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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殇问道：“什么事？”
玉卿荭无力：“刚才我在酒肆里说那么多，你都没听进去？”
“就是因为你说太多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玉卿荭道：“当然是骗我娘的事！”
元殇毫不犹豫的拒绝：“为什么我要帮你？敏儿会不高兴。”
玉卿荭却冷笑：“你以为你那个敏儿真的那么喜欢你？”当年她就看不起这个小白脸儿似的驸马，现在依旧对元殇不满。分明是个女子，却被长辈安在驸马的位置上——她忘了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好不容易觉得这人还算有些魄力，有些欣赏她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对那位让她从小视之为对手的公主给迷得神魂颠倒。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心中这股心酸是因为对元殇的痛恨，还是因为天下任何好事都被顾月敏占去让她嫉妒：“不过是个善于伪装的政客，她的情谊，能有几分真实？”
元殇沉默半息，道：“能有就足够了。”总比没有的好。
“看，你说这样的话，说明你自己也不确定吧？”
元殇心中烦闷，瞥了她一眼，“敏儿何时与你结仇了？”
“何时？时时刻刻！从我懂事开始！没有人愿意时时刻刻都拿去和一个比自己强的人比较。不停的练功，习文，学琴，下棋，不是因为喜欢，只因为你的敏儿会！那个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群星拱月一般光芒璀璨，她的长辈亲人个个喜欢她！我却连母亲的承认都得不到！”
元殇暗暗摇头。玉卿荭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她只看到顾月敏的天才，却不知天才背后有多少血泪。顾月敏从小在皇家长大，不但要努力，还要有虚假的面具，哪能像她这个少楼主一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虽然没大张旗鼓宣扬身份却被整个千玉楼上下宠着？事实上或许千楼主这样隐瞒她的身份正是为了保护她，若楼主大人真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鲁莽无心机，千玉楼早就被剿灭了。
“你干嘛摇头？”玉卿荭怒道，“你也觉得我比不过她？”
“不。”元殇差点让玉卿荭暴走，“是完全没有可比性。”元殇说的是实话。就算玉卿荭比顾月敏好，她也不会看在眼里。元殇不是正常人，难以用正常人去揣度。以元殇的情商，或许其实就跟刚破壳的小动物认亲差不多，当初醒来首先感到的是顾月敏的掌心，于是就认准了这一个人。
玉卿荭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咽下了这口气。被元殇接二连三打击之后，已经开始习以为常了。想到母亲临走前的吩咐，咬了咬下唇，放甜了声线蛊惑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她对你情谊有多深？”
千玉楼虽然没有现代杀手专业，却也是这个时代的精英，怎么也有些手段，能调查到许多关于元殇的情报。
“你让我交差，我帮你探探她的底，如何？你失踪这么久，她还在京城稳坐钓鱼台，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看看她待你的情谊有多深？”玉卿荭虽然阅历少，却也是根苗正红的专业杀手世家出身，自然懂得那对方看重的地方利益交换。她看了一眼元殇毫无表情的脸，道，“你平常就这模样？难怪她不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支箭戳在元殇心口，把她戳下十八层地狱。
元殇毕竟是情商未成年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犹豫道：“等武林大会结束之后再说。”
玉卿荭露出笑意——只要你松口了，我可以慢慢说服你。
天下没有让母亲满意和让顾月敏吃瘪更让她开心的了。
玉卿荭不自觉的偷眼去看元殇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容的原因，元殇脸部的线条比第一次见面时柔和得多，眼神也不再那么冰冷煞气、令人畏惧。
一瞬间，玉卿荭有些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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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人形杀人兵器变得柔软的有很多人，最最重要的那个人此刻正在湖州一家大酒楼靠窗处坐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顾月敏从大燕京城出发去嘉兴，途中经过太湖，也在湖州落脚。
