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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奸细不知这乞丐为什么行为如此奇怪,只是直觉感到不妙,于是转身就跑。可他哪里跑得掉,左将军府门口的兵士早就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那乞丐笑嘻嘻的一路小跑过来,恬着脸弯腰行礼道:“校尉大人。”
为首的兵士点点头,丢给他一锭银子,道:“干得好!下次记得发现奸细也带到这儿来。窦渊将军府的都尉张胖子昨儿个还朝我炫耀,说豆腐街的独眼乞丐这个月给他引了三拨奸细——你可给我盯仔细了,不能让我输给张胖子!”
“那是那是!”乞丐又裂开了他发黄的门牙,在东吕奸细的眼中十分晃眼。
第三次,这波东吕奸细的最后一人终于心惊胆战的到达晋阳了。这次这位爷更谨慎了,再也不相信店小二、乞丐之类的奸猾角色。这位爷想了想,觉得还是朴实的老爷老太比较好骗,于是瞅着眼睛找一到老奶奶。
这位穿着满补丁破棉袄的老太太正在街边卖白菜,颤颤巍巍像是一阵风儿都能吹倒似的。
东吕奸细一看,立刻走过去掏了一锭银子买下一筐白菜,一脸微笑,正要问话,老太太却哭的道:“哎呀,额的那个金箍子掉哪儿去啦!”
这奸细一愣,环视一周,发现一个陈旧的金手镯就落在老太太脚边,于是捡起来递给她。谁知老太太却惊呼道:“哎呀,你咋个抢额的金箍子啊!那是额娃娶媳妇儿的箍子……”
奸细有些无奈,心道出师不利,将金手镯丢在白菜框里转身就走。
这一哭,周围卖菜的卖菜的摆摊的路过的都围过来了,嚷嚷道:“你这人怎么能欺负老太太呢?”
“不准走!赔钱!”
“给老太太磕头赔罪!”
这位东吕来的人倒也是一位高手,不过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若是一来就打了寻常百姓,或是显露了功夫,还怎么调查敌情?于是只得丢下一锭银子,转身就走。
谁知周围的人竟然同仇敌忾起来,一个个拦住他道:
“不准走!欺负老太太就想走,门儿都没有!”
还有人跑上去扶住老太太,说道:“对,先看看老太太受伤了没有,让他送老太太去找王大夫看看!”
这东吕人强自忍耐,才忍住没动手。正在这时,旁边忽然响起了脚步跑动的声音,东吕人刚扭头向着声音方向看去,围观的这群百姓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暗号似的,立刻一哄而散,就连白菜框旁边的老太太也给两个商贩架走了。
这位东吕高手一见不对,反应奇快,眼见街道两边都有兵士围过来,知道身份泄露,立刻飞身跃上房檐。
他刚飞上去,忽听耳边有疾风之声,立刻侧身避过,却见是一群小孩儿在不远处角落里拿着弹弓对着他,弹弓上的石子儿竟然绑着刀片儿。他急于逃离,脚尖在屋顶踩了一下,便要运轻功……
“咔嚓——”
房顶从他踩的地方猛然塌陷下去。
下面一卖油的小寡妇插着腰道:“老娘的屋顶也敢踩?防的就是你们这些飞来飞去的高手!”因为曾经出现过刺杀长公主的先例,这些“高手”一般都在屋顶、墙上等地方飞檐走壁,为了给这类人制造麻烦,全晋阳的老百姓响应号召,都在房顶布置了奇奇怪怪的陷阱。也只有在晋阳才会这样上下齐心,才会有这样的百姓。
东吕高手刚掉进房子里,立刻有个摆地摊的货郎从货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旁边那摆茶摊的老汉从自己茶棚摊子上抽出一根竹竿,挑着这包袱伸到小寡妇房子唯一的窗户上方。
当窗户“碰”的一声被撞开的时候,老汉的手一抖,一包石灰就朝东吕人撒了过去。石灰洒下,乘着东吕人闭着眼睛躲避的时候,老汉一竹竿插过去。拿竹竿的顶上居然是尖的,若不是东吕高手听风辨位的功夫了得,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就算他躲得快,也被竹竿跳掉了半边耳朵。
“就知道这些做贼心虚的不走正门走窗户!”老汉一脸得色:“当年老头子插鱼,一插一个准儿!”
