祁山那里。”
朱云翼在和卫修仪决斗的时候用了同归于尽的招式。虽然杀了卫修仪,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只得按了许多吻痕在纸上,叫幕僚柳清风继续给朱爽写信。朱爽放心不下,每打到一处,总是先叫人搜罗当地的医馆,把能找到的好药材全部送过去。
祁山远在千里外。虽然每隔几天就会有幕僚代笔的信送过来,可朱爽只要一想到他的伤不知道几时能好,心里便痛如刀割。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小九说错话了?小九再也不乱说话了,哥哥别难过了……”
朱爽翻个身揽住他,柔声安慰:“不,小九没有说错话。等咱们打过去了,就能和你三哥会合了。”
“什么时候能打过去呢?”
“快了……”
“真好。以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嗯……”
不知道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朱云翼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反对他和朱云礼接触呢。
从前有朱云翼的种种威逼阻止,有先帝和太后的恩怨纠缠,再加上太后毒杀姜太妃的一笔血债……有这些在,他可以强迫自己不要再对朱云礼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就在朱云礼决心为他牺牲的那一刹那,他知道他依然爱着那个小九;而他的小九也从未离开。
好在,现在朱云礼已经忘记了一切,他自己也在随着战争慢慢变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指责他做错了什么事。手中有天下,他什么都不用再顾忌了。
他唯一介意的就是朱云翼。
朱云翼为他,为他们,为这个国家做了太多。他的心曾为朱云翼颤抖过,也曾经那样用力地追逐过。一样的放不下。
他偶尔也会妄想一下这样的情景。朱云翼和朱云礼两个都了留下来,一起陪着他,他可以像从前那样每天上朝都看到他们,可以和他们一起习武,一起看奏章……就那样一辈子过下去,永不分开。他甚至想过,如果朱云翼不乐意,他甚至可以不再碰他们。
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这些天一直和朱云礼这样黏在一块,说不想怎样绝对是假的。特别是像现在这种时候,朱云礼在沉睡中还横过一只胳膊紧抱着自己。软玉温香在怀,若有若无的味道在不停地诱惑着他。但是理智告诉他,以朱云礼现在的心智,决承受不起那样的伤害。他不敢冒险。
朱爽把头深深地埋进朱云礼颈中,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又过两个月,朱爽的大军才打通了齐国西南的七个郡,和朱云翼原先带的部队会合。一到朱云翼帐中,朱爽便禁不住抱着他一顿痛哭。朱云礼见状跟着大哭起来;将士们不好呆站着,于是整个军营哭成一片。好在朱云翼的伤在慢慢地好转,虽然躺着起不来,一天中好歹有两三个时辰是醒着的,有精神说话吃药。
朱云礼一到朱云翼帐中就黏着不肯走,还说要留下来亲自伺候朱云翼喝汤吃药。朱爽放心不下,一时怕朱云翼伤势恶化,一时又怕朱云礼到处乱走走丢了,索性把两个都挪到自己帐中。只是把大帐隔出一半来给朱云翼养病,他自己在前面处理军务。朱云礼就在前后欢快地进进出出,朱云翼醒着的时候就去陪他说话,朱云翼睡着了就出来缠朱爽。仗越打越吃紧,朱云礼倒越来越悠闲。
转眼又到了秋天,朱云翼终于站了起来,能自己扶着拐杖慢慢走路。朱云礼高兴得什么似的,每天搀着他到外面散步。
朱爽渐渐松了一口气。朱云翼终于没有再提他们从前的事,也没有再说不准他和朱云礼接触的话。仿佛在这乱世之中,再大的事情也比不上一统天下的大业重要。朱爽放心了,没事的时候就和他们呆在一起,或者和朱云翼商量打仗的事,或者是给朱云礼讲些话本上的侠义故事。没有人再提从前的事,日子过得无比欢畅。
两年之后,朱爽终于把齐国余下的地盘都打了下来。正犹豫着是否应该班师回朝,奚国皇帝奚容竟然莫名其妙地驾崩了。奚怀真果然当了皇帝。朱爽想起当年素羽说过那话,立刻又挥军向西。奚国的军力早被齐国耗干净了,朱爽没费什么事就打到了云嘉城下。奚怀真亲自带着传国玉玺出来投降;朱爽记起自己曾经答应过素羽要善待奚怀真,于是就把他带回宜阳城,封了个永敬侯。
班师回朝之后,朱爽改国号为“虞”。分裂了数百年的天下,终于在朱爽手中再次合而为一。
那个时候朱云翼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只是大夫交代不得习武,不得大步走,日常起坐要务必小心。朱爽把他圈在宫里,却因为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到他,不敢让他住自己的寝宫。偏偏朱云礼还喜欢两边跑,有时候要和自己睡,有时候又要跑去和朱云翼睡。朱云礼的心智仍旧相当于八岁的小儿,夜里有时踢被子有时抢被子;朱爽一边担心他夜里会着凉,一边担心他会吵得朱云翼睡不着觉,都要愁白了头。
这天是朱云礼的生日。朱爽照着当年先帝还在时的规矩给他设了生日宴。朱云礼吵着要喝酒,朱爽不准,结果还是朱云翼命人去找了一小瓶果酒来哄他。朱云礼喝了,有些神智不清,左边拖着朱云翼的胳膊,右边拽住朱爽的手腕:“大哥哥,三哥,小九好想和你们在一块,可是和大哥哥在一起就见不到三哥,和三哥在一起就见不到大哥哥……今天小九生日,你们都陪小九一起睡好不好?”
朱云翼扯他的手:“这……成何体统?”
朱爽忍着笑:“三叔,今天他最大,咱们就让他一回吧!”
结果他们真躺到了一起。朱爽的龙床再宽,三个成年的男子并排躺在上面还是有点挤了。朱云礼睡在中间,拉过两人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大哥哥,三哥哥,以后咱们都这么睡好不好?这样小九就不用整天两边跑了。”
朱爽和朱云翼遥遥对望一眼,无奈地笑。朱爽咳嗽一声:“朕没问题。你三哥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明天朕叫他们做张大床来。”
朱云礼大乐,嘻闹了一阵。两个温暖的怀抱拥着他,不久就沉沉睡去了。
朱爽摸索着找到朱云翼的手,握在一起。
朱云礼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头疼欲裂,耳朵里面还在嗡嗡地叫。身边有两个人在紧紧搂着他,他不用睁眼,就知道那是朱云翼和朱爽。
头虽然很疼,但是脑海中的记忆却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身边的人叫起来,给他们一个惊喜呢。
旁边的人睡得太沉,他不忍心叫醒他们。
想了片刻,他小心地往左边吻了一下朱云翼,又往右边吻了一下朱爽。
“死胖子。”
他们都没有醒来。夜很深,万籁俱静。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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