顾月敏是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去的，并没有化妆，只是戴了斗笠遮住面容。不过在吃饭的时候，依旧引起了麻烦。嘉兴武林大会，路经湖州的武林人士不少，“侠以武犯禁”嘛，从不缺乏胆大不要命的主儿。
“哟，小娘子，怎么和一群秃驴在一块儿呢？”一个自诩翩翩风度的中年“侠客”走了上来。若是在大燕，顾月敏一定先礼后兵，不过在东吕这个“黑社会国度”，顾月敏一言不发的端起了杯子，然后她身边的苏荫就出手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苏荫这位驸马爷的代理代表驸马毫不客气的抽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江湖，就是充满狗血的地方……
089 真不是相好（中）
这场架苏荫只动手打了一巴掌，打掉了他三颗牙，旁边的同伙立刻便跳出来助阵。
后来都是慧通的师弟们搞定，原因是由于这群人口中那句“秃驴”。当着和尚骂秃驴，这群年轻和尚要是能忍的话就不是武僧了。在慧通点头默许的情况下，众僧跃出将对方暴打了一顿，顺便丢了两个下楼。
当对方都躺在地上的时候，慧通才站起来，迈着僧步不疾不徐的走上前，拉着地上刚爬起来正要逃跑的、最初出言调戏的那个男子，道：“这位施主，你面带煞气，杀戮太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慧通一路上都是一本正经的面孔，从不破功。而且天生看起来就慈眉善目的他，加上不疾不徐的气度更像是得道高僧，配合他那成熟英俊的脸，就算在后世也是一成功的神棍。他双手合十，说话时犹如梵音绕梁，也别有感染力，旁边看热闹的武林人士和店小二、老百姓似乎都忘了地上这群人是怎么被揍趴下的，都不由得心赞一句——高僧！
“娘的，臭秃驴……呀啊啊啊啊！”这位仁兄被这慧通捏住的手臂处如同断掉一般。这和尚哪儿来这么大手劲儿？难道是后天高手？甚至传说中的先天高手？
“阿弥陀佛，看，施主已误入歧途，何必贪恋红尘，不如随贫僧回山门念佛吃斋，洗去戾气……”
“哇哇哇，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僧爷爷饶命！放我一马吧！小人今后一定洗心革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讨饶，还摸出一锭银子。“这是打坏酒楼桌椅的赔偿，小人一定天天供奉佛主……”
慧通一脸“怜悯世人”的眼神摇了摇头，又看向其他人。
另外一个爬跑到楼梯边的壮汉肩膀被轻轻捏住，却感觉像是被铁钳夹住似的。
“施主，看你面相，合该与我佛有缘，年纪轻轻，切莫走上邪路，不如皈依我佛……”
这人一下就瘫在地上，“哎哟……高僧饶命！弟子本来就是佛门信徒，今日只是一时糊涂！弟子回去一定行侠仗义，再不敢危害武林了！”这位满口油滑，还摸出钱袋，一骨碌倒出了所有银钱，“弟子愿意捐献财物给佛主塑金身，一片虔诚还请大师不要推迟！”
旁边的人见状，有学有样的摸钱出来讨饶：“我们也愿意为佛主捐钱！不知大师供奉的是哪座寺庙？弟子们以后一定焚香礼佛，诚心祈祷，捐献香油钱……”这位说话不够婉转，连旁边围观的都能听出他是大厅慧通的底子想要日后报复了。
慧通依旧是一脸看着“执迷不悟”的凡尘俗人的怜悯眼神，叹了一声，放开了他，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声如洪钟，让楼下的武林人都为之色变——天哪，能“传声耳边如低语”，这是真正宗师才能办到的啊！看这和尚不过三十出头，竟然也是先天宗师境界了？到底是哪门哪派培养出来的高手？宗师现在就这么常见了，大街上大白菜似的？
慧通乃是白马寺掌门大弟子，宗师嫡传，一年前就入了先天，与当年的玉楼主入先天的年纪相当，算是除了作弊的天机门以外真正的少年天才。
慧通若不是宗师，顾嫦依怎么敢派他出来保护宝贝侄女的安全？
其他同伙见对方竟然是先天宗师，原本打算报复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连滚带爬的逃了。
慧通一脸遗憾的说道：“凡俗苦海，可惜众人都看不透这迷雾！佛法无边，却也只能让贫僧等为世人传学……”
围观的一看这架势，不是也要劝我们“遁入空门”吧？我们可不想这么大方的捐“香油钱”啊！于是纷纷作鸟兽散。
慧通这才抬起眼皮，对旁边的僧人们道：“诸位师弟，还不把本寺的香油钱收起来？”
众位师弟在心中齐道：
——大师兄，你也忒无耻了！
难怪主持大人会收他做亲传弟子，继承衣钵。果然是能忽悠的主儿啊！