就耽误这一会儿功夫,两队巡逻的兵士已经赶到,立马扑上去把奸细绑了。
为首的队长拱手道:“多谢各位乡亲!”说完走到那老太太跟前儿,苦着脸道:“娘,你怎么又出来了?这大冬天的,病着怎么办?这些奸细都是高手……”
彪悍的老太太朝队长额头一巴掌拍下去,骂道:“不孝子!额还没死呢!额还能抓着奸细——”
顾嫦依听着小二的叙述,在心里苦笑:晋阳的老百姓对于抓奸细的热情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自己有一次为了躲避千玉楼楼主玉皖阗,易容之后逃了出去,回府的时候偷偷摸摸在街口对着自己府门张望了两下,立刻被一群百姓给抓住,扭送到军营去了……
小二说完,总结道:“您说,这东吕、匈奴的奸细若是来了晋阳,能呆的下去么?”
元殇不禁感慨:这晋阳真是龙潭虎穴……
小二退出去,下了楼,转到厨房,对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道:“爹,咱们店的招牌菜让我给长公主送去了!”
“给了?我亲自炒的,长公主喜欢吃么?”
“咱们店的招牌菜,哪能不喜欢呢?你看,长公主打赏了我一锭银子!”
“乖乖,是长公主赏的银子!”掌柜的立刻将那锭银子抓在手里,比武林高手的动作还快,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小二怒道:“爹,这是长公主给我的!”
掌柜瞪眼道:“嚷嚷什么?爹的还不是你的?等我死了之后传给你,你死了再传给我孙子!这是传家宝知道不?”
“……”
“你做得好!下次长公主再来,你还装作不认识!”
“你当我是白痴么?我要把长公主认出来了,长公主还能来吃饭么?”
顾嫦依经常亲自上城墙督战,到伤病营巡查。辅助守城的晋阳本地人谁没见过长公主?顾嫦依的威望有多高,或许只有顾嫦依自己不知道。她正和元殇在包间里喝酒聊天。
“十三啊!我看你面色有恙,让我把把脉如何?”
元殇点头。
顾嫦依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沉吟片刻,道:“你的心脉受损,似乎是药力所致。嗯……你的内力应该是神医门吧?神医门的内力注重循序渐进,对你的心脉有好处,只是没法根治。嗯,让我想想,治这个有点麻烦……”
元殇道:“我也懂医术,这病没法治。”
顾嫦依挑了挑眉,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我说能治就能治!我正要南下,东吕那边最近召开武林大会,有几件宝物现世,应该对你的伤有好处,你跟我一起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人淡漠警惕的元殇忍不住对顾嫦依言听计从。不知道是对方的性情让自己心生亲近,还是因为对方是顾月敏的亲近长辈。
081 明辉公主心慕谁
镇北大将军府。
一个穿着皇室龙纹长袍的女子坐在大厅首坐上,一脸威严大气。下面的东突厥使臣阿史那阈恭维道:“长公主殿下,这一百张雪狐皮乃是我们东突厥最珍贵的宝物,特来献给皇帝陛下!”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此战他及时策应,立下了大功!我与阿史那何庆多次协同作战,这次他来晋阳,我当与他把酒言欢!”
阿史那阈连道不敢。
待阿史那阈离开,窦渊从侧门进来,上下打量了长公主一番,皱眉道:“怎么又是你?大帅到底哪儿去了?”
原本坐在大厅首座的“长公主”趴在桌子上哀叹道:“我哪儿知道?长公主的武功,她要跑,我拦得住?”
窦渊跺脚道:“你是大帅的贴身侍女,连大帅人哪儿去了都不知道么?这次要给藩属宣读圣旨,总不成也让你假扮吧?”
“我不过以为公主是出去躲避玉楼主,昨天晚上才发现长公主留在书房的书信!”
窦渊问道:“大帅说什么了?”
“长公主只说是去找悦容皇后留的生日礼物去了!”
窦渊道:“要找东西也不急在一时,大帅在这宣读圣旨的当口离开,必然是因为其他事情。你老实说,这几天大帅有没有得到过其他什么消息?”
侍女道:“有倒是有,说是苏琦驸马失踪之后,明辉公主一把火烧了匈奴王庭。之后左将军率青狼骑策应,还有东突厥牵制,明辉公主已经与慕容将军平安到达西大营,而后便要返回京城……殿下是不是担心明辉公主,所以回京城去了?”
