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廉睿的病一半是因为廉贤，一半是因为他登基以来累的，原先没这么厉害的时候，他还住在廉贤那里，廉贤也没大好，两个人整日粘在一起，甜蜜倒也甜蜜，只是越病越厉害。
廉睿是皇帝，总这么病着也不是办法，便挪了地方，他虽然烧得迷迷糊糊的，却似乎也嗅到了什么，非要留下秦保照顾廉贤。
廉贤知道，秦保从小就跟着他，最对他的脾气，心里感动却也不敢留，只说自己身边也有得力的人，用惯了，不用换人。
秦保也担心廉睿，生怕廉贤留他，一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却又放心不下他了，临走前又多嘱咐了他身边的宫人要好生照顾，缺了什么腿勤快点早点来要。
廉睿一搬出来，皇后便守在他床前细心照料他，困了便靠在床头眯一会儿，她心里倒也复杂，盼着廉睿好起来，却又不想让他这么早好起来。
除了这件事，她还想着另外一件难事，便是怎么杀廉贤。
只要她的脑子里一过廉贤的模样，便恨得不得了，似是无论在他身上剐几刀都不过瘾一般。
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那个心腹的宫女说话了，拿了廉睿当年对待废后崔氏的例子，对她说：“娘娘如今已是赢家，廉贤必死无疑，无论怎么死都不重要了。但是陛下熬过这一段便会康复，娘娘切不可做得太绝，否则陛下怪罪下来，可是连个回转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样对娘娘和皇长子都没有半点好处。”
皇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问她有什么好办法。
那宫女又说：“娘娘是廉贤得嫂子，虽然小叔子犯下了谋反的重罪，是应该杀，可是娘娘应该顾念亲情给他一具全尸，到时候陛下万一赶上了悼念，看到他尸身完好的样子，便也不好迁怒娘娘。奴婢觉得还是毒杀比较好。”
皇后点了点头，便让她先备了毒药，等到两位宰辅问她的意思的时候，这边拟写的旨意墨迹未干，那边便已经穿戴整齐地端着毒药赶去廉贤那里了，时间一点都没耽搁。
廉贤的病反倒比廉睿好得快些，刚吃了药，正在跟太医打听廉睿的病情呢，突然闻见一阵香气，一抬头竟然看见皇后领着一群宫人站到他跟前。
廉贤看见有人端了一个碗，便笑了，心想着早如此，刚才就不喝那碗药了，苦得要命。
皇后命人念了旨意，廉贤便跪下来听旨，当听到从他的衣服里搜出了勾结外臣谋反的信件的时候，便猜到主谋是皇后，他原本倒也不觉得皇后是有这种心思的人，现在也不信是自己看错了，于是抬了头想仔细看看她。
皇后毕竟还没杀过人，到了此时此刻，反而有些心虚了，正在这时候却看见廉贤正盯着自己看，便吓得想往后躲，可惜她身后本就站了人，根本退不动，这一脚踩出去大晃了一下，狼狈得很。
虽是如此，却让她瞬间想明白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便没了退路。
皇后冷了心肠，上前走了几步，要搀扶廉贤起来，似是有些心痛地说：“我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这案子一步一步审上来，倒也挑不出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如今陛下和太皇太后都病了，外面的人便逼着我和皇长子要杀叔叔，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送叔叔一具全尸，让你好与母亲团圆。”
廉贤客气地推开她的手，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一个头，道：“廉贤谢过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廉贤此生恐怕无法报答，至于下辈子，大约您也不想再遇到我。”
皇后一听这话皱了眉头，原本让她心头一甜的喜悦居然也淡了不少。
廉贤道：“我自被废以后，每日战战兢兢，上数五百年根本找不到废太子活过五年的先例，我自然也不会例外。如今我已经得到了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我要谢谢娘娘的是，死在娘娘手里，总比死在陛下手里要好得多。日后，他要是恨起人来，也不用恨自己那么痛苦。”
“你……”皇后抬起手指着廉贤的鼻尖想痛骂他两句毒的解恨。
这种场面，廉贤比她见得多，抹了她一眼，便压得她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廉贤心想着自己生下来的时候热闹，死了便想安安静静的走，都说人是有魂的，他生在皇家原本不信这些，如今却希望真的有，这样便能飞到廉睿那里，看他一眼，看看他病好些了没。
想着，廉贤便端起那只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只觉得这毒酒到比刚才的药好送些，只是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难受得很。
那一年，他娘把毒药送到他爹的茶碗里的时候，他分明知道却闷着没出声，他爹便将计就计演了这么一处苦肉计，也尝了些毒药穿肠的滋味。廉贤现在也知道这滋味不好受，心想着，自己有了这样的结果，大约是老天惩罚他当年不够孝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