众人收起了“香油钱”，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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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殇的武功一日千里。
这是真真正正的一日千里——每一天，她的武功都在进步！能看得见的进步！就跟吃了兴奋剂坐火箭似的。
同行玉卿荭瞠目结舌。但事实上真正让玉卿荭惊讶的不是武功的进步——谁都知道天机门下个个是天才，既然元殇是天机门继承人，那么她的身体已经痊愈的现在，武艺进步神速也是应有之理——她惊讶的是，元殇的行为！
玉卿荭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元殇一路上以“天机门”的名义“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天啊！这是大燕朝要灭亡了么？元殇竟然会去行侠仗义！行侠仗义哎！
怎么看她都是可以冷眼旁观、绝不会心软的主儿吧！
即使是泰山崩亦难变色的顾月敏在这里，恐怕也要惊讶出声。
真是活见鬼了！
唯一能让玉卿荭觉得“这个人确实是明辉驸马而不是假冒”的是，元殇每次都将匪徒杀个一干二净绝不留活口。元殇这次没有用惊雷刀斩杀，匪徒基本上都是被她捏碎喉骨而死。即使有强劲的对手，也无一例外都被元殇杀了。
元殇到达湖州的时候依然是“元十三”的模样，作男子打扮，和稍加伪装的玉卿荭走进城内。
在城内闹市的一家酒街上，却发现前方一家酒楼围了几圈儿看热闹的人。
“啪嗒——”
一个人从楼上给扔了下来。
这位明显彪悍的男子在地上翻滚着大叫：“唉哟……”
“轰——哐当——”
又一个人连同一桌酒菜一起摔了下来。然后是撞在楼下小摊位的声音和酒桌菜盘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同时是惊恐的叫喊：“啊啊啊啊——”
如此热闹难怪围观者越来越多。
又过了一会儿，一群武林人连滚带爬的出来，楼下围观的百姓纷纷哄笑不止。
元殇在一秒钟之内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拉住一位围观的妇人问道：“这位姐姐，这里是出了什么事？”
对方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眉清目秀、面带腼腆浅笑的少年，脸色一红，道：“是一群武林人调戏一位姑娘，被一群和尚打杀下来了！”
和尚？武林大会倒是什么人都吸引过来了。
元殇并没放在心上，向这位妇人道了谢。
她伪装的笑容让玉卿荭再次惊讶——这这这也太能装了吧？这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苏琦？
玉卿荭仔细看她难得露出的笑意，竟然出奇的阳光暖人。或许正是因为元殇本质单纯，竟连伪装的笑容也干净清澈得不似虚假。
“我们走吧。”元殇淡淡说道，嘴角犹带着还未完全隐去的浅笑。玉卿荭忍不住被这笑容惹得脸红，破天荒的对元殇言听计从的点了点头。
刚要离开，一股奇妙的感觉从从元殇心底升起。元殇忽有所觉，停步回眸，朝那扔人下楼的酒楼三楼窗户看去，却只隐约见到黄色的僧袍。
“怎么了？”玉卿荭奇怪的顺着她的眼神望去。
元殇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当二人身影消失在街角，顾月敏的身影出现在窗边，看着元殇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冬日的风带着寒意从酒楼窗口吹进来，顾月敏的锦袍显得十分单薄。
“殿下，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们在东吕境内，若是惊动官府怕是有些麻烦。”
“嗯。”顾月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苏荫看着她：“殿下？”
顾月敏忽然道：“你们在原定的客栈落脚，我离开一会儿。”
慧空道：“那怎么行？长公主让我们保护你……”
“我的武艺已是后天顶峰，离宗师只差一步之遥，就算遇到宗师也能逃走，有什么好担心的？”
其他僧人还想劝谏，慧通已经说话了。他依旧是那得道高僧的假样儿，道：“也好！现在已进入东吕，靠近嘉兴，我们一群僧人与公主同行势必不便，还惹人注目。殿下尽管去，如有危险，让苏荫通知我们。”言下之意，如果你带着苏荫同路咱就勉强接受——若是一个护卫都不带可不行！
顾月敏点点头，带着苏荫离开。
走在路上，顾月敏回想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元殇竟然对着别的女人微笑！两人同行，还显得很亲密。了解元殇的她，非常清楚元殇根本就是个面瘫，就算高兴到了极点，也只是眼睛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