窦渊沉吟着踱步来回,说道:“这不像是大帅行事之风,明辉公主若受了伤,大帅早就发飙了。事实上明辉公主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大帅只会给她表功。前日大帅就吩咐传信大营在天下宣扬明辉公主与驸马千里奔袭的故事,给小公主和驸马造势,同时也让明辉公主承下功劳,为慕容将军挡下功高震主的危机。这个时候,明辉公主风头正盛,大帅不可能回京城给明辉公主造势,这样对于江王殿下夺储反而有碍。你再想想,还有其他什么消息没有?”
侍女想了想,道:“前两天墨言送来了一枚血滴耳坠,说是驸马遗落在京城,长公主似乎挺重视。还有东吕伪帝在嘉兴‘烟雨楼’召开‘东武林大会’,遍邀江南以东的武林人士、海贼、沿河水匪、海外豪强,想要借助武林人士与皇上对抗,长公主下令严密监视,而且已经下令大燕朝各派好手出战。另外,昨日有疑似苏琦的人出现在东突厥的队伍中,我正准备派人去探查。”
五代时,吴越国广陵王钱元镣在嘉兴南湖畔建楼,东吕帝自封皇帝之后,便修葺湖楼,改名“烟雨楼”,沿湖有东吕著名的青楼,人称“东海三仙舫,江南第一楼”。东吕的青楼有皇帝支持,成为天下最有名的青楼。当初元殇威胁楚王的时候,就说要将楚王的家眷卖到东吕教坊,原因便在于此。
窦渊听完,叫道:“糟了!大帅不会是去参加武林大会了吧?”
侍女也大惊失色:“怎么会呢?长公主一向做事极有分寸,她现在不仅仅是武林盟主,还是大燕的长公主,怎么会亲自去涉险?”
窦渊道:“大帅年纪尚轻,骨子里从不缺乏豪气。况且,如今已经击败匈奴,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坐镇。该死!‘东武林大会’我也听说过,我怎么没想到长公主会乱来?”
侍女道:“那怎么办?那是东吕的地盘呀!长公主殿下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带着府中的弟子跟过去?”
窦渊摇头道:“大帅既然悄悄的走,就是不想你们跟着,就算你们去了也别想找到她!不过大帅对江湖十分了解,这个吕帝伪帝出身草莽,原本就是东武林的一方高手,极有威信,做了皇帝依旧江湖义气为先。若是大帅以武林人的身份去参加武林大会,以他的性子是不会为难,就算事后派兵追捕,咱们大帅要走,又岂是谁能留得住的?”
侍女凝眉道:“殿下走之前让‘东武林大会’的事通报中原武林,不如我再传信去五大宗门,让五大宗门的人派高手参加,到时候可从旁保护殿下安危。”
窦渊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殿下离开的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你与大帅有七分相似,易容之后除了咱们旁人看不出来!你就把自己当成大帅,继续做‘镇北大将军’!”
“大帅离开,旁人可以慢着,明辉公主那边却要说一声。听说明辉公主正在遍天下寻找苏琦那小子,你去查清那人到底是不是苏琦,然后给小公主送信!宣读圣旨和安抚功臣的事,我和老左会想办法扛下来……大帅啊大帅,跟着你就一辈子劳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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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书房的顾月敏放下手中的一叠情报,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现在正是深冬,京城已经下过几场大雪。
一个多月了,苏琦依然生死难明。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她没在匈奴人手中,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一个侍女走进来,轻声道:“殿下,小郡主来了!”话未落音,外面已经有了响动,一个被粉色裘衣裹着小人儿一溜烟儿的跑进来,直扑进她的怀里,语带哭腔:“娘亲、娘亲,爹爹是不是不回来了?”
顾月敏抱她在怀里,道:“怎么会呢?爹爹在军中杀敌,以后才会回来。心儿不是看见虎哥哥了吗?他就是爹爹的徒弟,等爹爹回来,要是知道心儿和他一样厉害,一定会很开心。”
“真的?”苏馨最是聪慧,对人的情感十分敏锐。甚至从眼神就能感到一个人的感情。虽然顾月敏表情声音眼神都滴水不漏,苏馨却将信将疑。
顾月敏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亲,道:“娘亲怎么会骗你呢?娘亲明天就要出门去找爹爹,等再回来的时候,就能见到爹爹了。心儿,竹姨今天教你的诗会写了吗?”
苏馨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顾月敏笑道:“那你去写给我看看好不好?”
苏馨满脸自信的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写,写好给娘亲看!”
顾月敏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待苏馨在侍女的簇拥下离开,顾月敏的笑容淡了下来,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