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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悲伤（1）
声音。
不断萦绕在耳畔的，声音，来回撞击着鼓膜。是从树冠之下传上来的，重重的枝叶也没能完全阻隔，在夕阳渐渐没入山后的昏黄光线中，荫蔽在庞大无匹的世界树的枝叶里的两个人类都觉得视野变狭窄了好多。
然而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起来的，不经意地瞟下去，也没有再因为踩在高高悬空的枝条上而脚软，因为不管是头顶、身周、还是脚下，满满地充斥其中的只有铺天盖地的绿叶，暗沉的绿叶吸尽了多余的天光，所以在脚下微弱闪烁着的光反而放他们安
和克拉拉的距离也有点拉远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下一步该跳到哪根树枝上都看不清楚，当然就跟不太上不仅熟悉地形，而且还拥有强大夜视能力的红发精灵。可是精灵似乎没想到这点，他只是不断前行着，丝毫没留意到就连他那鲜艳的红发，也由于光线黯淡而不再瞩目。
扑扑簌簌撞击着身躯的，也不知道是单纯的树叶，还是一些懵懂的小生命，总觉得迎面而来的唰唰声响里也包含着心怀不测的生物，以至于他们的手从来没有从兵器上移开过。只有奔跑在树枝上，才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世界树的巨大。在山上看得清楚的壮硕树干，他们在树枝上奔跑了这么久也没有到达，而模糊的悠扬的声音不时从遥远的树下传上来，几乎能完整听出那首美好动人的曲调。
一开始天光从树叶之上透进来，让人感到白日的温暖。
现在却是清冷的光线从脚下渗漏而上，天与地恍若倒转了，他们正踩在一片星空之上。
这种颠倒错乱的感觉并不适合人类，所以罗兰德和凯瑟琳越来越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甚至会产生就算掉了下去也会因为是星空的关系不会摔死的错觉。
“……谢谢你地仁慈，谢谢你的柔软……”
奇妙的歌声。****忽然从前方也飘扬起来。是克拉拉吗，是他在和着这美好的旋律低声唱歌吗？一种醉人心田的酣畅像是传说中醍醐灌顶地仪式一般，让罗兰德和凯瑟琳有着微醺的振奋。
“谢谢你的微笑，谢谢你的爱……”
于是，回应着这样亲切友好的歌声。他们俩都在脸上流露出柔软的微笑，循着歌声的方向轻快地前进。克拉拉的声音很好听，就算是偶尔伪装的也好，只要他愿意，毕竟也还是优雅美丽的精灵啊！拥有悦耳地声线，悲悯的心情，唱出会让所有人都被感化的融雪般温和的歌声。
“谢谢你的每一件事物，是你让我……”
哎哎，真是担当不起呀，被这么说的话。脸都快不好意思地红了呢！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被精灵感谢的啊，而且，是我让你……什……么……？……
“哗——！”
雪亮的箭头在空气中擦出一道暗红的火光，一瞬间就切断了歌声带来的旖旎感官。悚然惊觉到那是克拉拉无情地拉动强韧无匹地独角兽之鬃射出的箭支，罗兰德仅能眼睁睁看着它擦过自己顺势侧过的脸颊飚向身后的凯瑟琳而去。
“凯瑟琳！！！”
糟了！因为歌声的缘故，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前一刻还脸色柔缓的凯瑟琳，有可能反应那么快地拔剑抵抗吗？！
“凯——”
太可怕了，连一眨眼地时间也没有给予，锋利的箭支就那样迅雷不及掩耳地刺进凯瑟琳光洁的额头。凯瑟琳略微涣散的瞳仁猛地一缩。手刚搭上剑柄，动作就戛然而止。
完了吗，就这样？
罗兰德喊不出下一个字，他惊骇绝伦地看着凯瑟琳被箭支擦出的微光照亮地脸，眼里，心里。\\\ \\\手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滴血液，每一根毛发，都因为此事而空虚如斯！
凯瑟琳？凯瑟琳？？凯瑟琳？？？
看不见。抓不着，摸不透。仿佛整个身躯从皮肤以下都被这一事实侵蚀一空，只剩下一副皮囊的他只能由沁凉的夜风吹拂着，摇摇晃晃，飘飘荡荡，浑不知所在何处，所为何事。所做何人。
歌声。
精灵的歌声？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什么悲悯！什么仁慈！什么精灵！克拉拉.冬薇，只不过一直披着精灵地外皮在欺骗他们而已！难道他不是凶残地猛兽吗？又或者。他的比喻才是真实地，一头被封印了多年的恶魔，而今被他们释放出来了！
眼里不再空无一物，因为它盛满了泪水；心里不再虚弱无助，因为它充斥着无比的愤怒；手里不再漫无目的，因为抓牢了武器；身体重新填塞满蓬勃的怒气，血液沸腾，须发怒张！
“克拉拉.冬薇！”
红发精灵眯了一下眼睛，再次举起弓和箭。那果然是属于独角兽的鬃毛，在漆黑一片的树世界里闪闪发光。
为什么要包庇这样的家伙？
罗兰德拔出了自己的剑。他从没有如此后悔过没有在乌吉斯的巢找出更有名，更锋利的武器，他多希望和克拉拉之间的距离能无限缩短，只需要一挥剑，就能够斩开他那令人厌恶的精灵的脸孔。
“还没清醒么？”
“我已经清醒，不会再受你的愚弄了！”可是太迟了，凯瑟琳……凯瑟琳他的温柔的手，不会再抚着自己的肩头，给自己以安慰了啊！
“那还真是没办法。”说着，克拉拉放开了弓弦。
“呀啊！”
“罗……罗兰德……”
安息吧，凯瑟琳，不必再这样忧心忡忡地为我而担心了，你也终于自由了吧……啊，如果我早一点，早一点对你放手该有多好，让你在人世的日子甜蜜而欢愉，而不是忧虑重重……箭支对有恶龙之血防护的自己来说算不得什么，任何伤害也是一样，一样！都是因为自己没能够及早醒悟……
迎面撞上箭支的罗兰德看上去真是英勇极了，凶猛极了！虽然很想用发狂的猫咪来形容，但考虑到给他勇气的是恶龙之血，再怎么也该说成是老虎才对——总之，罗兰德就那样合身迎了上去，克拉拉惨不忍睹似的闭上眼睛别开脸，接着就看到箭支整个贯穿了罗兰德的心脏。
“怎么……”
罗兰德停下来了，那并不是他自己愿意停下来的，相反，他本来打算拼着被射上几箭也要解决掉克拉拉这个邪恶的精灵的。然而克拉拉的箭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身体的事实让他整个身体都麻痹了，他震惊地低头去看那支神奇的箭，左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想要抓住它。
然而以他麻痹住的身体，又怎么可能赶得上箭支的速度。
手才伸到一半，就连尾羽也消失在胸前了。“……这样……？”
要死了，口角泛起一股血锈味，就连呼吸也到不了已经冷掉的肺部了。
自己也……没办法了……吗……
……乌吉斯……
睫毛下是还没有流出的泪，可是已经被蒙上来的温暖的手感知到了。耳朵旁是那依旧柔和好听的声音，似乎永远都会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般，哪怕是下地狱，他也会染红了纯白的翅膀一起坠落。
“罗兰德……”
“……有点……难过呢……”
“是吗？”
任由凯瑟琳用细长的指头替自己拭掉丢人的泪水，可是在他面前不要紧，他是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的，软弱的卑怯的可怜的，一切的全部，他都会宽容地理解并予以支持。他是独一无二的凯瑟琳，是即使死掉也不会彻底忘记自己的，天下间最美好的事物都展现于他身上的凯瑟琳。
“好希望……好希望旁边会是乌吉斯呢……对不起啊，凯瑟琳……”
“没什么。”
果然成天使了吧，凯瑟琳。听到这种伤人的话也这么安详地回答着，反观自己果然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无法满足的可鄙人类啊，死了都还要求多多。不过死的时候，似乎也有权利要求好一点的待遇的。罗兰德赶紧在凯瑟琳手里蹭掉眼泪，抬起头露出一副无畏的神情，说：“这个时候也只有祝他幸福快乐了，既然已经变成这样了的话。”
“……有点听不懂啊，罗兰德。”
“大概是还没清醒吧。”邪恶精灵的声音倏然插入这个本应不再在现世的世界，罗兰德悚然一惊，手急忙抓住武器，瞪着弯弓搭箭的克拉拉，他惊奇地发现在精灵的瞳孔里有自己的影子。
这个世界对精灵真是太偏心了！自然是他们的，最神秘最美丽的生物都是他们的，甚至他们还能看得到幽灵！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冬薇先生……就请你不要捉弄罗兰德了吧。”凯瑟琳太有礼貌了！对待这种竟然杀害了自己和凯瑟琳的家伙，没必要这么客气！罗兰德愤愤不平地试图从凯瑟琳的手里挣脱出来砍杀了克拉拉为自己二人报仇，但是凯瑟琳很有力地制止住了他的冲动，并要求克拉拉进行解释。
“虽然被箭射中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但手段还是太过粗鲁。冬薇先生，当时已经危险到需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吗？”